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標題: 羅森 -【碎星物語(碎星誌)】《全文完》 [打印本頁]
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17 10:16 PM     標題: 羅森 -【碎星物語(碎星誌)】《全文完》

本帖最後由 劍離 於 2020-1-1 10:13 PM 編輯

【書名】:碎星物語(碎星誌)

【作者】:羅森

【內容簡介】:

  男兒有志,風雲再起,土雞瓦狗,皆可碎星。

  百族大戰後,戰爭英雄「碎星團」被誣陷為人族叛徒,遭整肅而覆滅,一切真相,都埋藏在萬里沙海的滾滾黃沙之下。

  六年之後,奴隸商人溫去病,以[溫剝皮]的鼎鼎大名崛起於世,專門從事獵殺碎星團殘黨的工作,但其背後,卻隱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……

  封神舊址,碎星遺藏,龍族少女,魔神降臨,當這一切交匯之時,新的傳奇,即將拉開帷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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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17 10:18 PM

第一卷

楔子 刀劍笑狂沙

  帝國曆武威元年九月八日 萬里沙海

  驕陽烈日,黃色的沙海,一望無際,沙丘起伏,一座接著一座,連綿到沙的盡頭,那一片澄澈的藍天。

  黃沙飛卷,不帶一絲水氣的飛沙,吸乾了一路上橫流的赤血,將一切也掩沒在黃沙之中,倒在沙上的屍骸、旗幟,漸漸被蓋上的殘損兵刃,訴說著生命的無情,也象徵著這一條血路的慘烈……

  附近的沙丘上,四散著百多具屍體,這些死者在斷氣前,都大有來頭,在帝國的武者排行中,全是叫得上號的人物,現在卻都成了屍體,其中還有不少是殘肢碎塊,肝腸外流,死得極慘。

  周圍一片死寂,但在這片沙海中並不是只有死者。

  百多具死屍,鋪開了一條血路,而在這條追殺之路的終點,有幾個活動的身影,身上帶著濃烈的血腥味與瀕死氣息,其中的兩個,尤其引人注目。

  一個……無論在哪個種族,都算得上是巨漢,兩米多高的身形,肌肉糾結賁起,即使蹲跪下來,仍像是一座巨岩,給著人無可動搖的感覺。

  一個,穿著黑色皮甲,火焰般的紅色短髮,嫣紅欲滴的芳唇,深邃的眼眸,交織出傾城艷姿,但背後的那雙蝠翼,還有偶然露出的白色獠牙,卻足以讓人心生寒意。

  在他們兩人的身邊,還有幾個人,身上血淋淋的,有的甚至血肉模糊,傷勢奇重,全然沒有血戰後慘勝的歡愉。

  「我…好……不甘心……好不甘心……」

  一名倒在地上的重傷者,年紀很輕,看來十六七歲的模樣,意識已經因為失血而昏沉,卻猶自喃喃出聲。

  「我們……不是英雄嗎?老百姓、貴族……都說我們是戰爭英雄,為什麼最後我們……是這個下場?我不甘……」

  不大的歲數,卻有著滿腔的悲憤,只是心裡的不甘沒能說完,大量鮮血嗆噴出來,這個只餘下上半身的小戰士,昏迷過去。

  一隻蒲扇般的大掌按在他胸口,緩緩吐勁,試圖刺激心臟急救,在這股力量灌輸下,他眼睛沒能張開,只是喃喃道:「我們……是英雄……」便告斷氣。

  急救失敗的巨漢,看了看自己的手掌,再看看斷氣的同志,眼中閃過悲痛,先緩緩幫同志覆蓋上圓睜的雙眼,再轉向一旁,迎上紅髮少女的紫色雙眸。

  「……救不活啦……」

  紅髮少女兩手一攤,她看來才十六七歲的模樣,正值青春少艾,皮甲底下凹凸有致的身段,就證明著這一點,而在她腳邊,一名傷重的同伴剛嚥氣,前胸後背分別插了十餘支弩箭,雙眼瞪得像要奪眶而出,縱死也在做著無聲的控訴。

  看著眥目欲裂的眼神,巨漢忍不住捶打胸口,站立起來,發出一聲震動天地的吼嘯,一聲跟著一聲,像是傷後怒極的猛獸,又像來自九天的沉雷霹靂,響震雲霄,連腳下黃沙都被不停地掀揚起來。

  吼嘯聲中,有著滿滿的怨、怒與不甘,質問天地鬼神,為何在百族大戰中所向披靡,拯救億萬生靈於水火,不久前才被帝國高高捧奉的他們,轉眼間就成了這下場?

  橫掃大地的蓋世武力、機變無雙的絕代智略,終歸無用,沒法改變最後的結局,更可笑的是,在大災降臨的前一刻,他們居然個個都深信眼前的輝煌可以長久延續,碎星者的傳說將成為永恆……

  「……夠啦!阿山,你還要強撐到幾時?」

  紅髮少女擠出一個微笑,道:「你領著大家,一路殺到這裡來,給弟兄們一個埋骨所在,還拖了這麼多敵人上路,褒麗妲這趟算服了你啦!」

  巨漢搖了搖頭,發出了如同岩石摩擦的聲音,「我……不是為了帶大家找墓地,才……一路……到這的……」

  聲音很厚重,卻也很沙啞,讓人想起古老的岩盤,就是不太像人,話說到後來,他小山般的巨軀也晃了晃,跪倒下來。

  巨漢的膚色異常,比之血肉,更接近金石礦物,但哪怕是金鋼不壞之身,也扛不住連續的重傷,現在這具雄軀之上,除了鮮血,到處是怵目驚心的深刻傷口,好幾處還可以見到骨頭倒插穿出來,內中骨碎不知幾凡,要不是他以驚人意志,迫勁肌肉,強行封住傷口,阻止血流,早在幾小時前就倒下了。

  只是,腦中的暈眩感,不是因為失血和傷重,而是因為記憶中的那些畫面,還記得當初,帶著這些人上戰場的時候,許諾他們的,是一路生死與共,與未來的自由、富貴騰達,自己一直認為是可以做到的,卻怎都沒想到,最後只能帶著他們亡命,埋骨荒漠……

  一切,都是因為那個男人,如果沒有他的出賣與背叛……

  「咳咳……」

  褒麗妲咳了兩聲,從口袋中拿出一卷菸來,跟著想找火,卻沒找著,只能皺起眉頭,就這麼乾吸著。

  眉頭輕蹙,褒麗妲坐了下來,即使身上染血,衣衫襤褸,無比狼狽,這一笑卻仍如夏花綻放,說不出的艷與媚。

  吸滿鮮血的黑色皮甲,破損處處,幾乎遮不住底下的青春胴體,乍看之下,似是春光綺妮,細看卻會發現兩點異常,一是嚴重破損的皮甲下,肌膚完好,居然看不到半處傷口,全不像其餘同伴的傷重;一是肌膚的色澤怪異,與其說是雪白,不如說是屍體長時間泡水後的慘白色。

  熟悉她底細的人都知道,這是連續受創太過,傷及本源,連血族的特有恢復力都撐不住,即將崩解,才會出現的異常狀況,她的笑語,同樣只是強撐……

  風吹起,似乎有什麼聲音,在遠處響起,巨漢與少女都聽見了,但都沒有什麼反應。

  已經沒什麼人可以守護,同伴都死絕,連自己也沒剩下幾口氣,奮戰……為了什麼?

  「呸……人生的最後一口菸,味道真差……那群奴隸販子和賞金獵人又快來了吧……如果這回死不去,我定殺盡他們全家大小!」

  褒麗妲叼著菸,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,巨漢沒再開口,她也不以為意,忽然,一陣狂風吹來,這個看似精神還很好的少女,晃了一晃,仰天便倒,從沙丘上滾落下去。

  巨漢吃了一驚,伸手便拉,但被弩炮擊斷的腿骨,再支撐不起身體,一下踉蹌,雖然抓住了同伴,卻和同伴一起滾落下去,翻了十幾翻,不過,自始至終,少女都好好的被他護在懷裡。

  只覺得,平日裡那麼強悍的女孩,抱在懷裡,居然是那麼的輕柔,像是一塊水嫩到不行的豆腐,稍稍一碰就怕會壞,很難想像就是這麼一個少女,邪名震動整個大地,光是金山一役,毒殺的敵我人數相加,就是幾十萬筆血債……

  世人大多不知,一代毒霸的真面目,竟然是這麼一個年輕嬌俏的少女……

  「……嘿……嘿嘿,想不到,最後是和你死在一起……我本來,還以為自己會活很久,活到沒朋友呢……」

  紅髮的少女,眼中出現水汽,「也好……能和你死在一起,也好……如果非得和誰埋骨一處,起碼你不是個差勁的選擇。」

  巨漢無言以對,小心翼翼地捧護著懷裡的少女,像捧著易碎的鮮花,只有他知道,要讓她說出這種話,是多困難的一件事。

  大名鼎鼎的毒霸,平日的形象,何止是毒蛇,根本就是一口吞牛的毒蟒等級,從不表露真實感受,要看她真情流露,這真是想都不敢想的事……

  如果可以,自己很想告訴她,自己不想和她死在這裡,不想看著她死,哪怕自己死了,都希望她活下去,可在這種時候,多餘的話對她似乎都是侮辱……

  「阿山!」

  少女一拳捶在巨漢胸口,緊繃的情感線,在這一刻崩斷,連同奔流的淚水與哭泣而傾瀉。

  「我們……就這麼完蛋了嗎?我不甘心!好不甘心啊!」

  一拳一拳捶過來,紅髮的少女涕淚縱橫,破例地嚎啕痛哭,像個小女孩一樣流淚。

  「為什麼……仗不是都打贏了嗎?有那麼多人被我們救了,為什麼結果會這樣?打從一開始……我們就只是被利用的嗎?我……我好恨啊……」

  少女的崩潰痛哭,巨漢不知道怎麼安慰,在心裡,他也有同樣的痛與恨,不知可以向誰說。

  那個晚上的畫面,還清晰在目……

  當時,碎星者只是個剛想出來的名字,計畫還沒開始實現,所謂的初始成員,不過寥寥數名,卻在那個人的鼓吹下,對著營火、月色,乘著酒意,一起舉杯,喊著約定的誓言。

  ……拋顱灑血,平定亂世!

  ……生要能快意,死要能盡歡!

  那一幕,清晰得彷彿在眼前,就連那澎湃的情感,都還在胸中躍動,卻很難想像,居然從一開始就是謊言……

  天上,慢慢出現了飛行船的形影,以氫氣球為飄浮動力,如圓梭的外型,人員和武器都在底下,雖然還裝載不了太多,卻能夠凌空發射弩炮,本身飛行速度也不慢,是非常強大的軍武。

  也不光只是船堅炮利,從那些飛行船上,散發出高手的氣息,高級劍師……

  甚至可能是大劍師,還有神射手、魔劍士,甚至還有一些非人者的氣息,來的新一波敵人,確實是下足了本,誓要置己方於死地的。

  在這種荒蕪沙漠中,一望無際,居高臨下,什麼也看得清清楚楚,上面的奴隸商人與獵頭者順著沿途戰鬥痕跡,很快發現這邊的兩人,大呼小叫,開始摩拳擦掌,預備啟戰,那些惡意……這邊的兩個人都能感受得到。

  「……我……不想讓妳死……」

  如岩石碰撞,他一字一字發出咆哮似的聲音。

  「我們……要一起活下去,代替所有弟兄們去活,今天,我不會讓妳死,妳要振作,而只要今天我們死不去……」

  巨漢握住少女的手指,像立誓一樣道:「我和妳,會重組碎星,用那些人的血與肉,償還我們的遭遇!」

  這並不是他平常會說的話,雖然名列碎星者四武神之首,但他的殺性不重,早期更以不殺為口號,用人命來泄憤、抵怨,是他曾最憎惡、不齒的行為。

  但現在,這話他說出口了……在他懷中,少女一度黯淡下去的眼神,重新燃亮起來,燦然若星!

  六艘飛行船,在空中環繞著包圍過來,上頭的弩炮、大量箭矢,都對準了這邊,所有人馬掌心冒汗,蓄勢待攻。

  「褒麗妲、山陸陵,今天是你們兩大魔頭惡貫滿盈之日,如果不速速說出寶藏的……」

  猶在喊話,底下傳來一聲怒雷霹靂,如千龍齊嘯,震動大地的爆音,將上方的喊話全給壓下。

  沙塵猶如龍卷狂暴,被一股大力掀揚,鋪天蓋地而來,就在黃沙瀰漫之間,一個無比偉岸、巨碩的狂霸身軀,躍上半空,揮著他的巨拳,彷彿撞向城門的攻城戰槌,迎往漫天落下的箭雨。

  封神之後,已堪為大地目前的頂級戰力之一,巨漢一躍就是數十米高,雖然仍搆不著飛行船的高度,可是射過來的炮弩,讓他有所借力,凌空翻身,在上頭一蹬,借力又躍幾十米,破城重拳揮出,直接就打在一艘飛行船的尾舵上。

  尾舵粉碎,巨拳貫入,飛行船在半空中炸成一團烈焰,乘者無一倖免,如果一直維持這破壞力,真有可能像先前幾仗一樣,掃滅整團追兵,只是……連日累積在身上的傷,太重了。

  曾是萬刃不破的剛軀,此刻難比從前,被弩炮給打穿,也被連片的弩箭釘上一片又一片,幾乎成了血淋淋的箭豬,但無論是怎樣的重創,向天嘶吼的狂嘯從未停止過。

  ……生要能快意,死要能盡歡!

  ……彷彿回到許久之前,齊心組團,舉杯高呼的那個深夜。

  帝國歷武威元年九月八日,百族大戰中最惡名昭彰的碎星者兵團,最後的殘黨,於萬里沙海中被殲滅。

  斯役,碎星團四武神中的「毀天霸皇」山陸陵、「金山毒霸」褒麗妲,瀕死反撲,會戰各路追捕者,擊殺高手無數,震動全國,然最終伏誅於黃沙中,絕世凶名,伴隨碎星團的傳說,自此湮滅。

  清除了毒瘤,百姓迎向安居樂業的未來,新生的帝國,展開嶄新的一頁……

  對極少數人而言。

  沙海中的大戰,隨著戰鬥結束而沉寂下來,一度掀起的狂沙暴,即使在百餘里外,也清晰可見。

  「……來遲了。」

  十幾道騎影,在戰場的百餘里外停住,沒有過去參與那場已完結的死戰,十幾個人都攜帶兵器,個個表情沉重、扼腕,為首的中年人更是慨嘆。

  「……真是可惜了,當初大家也是一起衝鋒陷陣,並肩作戰過的……怎麼一下子說變就變了呢?」

  中年人嘆道:「雖然他們幾乎都是罪犯出身,但這場戰爭若沒有他們力挽狂瀾,扭轉乾坤,大地早就給妖魔獸類占了,人族也不知是什麼下場……」

  「將軍,既然不及援手,如果讓人發現我們來了……此地不宜久留啊!」

  部屬們低聲催促,中年人也知身在險地,但在轉向離去之前,他對身旁的女兒道:「看見了嗎?雲兒,妳要記住這一天,他們曾經救過妳,救過為父,更救過這片土地,他們……其實不該這麼結束的……」

  說著,中年人朝戰場方向拱了拱手,身後的部屬也做著同樣動作,向死去的人致上敬意,與祈求冥福。

  在中年人的身旁,十三歲的綠髮少女,眼中閃著淚光,緊緊地咬著下唇,彷彿只要鬆開一下,就會忍不住哭出來,雖然父親教導過,出身將門……女孩子也不可以輕易哭泣。

  「爹,你們都知道……他們是被冤枉的,為什麼……那麼多人都不知道呢?」

  少女努力壓制著自己的情緒與聲音,「叔叔他們,明明都是好人,為什麼沒有人相信他們?為什麼會……」

  開了口,強自忍住的眼淚,終於滑落下來,滿心的委屈與不甘,卻無法理解擺在自己眼前的事實。

  而這個問題,顯然父親也無法回答,最終他只是伸出手,摸了摸女兒的頭,像平常大多數時候那樣嘆了口氣,「很多事情……為父不知從何說起,將來妳就會懂了。」

  這是父親常常對自己說的話,龍雲兒不是很懂,這時不懂,哪怕是六年過去,她已經十九歲了,仍對這件事似懂非懂。

  與碎星團的因緣,要追溯到百族大戰期間,當時,自己不滿十歲,家鄉遭遇大批妖魔的襲擊,抵抗數日後,親族與家人傷亡慘重,眼看即將不支,就是碎星團及時來援。

  那一年,尚未封神,大地上妖魔邪異猖狂,對大多數的人族來說,這些非人者是全然不可能對抗的,更別說戰勝了,但碎星團靠著特異的技巧與兵器,硬生生把這常識打破。

  他們有的擅長變化,或是憑空變出神兵利器,或是變化自身肉體形態,戰力直線上升;也有些直接招雷引電,誅妖滅魔。那些無比凶猛的妖魔、異獸,首度露出了驚懼的表情,在戰鬥中逐個被殺滅。

  在來援的所有碎星者當中,有一個最為特異的存在,他體如金剛,壯碩偉岸,如似一根撐天柱,彷彿光只是站在那裡,就撐住整個天地,而他一拳轟擊,打出的氣勢,便是橫掃千軍。

  沒有炫目的聲光效果,也不見任何變化,他甚至連兵器都不用,一拳轟出,直接把妖軀、魔體打穿,有時甚至一次打穿兩三個對象,餘勁還又打爆、震斃一個。

  和其他的碎星者相比,這個兩米多高的不壞金剛,簡直就是一個粉碎巨磨,滾動到哪裡,哪裡就是一片碎渣,那些原本不可一世的妖魔、邪獸,就這麼被逐一毀滅,直至倉皇逃離。

  當所有的妖魔邪獸都退走,自己跟在父親的身邊,一起去向碎星團致謝,這才曉得了那個巨漢的身分。

  碎星團四武神之首,曾一拳轟爆妖王猖獗腦袋的英雄,「毀天霸皇」山陸陵,這是一個在短短數年間崛起,卻迅速名動大地,還超過許多老一輩人物的名字,每次都伴隨著勝利的戰報傳至各地,自己聽聞許久,但實際見到本人,卻與想像有些不同。

  雖然個子很高,外號也霸氣沖天,但巨漢並沒有給著人霸道、張揚的感覺,他甚至話也不多,都只是沉默地點頭或搖頭,沒有戰勝後的興高釆烈,也不像其他人一樣豪邁狂言,身上染滿妖血,又不發一語的巨漢,看來有些陰森可怖。

  沒有接受父親的慶功宴邀約,他只要求一個靜僻處,獨自休息,讓手下的團員去大宴慶功,自始至終,他什麼話也沒說,都是由手下代替發言,最多也就是偶爾點頭,發一下「嗯」的聲音。

  當巨漢從自己身旁經過時,自己因為那份恐怖感,一下腳軟,險些跌倒,但那隻大手伸了過來,將自己拉住。

  對著那滿身是血,高大得彷彿一片遮天黑雲般的鐵塔巨漢,自己心驚膽顫,被他一碰,險些就哭了出來,眼淚滾滾而下,而這似乎嚇到了他,面對多少凶獸、邪物也無懼的他,眼中閃過了慌亂。

  為了不讓小女孩被嚇到哭出來,一直沒開過口的巨漢,很賣力地擠出了一個笑臉,那個笑臉很僵硬,卻很努力地把嘴線拉開,露出裡頭的牙齒,眼睛也擠得瞇了起來。

  這時,自己才注意到,這個巨漢的眼神非常溫柔,雖然有著這樣的偉岸身軀,眼神卻溫柔得像是春天的微風。

  一直到很久之後,每次回憶到那張笑臉,龍雲兒都覺得好像滿天陰霾開了道縫,灑下金黃色的溫暖陽光,帶給自己勇氣。

  (……叔叔,請你保佑我,給我勇氣!讓我繼承你的意志!)龍雲兒默默祝禱,緩緩踏步上前,前方,兩道黑色布幕,左右拉開,後頭一下大亮,久處於暗處的她,一下不適,睜不開眼睛,微瞇著眼,但脖子上所繫的鎖鏈,卻猛然發力,將她一下拉扯出去,腳下踉蹌,險些跌倒在台上。

  震耳欲聾的轟笑,伴隨著拍賣台上的那個宣告聲,同時響起。

  「……現在是人字部,第五十八號商品,年方十九,將門貴冑,處子之身,詳情請閱手冊說明,底價一百金幣,請各位出價!」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17 10:19 PM

第一章 任性的溫家主人

  帝國曆武威六年八月初八 力夏達港

  帶有異國風情的港名,作為帝國境內少數幾個允許與海外國度通商的海港之一,力夏達港具有非常複雜的風情。

  熾熱的太陽懸掛頂上,具有海洋氣息的潮溼鹹風,不急不徐地吹過來,看似有度假的氛圍,但這座海港其實是座非常忙碌的商港。

  碼頭上到處是搬運貨物的苦力工人,還有牽船入港的纜工,眾多海內外的貨物,都在力夏達港匯集,絲絹、茶葉、兵器、馬匹……出口的商品包羅萬象,甚至也包括各色人種。

  百族大戰前,帝國有頗長的時間禁止人口買賣,但百族大戰期間,為了合法處理爆量的戰俘,帝國恢復了奴隸制度,周邊的各國各族受到刺激,基於報復心理,同步回應,讓奴隸商人這個職業,順勢在各方發達起來,到了戰後,儘管身分不高,為貴族名流所不齒,卻個個腰纏萬貫,甚至有富可敵國者。

  新停泊入港的幾艘大船,其中一艘停妥後,早已等在碼頭邊的搬運工人紛紛上去,搬了貨物下來,雖然每個木箱都經過密封,可飄逸出來的香氣,讓周圍數十米內一片芬芳馥郁,不明白的只覺得血脈賁張,通體舒泰,識得門路的卻雙眼圓睜,大吃一驚。

  「龍涎鯨香?還這麼大的量?」

  一名商賈望向那艘大船,看著魚貫走下的搬運工人,估算貨物的量,「龍涎鯨香是龍涎香料中的極品,這些如果全都是,起碼值三千……不,五千金幣以上,溫家這一回大發啊。」

  「可不是嗎?」旁邊另一名商賈點頭道,「溫家主人出了名的鳳凰不落無寶地,每次運奴隸出去,回來都滿載海外異寶,大撈一票,這回除了龍涎鯨香,還不知道有多少好東西,本地市場又要熱鬧了。」

  類似的話,附近許多商人正自交談,仰望著船上運下來的貨物,還有四個撐著桿子走上船去的擔夫,不一會兒,桿子上多了一張軟椅,椅上有個人,舒舒服服地被四個大漢抬下來,他的出現,引起這些商人們一陣低呼。

  「……居然今趟是溫去病親自出海?」

  「那一定是大生意了!這條懶蟲一向不怎麼外出,能躺就絕對不坐,能坐就死也不站的!」

  「嘿,溫剝皮大名鼎鼎,就不知道這回是賣了多少人出去,才做成這單子生意,拿回這許多好貨。」

  略帶嘲諷的冷笑,在人群中響起,聽到這話,眾皆沉默,奴隸商人並不是受人歡迎的職業,但也不是普通人敢隨便得罪的,如果沒有夠硬的背景與本事,擺平黑白兩道,販賣人口分分鐘橫死街頭,溫家能在這行站穩,可見能耐。

  「對了……好像有消息傳來,溫家拿到許可執照了……」

  弱弱一聲,讓周邊陷入一陣更長的沉默,奴隸商人的許可證並不好拿,溫家終於拿到,解開最後一道桎梏,從今而後,海闊龍飛,真正要成為港內一霸了。

  而大船上的溫家主人,被四個大漢抬下船後,自有一輛馬車,早已備妥等候,一名頭髮花白的管事站在車旁,伺候家主上車,開回溫家。

  「家主……」

  「別叫得那麼老氣,現在的主流都是喊少爺,要順應時代。」面有病容,溫去病白了老管事一眼,「沒看我臉色蒼白,身體不好嗎?還喊得那麼老氣,想我早點歸西,惡貫滿盈嗎?」

  「但少爺……老爺死很久了。」

  「所以咧?想我早點去和他問聲好,順道給那老毒蟲一腳嗎?當初還想拉我一起嗑,想想他真是該挨我幾腳的!」

  說到亡父,溫去病餘怒未消,但說了兩句,他揮了揮手,「不浪費時間在廢人身上,在叔,我不在的這段時間,有什麼趣事嗎?」

  「正要向您報告。」管事溫在乎正了正神色,非常慎重地道:「經過長久的努力,我們終於拿到了許可證,從那一刻起,我們就是正式的奴隸商家,可以堂堂正正做生意了。」

  雖然是合法生意,但要拿到這張牌照絕不容易,帝國全境三年內只此一家,帝南更是自百族大戰後,從未核發過,不曉得有多少人搶破了頭,而溫家為此拚了幾年的命,上下齊心,溫去病本人親自主持,送出了大量的金銀,用盡了一切可以用的關係,甚至還從海外弄了幾件重寶,秘密送出當賄賂。

  種種努力做過,全都石沉大海,本以為今年度又沒希望,要像過去一樣,勉勵大家明年再試,哪知就在溫去病出海期間,忽然收到這張價值何止萬金的許可證,溫家上下驚愕之餘,就差沒放鞭炮、擺流水席大宴了。

  這個重量級的驚喜,是溫去病幾年來的心血,將這消息告訴他,他想必驚喜,這是溫在乎的想法,但慎重其事地說出口,卻看見家主皺起眉頭,直接了當地答道:「……又怎樣?」

  「咦?我是說,我們拿到了證……」

  「拿到了又怎樣?沒執照的時候,我們也是一樣運人出去,生意照做,難道升等成有牌的,我們就不做走私和檯面下生意了嗎?橫豎不是什麼臉上貼金的行當,總不會因為我們有了證,在叔就覺得我們光宗耀祖了吧?」

  這話說出,不只溫在乎覺得像是晴空霹靂,就是駕駛馬車的車夫,都在心裡咋舌,能夠拿到經營許可,這不知道是多大的喜事,當初傳出消息,震動整個帝南,恐怕也只有自家家主這怪人,才會不當回事,那些預備好的慶功喜宴、儀式、煙花,看來全部都要被撤掉了……

  溫去病說了幾句,看管事還是一副將信將疑的模樣,搖頭道:「在叔你知道的,我這人的個性呢,就是有點那個啥……拔啥不留情之類的,總之,沒拿到的時候,是個目標,拿到了,得手了……就拋到腦後了,你瞭吧?」

  「是的,懂了,不浪費時間在廢人、廢物、廢事上頭,這是少爺你一貫的作風。」

  溫在乎跟上自家主子的思維,把大事當廢事,拋諸腦後,從懷中取出了一本冊子,遞交上來。

  「這是許都送來的目錄清單,邀您參加今年的拍賣會與暗市場。」

  「……有什麼特別值得關注的嗎?我才剛回來,正常行程是好吃懶做半年,放給他爛。」

  溫去病貫徹懶鬼的本色,只瞥了目錄一眼,連接都不打算接,更別說親手翻閱,在情在理,他都不信跟隨自己許久的老管家,會沒事先替自己看過。

  「有的,除了有不少美人,今次的暗市場,據傳有九陰殘篇出現。」

  「……你這麼說鬼聽得懂啊?自從九陰真經之後,一堆秘笈都喜歡用九陰開頭,超級跟風。」

  溫去病牢騷兩句,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,笑了一下,道:「確定是真的?」

  管事沒有回答,只是聳了聳肩,一臉無奈,溫去病不多言語,這時馬車前方紅影擋道,車夫急忙停車,一個七八歲的紅衣女孩跳攀上來,透過窗口,對裡頭叫喊。

  「溫大爺,你買下我好不好?我們家很久沒吃飯了,你買下我,我兩個弟弟就不用餓死了……」

  小女孩努力擠出笑臉,睜大眼睛,想要給買主一個好印象,但她身上酸臭,面黃肌瘦,露出的手臂根本就是骨頭外包層薄皮,配上那勉強擠出的笑臉,只讓人感到陣陣悽涼。

  溫去病皺起眉頭,但隨即露出微笑,伸出手,摸了摸小女孩探進來的頭,女孩緊張的情緒得到安撫,緊抓車門的手也鬆開了些,小小聲開口。

  「溫大爺,你買下我吧?爸爸說,我還是處,能做很多事,可以賣好價錢,我能吃苦,什麼都肯做的……」

  小女孩眼神天真,估計連她自己也不知道處是何意思,什麼都肯做又代表什麼,中年管事眼中閃過不忍,想出言相勸,但還沒開口,就看到溫去病手掌一推,直接把小女孩從車門邊按頭推落下去。

  「少、少爺!」

  「開車!」

  馬車絕塵而去,就聽見後頭不住傳來女孩聲嘶力竭地呼喊。

  「溫大爺,你救救我們全家吧,買下我……」

  「……臥槽!」

  溫去病取著手絹,一個勁地猛擦手,不耐煩道:「我們現在是有牌的正經商人,作正行了,賣貨的品質很重要,盡收些不像樣的貨,賣出去砸了商譽怎麼辦?你啊,別老是同情心泛濫,這搞不好還是刺客咧,好好給我睜著眼,再有類似的事,我連你也賣落火坑!」

  「是,少爺。」

  「別喊少爺了,跟風討厭,喊點有新意的,就喊家主吧。」

  「………是。」朝令夕改,溫在乎面不改色,「家主。」

  「哈,爺我就是這麼任性。」

  馬車迅速遠去,小女孩追趕不上,摔倒在地上,淚眼婆娑,慢慢爬起身,忽然被一把大力拉起,只見兩個地痞流氓樣的男人,滿眼淫穢,上下打量著她。

  「這不是陶家的九娘嗎?妳家裡還欠我們的錢呢。」

  「妳剛剛說什麼都肯做,還是個處?大家這麼熟,與其便宜那溫千刀,不如先便宜了咱兄弟倆。」

  兩個地痞獰笑出聲,女孩不住顫抖,忽然,她眼中映出一個身影,有人來到兩個地痞後頭。

  「喂!」

  打招呼的同時出手,毫無耐心可言的刃光閃過,血光乍現,兩顆猶自掛著獰笑的人頭滾落地面……

  「……小妹妹閃開,讓專業的來!」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17 10:20 PM

第二章 夢幻火鼎的增殖

  溫家立足力夏達港已有百餘年,一度家道中落,由溫去病接手後,走私、買賣奴隸,重新發家,建起豪宅府第,也不過是最近幾年的事。

  全港都的人都知道,溫家是靠什麼發財的,而溫家本代家主溫去病,他體弱、懶惰、愛奢華的名聲,則隨著他的煙火嗜好,一次次綻放於夜空,更響徹力夏達港周邊地帶。

  這次滿載歸航,一件件海外異寶、珍珠瑪瑙,代表著大量的財富,招搖過市地扛回溫府,雖然溫家沒有照先前預期的那樣大擺宴席、舉行慶祝儀式,卻還是照例放了盛大的煙花。

  一朵朵煙花,嫣紅翠紫,在夜空炸出花形,更散出極光似的虹霞,猶如漣漪,一浪一浪,散滿整個天空,奇幻瑰麗,讓底下的人們目眩神迷。

  「……好美的煙火。」幾名碼頭工人,抬頭仰望,彷彿被這煙花洗滌了精神,「別家也不是沒放過,但都沒有溫家的煙火這麼多變化,這麼好看……」

  「那可不是嘛!聽說溫家砸了重金,去各地聘請高手匠人,用上最好的材料,專門製作這些煙火,放給那個大懶蟲看。」

  「這得要多少錢啊?」

  「誰知道?應該很多吧,聽說放這些超花錢的。」

  「別家有錢人揮霍,起碼是珠寶、名馬、美女,就這溫剝皮的嗜好最奇怪,喜歡看煙花,砸那麼多錢,一下子放上天就燒光了,什麼也沒剩下,真是超浪費錢的!」

  密集的煙花爆炸,隆隆作響,震得所有人耳內嗡嗡不休,再聽到這樣的感嘆,他們都用力點頭,心裡卻生出同一個感想。

  ……這才是有錢啊!我要是也那麼有錢就好了……

  而承受他們的羨慕,砸大手筆放煙花的年輕富豪,卻並未如他們的想像,正喝著美酒、摟著美女,躺在舒服柔軟的大床上,看他最喜歡的燒錢享受,相反的,這位臉色蒼白,咳嗽不停的年輕人,正待在陰暗的地下室裡忙活。

  「家主,今晚放的煙花不錯,變化挺美,設計感比之前的更足,您確定不來看看?」

  「……虛有其表的東西,有什麼好看的?哪天有什麼東西被煙花打中掉下來,再叫我不遲。」

  聽見溫去病沒好氣的回答,溫在乎停下動作,把扶手推回銅管凹槽,再將銅管往上一推,收回上方壁頂。

  這個叫做「潛望鏡」的裝置,是家主親手製作的,經過簡單的折射,可以悄無聲息地觀看地上的景物,雖然簡單,卻具有高實用性,和他製作出的其他很多東西一樣,非常好用。

  在這多重加固的秘密實驗室裡,溫去病正在一張台子前鼓搗,一下戴起放大單眼鏡片,細看手中銅管裡的物質;一下在旁邊紙上寫寫算算,不時還倒些粉末進入銅管,神情無比專注。

  這樣的面孔,外人從不曾看過,就算在溫家,見過的人也不多,但溫在乎卻曉得,自家家主遠比外界所知的要更有能耐,溫家能有今天的財富,就是這位家主一手拉拔、累積起來的,而他更有著不為人知的才能……

  正在外頭盛放的煙花,所有人都只知那是高手匠人所製,卻幾乎沒人曉得,高手匠人從不存在,都是溫去病在密室裡製作出來,用最便宜、最低成本的碎料,做成在天上炸光光的花火,把黑暗的秘密,藏於燦爛的彩光下……

  「噗!」

  一聲輕響,裊裊青煙,從銅管裡冒出,在管口上方迅速化成一個骷髏形象,散著迫人邪氣,溫去病屏著呼吸,端著銅管,來到一個早已備妥的法陣前,將銅管中的液體緩緩倒下。

  法陣刻於石台之上,這個圓形的石台,形似祭壇,上頭刻印的法陣,左日右月,不住散著黑氣、紅光,邪氛竄升,有若妖魔的觸手,往上蔓延伸展,想抓這些什麼。

  不住變幻色彩的液體,彷彿有生命的異物,滴落之後,所有紅光、黑氣避開,彩液沿著石台上的凹槽,迅速流動,溫去病一掌平伸,念念有詞,手上法印變化,操控著彩液流向,漸漸構成一個新陣。

  溫在乎緊盯著這一幕,不敢發出聲音打擾,自己在外奔波多年,也算得上見識廣博,別說七家八門,就連神秘邪異的九外道,也曾有所接觸,見識過他們的煉器手法,可以肯定,家主的這套技術別開蹊徑,非但與自己所見過的不同,恐怕放眼大地,再沒有第二人能做到……

  「定!」

  溫去病完成最後程序,整個發著彩光的法陣,迅速回縮、凝結在法陣中央的一柄殘劍上。

  那柄長劍,本來有多處裂痕,損傷得相當嚴重,表面也黯淡無光,可是被彩光一凝結,就像在表面鍍上一層物質,所有傷損都被修復,彩光更朝兵器內部滲入,在肉眼所看不見的內部,刻出一個新的法陣來。

  內外法陣重疊,這柄本已受損嚴重的長劍,形態一下改變,劍身更多出一長串花紋,整把劍發著寒光,煞氣更是三級暴增,像是一頭有意識的凶獸,渴望著鮮血。

  「……完成了。」

  溫去病點了點頭,伸手要去拿新修復的劍,劍卻發出低吟,煞氣爆發,似要反抗,溫去病二話不說,從旁抄起一個竹筒,就把裡頭的液體潑灑出去,長劍被潑著,平空生出一串鐵色荊棘,交織纏繞,將劍縛住,封住威煞,墜落下來。

  「……敬酒不吃吃罰酒!」

  取毛巾擦了擦手,溫去病把毛巾一丟,指著劍道:「不識好歹的東西,再不識相去乖乖接客……不,是乖乖服從,隨時熔了你全家!」

  長劍空鳴,在荊棘封鎖下,停止了反抗,溫在乎伸手過來,連荊棘帶劍一同提起,嘖嘖稱奇。

  這劍原是一把五級的兵器,已入高階,市價怎麼都值幾十枚金幣,嚴重損傷後,只能再用一兩次,四百銀幣就能入手,家主購入後一修復,立刻飆回原價,再改頭換面當新品,這之中的價差……賺得可不是一點半點。

  五級以上的兵器,修復起來並非易事,特別是完美復現巔峰水準,甚至更超越其上,這起碼要六級的匠師,甚至七級、八級才可做到,像這種等級的大匠師,放眼大地,也不過寥寥十餘名,無一不是被各勢力高高捧起的人物……自家家主,無疑有著與這些大人物齊平的能耐……

  但很顯然,家主並不是只有造器的本事……

  溫去病左手一揮,地下室的一角,驟然大亮,七條黃色咒布,上頭寫滿紅色、黑色的封印,七條咒布組成一層,整整七層咒布,封起內中事物,乍看之下,像是一顆鼓鼓的大桃子,而在溫去病的命令下,七層咒布依次打開,平鋪地上,張設新的鑄煉法陣。

  法陣的中央,飄著一個大鼎,鼎有殘缺,四腳已缺其一,表面還有多處破損、裂痕,但一道火焰由鼎中冒出,色澤變幻不定,無數畫面在其中閃動,如同一個個夢境,此起彼落,緣生緣滅。

  如已經做過許多次的那樣,溫在乎將長劍連同荊棘一起打出,落入鼎中,荊棘封印瓦解,凶劍似乎感到危險,發出了恐懼的低鳴,想要彈出,卻被火焰給吞噬,墜入鼎中。

  跟著,強光閃動,劍影重新出現在鼎上,形態不變,卻是一化二,二化四,數目一下子多了起來,不久,總共十五把長劍,飄浮在夢火中。

  溫在乎戴起了一隻手套,銀白色的手套,噴發神光,迅速化為一支白銀臂甲,從五指開始,護住整條手臂,伸入火中,將十五柄長劍一一取出。

  神器.夢幻火鼎!

  六級道具.白銀之臂!

  夢幻火鼎,是數年前剿滅碎星團殘黨時,意外獲得的重寶,那些帶著它逃跑的碎星者,身分都很低,壓根不知這東西是什麼,溫在乎自己也不曉得,還是自家少爺將這破爛帶回後,研究數日,才發現這是一件殘缺神器,更有不可思議的異能。

  這個名為「複製」的異能,限制極多,一經發動,放入其中的原件,將生出無可逆轉的損傷,七天至一個月內,就會自行損毀,而它所複製出來的,則是看得見卻摸不著的幻影,鏡花水月,全無意義。

  溫去病研發出的護臂,卻能護住血肉,伸入夢火之內,將這些虛影化為實物取出,雖然仍是七天至一個月內就會損毀的東西,但確實是可觸之物了。

  這是溫家的最深秘密,溫在乎不知這位家主是怎麼研究出神器之秘?又如何開發出這麼逆天的實用技術?但憑著這些,就足以讓溫氏重新發家,有時自己都覺得,檯面上的其他生意,會否只是掩飾?

  「呼……搞定了,每次都差點搞死人……」溫去病搖搖頭,「這次出海購回的空蘊石、百金草,這樣就用掉四成,扣去這些成本,這批劍的純利,大概是一千金幣上下……錢不好賺啊。」

  重新封起夢幻火鼎,收起法陣,當中所剩餘的廢料,連同銅管器材,全數被集中起來,如果有術數高人就物占算或回溯,剛才發生的一切就很難瞞住……

  「老樣子。」溫去病淡淡道:「明晚把東西射上天空,炸個乾淨,我看還有誰查得出來!」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17 10:21 PM

第三章 日月寶典

  今年七十六,已過知天命之年的溫在乎,常常感嘆自己這一生的命運起伏。

  作為一個從不曾離開溫家的老人,自己看著溫家這些年的興衰起落,溫家本是經營醬油的名店,「老字號溫家」大地馳名,但受到戰爭沖擊,家業敗落,上任家主受豬朋狗友蠱惑,不但沉淪毒物,居然幹起了奴隸買賣的生意,最後沒能發家,反而搞得妻死子散,家破人亡。

  前家主身亡後,溫家只餘微薄田產、荒廢祖宅,還有大批債主。樹倒猢猻散,獨自枯守祖宅的溫在乎,覺得自己很快就會隨著這破敗宅子,一起老朽腐敗,卻不料,離家多年的溫去病,忽然回歸,繼承了負債遠多過資產的家業,更扭轉乾坤,硬生生把溫家振衰起敝。

  「在叔,我不是什麼天才,沒什麼神奇的重振訣竅,基本的策略只有一個,別人不敢做的事,我做!別人不願做的事,我做!別人不能做的事,我做!」

  以這句宣誓為開端,溫家新主無疑是個激進的人,走著最偏鋒激進的路:不但打入奴隸市場,還將這些人銷往獲利最高的海外,不留餘地的程度,連同行看了都搖頭,他卻利用這機會,打通海外商路,另外經營起走私生意。

  走私軍械,已是高利潤生意,而他尤為激進,特別走通關節,將這些軍械運過盤江,賣給南方的各獸族,無視百族大戰後,「販賣兵器給獸族,滿門抄斬」的禁令,賺取比普通軍火走私高一倍以上的利潤。

  奴隸商人為了確保貨源,經常與賞金獵人、官府走在一起,溫家也不例外,只是他一踏入這行,就敢動別人忌憚的燙手山芋,和那些頂級的大商行競爭,搶著接追殺碎星團餘孽的工作,喪命在溫家手上的碎星者不知幾何。

  最初,溫在乎非常驚懼,碎星團不是好惹的,赫赫威名,是百族大戰期間,用無數豪強、猛人的鮮血書寫而成,哪怕主力幹部已亡,這些餘孽之中仍可能有強人,又是窮途末路,瀕死反咬一口,哪個大勢力都忌憚三分,就憑溫家的弱小力量,這絕對是自招滅門之禍。

  ……但他成功了。

  至今回想起來,曾參與整個過程的溫在乎,仍覺得不可思議,但這個全無力量可言的家主,憑著對藥物的理解,還有詭變百出的設計,下毒、暗算、設伏、威脅……幾乎是這麼一路踐踏人命上來,這幾年裡殞落的碎星者,有七成都是亡在溫家手裡,連帶他們身上的遺物,很多也進了溫家口袋。

  這是溫家之所以迅速崛起的理由,溫在乎後來更發現,溫家有了一定財富、地位以後,也引來了不少大勢力、大人物的覬覦,這是所有發展中的小勢力,無法逃避的一關,對於那些大門派、大家族而言,溫家還不夠他們一口吞的。

  然而,溫家狠狠打擊碎星者,主動把仇恨往身上拉的動作,讓他們很受用,這樣一隻可豢養的獵犬,有著很高的利用價值,而溫家在打擊碎星團過程中表現的手狠心黑,也讓他們頗有顧忌,不敢隨便伸手過來。

  直至此時,溫在乎才明白自家家主的打算,從一開始,這個年輕人就是想好了目標,按部就班進行,雖然走的是直線,可每一步踏出,他都先想好了下一步會遭遇的問題,預做了準備。

  哪怕本身沒什麼力量,但他的腦子、眼光,卻為溫家指引方向,導往未來,這其實比什麼過人武力都更重要,讓溫家上下對之敬服……

  「……高階的兵器,照例先給老客戶,盤江的獸族聯盟,之前訂了多少?」

  坐在椅上,溫去病問起訂單狀況,溫在乎答道:「八件,但高階的兵器,獸族向來多多益善,這回幸運比平常多做出幾件,只要放個消息,各族的獸王肯定會……」

  「免了。」溫去病搖頭道:「我們與那些獸族純粹在商言商,沒必要太偏向他們,他們也不會與我們講什麼基本道義,商品……當然還是要追求利益的最大化。」

  「但純以利潤來算的話,很難有買家肯像獸族一樣出雙倍的……」溫在乎說著,忽然醒悟,「家主是想走黑市,參加許都的暗市場拍賣?」

  「就是這麼回事,找些中間人,把這批貨放出去,趕上這回許都的拍賣會,上場明碼拍賣,看看花落誰家。」

  溫去病淡淡說著,溫在乎卻曉得家主想的肯定沒那麼簡單。

  拍賣會的主要對象,是帝國中的人族。盤江叢林裡的各獸族沒有鍛造技術,買不到好兵器,願意出雙倍,甚至數倍的價錢購買軍械,可普通人族武者卻沒這強烈需要,要說能賣到獸族的出價,可能性太低。

  因此,把兵器送到暗市場拍賣,絕不是利益最大化的作法,家主應該另有盤算,至於那盤算是什麼……

  溫在乎不打算追問,只是道:「家主確是高明,做生意的手段,讓我這老傢伙常覺得跟不上了。」

  「閒話省省吧,在叔,許都的事,我有點興趣了,你讓人準備一下,我要走一趟許都。」

  「家主你要親自走一趟?」

  溫在乎吃了一驚,溫家發跡的一路上結仇不少,覬覦者眾多,不曉得多少人想幹掉這位溫家主人,令得他若非躲在家裡不出,就是出海做生意,行蹤飄忽,不易掌握,否則,可能早就被殺手幹掉了……

  「這不妥吧?家主你是萬金之身,參加拍賣什麼的,平常不都是由人代拍?何用你親自出馬?再說,九陰殘篇什麼的,難道你會當真?」

  溫在乎覺得可笑,像這類的宣傳噱頭,連自己都不信了,家主怎會當真?

  九陰遺訣的源頭,是玉虛真宗的無上道藏,玉虛真宗作為天下道門領袖,所有神功、秘法,據說都來自一部包羅萬有的無上道藏「鴻鈞真經」,玉虛真宗視之若拱璧,但在多年前為歹人所窺,默錄出部分,流傳大地,是為「日月寶典」,為了爭奪寶典,引發了一場又一場的殺伐,鬧騰了一整個時代。

  在連續的搶奪中,日月寶典先是被拆成陰陽兩部,而後又被扯得更爛、更散,最後流傳於世的,只有殘缺不齊的記載,甚至連這些殘篇都下落不明,成為人們寄托夢想的又一傳說。

  類似的傳說,大地上其實不少,但從拍賣會那邊傳出,就沒什麼人信了,因為不知從什麼時候起,那些主持拍賣會的商人,就利用這些傳說之物來宣傳,隨便製造寫些文字,偽造成古籍,就說是某某寶典的殘篇,利用「殘缺不全」這個特性來誤導人。

  殘篇難以鑒定真偽,就算人人心存疑慮,不願意花錢,只要能把人潮引來,就是最好的廣告,也因此,現在聽到是殘篇,江湖老手都知道是怎麼回事,只有那些新人會上當。

  「……不好說,也許這回……不太一樣。」溫去病想了想,道:「發訊息給侍衛長,我要去許都……」

  說到「侍衛長」三字,溫去病的表情改變,溫在乎甚至覺得他的眼神一下亮了起來,暗叫不妙。

  這個侍衛長,是溫家一個非常奇特的存在,由家主一手拔擢,也只對他負責,不聽任何人指揮,手下更有一支獨立行動的隊伍,由賞金獵人組成,平時專門負責在外活動,擒捉俘虜,尤其是碎星者的捕殺。

  溫在乎對這支隊伍的存在,頗有微詞,這無疑是溫家培養起來的最重要戰力,可內中的一切,卻連自己這個大總管都一無所知,偏生每個月還要花去大筆資金,著實肉疼,也著實無奈……

  「說起侍衛長,剛好那邊傳回來一個情報,請家主三思……」溫在乎慎重道:「碎星者的殘黨,計畫要刺殺你……」

  「喔。」

  溫去病不以為意,還抓了兩下癢,全然不當一回事,既是踩著碎星者的屍體發家,仇恨值拉滿,人家會想來刺殺,這根本不能算情報。

  「今次與往昔不同了。」溫在乎搖頭道:「侍衛長傳回來的情報,外頭有風聲,這次的行動中可能有大人物……」

  「大人物?」溫去病一臉忍笑的表情,「那班死剩種裡頭還有大人物?不是早被殺盡了?這倒真是個貴重情報……」

  「家主萬勿大意,據說碎星團的四武神還有倖存者。」說到要緊人物,溫在乎的表情也緊張起來,低聲道:「六年前,與追捕者同歸於盡的毀天霸皇、金山毒霸,很可能未死,蟄伏六年後,要重現大地,如果這消息屬實,我們溫家將非常危險,那兩個凶神當初橫掃大地……」

  聽到這兩個的名號,溫去病的目光驟然一縮,跟著,他往扶手用力一拍,蒼白的臉上血色乍現,隨即劇烈咳嗽起來,卻是一邊咳嗽一邊大笑。

  「哈,這個有趣,有趣,確實是重要情報。」

  一面大笑,溫去病一面往外走去,邊走還邊揮手,扔下話來。

  「在叔,發訊息給青衛、璽鴻,讓他們三日內集合回來,跟著我上路!」

  「是。」

  聽著主子的命令,中年管家彎腰應命,既擔憂家主的身體,也想起數年前,外出流浪的少爺,在雷雨交加的夜晚,撐著一把破傘,臉色蒼白地回到已經破敗的家門口。

  『在叔,我家老頭掛了嗎?』

  『呃,是,老爺日前已大歸,少爺你臉色怎麼那麼差?這些年你到哪……』

  『在叔!』

  簡單而平靜的一聲叫喚,卻蘊含不容質疑與多問的意志,還沒等這邊有回應,他就淡淡道:『我要當家主,溫家的家業我會撐起,在叔你要來嗎?』

  當時的話,聽在耳裡,就像天上雷聲一樣轟震,實在沒想到,他真能把這宣告完成,短短幾年,想來一切猶如作夢,只是……

  『……我沒剩下幾年命了!要做的事還有很多,為了在那之前做完,我……什麼都肯做,什麼也都做得出來!』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17 10:23 PM

第四章 茶馬古道

  帝國曆武威六年八月十六日

  茶馬古道,貫穿整個鷹揚郡,也是通往許都的必經之路,溫去病坐在竹椅上,被屬下扛著走,思索著參與拍賣會的注意重點。

  「家主,璽鴻已經在許都準備,再加上我們,溫家的精銳就大致到齊了,應該可以不用擔心。」

  「……被你這麼一說,我想不擔心都不行了。」

  溫去病看了一眼自己的心腹,這個佩刀跟隨在自己身邊的漢子,溫青衛。

  溫青衛、溫璽鴻,是在這數年裡成長起來的新一代,溫青衛虎背熊腰,是一個精壯剽悍的漢子,一刀在手,上陣衝鋒,勇猛無畏;溫璽鴻卻是頗具學者氣質的文士,長袖善舞,經常作為家主的代表,在外奔走溝通,玩得一手好暗器。

  兩人之中,前者是溫氏子弟,聽聞溫去病重振家業後來投,後者卻是被溫去病說服、改姓效忠的俘虜,這種事情在現今並不罕見,如果不是溫去病太年輕,沒有女兒,就可以用入贅的方式,讓人才改姓加入,為自家血脈注入活力,這是很多大家族都用的作法。

  傾注大量資源栽培,溫青衛、溫璽鴻都有了五級修為,初入高階,以二十多歲的年紀,算得上出類拔萃,但相較於溫家現在的生意,兩個五級就顯得鎮不住場面。

  現今的力量分級,基本是以十級作分,從一到十,再配合各種職業、血脈傳承,有了低、中、高、地、天的階數落差,每兩級為一階,如溫青衛、溫璽鴻,就是逐漸完成洗髓,準備進窺入微的五級高階。

  一入高階,基本上就可以拿來嚇唬人,畢竟再往上一層的地階存在,大地上約莫數十至百餘,九級天階頂多十餘位,十級……哪怕是封神之前,都不曉得有沒有,現在更是絕無可能。

  普通人修練,哪怕資質好一點的,要練上高階,常常也是四十開外,甚至一世都上不到的也大有人在,能在二十多歲就踏上高階,資質、努力、栽培缺一不可,即使放在大家族、大門派,都是出色成績,足以自豪,但溫家發展過快,人力卻跟不上,完全是靠低調、神秘來混淆視聽,如果讓人曉得底細,就算不是滅頂之災,也會永無寧日。

  「……只有高階不夠啊,傷腦筋。」

  溫去病皺著眉頭,守護一旁的溫青衛隨即接口,「這不是問題,有家主你親手……」

  「咳!」

  「……是親自準備的武器和防具,弟兄們的戰力都能超水準發揮,在同級數的戰鬥中很占好處。」溫青衛道:「如果配合兵器催迫,還能將力量推升一級,甚至一階,即使對上地階也不是不能一戰。」

  「……戰你娘親!」

  「呃,家主你為何……」

  「說粗話是嗎?不說直接一點,怕你的死腦筋聽不懂啊……我應該一早說過,別太倚賴我給你們的裝備,這樣只會妨礙、透支你們的成長……」

  「我等一直謹記在心!」

  舉拳胸口,溫青衛神情嚴肅,作出立誓的姿態,溫去病看了一眼,沒好氣地道:「比這更重要的是,別整天老想著和人拼命。戰力培養,講究的是平常就能發揮,穩定表現的力量,有誰每次開打都在賭命催迫的?這樣能算戰力?你自己愛死也就算了,你底下弟兄也學你這樣,一個個都死光了,後頭抓俘虜的時候,你讓我自己上去?」

  外表粗豪,溫青衛卻不笨,聽得出這些話之後的關心。溫家正在上升階段,像這樣的中小家族,為了往上爬,家主通常都心狠手辣,拿自家人當棋子用,而自家的這位,雖然在外名聲不好,但對底下人堪稱仁厚,連一開始摩拳擦掌想取他代之的自己,最後都心悅誠服。

  像家主這樣的人,在現今這個時代,可以說不太多見,甚至有些不合潮流,而自己委實想不明白,一個仁厚的人,又為什麼要繼承父業,做起了這行……

  一行人上路數日,有時扛著竹椅走,有時換成馬車與騎馬,一輪趕路後,這天傍晚時分來到許都,許都是鷹揚郡的舊都城,累積千年建設,厚重的城壁延伸出去,猶如石龍,古色古香中,別見氣派。

  進入許都,要通過檢查,這點自然不是問題,溫家在許都有商號店面,也有人脈經營,早一步趕到此地的溫璽鴻,已等候在城門口,迎接家主與其他弟兄進來。

  「家主!」

  一席文士白袍,頭戴儒巾,溫璽鴻神釆奕奕,先朝家主一禮,跟著與溫青衛一下擁抱,著實喜悅。

  「一切準備都已完成,資金也已經匯集,不計薪送到的那批軍械,現有兩千八百金幣的額度,供家主您使用,如果有需要,還能請幾家大錢莊支援,讓您在拍賣會上一展身手。」

  「幹得不錯,拍賣會的背後是黑幫,本地黑幫是什麼人主持?」

  「許都的黑市是廣陽幫在管,不過是個三流幫派,全幫只有一個五級,實力不值一哂,但他們有背景,除了許都城主高家一系背後支援,還有……」溫璽鴻皺起了眉頭,謹慎道:「傳聞他們是星月湖的外圍。」

  說到星月湖,溫青衛縱然自負豪勇,也臉色一變,畢竟九外道這等流傳久遠的邪派,不是隨便開罪得起的。

  帝國之內,最廣為人知的大勢力、大組織,被統稱為七家、八門、九外道。

  七家者,以中央的帝室李家為首,六大郡國的郡公,分屬六家,這七家等若掌握了現今的所有官方力量。

  八門,是八個作風尚稱正派,勢力最大、實力最強的宗幫教門,有的歷史悠久,有的門徒半天下,八門聯結在一起的力量,可動江山。

  九外道,卻是九個邪派,宗旨各自不同,彼此間也未必友善,常常互相亂鬥扯後腿,但不管怎麼說,他們與七家、八門對立,幾乎可以說是與天下為敵,卻仍能開闢自己的生存空間,只這點就不容小覷。

  最重要的是,無論七家、八門、九外道,都不缺地階戰力,甚至有天階強人坐鎮,若是和他們對上,普通中小門派隨時都是滅頂之災。

  意識到這點,在這裡的溫家人表情都慎重得多,哪怕他們都不是膽怯之人,卻也都明白惹上頂級勢力的後果,那不是現在該做的事。

  溫去病道:「拍賣會的相關情報,調查得怎麼樣了?」

  「都是些因為家貧而賣身,或是由於犯罪,全家被官賣的人,基本都是平民,素質不怎麼樣。」溫璽鴻道:「倒是有家本地的周姓仕紳,昨天被告發,官府速審速抓,當天就全族入獄,女眷被判了官賣,那些都是知文會畫的大家閨秀,相貌有保障,肌膚也水嫩,倒是意外之喜,讓家主不會空跑一趟。」

  「……這種程度的買賣,不用我親自跑。」溫去病道:「我下令調查的事情,有沒有消息了?」

  「有點眉目,家主的預感真厲害,那個殘篇的來歷很有問題……」溫璽鴻看看左右,「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,先回到店裡,我再稟告家主。」

  這個安排,沒人會有意見,但當眾人要離開,城門口那邊忽然發生騷動,一輛要入城的紅彩馬車,被士兵們阻攔下來。

  拉車的馬,體有龍紋,一看即知是來自傲龍郡,身分絕對不低,這麼一被攔,便有護車的士兵,怒氣沖沖上前詢問。

  溫去病揚揚眉,覺得頗為怪異,守城看門需要有一定的眼力,只要不是瞎子,就能認出這是龍氏一族的車馬,而別說是許都,即使是在鷹揚郡的首府,那裡士兵也不敢這麼隨便攔龍家的車,這事委實不尋常……

  一眾溫家人順著家主的目光看去,很快也發現了異常,嘖嘖稱奇,哪知事情急轉直下,龍家的護衛士兵,被城門衛兵包圍,雙方發生衝突,龍家士兵有人憤怒拔刀,作勢恐嚇,但城門衛兵反應激烈,十多桿槍包圍著亂刺下來,頃刻之間,龍家的士兵屍橫就地,血染槍下。

  馬車旁的那名婢女,滿眼的不可置信,驚聲尖叫,一批官兵則奔湧過來,用刀背將尖叫的婢女打暈,更強行打破車門,把裡頭一名身穿紅色嫁衣的新娘拉出來。

  新娘頭蓋紅布,沒有露出面目,但看那體態,顯然是個美人,毫無抵抗之力地被拉出,跟著,連同馬車一起查扣拉走,整個過程雖然突兀,但發生得非常快,騷動還沒擴大,就已經結束,彷彿一切早有安排。

  溫去病注視著這一切,沒有開口,溫璽鴻笑道:「這兩天,城內好幾戶大家違法被抄,這可能也是被牽連的,看樣子是個美女,如果被拍賣,我們可……」

  話沒說完,被溫青衛一下捶在胸口,拋來一個示意不妥的眼神,溫璽鴻一怔,這才想起一個流傳於家族內,未經證實的謠言。

  ……據說,家主少年時期,曾經與龍家旁系的一名女子有婚約,兩小無猜,但因為溫家敗落,又做起人口買賣,對方直接悔婚他嫁,家主則憤然離家,在外自我放逐……這是家主的大忌諱,沒人敢問,沒人敢提。

  ……總不會,那麼巧吧?而且,那名女子應該也早就嫁人了……

  擔心勾起家主的不快回憶,一時間沒人敢說話,不久,溫去病笑了。

  「走吧!」溫去病低笑道:「不得不承認,看見這事,心裡有種愉悅感爽起來,人性……果然是醜惡的。」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17 10:24 PM

第五章 暢春閣內

  許都的治權,基本上都握在本地世家手上,以城主高重離的高家為首。高家除了許都的行政,還有自己的家業、生意,這些都由二少爺高如新負責打理。

  坐在這個位子上,與各方勢力的交際應酬絕少不了,而一張來自溫家的請帖,讓他專門騰出時間,去暢春閣赴約。

  暢春閣內,酒菜魚肉已將上齊,宴席堪稱豐盛,琥珀色的女兒紅,滿盛在碧玉盞中,倒映出來的燭光,像杯中明月,投映於酒液中。

  溫去病面帶微笑,在這場宴席中,自己既是主角,也是一個不相干的閒人,畢竟以自己的仇家之多,不可能讓旁人知道,溫家家主親至許都,這消息若傳出去,可能連盟友都會樂意當一下刺客。

  因此,自己隱藏身分,把交涉工作交給早與高家有交情的溫璽鴻……

  「溫兄,久久不見,怎麼來了許都也不打個招呼?在下險些就失了盡地主之誼的機會。」

  「哈哈,高兄太客氣了,小弟也是剛到,忙得暈頭轉向,好不容易有了時間,就立刻訂下暢春閣,先來向高兄告罪了……來,高兄,今晚一定要不醉不歸啊。」

  溫璽鴻舉杯先乾,喝完後將酒杯倒轉,以示無有餘滴,作足誠意,更為他旁邊的一名青年,介紹高如新。

  「這位是高家二少,許都近兩百年來都是高家說了算,家主高爵爺被封誠正伯,如新兄雖然是二公子,卻已接掌高家大部分的生意,青年俊才,是大大了不起的人物。」

  這些資料,溫去病早已知曉,卻還是配合著問道:「二公子光大家業,真是有才,但……高家大公子為何……」

  高如新微微一笑,道:「家兄醉心武道,將來會繼承爵位,成為高家之主,些許俗務,微不足道,就由我代為打理了。」

  溫璽鴻道:「好教俊彥你知曉,高家大少高如進,師承封刀盟,是大大有名的星榜高手,日後前程不可限量,豈會在乎這點生意。」

  「星榜高手?」

  為了氣氛,溫去病失聲驚叫,一副被嚇到的模樣,給足高如新面子。

  百族大戰對人族的影響,就是尚武之風大盛,只要還是個人,四肢健全,就要學幾手武技,那些能在武道上有出色表現的人物,備受各方重視,這種情況的巔峰成果,就是日月星三榜。

  日、月、星榜,是帝國在百族大戰期間,針對各方武者的實力,特別排列出來的三張榜。戰後這事也被保留下來,還每月更新一次,三張榜單,一榜強過一榜,不過大戰之後,日榜上的頂峰強人寥寥無幾,意義不大。

  星榜主要針對新崛起的年輕人,名額一百,是三榜中最具活力的一榜,雖然遠比不上日榜、月榜的強人,可也不是隨隨便便能上去的,無數俊傑爭著擠破頭想上位,各門各派集中資源,幫著新生代沖榜,只要能上星榜,便是大大掙臉,可以說,每一個能位列星榜的,都是不容小覷的高手。

  封刀盟是八門之一,高如進拜入封刀盟,又能擠入星榜,是背負兩方期待的重要人物,許都高家、封刀盟的資源肯定向他傾斜,而他的存在,也等同這兩家的友好結盟,想要對高家挑釁的人,同樣也不能無視封刀盟這個龐然大物。

  「……哪的話?家兄雖然勤奮,也不過初入星榜,還有很長的路要走,溫兄與賈兄過譽了。」

  高如新臉上樂開了花,心中卻好奇,溫璽鴻邀自己赴宴,卻又帶了個不相干的人,這人身份恐怕不簡單,更奇怪的是,這人身上氣機全無,難道連一點武力也沒有?

  百族大戰結束後,尚武之風甚強,人人都追求武道,有頭有臉的人物都會幾手武技,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只會被看不起,這人如果真有來頭,又怎會半點武力也沒有?

  「還未請教,這位是……」

  「在下是璽鴻的好友,賈俊彥,以掮客為職。」溫去病笑道:「許都內的大小事,聽聞都是高家作主,最近黑市要舉行的拍賣會,內中商品,高兄想必知道一二。」

  「這……」

  高如新面露難色,許都的暗市場,表面是本地黑幫在掌控,實際上,沒有高家的允許,哪個黑幫能在許都生存?暗市場的營運所得,高家不但有份,還是大頭。

  這種事情,自然不好當面直承,可對方也不是那種用場面話敷衍得過的,自己又有意結交籠絡,若在這話題上裝傻,那氣氛就尷尬了……

  高如新的猶豫,溫去病一眼看穿,朝溫璽鴻使了個眼色,後者立刻配合,笑道:「高兄,我這位好友,代表郡國的一位大人物,專門游走各地,採買珍品,這回聽說許都有寶,專程趕來,我說最好先向你探探風聲,如果只是噱頭,就不用浪費時間調錢了。」

  「……原來如此。」

  高如新頓時釋懷,像那些頂級的大家族、大門派,確實有專門的採購人,游走四方,也有些掮客主動到處尋寶,探得消息,就把情報回傳給背後的那名或那幾名雇主,向雇主拿錢來代拍,這個姓賈的若是專職掮客,來打聽這個很正常。

  「說到明晚的拍賣會,能引起兩位關注的,是九陰殘篇吧?」高如新苦笑道:「我本來也以為是商家自己搞出來的噱頭,沒當回事,前兩天偶然一問,才知道事情確實有些古怪……那個殘篇,是真是假不好說,我也覺得如果是真貨,拿去各郡首府或帝都,賺到的數目肯定多過在此多倍,沒理由來這拍賣,但……它確實不是黑幫自製,而是旁人寄賣。」

  「寄賣?」溫去病微微一笑,「是怎樣的寄賣?來自何方?」

  「詳細來歷我說不出,不過是一個盜賊委托的。」

  高如新說起這件奇事,那是一個多月前的清早,有人倒臥在拍賣會的門口,從懷中取出一份油紙包,說是九陰遺訣,想要寄賣,說完便即斷氣。

  「……黑幫驗屍之後,發現他是中毒身亡,身分也查出來了,是許都城外有名的鬼見愁司徒不空……」

  「司徒不空?是他?他……他死了?」

  溫去病頗為訝異,旁邊也是一驚的溫璽鴻,很清楚家主為什麼是這表情。

  司徒不空算是道上小有名氣的盜賊,之所以綽號「鬼見愁」,倒不是他有什麼驚人藝業,而是這人專幹掘墳、盜墓的生意,鬼見了也愁,如果送來拍賣的人真是他,那麼合理的推斷,他在盜墓過程中發現了什麼東西,卻也身中劇毒,撐著最後一口氣把東西送來,卻不幸毒發身亡……

  當然,也不能排除另有同伙,分贓不均以致動手,或者傷重至此,寄物拍賣之後,被黑幫或高家加工死亡的可能,這傢伙靠掘人祖墳混飯吃,仇家滿天下,無論何時何地被何人幹掉,都不奇怪。

  這個情報,對別人意義不大,但對溫去病卻已足夠,點了點頭,而高如新也一臉的遺憾,表示若早知有朋友感興趣,之前就設法把那殘篇謄錄下來,轉送當禮物,現在已來不及,甚是可惜。

  沒可能實現的客套話,自然不會有人當真,高如新對溫去病甚感興趣,藉機反探,「賈兄氣息特異,不知是哪家哪派的高徒?」

  「哈哈,人生在世,也不是只有武功的。」

  溫去病笑著,主動把手臂伸出,脈門伸到高如新面前,毫無防備的動作,高如新驚疑不定,終究忍不住好奇,搭手探脈,一探之下,大驚失色。

  「怎、怎會這樣?」

  觸手所及,高如新發現這人的經脈寸寸碎斷,別說修練不了武學,喚醒不了血脈,甚至早就該是個死人。

  「……很訝異嗎?」溫去病笑道:「最近流行被退婚的廢物流,隨波而已,不用訝異。」

  「賈兄高人行事,高深莫測,佩服,佩服。」

  高如新驚疑不定,看著這個賈俊彥,如看鬼魅,溫去病哈哈一笑,收回手臂,開始勸酒與扯皮,打算就這麼把晚宴混過,不料,事情又有了變化。

  最初,溫璽鴻刻意寒暄,問起高如新的三弟,被對方苦笑著帶過,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三弟高如退正在做什麼?

  溫去病之前看過的資料中,這位高家三少,沒有長兄與二哥的本事,卻是許都有名的花花太歲,靠著高家的庇蔭,補了個官缺,在城裡欺男霸女,惹來不少爭議,許都的知識份子看不慣,與之有過幾次衝突,正說著要去首府告狀,兩邊氣氛緊張。

  「其實我說呢,人不風流枉少年,三少無非是放浪形骸了些,也說不上什麼大過,那些公知自以為是,我最看不慣這種嘴臉……」

  見鬼說鬼話,溫璽鴻乘著酒意,表現出與高家站同一陣線的態度,高如新也頗為意動,表示那些士人虛有其表,實則不遵國家法令,玩法欺民,許都這兩日處理了幾起特大貪汙案,抄了幾戶大家,都是這些讀書人。

  「……同為許都人,我們也不想造太多殺孽,主要都是剝奪公民權,官賣為奴、為妓,留給他們一個為國效力的改造機會,唉,這也是積陰德啊……」高如新嘆了口氣,道:「貴商號是作這生意的,這回剛好可以入貨,挑些優質貨色回去,成全他們一番為國為民之心。」

  「這個自然!」

  溫璽鴻大笑出聲,舉杯敬酒,目光卻瞥向家主。昨天城門口看見的那幕,現在大致有了解答,不知他是何想法?

  溫去病無動於衷,似乎什麼也沒聽見,高如新卻冒出一句,「啊,忘了說,那批女子之中,有一個早被訂人下了,屆時請不要出手,否則……隨時自討沒趣。」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17 10:24 PM

第六章 血脈覺醒

  離開暢春閣時,溫璽鴻和家主並肩走在街上,他甚至感受到來自背後的視線,高如新肯定還在樓上,朝這邊投來目光,但這並不足以解釋家主的行為。

  家主素來是個極度任性的人,只要能夠躺著,就絕對不坐,能夠坐著,就打死都不會站,而他的耐心也很差,就算為了偽裝身分,暫時勤勞一下,只要走出大門,不管人家會否還盯著看,他便立刻故態萌發。

  作為下屬,溫璽鴻不只一次為了上司的任性握拳捶胸……溫府內很多與他親近的人,都常有類似的捶胸習慣……但現在,溫璽鴻只擔心上司的異常反應,他這樣「正常」的動作,絕對不正常。

  想想今晚的所得,除了九陰殘篇的線索,好像沒什麼別的事情,有可能引起他的異常反應……

  溫璽鴻皺眉思索,身旁的家主卻朝他腰間指了指,溫璽鴻連忙自腰間掏出一塊晶石,捏碎之後,一個無形的法陣,籠罩住兩人,隔絕聲波外泄,便於交談。

  這塊晶石,是玉虛真宗出產的術數道具,價格不便宜,溫璽鴻有些不解,家主為何不等回到自家後說話,安全得多,要在這裡浪費道具來說話?

  「家主,九陰殘篇是真的嗎?司徒不空雖然自號從不空手而回,但說到底,不過是一個四級人物,未踏足高階,實力與見識有限,就算東西與他有關,也不代表就是真貨,他根本沒那能力去鑒定……」

  溫璽鴻評估著風險,考慮著這樣一件物品,值不值得去投標?又該花多少錢去投?萬一花錢沒買到秘笈,只買到一個「真相」,豈非欲哭無淚?

  「……你很在意要花多少錢?」

  溫去病看了手下一眼,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,從中倒出藥丸在掌,一口吞下,像吃著零食般隨意。

  「這……難道家主你不在意?平常你不是錙銖必……」

  「碎星遺藏……」

  溫去病囈語似的一句,讓下屬頓時呆若木雞,他當然曉得那是什麼,傳聞碎星團一夕崩滅前,曾經把一批重要物資,屯藏於某地,裡頭既有絕世神兵,也有功法傳承,靈丹妙藥什麼的,更是不缺。

  碎星團在百族大戰中橫掃八方,倒在他們鐵蹄、軍刀之下的戰旗,數也數不清了,所累積下來的戰利品,是一筆無可想像的天文數字,若說得到那寶藏,可以顛覆一個時代,這話半點不誇張。

  雖然很多人質疑這寶藏是否真的存在,但還是有更多人追尋不懈,六年來,帝國內外都有大批尋寶者,到處找尋,甚至找到海外去。自家老板為什麼會認為司徒不空與碎星遺藏有關?這點尚不得而知,但他絕對有這資格判定。

  「……溫家靠著捕殺碎星者餘孽,賺取高額獎賞而發家,碎星團的相關情報,再沒人比你更有資格判斷了……」

  溫璽鴻話中帶點嘲諷,也清楚為何家主沒等回商號後再說,因為溫家之中,最對這個話題有感的,就是出身外系的自己了。

  出身外系不是問題,但自己在改姓入溫家之前,正是碎星團的一員,被追殺得上天無路,入地無門,在一次以為必死的戰役後,被身邊這位收編,改姓換面,得到新生,能夠重新活命在陽光底下……但曾發生過的一切,自己怎都不會忘記……

  「我曾聽人說過……」溫去病道:「碎星團的寶庫中,藏有日月寶典,但不完整,鬼見愁若是得了九陰殘本,有可能是找到了碎星團的秘庫,而這秘庫也有很大可能就在附近。」

  「你都說是了,應該就是吧,但那殘篇既然落入許都黑幫手裡,保不定已經被抄錄,甚至連高家手裡都有一份,就算這殘篇真能當藏寶圖用,我們入手也太遲了吧?」

  「他們不知狀況,在乎的是殘篇內容,我卻在乎殘篇中隱藏的訊息,不管被抄錄多少份,只要拿到正本就行,拍賣會始終有一定規範,他們沒法把謄本當正本賣。」

  溫去病道:「讓大家準備好,明晚拍賣會,看我訊號,執行備案五。」

  說著,似乎覺得口渴,溫去病又掏出一個玉瓶,「咕嘟咕嘟」地一口喝盡。

  「……備案五,好久沒聽到這個代號了,我身上的舊傷又開始懷念了。」

  從知道家主親自出馬的那刻起,溫璽鴻就猜到這個可能,備案五這個代號,代表無論如何都要完成目標,不顧後果,不惜人命……套用在拍賣會上,就是如果拍不到,就要強奪的意思。

  如果自家有地階高手,這倒不失為一個策略,但憑溫家現有的力量,想強襲壓制本地黑幫,估計夠嗆,如果惹出高家,那就吃不了兜著走,更別說來參與拍賣會的賓客中,或許還有高手,想耍橫硬幹,根本是找死。

  不過,溫璽鴻並沒有反對,相較於這種程度的硬幹,這位家主以前還幹過更不可思議、更不可能完成的事,事前沒人認為有成功可能,最終也被他完成,所以他已經做出的決定,大家照命行事就是了。

  「……讓大家今晚放鬆一下,明晚拍賣會……」

  溫去病說著,忽然笑了起來,還笑得很大聲,溫璽鴻莫名其妙,不曉得家主是什麼狀況,卻聽溫去病笑道:「我還真是佩服你們啊,跟了那麼久,街上不敢出手,到這裡了也不出手,難道只是單純的尾行痴漢不成?」

  突然拋出的掀戰宣告,溫璽鴻這才注意到,家主不知何時從大街拐入了死巷,隔音石的效果太好,裡頭的聲音出不去,自己竟也沒能察覺有人在追蹤,卻不知家主是怎麼發現的?

  溫去病從懷中取出一枚晶石,捏碎後一拋,源自玉虛真宗的禁聲結界,立刻增幅十多倍,把百餘米的空間都納入,更有十多個本來藏在黑暗中的人影,一下子渾身發亮,隱藏不住,現身出來,驚怒交集。

  「你、你做了什麼?」

  「我才想問你們咧,為什麼跟著我們兩個?你們是誰?想幹什麼?」

  溫去病問著照例不可能會有答案的話,旁邊溫璽鴻的表情一臉哀怨,家主剛才那一手,輕描淡寫把自己高價買回來的屏障法陣增幅,還附加破除幻術、遁形的效果,明顯是又開發出新道具來了,像這樣的好事,自己居然不知……

  十多名黑衣人,穿著全都一樣,黑頭套蒙面,遮蔽面孔,但一下被從黑暗中揪出來,大失顏面,似乎非常氣惱,聽溫去病一問,為首的便即喝道:「我們是碎星團的倖存者!」

  「哇!好大來頭,璽鴻,你聽見沒有,他們是碎星者啊,你有沒有好怕怕的感覺?」

  溫去病有些誇張地叫了一聲,跟著又鎮定下來,道:「確定?你們該不會是本地廣陽幫的,想來劫財,故意報碎星者的號吧?」

  乍聽之下,語氣是在質疑,但卻不是表面上的意思,而像是在說,「我給你們一個選擇的機會,別選錯了!」,那些黑衣人也望向為首的那個,有人目光中露著質疑,覺得這答案不妥當,但為首的那名黑衣人仍是道:「溫剝皮靠捕殺碎星者起家,不知傷害了我們多少兄弟姊妹,今天我們找上來,就是天理循環,要你們後悔莫及!」

  「喔……這麼說也對。」溫去病點了點頭,一把將溫璽鴻推出去,「喂!姓溫的,他們找你來著的,麻煩講點義氣,不要連累朋友。」

  被老板這麼出賣,溫璽鴻只能哀嘆自己的職場生涯不幸,但也立刻動作起來,勁道一貫,血脈激發,眼瞳變為銀色,手一抖,點點銀鏢,如同飛星,襲向對面這十餘人。

  「銀星!」

  「是銀星血脈覺醒!」

  暗器撒出,對面響起連串驚呼,銀星血脈上應九天,是相當猛的一種血裔,應用在暗器上尤為合適,在星空籠罩下更有加成效果,只是這首波暗器,就讓多人血濺當場,還有人尚未激活自身血脈,就直接被銀星打穿,當場斃命。

  溫璽鴻一擊奏功,但卻有三道人影,硬頂著他的暗器,飆衝過來,所有銀星甫迫近就被彈開,溫璽鴻一見,心就往下沉去,知道對方有備而來,身上竟然追配了「玄磁神珠」、「兩儀玄磁」之類的防具。

  玩暗器的老手,都曉得自己有哪些剋星,金屬類的暗器,尤其被玄磁類的防具剋得厲害,溫璽鴻一下失防,正要打出第二波非金屬的暗器,那三人已無視於他,直接飆向巷尾的溫去病。

  也就在衝過溫璽鴻這道防線的一瞬,三名黑衣人身上的氣息改變,一個雙臂燃燒火焰;一個踏著地面,大地搖晃,勢如奔牛;還有一個動作敏捷倒不似人類,手臂伸長,如猿猴般躍奔而去。

  (火烈鳥、地夔牛、赤眼魔猿的血脈傳承?領頭的是中階人物?這不是試探,而是殺局?)溫璽鴻大吃一驚,再也顧不得留力,三道銀星疾打,更從腰間抽出一把軟劍,全速飛衝出去,想保障家主的安全,卻是遲了一步,看見那名黑衣人的大力猿掌,拍上了家主的腦門……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17 10:25 PM

第七章 一槍斃命的殺法

  猿系血脈,不但與人身契合度高,動作敏捷,兼力大無窮,修練到中階之後,部分肢體能夠變化,獲得血脈之力,溫璽鴻一眼就看出,這記猿掌足足千斤之力,別說血肉人身,就算是鋼鐵也是一掌而摧。

  因為自己的疏忽,居然讓人闖到家主身前,造成危機,溫璽鴻又悔又愧,想要全力出手攻殺,卻又投鼠忌器。在這樣的距離,什麼強力殺傷手段,都沒法只幹掉刺客,卻不傷及溫去病。

  心裡急到快要飆尿,溫璽鴻忽然看見,那力沉萬鈞的一掌,在即將碰到頭頂的一瞬,居然又收了回來,如此聲勢兼具的一擊,竟然是虛招?這群人……只是來試探的?試探……這個經脈寸斷的年輕人,是否真的不能習武,沒有戰力?

  溫璽鴻臉色一沉,明白這伙人是何來歷,肯定是高家所派!就只為了一點困惑,高如新竟派了這些人過來?家主恐怕一早就看穿了這點,所以……

  為首的那名黑衣人,也正惱恨自己事先忘了取得二少爺許可,沒被授權可以殺掉這人,否則這一掌就不用收回,大可以一掌殺掉這個笑得很討厭的年輕人,他的腦袋看來很脆,捏碎了肯定很有滿足感,紅紅白白的,弄髒那件看來很名貴的綢衫……

  想得出神,黑衣人首領忽然生出一股顫慄,似乎有什麼大危機,卻見一支黑黝黝的小管子,遙遙指著自己眉心。

  黑管子尾端有個鐵握把,就握在那個笑得好討厭的年輕人手裡,管子看起來很小,沒有半點威脅性,但源自血脈的感應,卻讓他全身寒毛豎直,不顧一切地想要逃。

  「砰!」

  一聲輕響,他看見那黑管子口竄閃紫光,一縷電芒,聚合成丸,就朝自己噴射過來,他想要閃躲,但哪怕魔猿血脈以敏捷著稱,這世上能和電比快的東西,終究不多,念頭甫起,就被電芒打至額上,霎時,整個身體痠麻難當,幾乎失去意識。

  微弱的白光亮起,黑衣人身上的護命之寶發動,讓他被電到麻痺的意識,一下清醒過來,聽到又是兩聲輕響,火烈鳥、地夔牛血脈的兩名手下,幾乎同時被電光打中,他們身上可沒有護身之寶,修為又低了一級,被打中後立刻倒地,痙攣抽搐。

  (這是……什麼?我被什麼打中了?)黑衣人首領又驚又慌,手腳還殘留麻木感,只感知到溫璽鴻憤怒地從後飆來,想要奪路逃,首先得闖過比自己高上一階的溫璽鴻;或者,奇襲那個詭異的年輕人,將之擒住;又或者,表明身分求饒……

  幾個念頭在腦中未能立決,他忽然看見,那個年輕人雙手一拉,本來不到二十公分的黑管,一下長了三倍,中間卡榫一接合,變成了一把新武器,而他重新將那長得多的黑管對轉自己,嘴角還掛著嘲弄似的微笑。

  「砰!」

  這次的聲音響得多,電光的亮度是之前多倍,黑衣人首領隱約感覺到,電芒不是單純直線襲來,而是在高速激轉,像一個無堅不催的鑽頭,一下子打到身上,護身符印雖然發動,一層白光籠罩周身,卻隨即就被打穿。

  電芒入體,這回不再只是簡單一麻,他完全感受到,失控的電流如同洪水,在經脈內奔竄,他甚至親眼看到身體變得焦黑,冒起了青煙,然後,轟然倒地。

  三名硬手倒下,其餘的都是未真正喚醒血脈,力量最多二級的庸手,溫璽鴻看見這邊戰鬥結束,立即回頭,又一把銀星打出,將剩餘的敵人全數擊倒,癱在地上。

  做完這些,溫璽鴻回過頭,就看見自家老板搖著頭,很不滿意地看過來,「真要靠你保護,就完啦!」

  對這結果並不意外,溫璽鴻當然曉得,雖然老板無力習武,但一身層出不窮的奇妙武器,就是自己也沒有信心能將之擊殺,或是不被他擊殺……

  「家主,屬下無能……」

  溫璽鴻欠身行禮,叫出來的稱謂,卻讓躺倒在地上的敵人都大吃一驚。

  家主?

  本代溫家主人,綽號溫千刀、溫剝皮,那個傳聞中陰狠毒辣,殺得碎星者幾乎絕種,起碼已經練上八級的神秘強人?這號煞星不是行蹤詭秘,幾乎不離開南方海港的?為什麼會忽然跑到許都?

  想到傳說中,這人為了逼殺一名碎星者,將他全家大小剝皮製旗,用以激怒的殘酷手段,這些黑衣人心驚膽顫,恨不得立刻逃開。

  「唔……你們的眼神為什麼像見了鬼?不會是在想那些未經證實的謠言吧?這樣很沒禮貌啊……」

  溫去病好整以暇地看著敵人,眼神很溫和,卻讓他們遍體生寒,過了一會兒,溫去病才忽然冒出一句,「你們的膚質看來都不錯,有張好皮,平時用什麼保養的?」

  一句話說完,不少人直接兩眼翻白,暈死過去,還有人直接大小便失禁的,就連那名首領,也不敢在這煞神面前充什麼硬漢,用盡全力開口,發出沙啞不清的聲音。

  「……我……我們是……」

  話沒說完,就被一隻鞋底踩住了嘴巴,溫去病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,道:「噓!別說話,這句如果被你講出來,我就很麻煩了,比如說……你大概覺得很奇怪吧?剛剛那管黑東西是什麼呢?為什麼看起來很弱的我,拿了它,就能兩下放倒練功三十幾年,血脈部分覺醒的你?這是不是很不公平?如果我這種人多了,你是不是好危險?如果讓你這麼對人說了,那我是不是好危險?」

  一長串話說到最後,最後這兩句拋出,黑衣人首領這才會意,雙眼瞪大,驚恐中帶著哀求,但溫去病笑著搖搖頭。

  「其實我給過你機會,如果你們是劫財的廣陽幫,我們可以放下錢走人,但你是碎星者嘛,我們撈偏門的,聽到仇家名字很害怕啊,一害怕就管不住自己了,唉……」

  嘆息聲中,一點銀星打穿了黑衣人首領的腦袋,這是溫家的傳統,為了保持神秘,阻嚇外頭的野心家,看過溫去病出手的外人不能活著,致命傷也不由溫去病來打,不給人太多反查的機會。

  一點接著一點銀星打出,溫璽鴻將這些黑衣人的腦子全數打穿,確保沒有活口,這才道:「一個四級,兩個三級,再加上一堆嘍囉,高家這次試探,最後得到的結果,應該會把他們嚇到夠嗆……」

  溫去病冷笑道:「是嗎?高家如果每次試探人,都用這種陣仗,早就死到剩沒幾個了……」

  「……是挺奇怪。」溫璽鴻點頭道:「像這種追蹤、探查的工作,從來都不是人越多越好,一兩個菁英潛藏暗中,進退自如,這才是王道,十幾個人一起出來……如果不是郊遊,其實比較像要綁架或滅門。」

  類似的事情,溫家從沒有少幹,所以一聽家主提點,溫璽鴻很快意識到不妥,「難道……有什麼異常狀況?」

  「對方的感覺肯定是這樣吧,拍賣會前夜,忽然冒出一個不曉得來幹什麼的怪人,為防不測,先摸摸底,如果有什麼不妥,直接動手綁人也在所不惜,只是棋差一著,被我一次全揪了出來……」

  「是為了九陰殘篇?」溫璽鴻驚怒道:「還裝得一副不在乎的樣子,原來他們早就……」

  「我倒不覺得這和九陰殘篇有什麼關係,更何況他們應該沒把殘篇當回事,不知此物的真正價值……」溫去病道:「恐怕是有什麼其他的理由,讓我……或是我們,引起了他們的警覺。」

  「其他理由?那會是什麼?」

  「我哪可能知道?你以為我……」

  溫去病說著,臉色忽然變得極紅,彷彿醉酒,身體也晃了兩下,溫璽鴻吃了一驚,「家主!」

  「沒事……不過就是神力丹、養命酒的效果猛了點,要點時間……來回氣一下……」

  溫去病重咳起來,一反之前的精神奕奕,臉色一下白了,咳嗽的力度之大,像要把肺葉都輾碎咳出來,溫璽鴻擔憂道:「這兩種禁藥都是當初碎星團所用,效果很強,但對身體的傷害也大,家主這麼飲鴆止渴,我怕……」

  「除了窮之外,這世上真正可怕的事情還真不多……」

  溫去病深吸一口氣,強行壓下咳嗽的衝動,緩緩站了起來,看了看一地的屍首,忽然冷笑起來。

  「碎星團這幫罪大惡極的戰犯伏誅後,不是世界從此清淨、不是朗朗乾坤、不是千年難得一見的太平盛世嗎?怎麼太平盛世……也會一次十幾個人死在街上,這太平……不太平啊!」

  彷彿嘲弄,溫去病跨過地上的屍骸,與手下一同揚長而去,至於這十幾具屍體,並沒有在隔天成為治安問題,甚至沒留到天亮,許都高家的人員很快察覺到不對,早早把屍體回收,並在驗屍過後,連同報告一同送到二少爺的手上。

  「……十二個人無一生還,全數被暗器穿心或爆頭……溫家好辣的手,不過是次試探,也不是針對他們,他們……他們居然下此毒手,這至於嗎?」

  一名高氏長者忍不住低呼,旁邊的高如新點了點頭,「一群奴隸販子,這麼做並不意外,當初碎星團所向披靡,何等威風?卻被這票傢伙快趕盡殺絕了,可以想像他們的心狠手辣,值得我們學習……希望,他們不是來攪和那件事的,否則……溫家還算不上強龍,別妄想來壓地頭……」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17 10:27 PM

第八章 生命就是一個監牢

  「……去病,好好保重!生命就是一個監牢,你我都在牢籠裡,一切從來就不由我們做主。」

  隔著牢房的木柵欄,那張令自己心痛的絕美容顏,淚流滿面,但如青玉般的綠眸,卻未因淚水而朦朧,滿是決絕之色。

  「或許我們的婚約,真是一場錯誤,我……對不起你,將來,你找個比我更好的女孩吧!但願你我……今生不再見。」

  穿著紅色嫁衣的身影,就這麼飄然遠去,像是一頭火中鳳凰,她身上的名貴鳳袍,本該喜氣洋洋,但看在自己眼中,總覺得如鮮血般悽艷……

  斯人遠去,明知道伸出手也抓不住什麼,但就是忍不住,一拳重重打向木柵欄,發洩滿腔的悲憤與無奈……

  「砰!」

  一聲重響,手上傳來的痛楚,溫去病從半寐中清醒過來,緩緩睜開眼睛,確認自己打翻了庭院石桌的事實,手掌被割破流血,不由得苦笑。

  ……夢嗎?

  ……轉眼都十多年過去了,早就沒意義的人與事,為何偏偏還記得呢?

  手掌上的鮮血,點滴落地,痛楚讓人很不好受,卻不知為何,這些鮮血又讓自己憶起夢中的那件嫁衣,這種非自願的想起,絕對是最可惡的……

  沉寂多年的往事,夜有所夢,難道是因為日有所思?

  溫去病想起幾天前在城門口的那一幕,雖然不見面目,卻同樣是龍氏一族的女子,有著同樣的碧綠髮色,穿著同樣鮮紅的嫁衣,彷彿夢魘般的畫面,實在讓自己……很想殺人……

  估計也是因為這份鬱悶心情,自己才會不理智地引窺探者出來,又不理智地親身戰鬥,在不適當的時間點上,加重身體的負擔……

  「都幾歲了,原來我還有少年情懷啊……」仰望天邊斜陽,溫去病自嘲道:「姓龍的女人一向與我合不來,遇到了就沒好事,在這節骨眼上,可別生出什麼意外來啊……」

  善於判斷情勢,溫去病早察覺到許都之內,風雲變幻,氣氛不對。高家本來雖掌握大權,卻也還算不上令出無違,城內仍有其他世家與之相制衡,但這回高家硬施鐵腕,將這些世家入罪、毀滅,真正成為許都之主。

  這些世家,應該背後各有靠山,高家強勢將之毀滅,蠻幹引來的報復、干涉肯定不小,但幾天時間過去,一切風平浪靜,這就表示,在整件事的背後,還有一隻手,壓下了那些反彈,幫著高家掌權上位,這裡頭的牽扯,水不是一般深。

  爭權奪利,暫不是這階段的自己所關心,就是要小心這些在檯面下洶湧波動的暗流,別讓意外礙了自己的事……

  帝國曆武威六年八月十八日

  拍賣會的正式舉行,是在正午,帝國對於奴隸的官賣,有相當嚴格的規定,為了體現基本人權,無有貴賤,所有奴隸賣出的價錢一律均等,也不算貴,美其名是讓罪人有重新服務國民的機會,不讓奴隸買賣成為鉅利生意。

  不過,規矩是一回事,執行層面是另一回事,早在這規矩剛出來時,就有人想出了解套的辦法,官賣奴隸時,由通過帝國審核,領了執照的正當商人,整批用「官價」買走奴隸,官府入了帳,後頭就不管了,而這些奴隸商人可以在自己的地方,將奴隸以「市價」賣出,中午入的貨,晚上就翻倍,甚至數倍賣出,獲益驚人,當然隱藏在這些交易之後,各種「回扣」、「孝敬」,就是必然產物,不用細表。

  溫家已取得正式執照,但許都有自己的體系,溫家仍只得照規矩,從本地商人手上購買,因此,中午集體官賣的奴隸,就成了晚上黑市拍賣的一部分,不管有牌或沒牌,來自各方的奴隸商人,一同進入會場,坐在安排好的座位上,聽著台上的介紹。

  與此同時,其他物品的拍賣,也在隔壁進行,除了九陰殘譜這件壓軸物,溫家這回委托第三方勢力,改頭換面後送來拍賣的那批兵器,同樣也很引人注目。

  高階以上的兵器、裝備,不僅昂貴,而且常常有行無市,因為這級數的鑄兵師,通常已被各大世家、門派綁訂,作品直接供自家使用,沒機會外流,往往只有兵主身死,所持的武器、裝備流散,這才有機會上到拍賣場,如許都這樣的城市,有時一件高階兵器,足以成為壓軸品,六七件一起釋出,足夠引來人們的關注。

  溫去病早早就來到會場,手上拿著一塊羅盤,目光全盯在羅盤上,旁人覺得奇怪,卻沒有人看得懂他在做什麼?

  事實上,這並不是一塊普通的羅盤……

  (所謂的碎星遺藏,其實是當初碎星團的幾處秘密儲存庫,從資料上看來,裡頭存了不少非天然的放射性物質,也就是說,只要檢測出放射性物質,九陰殘譜出自碎星遺藏的可能性就很高,除了碎星團,外界可沒有這種東西……)九陰殘譜是壓軸物,不會那麼早上場,但想必也已經停放在這座建築物裡頭,自己手中這顯示儀還算精細,如果能夠提前確定,也好多點準備時間。

  「家主,剛剛高家邀請我,可以先去看看貨……」

  溫璽鴻傳達這樣的消息,溫家現在已經是有牌的合法商人,待遇自然也不同,高家有意彌補前夜的冒犯,特別在正式拍賣進行前,請溫家的人去看看貨,好先心裡有底。

  「紀錄不良的朋友,這是給我們方便?還是又一次試探?」

  考慮到許都氣氛有異,溫去病不得不考慮,這邀請背後有什麼用意?或許,高家是想測試什麼……

  節外生枝,不是溫去病的打算,可考慮到自家的職業,人家給了這樣的優惠,不去看看,肯定惹人懷疑,姑且就當是安高家人的心,溫去病點頭道:「讓青衛留著,你與我一起去看看吧。」

  「是,能和家主一起選女人,是下屬的無比榮幸。」

  溫璽鴻拱著手,有些惡作劇似的說道,溫去病看了他一眼,道:「既然這麼佩服我的眼光,那等一下給你挑個老婆好了,你也到了該成家的年紀了……」

  表情瞬間垮下,溫璽鴻苦笑道:「從做這一行的那天開始,我就沒想過要成家,這行……不適合有掛累。」

  「哦?只有這樣嗎?」

  「……還有,家主你動不動就威脅要殺人全家,在你手下成了家,我心裡會很害怕啊。」

  「瞧你的慫樣!還說什麼替我分憂,明知我就愛這一套,你還死也不成家,這不是擺明打我的臉,讓我糗掉?這樣叫替我分憂嗎?」

  溫去病說完,看著自己面目俊秀的手下,忽然道:「其實……你的皮膚看起來也不錯,白嫩白嫩的,用什麼保養品?介紹一下吧。」

  又聽見這句招牌對白,溫璽鴻苦笑到緊繃,在前引路,跟著高家的使者一起,去參觀等一下要上場拍賣的奴隸。

  「……果然都是官家子女,讀書識字過,文化水平高,這樣子能賣到好價錢。」

  溫璽鴻連看過幾座關人的牢房,確認都是最近被抄家的官宦世家子女,相貌與氣質都不錯,轉手可以賣好價錢。

  「……雖然這種書讀多的,滿腦子的氣節、大義,當奴才問題很多,不過交給專家處理一下就搞定,你說……」

  說話沒得到回應,溫璽鴻愕然回望,這才發現本來跟在自己身後的家主,不知何時無影無蹤了,登時大驚失色。

  另一邊,原本沉默跟在手下後頭扮賓客的溫去病,在與人錯身而過的剎那,嗅到一絲奇特的氣息,心中一片詫異。

  醉龍香,味道很淡,幾乎聞不出來,但溫去病肯定自己不會搞錯,因為一名好的匠師,同時也必須是優秀的博物學者,能輕易辨認幾千,甚至上萬種特殊材料,自己絕不可能連醉龍香都認錯。

  這是極其罕見的珍品,點燃醉龍草所釋放出的香氣,能讓巨龍昏昏欲睡,在這個重視血脈力量的時代,更是龍氏一族的剋星,但此物極其罕有,如果被龍氏一族發現持有,立刻會被認為是敵人,追殺到天涯海角去。

  聯想起今天早上突然做的夢,他有種預感,自己又要被卷進什麼麻煩事之中了。

  (……氣息的來源,是那個胖子嗎?)目光鎖定,看見了一個穿著華貴,卻腦滿腸肥的胖子,錯身而過後,走向牢房深處,看那模樣,應該是高家的人,身份還不低……

  溫去病跟在後頭,走了幾步路,就看見此人停在一間石牢門口,躡手躡腳地點燃某物,將淡淡的白煙吹送進去,沒過多久,石牢之中就傳出重物墜地聲。

  「……嘿嘿,二哥這呆子,這樣的美人過手,也不抽個水,那不是浪費了嗎?既然你不要,就乾脆便宜兄弟我吧。」

  胖子的笑聲中,滿是淫穢之意,跟著便推開牢門進去,溫去病皺起眉頭,很懊惱自己看見的東西,照道理,自己應該現在就掉頭就走,今晚的事情非常重要,關係碎星遺藏,還不能讓旁人察覺,一切會引來騷動的事,絕對要避免!

  但……明明腦裡曉得應該作什麼,自己的心,卻朝截然相反的方向奔馳……

  (……所以我討厭龍家的女人,總是在最麻煩的時候,找我的麻煩啊!)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17 10:28 PM

第九章 妳還真是性急啊!

  帝國六郡,龍、虎、龜、鷹、狼、猿之中,戰力以傲龍郡為最強,出身傲龍郡龍氏一族的貴族,在帝國各地都備受尊重,他們著名的龍騎兵,是沒人敢惹上的強軍。

  身為龍氏一族的旁系子孫,龍雲兒對於自身的處境,只有一頭霧水的迷茫,甚至有些啼笑皆非,父親是本代龍氏家主的堂弟,自家是離嫡系很近的旁支,算得上出身顯赫,將門之後,父親早早就訂下了親事,嫁到許都名門的周家,由於父親身體不好,延了三年,眼看十九歲到了,不能再拖,送過來預備要完婚。

  嫁人成家,相夫教子,這是自己早就遇見的未來,身為女子,人生就是這樣,自己……不能說很欣喜,但也不至於想反抗,依著安排上了花轎,千里迢迢地嫁過來,結果卻遇到周家出事,滿門下獄,自己這個還沒拜堂的新媳婦,才剛進城門就直接被逮來監獄。

  知書達禮,溫柔嫻雅,龍雲兒不至於不懂事務,被囚幾日,她心中的怪異感覺越來越重,龍氏一族素來強勢而護短,幾天的時間,足夠消息傳回去,自己只是冤枉受牽連,並非真犯了什麼罪,父親應該早就設法營救,把自己救出去了,為什麼現在……

  想歸想,龍雲兒也沒有太多的把握,特別是在婚車裡,親眼看見護送自己的家將們,被亂槍戳死、斬去頭顱,血流了一地,然後像垃圾一樣被拖走……

  被抓走的貼身婢女春梅,跟了自己十年,比起見面機會不多的親姊妹,她和自己更貼心得多,可自己就眼睜睜地看她從面前嚎哭著被帶走,無能為力,昨天自己被帶出審問時,經過一處牢房,見到裡頭有個衣衫不整、披頭散髮的瘋女人,狂叫的聲音很像她,但那個瘋女人……已面目全非,讓自己……不敢去認……

  幾天裡發生的一切,像一場不真切的噩夢,那些被砍下頭顱的僵死眼神、地上的血跡與碎肉、牢籠內理智盡失的絕望嚎泣……這些,自己還以為戰爭結束後,就不會再有了,現在不是太平盛世嗎?

  如果說,一開始自己曾經很篤定,這些事不過是一場誤會,弄清楚狀況的許都官員,很快就會把自己釋放,送回傲龍郡,甚至連未過門的夫家也可以釋放,那麼,現在自己已經越來越懷疑這可能,牢中官吏自信到幾乎狂妄的態度,不由分說,就判自己官賣為奴,而且還迅速得到了上面的回文確認!

  這些,無一不在告訴自己,事情沒有那麼簡單,是自己太過天真了,如果不是因為隱約察覺到,這些官員有意用恐嚇來打擊自己的意志,必須保持冷靜,不讓他們得逞,恐怕……自己也早就崩潰了。

  (冷靜,我要保持鎮定,這是我現在唯一能做的事……)不斷這麼告訴自己,但說得多了,連自己都覺得悲哀,除了保持冷靜,自己就沒有其他事可做,即使一直冷靜不亂,自己也沒有找尋機會、破綻的智能,更沒有能逆轉乾坤、殺出牢籠的武力,自己……除了這張臉蛋與屍體,真的好沒用啊……

  意志消沉,自艾自怨,龍雲兒忽然覺得腦袋昏沉,四肢無力,剛想要動作,整個人已癱倒在木凳上,連著木凳一起摔倒地上。

  怎……怎麼了……

  困惑中,卻見到牢門悄悄打開,進來的人不是下午那些看守者,而是一個穿著華貴的胖子,自己有點印象,在先前的審問中見過,似乎是本地望族高家的三少爺高如退,總是用那種讓人害怕的眼神看自己……他到來這裡,想要做什麼?

  「嘿嘿,美人兒,所有人都說妳身分不同,不能亂來,又如何了?老子今天就要證明,我看上的女人,沒人能逃出掌心!」

  輕手輕腳關上牢門,高如退鬆了一口氣,把醉龍香放地上,臉上滿是得意笑容,細看著癱軟在地上的美人。

  「老子可不像那些傻瓜老凱一樣蠢,等會兒上場拍賣,買妳回去還要浪費錢,老子在這裡玩完了妳,看等下哪個傻瓜花大錢穿老子的舊鞋!」

  想到自己不花錢,就可以玩到這個出身尊貴的美麗處子,而外頭的那些傻瓜,花大錢以為買到處子,卻只是被自己玩爛的破鞋……高如退益發得意,忍不住再笑兩聲。

  許都一夕風雲變,士族中的幾名女眷,是自己早就垂涎的美女,這回整垮他們,自己滿懷期待,就是想找機會一逞所欲,哪想到老天開眼,周家恰好迎娶媳婦,嫁來的這個龍雲兒,堪稱絕色,那些士卒的女眷,和她一比,糞土也不如。

  細細的眼眉、秀俏的五官,瓜子臉蛋與白皙肌膚,組成一張嬌美容顏,水汪汪的大眼睛,像兩個藍色的水晶湖,碧綠如玉的秀髮,傾瀉至腰際,是龍氏一族高貴血統的證明。

  胸前尺碼不算小,將紅裳頂得高高,纖細的腰肢,盈盈一握,修長的手腳,整個肢體看來有楊柳的感覺,傳聞龍家的女子,都是體型纖細、修長,卻內蘊強勁的爆發力,用在床笫之間,格外讓人銷魂。

  龍家是帝國的頂級名門,掌管一州,別說是嫡系正統,就連龍雲兒這樣的旁系,都身分尊貴,正常情形下,根本自己就沒資格沾碰,這回卻是發了大運,直接撈到一個龍家的美人。雖然父兄都交代過不能動她,但她都已經淪為官奴要被賣,到嘴邊的肉還不吃,怎算大丈夫了?

  如果時間許可,應該設法把這美人扣下藏起,充作私房,不過一切來不及安排,這美人又不配合,只能趁著她被賣之前,先來拔個頭籌,作個保險,省得等一下若是搶拍不到,也不是白忙一場……

  這些都很過癮,唯一感到不滿的,就是底下這女人的反應過於鎮定,不知是不是迷香被用得多了,看到自己逼近,居然不哭不叫,讓自己少了樂趣。

  「……嘖,早知道,就不該放那麼多醉龍香……算了,時間緊迫啊……」

  高如退惦著風險,先是在那秀挺的酥胸摸了一把,略滿足手欲,跟著就去解她的釦子,急急忙忙解開兩個,露出了雪嫩的頸項與小半截鎖骨,冰肌玉膚,尤其讓人心動。

  正要繼續往下解衣,忽然看見美人的嘴角,一絲血線緩緩流淌下來,高如退嚇了一跳,以為這美人性烈,咬舌自盡了,卻聽她很吃力地一字一字吐出。

  「你……你若……我……我一族定……定不放……」

  迷藥發作,話都說得模模糊糊,估計早已意識不清,拚著最後一絲靈識,想要咬舌,卻力道不足,只咬傷舌頭,多了幾分清醒,勉力說出話來。

  「哼!」

  高如退惱羞成怒,重重一巴掌打過去,雪白臉蛋登時出現一道紅印子。

  「臭娘們,還想威脅老子!像妳這樣的婊子,老子一年要幹幾十個,龍家了不起嗎?妳在這裡被賣,他們不照樣不聞不問?」

  高如退惱怒道:「媽的,老子現在就幹了妳!」

  一句狠話,高如退掀開嫁衣的紅色裙襬,露出底下白皙的粉腿,自己同時伸手去解褲帶,而看著他的動作,龍雲兒終於顯得慌亂,眼角淚珠閃現,羞憤欲死,腦中閃過的念頭,就是自己或許真該早點結束生命的……

  「喀!」

  關鍵的一刻,門外傳來輕響,有人正在開啟已鎖上的門,龍雲兒固然驚惶,高如退更整個化為石像,僵立當場,唯一的鑰匙照說早在自己手裡,主持拍賣的也都是自家人,早打過招呼,有誰會在這時候進來?進來做什麼?

  醜事不可外揚,高如退連忙閃躲,倉促間也不及跑遠,就躲到牢房角落去,用稻草胡亂蓋住自己,根本都還沒藏好,就有人推門進來。

  「美人兒,這下不怕妳鑽到地底去!」

  輕手輕腳,悄聲關門,順手扔掉用來開鎖的鐵絲,進來的男子相當年輕,神釆奕奕,五官相當俊秀,卻滿眼淫穢,嘴邊獰笑,笑得比高如退還要猙獰,一面搓著手,一面盯著癱軟地上的龍雲兒。

  「口桀口桀,小娘子,本郎君最愛與佳人相會,等會兒上場拍賣,買妳回去還要浪費錢,本郎君搶喝了頭湯,看等下哪個冤大頭買妳回去,穿本郎君的破鞋……啊,說漏嘴了,小娘子別怕,但被本郎君穿過的鞋,通常都會破的!」

  竊聲低笑,不良青年快步走近,他比高如退還心急得多,一邊走就一邊撩起衣袍,解著自己褲帶。

  「居然連裙子都掀起來了,妳還真是性急啊!不怕告訴你,像妳這樣的小娘子,本郎君每月要幹幾十個,嘿嘿,別以為龍家有什麼了不起,等會兒妳就嚐嚐做愛的滋………臥槽!」

  說到一半的話語,就在這個青年走到美人身前,看見縮著身體蹲在地上,滿頭稻草的高如退時,四目交接,戛然而止,剩下來的,就是龍雲兒的徹底愣然,還有室內不住返響的「臥槽」、「臥槽」、「臥槽」之聲……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17 10:29 PM

第十章 春宵一刻值千金

  高如退傻眼,那個褲子脫到一半的青年也呆住,兩邊互瞪,高如退真是想破頭都不明白,這人是打哪來的?有什麼理由自己這麼衰爆,精心策畫的一次偷香竊玉,卻碰上這種意外?

  如果是平常,只要叫喊一聲,大批手下就會蜂擁而來,這裡畢竟是高家的地盤,可偏偏是這種狀況,喊一堆人來,若是驚動了父兄,自己可大大不妙。

  詭異的僵持中,還是青年率先打破沉默,他拱手為禮,堆滿笑容,道:「兄台請了,人生相逢不如偶遇,在下人稱玉面狂情翹郎君,敢問……」

  因為拱手,沒有抓住褲子,說話時候褲子就猛往下掉,露出了底下的雙腿與底褲,高如退再次傻眼,唯一的念頭就是「真不愧是翹郎君」,隨即回過神來,意識到不能這麼傻呼呼被人牽著走,怒容上臉,低喝道:「混帳東西,你……」

  「狗東西!本郎君心情好,這才給你三分顏面,你竟不識抬舉,真以為本郎君好欺負嗎?不怕告訴你,爺上面有人,哥哥爸爸、爺爺老祖,個個偉大,你只要敢碰爺一根寒毛,爺反手就滅了你全家,要你雞犬不留全家死光男盜女娼地老天荒不亮也光@#&!*……」

  一長串話炮仗似的炸出口,說得無比熟練,把高如退又嚇一跳,這些話平常自己倒是常講,可這人說得比自己還溜,擺出的架式比自己更具氣勢,不知平常是怎樣的欺男霸女、為禍地方?

  高如退怔住,一時不敢輕舉妄動,正想說話,對面那人已經轉了表情,笑道:「不過,大家都是男人,志同道合,出來不過是尋開心,何必鬧閒氣?這樣吧,你我一見如故,不如交個朋友……來吧!你前我後,或是我前你後,我們一起來和這女的樂樂……」

  太過複雜的話,龍雲兒聽不懂,愣在那裡,而聽得懂的高如退也愣住,心裡再次狂叫「臥槽」。

  「……怎麼了?哥們,別愣著啊,春宵一刻值千金!」

  男子催了兩句,欣喜表情忽然凍結在面上,驚疑不定地看著高如退,道:「難道……你不想和我分先後,而是想在我後面,或是逼我在你後面……呔,男兒可殺不可辱,你有這念想,本郎君先與你拚個死活!」

  一下正經,一下又似瘋癲,高如退委實被弄至神經緊張,再沒有什麼尋歡的心情,只咬牙道:「你到底是什麼人?」

  青年微微一笑,神情沉靜了下來,彷彿一直就在等著這句問話,聳了聳肩,淡然道:「江北袁家、玉虛真宗,聽過沒有?」

  「……袁家的人?」

  高如退目光一下緊縮,袁家是帝國七家之一,頂級的豪門,不是自己這種地方家族能夠比擬,玉虛真宗更是龐然巨物,高家萬萬招惹不起。

  「你給我走著瞧!」

  不敢肯定對方來歷,又怕惹出大麻煩,高如退恨恨而去,預備先摸摸敵人的底,再來決定是要像個孫子一樣躲遠遠,還是要讓這瘋子屍骨無存。

  也直到高如退氣呼呼地跑出門以後,青年這才揚了揚眉,穿好了衣服,慢慢來到龍雲兒身前,居高俯視著她,表情從先前的輕浮急色,一下變得冷澈心屝。

  「……妳該慶幸,如果妳不是中了迷香,我絕不會來管這檔子事,因為我討厭無能的女人多過犯人,尤其是姓龍的。」

  俯視人的態度,龍雲兒一點也沒有被解救的感覺,對方像是專程來奚落自己的,若不是全身麻痺,自己真想頂回他的話……不過,為何這個全然面生的人,他的眼神,讓自己有種熟悉的感覺,似乎在哪見過……

  青年瞥著龍雲兒的光裸粉腿、起伏的酥胸,猶如無物,從懷中取出了一個小管,手一翻轉,滿管的水就這麼淋在龍雲兒頭上。

  「……下次再遇到這場面,別尖叫,翻起白眼,高唱那種土爆了的兒歌,那就對了。有四成機會,對方興味全消,轉身落跑……沒人想對瘋婆子用強的。」

  沒有半點柔情不忍,也不見半分斯文風度,溫去病的態度,半點也不討人喜歡,連他自己都頗懊惱。

  ……到最後,自己還是忍不住了,應該是冷血無情的時候,偏偏被無聊的情感干擾,跳出來做了無謂的事,總算還能混過去,謊報身分唬人,沒有露相,還不至於惹來懷疑,但自己必須立刻離開,不再多事。

  (就算在這裡讓她保住清白,那又如何?她被送上場拍賣,是注定的事實,給人買回去後,該怎樣還不就是得怎樣?我為什麼總做這種毫無意義的事?)惱火起來,溫去病揮了揮手,轉身離去,「清神水」能夠解去「醉龍香」,這個龍家美女已經回復行動力,她可能會趁機逃走,可能不會,這些都不是自己在乎的事了……

  「……是……溫家哥哥?」

  一聲並不肯定的叫喚,聽在耳裡,卻讓溫去病瞬息愣住,一下轉過身來,瞪著那張即使在巨大驚恐中,仍美得如同嬌花的面容,一些早就遺忘的畫面,慢慢從記憶中湧現。

  「……妳是……雲兒?」

  「真的是溫家哥哥?」

  本來連自己也不信,只是本能地問出一句,但對面這青年的反應,龍雲兒明白這個猜測不錯,他確實是溫去病,那個曾與自己姐姐訂親,卻未能走到最後,被退婚趕出的男子。

  世事變化,滄海桑田,本以為一輩子不會再見到的人,忽然出現在面前,龍雲兒震驚過後,遲疑起來,想到自己家與他的恩怨,想到他當日被打趕出門的樣子,雖然小時候,他曾待自己很好,可……自己能夠向他求救嗎?

  (但……剛剛確實是他救了我,如果不是他,我已經……)龍雲兒腦中混亂,還不知道怎麼開口,面前的男子竟然轉頭就走。救命一線的浮木,還沒抓牢就飄走,龍雲兒的猶豫、為難,全化成單純的恐懼,掙扎著起身,想去拉住他,但麻木的身體,好不容易站起,就一跤跌撲在地上。

  「……救……」

  一個字剛出口,幾乎微弱到連自己也聽不見,隨即就在關門聲中,所有希望斷絕……

  溫去病快速離開,把腦裡的混亂情緒壓下,離開監牢區,而拍賣會也已經開始,在黑市物品的那一區,首先被推出的,是各式各樣的藥物與血材。

  血脈覺醒,是百族大戰期間,由碎星團搞出來的技術,廣為傳遞後,現在所有人習武,第一步就是先喚醒本身血脈中沉睡的力量,第一、第二級的低階覺醒,便能讓氣力變大,動作變快;第三、第四級的中階覺醒,能讓部分肢體產生形變,更進一步發揮血脈本源之力。

  但想讓血脈覺醒並非易事,特別是碎星團毀滅後,幾項關鍵技術不傳,正常覺醒的難度更高,所以,各式各樣的輔助藥物被開發出來,成為最緊俏的交易品,這類暗市場拍賣,通常首先登場的,就是各種覺醒藥物,溫去病聽著台上的介紹,心中好笑。

  (一堆粗制濫造的大路貨,這種東西吃下去,能讓血脈覺醒?開個腦洞才是最終結果吧?這些製藥師,都是賣藥順便兼人體實驗的……)看見這些不靠譜的爛藥,居然也能被瘋搶,溫去病覺得可笑之餘,也認真思索是否該踏入這市場,混水摸魚來撈點油水。

  (利潤可期,不過……還是算了,裝備與藥物,是兩大獲利主流,兩邊都涉足的話,太過引人注目,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,如果最終為人所知,現在的溫家還扛不起這種關注……)一下思索,微微出神,台上的藥物拍賣已經結束,開始一些兵器、防具的拍賣,主持人上台後,煞有其事地說道:「今次拍賣,我們運道不錯,相信各位也都已經知道,我們接到了白眼狼的寄賣委托……」

  「白眼狼」三字一出,台下早已知曉的人沒出聲,但事先沒得到消息的賓客,則為之訝然,緊張地握住扶手,暗叫撞上大運了。

  「想必大家心裡有數,高階以上的鑄匠,各有歸屬,所製造的兵器、防具難得流出,白眼狼工作室,是這幾年新進冒出的一個品牌,背後是哪位大匠在主持,尚不得而知,他們從不直接參與交易,而是通過複委托,由代理人幫忙,把貨物送上場拍賣……參與的拍賣場從不固定,想要買他們家的東西,確實是有點難度,得要靠運氣的。」

  主持人在台上說道:「白眼狼工作室專注生產高階兵器,每次參加拍賣,就是一整批,生產力驚人,是受捧的主因,雖然他們家的兵器,有些小小的問題,但聚集在這裡的各位……嘿嘿,相信是不會介意的……」

  笑聲中有些古怪,在座的賓客都心領神會,高階兵器雖然難得,但白眼狼工作室的產品之所以被追捧、瘋搶,有一部分非常瘋狂的喜好者,卻不是因為他們專門生產高階兵器,而是因為他們的邪異。

  眾所周知,自問世之日起,白眼狼工作室的產品,不知掀起多少血濤邪浪,他們所製作的,是貨真價實的妖刀、邪劍!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17 10:30 PM

十一章 爺我就是這麼任性!

  白眼狼所出售的刀與劍,拍賣時基本都用層層咒布捆住,看不清楚外形,大異於普通兵器,但它讓人趨之若鶩的理由,就是即使被層層封套,仍可以清楚感覺到,那來自兵器中的驚人邪氣。

  就如同此刻,拍賣場竟是用一輛輛囚車,將幾柄層層咒布捆裹的長劍推上台來,劍置囚車中,明明被強力壓制,卻還似帶著惡意的凶獸,不住往外滲著殺意,似乎隨時會掙脫出來,渴求人血。

  這樣的凶氣,固然令台下的賓客色變,卻也有人喜形於色,不住點頭,連續有人低聲道:「果然是白眼狼的貨」、「自己用危險,但轉手就能賺高價」、「就買這個了,和之前說好的那樣,讓買家把錢打過來」,熱絡的交談,一下就把交易氣氛炒熱。

  溫去病冷眼注視著台上台下,很樂意見到自家產品遭受熱捧,尤其是缺陷很大的劣質品,經過包裝與廣告炒作,居然能被當成神物,賺收大筆金銀,這就不是普通的爽快,總讓一直提醒要冷靜、理智的自己,有捧腹狂笑的衝動。

  「……白眼狼的妖刀、魔劍,雖然常有兵控人心的現象,可威力絕對沒話說,手執妖刀、魔劍,高階以下,力量能瞬間提升一階,不是一級,而是一階,大家都明白這是什麼意思!」

  主持人在台上聲嘶力竭地叫喊,賣力的演出雖有神經質之嫌,但對於這些有興趣買妖刀、魔劍的顧客來說,這樣的表現卻甚合他們脾胃。

  「能夠讓人躍階的兵器,以往只有幾件神器能做到,神器無價,但妖刀、魔劍卻很實惠,八十金幣起拍,有意的貴賓請開始出價,還有,別忘了,使用白眼狼家的作品,在越階發揮的同時,有相當大的可能,在當時或事後突破瓶頸,刺激血脈覺醒,正式晉級!這樣不是神器、更勝神器的武器,大家還要吝嗇你們手上的金幣嗎?八十金幣,開始投標!」

  幾乎是話一喊完,底下就開始熱烈競價,溫去病聽著價錢不住往上翻,倒也挺佩服這個主持人會說話,更能想像,這些刀劍被買回去後,真正被拿來用的不多,大部分應該又是被同行買回去研究,不過,他們絕對研究不出什麼東西。

  夢幻火鼎是不為人知的神器,無比神妙,卻仍遵守天地造化法則,分裂出來的東西,雖然會自動修復如初,還能夢化演法,變形分裂,可一經使用,最多一個月就會損毀化無。

  這種瑕疵品如果照正常兵器去賣,肯定沒人願意買的,所以要針對弱點進行包裝,一用就壞的劣質品,也有一用就壞的賣法,用特殊手法,加上狂暴、嗜血的效能,一拿起來用,就陷入癲狂,躍階發揮的同時,力量不受控制,一戰之後,兵主身死,分裂出的劣質品也被砍壞,秘密被埋葬。

  因此,真正值得高價錢的,不是那些分裂出來的刀與劍,而是裹著刀劍的咒布,那是自己的心血,不曉得花了多少時間研究,才做出能夠止住自動崩壞的咒布,只要還被咒布裹著,分裂品就不會自動壞滅,而兵主只要不是急著想死,就不會在不需要的時候亂拆妖刀、魔劍封印。

  至於能讓人狂暴、嗜血,力量躍階提升的源頭,不在刀劍內,而在那些咒布所沾浸過的藥物,出自名家之手,與其說藥,實則為毒,燃燒性命來推升力量,爆發出來的力量越強,剩下的生命時間越短,這一點,買回去的人多半心裡有數,但會買這些妖刀、魔劍回去的人,本就不在乎這個。

  (至於藉機突破瓶頸……這就真是個美麗的誤會了,燃燒生命,迴光返照的時候,本就有機會突破瓶頸,可就算突破,也沒剩下多久壽元了,況且,他們都只知道有一定機率突破,怎麼就沒人多問一句,那個一定機率是千分之零點二呢?)溫去病看著迅速升高的競拍金額,覺得自己真像個誘人出賣靈魂的魔鬼,而在一柄又一柄的妖刀、魔劍賣出同時,也聽見底下的賓客們交頭接耳。

  「能夠把高階兵器造得可比神器?白眼狼之主不曉得是何方神聖?」

  「這恐怕是三大神匠的級數了,甚至根本就是他們之一的化身。」

  「如果真是,那肯定是血閻羅鐸爾剛,他打造出的東西都是邪門貨,白眼狼也專出詛咒刀劍,這點是符合的。」

  「也或許是帝國以外的外族神匠,非人者之中,也有宗師存在的。」

  類似的討論,是溫去病喜歡聽的東西,倒不是為此飄飄然,而是從這些討論中,可以知道宣傳策略的效果,自己想要製造的形象,有沒有準確傳達給人,這可比賺錢重要得多了。

  正注意著這些情報,溫去病陡然腦門一痛,眼前一花,陷入暈眩之中,這感覺非常熟悉……

  (不好……距離太近,引發反噬,邪氣入侵了。)高獲益的工作,當然也有高職業風險,整日鼓搗妖刀、魔劍,雖然不是真有術力運作,可那些藥物沾久了,仍會影響身心,自己每次製作完後,都會離得遠遠,避免接觸,更從不親臨拍賣現場,這回為了九陰殘篇破例,已經站在會場的最後一排,小心從事,卻不想仍是出了岔子。

  (……這反應,是心魔竄生,走火入魔,好在我經脈已斷,沒練武沒力量,雖然心魔容易發作,可走火入魔了也不過暈眩幾天,不至於氣沖經脈成傷……)已不是第一次遭遇這情形,溫去病雖遇險,心神不亂,想要靜待暈眩過去,但腦中不住閃現的畫面,卻讓他平靜不下來。

  這些年來,日進斗金,大發大撈,無比風光,其實過的都是非人生活,這是自己一早有覺悟的路,現在也不會輕易影響,區區回憶,別想動搖自己!

  無數畫面閃映,驀地,被遺忘許久的一幕,忽然就在眼前出現。

  『……等將來我們成親,我的家人也就是你的家人了,所以你不要難過了,你會有家的,我家就是你家。』

  綠髮綁成兩條小辮子,小女孩的笑臉如同朝陽,伸手出來,『來,我們打勾勾,既然是一家人了,你要承諾你會照顧你的家人、愛護他們,還有保護他們,因為這是你好不容易有的家,你會答應我吧?』

  太過簡單的問題,自己幾乎是想也不想地伸出手去,要像個男子漢一樣,抬頭挺胸,立下義無反顧的誓言。

  但,就在四根指頭要碰到的時候,女孩忽然把手指收了回去,一臉很擔心的表情。

  『算了,還是不要了……』

  『為什麼?妳不相信我?』

  『不是啊……你這個人很死板的,說出的話,不管自己做不做得到,都會去做到為止,我……不想你太辛苦……』

  綠髮的小女孩,小聲說了幾句,忽然,淚珠滾滾崩落,握著自己的手,大哭起來,『我不要你有危險,你如果因為亂答應人,受傷了、沒有了,我……我怎麼辦啊?你才是最重要的!嗚嗚嗚嗚……』

  雖然小女孩哭得很慘,鼻涕眼淚都出來,形象很糟糕,但聽著她的哭聲,自己真的很高興,高興被人看得那麼重要,高興自己終於有家了,雖然那還是很久以後的事,雖然這些現在不好說出口,但……

  (我向妳發誓,我一定會保護妳的親人,保護我所有的家人,這是一個男人的承諾!)好高興,自己終於可以有個家了……

  狗屁個家!

  溫去病陡然抬頭,身旁不知何時,居然站滿了人,像看什麼怪物一樣看過來,一個人開口問道:「這位兄台,你沒事吧?」

  「我……」

  略要開聲,喉嚨發痛,溫去病伸手一抹,這才發現自己口鼻之間,流滿鮮血,不看也知道,樣子定是可怕得很。

  之前心魔侵擾,自己基本都能履險如夷,這回心情激動,居然鬧得受了傷,還引人側目,真是衰到爆,更糟糕的是,爆發開來的那股怒火,並未因為脫離幻象而打住,還益發不可收拾,自己甚至還不太想去收拾……

  (……覺得我沒用,覺得我做不到?媽的,沒這麼小看人的,今天倒要看看,是誰說了不算?是誰說得出卻做不到?泥馬的,從來就只有老子不想幹,就沒有老子幹不到的!)幾步跨出,溫去病甩開身旁的人們,出了拍賣會場,出去的時候,台上換了拍賣物,放在胸口的羅盤閃著黃光,好像與什麼東西生出反應,似乎還是挺重要的事,不過,自己已經無心去管了……

  (小時候說過的屁話,沒人會當真的,沒人會守這種扮家家的承諾,但……我從不拿沒人怎樣當藉口……)

  雙手推門,進入了奴隸的拍賣會場,來得正巧,台上站著一身紅裳嫁衣的龍雲兒,悽艷動人,主持人用力叫喊著價碼。

  「……還有沒有人追加出價?四千八百金幣第一次!四千八百金幣第二次!成……」

  「五千!」

  站在拍賣會場的最後一列,溫去病一聲高喊,震動全場,所有人都往回看,看著這個臉色奇壞的不速之客。

  (哼……爺我就是這麼任性!)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17 10:31 PM

十二章 剎那永恆

  對於參加這場拍賣會的奴隸商人來說,這邊的氣氛著實有些詭異,特別是第五十八號商品被推上台時,全場陷入一片寂然。

  普通女奴上場時,有些武力值高的,為防不測,會上手銬腳鐐,但基本都會把臉露出,甚至露出牙齒,好用筷子敲敲,確認身體狀況與面容……如果看不見臉,如何賣錢?

  但這個五十八號……

  她手腕纏著鎖鏈,雙目也被蒙住,長髮披垂,臉給遮了一半,看得不是很清楚,卻已能肯定是一等一的美女。

  肌膚白嫩,在燈光照映下,盈潤如玉,她上半身的衣服被扯破,露出穿著在底下的大紅色肚兜,腰肢纖細婀娜,更顯得雙峰高聳,兩團渾圓的雪肉,將肚兜撐得高高,搶眼之至,下身是一件紅色長裙,可以想見內中的雙腿修長,美臀緊實。

  縱然未露真面目,光只是這些部分,也足夠吸引眾家搶拍,但這些令人怦然心動的誘惑加在一起,都還不如那一頭碧玉似的綠髮惹眼……

  「……現在是人字部,第五十八號商品,年方十九,將門貴冑,處子之身,詳情請閱手冊說明,底價一百金幣,請各位出價!」

  一百金幣的起價,以女奴而言算高,以這大美女的品質來說就超值,但宣告之後,沒有人敢出價,反倒是竊竊私語聲,充滿整個拍賣場。

  如此純粹無雜色的綠髮,是龍氏一族的純血標誌,不管是嫡系或旁系,純血的龍氏子孫都身分尊貴,怎麼會淪落到拍賣場上?龍氏一族知道這件事嗎?以他們極重顏面、尊嚴的作風,如果知曉,只會派人過來,把這女的殺了,整個拍賣場一把火燒光,而若有誰買了她回去……

  類似的慘況,不是沒有發生過,只要考慮到後果,就沒什麼人敢拿身家性命來開玩笑,半晌之後,左邊角落才有人喊了一聲。

  「五百金幣!」

  一出手就直接加五倍,表現了志在必得的意願,人們往聲音的源頭看去,只見幾個人穿著黑斗篷,就坐在那一角,也沒參與其他的奴隸搶拍,非常詭異,彷彿……專門沖著她而來。

  五百金幣,買純血龍女為奴,這太過便宜了,但既然沒人敢喊價,也只能讓她就這麼……

  「六百金幣!」

  意外的競價者出現,這回不但全場訝然,連先前出價的那群黑斗篷客也震驚,一切早已安排好,現在只是走個過場,為何會有人來競價?

  台上的龍雲兒,嬌軀一顫,聽出了後來喊價的那個聲音,正是不久前想要奸污自己的紈褲子弟高如退,倘使自己落到他手上……

  「八百金幣!」

  「一千金幣!」

  價錢不住上翻,基本只有兩家在競拍,其他人乾瞪眼,價錢很快翻上了兩千金幣,以女奴的行情,這簡直是天價,但純血龍女乃無價之物,獨一無二。

  雙方的競價,嚇得全場噤聲,但真正被嚇到冷汗直流的,卻是聞訊趕來的高家二少高如新,為著眼前的意外,全身冷汗涔涔。

  ……當初說好的條件,那邊幫高家鏟除眼中釘,徹底掌握許都,高家則讓龍雲兒官賣為奴,在拍賣場上交人,現在高家握有許都,自家三弟卻去和人抬價搶拍,人家會怎麼想?高家又怎麼承擔得起對方的怒火了?

  「快!快去喊住三少,他……他這是想死嗎?」

  高如新喊著身邊的僕傭動作,他們卻沒有反應,秘密交易的事沒幾個知道,看二少爺這樣氣急敗壞,所有人是以為二少是氣惱三少胡亂花錢,但……這早已不是第一次了。

  「二少爺,三少爺不會聽我們的,要喊住他,您最好還是親自……」

  「狗才!如果我能下去,還用得著喊你們這群廢物?」

  高如新暴跳如雷,龍氏一族不是好唬弄的,自己一直不願與此事有太多牽扯,就是怕龍氏一族日後追究,難以卸責,若在這時跳下去,等若不打自招,屆時,高家如何承擔得起?

  當拍賣金額上翻到兩千五百金幣,一路加價的高如退,額上見汗,直接對著黑斗篷客的方向,指著怒吼道:「孫子!你們什麼玩藝兒?敢和爺叫板?知不知道這是誰的地頭?爺弄死你們!」

  怒罵吼出,誰都知道這位高家三少快承受不住了,那群黑斗篷客沒有回應,甚至看都沒往這看一眼,倒是站在背景的高如新,被親弟的愚蠢言行,氣到幾乎口噴白沫。

  「兩千七百!」

  「三千三!」

  黑斗篷客加價的態度冷靜,好像不把這數目當回事,給予對手強大的心理壓力,但高如新卻聽得出,那藏在平靜之後,即將要爆發的極度憤怒……

  高如退為了自己的顏面,豁出去喊價,不住刷新本地女奴拍賣史上的最高紀錄,甚至已經超過他名下能動用的額度,把價錢喊到四千五百金幣,但當對方毫不在乎地回了四千八百金幣的超級高價,高如退終於也承受不住,冷汗涔涔地頹然坐下,像個泄了氣的皮球,不發一語,卻目露凶光。

  「……還有沒有人追加出價?四千八百金幣第一次……」

  聽到高如退認敗,龍雲兒沒有鬆了口氣的感覺,心中仍是悲哀,到最後,自己還是沒能改變結局,將要被賣給某人,成為合法的女奴……

  「……四千八百金幣第二次!」

  ……肌膚上都是冷汗,原來自己是恐懼的,比先前所想像的還要恐懼得多,沒有當場哭出來,可能只是因為哭了也不能改變什麼,唯有強裝冷靜……如果老天還能給自己一點希望,自己會……

  「成……」

  「五千!」

  打破全場靜默的一聲,響在龍雲兒耳裡,如同雷震,在短暫的驚愕過後,她認出了那個聲音,為之震驚,心裡湧出了連自己都不能明白的喜悅,卻也想不通為何……他還會回來?

  溫去病一到場就拋出五千金幣的高價,不論哪個大勢力,這都不是一個小數目,剛才一直顯得從容自若的黑斗篷客,也轉過頭來,遙遙盯向這個不速之客,從五百到四千八百,近十倍的增值,他們並不如表面上顯示的那樣無壓力,而現在,另一個似乎更難應付的對手出現了……

  只是這一下凝望,就被溫去病察覺到,反看回去,確認了自己目前的主要對手,心裡也有少許訝異,普通一個女奴拍賣,怎麼會把價錢炒上四千八百金幣的高額?除非是有意外失控,再不然,就是對方的陰謀與自己料想不同……

  「五千五!」

  黑斗篷客們開始反擊,當價格翻過五千,場內從一片靜默變得嘩然,不管這背後牽涉到什麼圖謀,五千五百金幣這個高額,不但不是普通勢力付得出來,甚至連喊出這價錢,都要相當膽量,帝國史上,女奴能賣到這價錢的,也就只有兩三次。

  這邊選擇接下,全場奴隸傷人的目光,望向那個年輕的不速之客,想看他如何回應?

  「一萬金幣!」

  四個字,從溫去病口中拋出,每一字都如同萬斤巨石,砸得全場所有人頭暈腦脹。

  暗市場的拍賣,喊價不是隨便喊喊,如果喊了卻給不出錢,後果不是死一兩個人就能了事的,而這個青年喊價的聲音,信心十足,不像虛張聲勢,更沒人懷疑在這個數目之後,他還有餘力繼續出價。

  黑斗篷客也集體沉默了,五千五百金幣,他們背後的主子付得起,但也勢必為之暴跳如雷,而一萬金幣以上的競價,估計主子絕不願意買單,這已經不值得了……

  現在的希望只剩下,這年輕人是誰?他是否真有能力給出這天價?

  一片嘩然聲中,有一個聲音,顯得特別刺耳,就在不久之前,他還是全場焦點之一,卻因為過早敗下陣來,現在更像是小丑一個。

  高如退站起身,遙指著溫去病,罵道:「玉虛真宗好大的手筆,姓袁的小子,你當這裡是江北,可以任你囂張嗎?」

  玉虛真宗?江北袁家?

  這兩個大招牌砸出來,全場又再次靜默下來,沒人能開口,黑斗篷客們也目光緊縮,這兩個來頭太大,超過他們能夠招架,讓他們直接想到計畫走漏風聲,甚至高家陽奉陰違的背叛可能。

  「……走!」

  恨恨地看了一眼,黑斗篷客集體掉頭離開。溫去病看著他們的背影,觀察他們的動作,若有所思,這時全場爆出一連串的掌聲,轟然若雷動。

  雖然這只是一場奴隸拍賣,卻拍出了史無前例的天價,奴隸商人們都嗅出背後的火藥味,曉得這就是一場檯面下的戰爭,緊繃的氣氛得到紓解後,他們為勝者鼓掌叫好,共同參與行業史上新的一頁。

  龍雲兒站在台上,仍未能從一萬金幣的震驚中回復過來,不理解怎麼有人會用一萬金幣買下自己?他怎麼付得出?

  跟著,她漸漸意識到現在的情況,自己半裸著站在數百人面前,任他們目光掃視,自己從沒有在人前這麼裸露肌膚過,哪怕是小時候,當恐懼漸退,強烈的羞恥感湧上心頭,冷汗不住滲出,手上沉重的鎖鏈,幾乎拉垮身體。

  轟笑聲中,似乎有個堅定的腳步,一尺一尺地靠近過來,翻上了拍賣台,一把扯過自己手腕上的鎖鏈,讓自己整個人跌到他身上,接著,蒙著眼的罩子一下被扯掉……

  眼前,無數紅燭搖映,燭光照著自己半裸的身軀,紅肚兜、紅裙,依稀維持著新婚之夜的喜氣,而出現在自己眼中的這個男人,熟悉的面容、似曾相識的眼神,恍惚之中,他揭去自己眼罩的動作,像是在洞房花燭夜裡,輕輕揭下了自己的蓋頭……

  這一世、這一生、這一瞬……

  剎那永恆!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17 10:34 PM

十三章 鯤鵬血脈

  成功在拍賣會上一擲萬金,並沒有讓溫去病感到多少快意,相反的,他立刻要為自己的任性與不理性補過。

  相比之下,一萬金幣的大破財,只是小事一件,雖然為此要終止一些計畫,收回資金,賣掉幾處產業籌錢,未來一段時間內要累死累活,不成人形,可終究只是單純金錢上的問題。

  真正的大麻煩,是這場大騷動後引來的注目,一個應對失措,就是溫家承受不起的滅頂之災,不過,那些都是今晚之後的麻煩,而眼前,溫去病相信,自己若不速離險地,很可能沒命活過今晚。

  沒等正常的交付程序,溫去病直接爬上拍賣台,把龍雲兒拉起就走。如果可以,直接把這位大美人來個公主抱,會有英雄氣概得多,無奈自己已經沒有那樣的臂力與體力,若不是臉上特別抹粉化妝,甚至人人都會看出自己一臉病容,面色蒼白,然後從這特徵猜出自己的身分。

  「哇哈哈哈,新娘子啊新娘子,老子今晚作新郎,只要洞房,不要拜堂,哇哈哈哈~~」一臉淫慾迷心,都快流下饞涎的表情,所有人都不會懷疑,這個剛砸天價買下美女的男子,為何這麼急著帶美人離開?

  龍雲兒驚魂未定,仍處於腦裡一片朦朧的非現實狀態,只覺得那個扯著鎖鏈,拉著自己行走的男人,又粗魯又蠻橫,全然不顧自己的感受,可對於他表現出的一副急色、猥褻樣,倒是沒有太多的反感,因為不久之前,他也是用同樣的形象,用智能救了自己一次……

  忽然,前進的步子停住,龍靈兒險些撞在溫去病身上,當她定睛一看,發現前頭有人攔路,而且四周也被人團團包圍了,為首的……非常不幸,正是老熟人高如退。

  「小子,你太囂張了!」

  高如退攔在門口,殺氣騰騰,身上甚至還有酒氣,在剛剛的那段時間裡,他不知跑去哪猛灌幾杯,用以壯膽,現在酒氣壯膽氣,讓他再次有了蠻幹的勇氣。

  「以為有點臭錢就可以顯擺嗎?爺最看不起的就是你這種人!」

  「哇……你這話真嚇了我一跳,不過,講這些應該很過癮吧?平常應該都是你被人這麼說……」溫去病詭異一笑,踏前一步,壓低聲音道:「三少,其實我對你這樣的真漢子非常敬仰,我九成五客戶都和你一樣,沒有你這樣的率性人,我就沒生存空間了,我們可以交個朋友的。」

  「真、真的嗎?第一次有人這麼正面評價我。」高如退愣了一下,隨即又泛起陰狠之色,「你想愚弄我?當我是傻瓜嗎?」

  「沒啊,我是認真的,請三少看我認真的眼神。」溫去病低聲道:「大家都是出來玩的,是求色不是求氣,三少喜歡美女,我保證,送十個比這貨更好的美女,知情識趣,柔媚銷魂,用過的都說好,讓三少享盡艷福,你看,這貨一臉傻樣,臉蛋漂亮,躺平了就是條死魚,三少又何必……」

  「聽起來其實還不錯……但你以為爺真是傻子,看不出你在拖延時間嗎?」

  高如退陰惻惻地冷笑,一把塗抹劇毒的匕首,無聲無息刺向對方小腹,「學人談生意?你太嫩了,爺今天是十個美女也要,這個美女也……」

  冷笑在匕首刺中對方衣袍的瞬間僵住,那件看來不怎麼樣的袍子,赫然是暗藏護身法陣的高級貨,一陣抖動,暗藏的法陣激活,不但刺不進去,強大的反震力量,更讓匕首脫手飛出,高如退滿手鮮血,哀號痛叫。

  站在高如退身旁的護衛,一時也沒有放鬆警戒,見他出手不利,近身強攻,一爪扣向溫去病肩膊,出爪瞬間,雙臂血肉異變,覆蓋白毛,指爪如金鈎,赫然是四級的灰面鷲血脈。

  這邊一爪扣出,周圍的衛士也配合動作,有兩個人去扯龍雲兒,要先將她擒下,更藉著鐵鍊子牽扯,箝制目標人物,整體行動有序,組成殺局,可以看出這群高家護衛的素質,不過,這個殺局卻被一條手臂所破。

  四級的鷹系利爪,還未催發完成,還沒扣中敵人肩膊,就一下失去目標,溫去病搶先動作,舉起右臂,角度算得精準,雖然速度不快,卻好像對方主動將胸口,貼撞向他掌心,爪還沒扣著,掌心已經貼平胸膛。

  一著失利,這名護衛頭子還沒有太重的危機感,自己已是四級,中階巔峰,對方則看不出血脈覺醒的象徵,如果沒有血脈力量,別說空手,就算拿刀也未能攻破自己身體,這是自己的信心……直至一道強猛電流穿心而過。

  「龍……龍家的掌……」

  護衛首領吃力地吐著字句,卻連外溢口的黑血都冒著煙,頹然倒地。

  在面孔砸向地面的時候,他腦裡閃過許多念頭,有了很多疑問,這道電流其實不是很強,如果不是貼著心口近發,未必能破自己中階巔峰的護身力量,不似傳聞中龍家雷電的威猛,更何況……電流擊發,卻沒有血脈覺醒的跡象,這不合理,甚至不可思議……

  當事人查覺到許多異常,卻再沒機會講出口,而其他人所看到的,則是頭目出手,被瞬間破招,敵人只出一擊,就讓中階巔峰的頭目,背後冒煙,倒地氣絕,再加上他死前所說的片語,所有人自然聯想,忽略了不合理。

  「龍家的掌心雷?」

  「龍家的人?」

  比之玉虛真宗、江北袁家,龍氏一族的名頭無疑更具真實性,尤其是後頭還帶著一名純血龍女,看來就像龍家派人來帶回了。

  這麼一想,就沒人敢造次,所有護衛不約而同地退開,連高如退都心驚肉跳,退了兩步,驚疑不定地看著那個男人,「你……你到底是……」

  「整碗端走,不叫做生意,而是打劫,三少爺將來如果有機會談生意,記得有商有量才是王道啊。」

  溫去病大笑出門,沒有再理這些人,只是扯著龍雲兒手上的鎖鏈,拉著她一起走。

  龍雲兒身不由主,卻看出了一點,溫去病所用的絕不是什麼掌心雷,這不是因為他沒有龍家血脈,而是他一掌擊斃敵人,回掌抓著自己手腕,將自己扯近,避開敵人時,掌心上傳來的高熱。

  掌心雷是龍家的招牌絕學,自己見過的次數著實不少,基本都是強化本身生物電流,釋放攻敵,從沒有人練成掌心雷後,電流釋放,搞到自己手掌高熱難散的,而且……剛剛的觸感,不只是燙,好像還有皮開肉綻,甚至……焦掉了。

  (……他一擊殺敵,自己也傷了?他的實力到底……)困惑於這個問題,龍雲兒被溫去病拉著衝出門,離開了這個彷彿惡夢一般,卻又刻骨銘心的拍賣會場,衝到了外頭。

  這應該是自由的開始,但事情卻沒有那麼容易,幾乎才剛衝出去,就在外頭被人攔住,剛剛也在場內競標的那些黑斗篷客,全攔在外頭,一看己方兩人衝來,馬上合圍。

  又一次陷入被包圍的窘境,但這次情況更加惡劣,就是龍雲兒都感覺得出,這些人比前一批厲害得多,不但三四級的中階不只一個,隱約散出的氣機,可能還有高階人物潛伏……也不只一個。

  「哎呀呀……看來好像跑不掉了啊。」

  溫去病瞪著前方的黑斗篷客,這些人重新回來,居然用黑巾把臉蒙住,打定主意要保密到底,不過,從那份充滿惡意的強勢,可以看出他們也下定決心,無論如何要把人帶走,完成任務!

  「可以給個商量餘地,大家用文明人的方式來解決嗎?」溫去病笑道:「剛剛裡頭的那個胖子,我說先給他一件肚兜將就,他偏要堅持搶人,不肯多等,結果大家鬧出了人命……他是豬玀,你們總不會和他一樣層次吧?」

  龍雲兒心頭一緊,擔憂自己會被交出去,但溫去病卻扯著她的鐵鍊子,將她藏在自己身後,儘量不暴露在敵人的目光下。

  「你不用虛張聲勢,你不可能是龍家的人,那裡沒有你這號人物,恐怕……江北袁家也沒有。」

  一名黑斗篷客沉聲道:「掌心雷不是你這樣使的,你根本不會龍家的武功,剛才不管你是怎麼做到,應該都是勉強為之,代價……不小吧?」

  「……你覺得呢?要不要來給我轟一掌,再來判斷我會花多少代價呢?」

  溫去病談笑回應,目光卻在周圍確認,照說拍賣會鬧出這樣的騷動,有人花了重金買下東西,還沒出門就被打劫,主辦拍賣會的黑幫,甚至本城士兵,都會過來維持秩序,否則以後誰敢來花錢?

  (但現在卻一個都沒來,還連本來該在這駐守的人也不見,是被調走了吧?

  這就表示,這群人確實與高家相勾結……很好,這樣其實更好……)溫去病嘆了口氣,「沒有得談了嗎?真是很遺憾呢。」

  這邊還在嘆氣,一名斗篷客已搶先動手,身形一閃,斗篷飛揚,一個簡單的動作,竟如鯤鵬展翼,一翅遮蒼天,將兩人籠罩在底下,光只是看著那蔽天黑影降下,就頭暈目眩,全身無力。

  鯤鵬血脈.高階覺醒!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17 10:34 PM

十四章 帝室李家

  從進入高階開始,血脈覺醒的力量就真正開始發揮,不再只是讓部分肢體異化,而是以人身將覺醒的血脈復現出來,成為半人半獸的新戰體,個別機運好的,甚至血脈返祖,提純歸元,由雀化鷹、離蛇成蛟,將實力數倍提升。

  黑斗篷客這邊一動手就是高階,打的主意也是速戰速決,畢竟,兩個目標人物,別說沒有高階,甚至連低階都算不上,讓一名五級高手出來,根本是拿大刀砍蒼蠅。

  鵬翼遮天,黑影蔓延,這一掃應可成功捉拿兩人,過去他們見過許多悍匪,都折在這招手裡,這回自也不例外,但就在鵬翼演化至最強時,發招之人輕輕「咦」了一聲,充滿訝異。

  只有他自己知道,斗篷之下,忽然生出一股力量,抵抗著自己的翼拂,如果說鯤鵬展翼,遮斷蒼天,無所不蔽,那這股抵抗的力量,就如柔韌野草,看似微弱,卻不斷不盡,看似被遮斷,卻於盡處飛快新生,讓自己的翼拂不能全功。

  而且,這微弱卻柔韌的小力,雖不起眼,卻有不尋常的氣息,彷彿孕育天地至理,陰與陽,一盡一生,循環往復,雖鯤鵬能遮九天、覆九地,卻壓不下這陰陽妙理,被一點一點地分解、卸去力量。

  這不是任何血脈之力,何況斗篷底下沒有血脈發動的反應,但大地之上,除了先天血脈,還有後天戰技,而自己確實知道一門這樣的絕技,或者說,只要是個人,就不可能沒聽過……

  「……雙極輪?」

  一聲低呼,發自他的口中,震驚到他自己,也驚呆了一眾同僚,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。

  「沒搞錯吧?只有玉虛真宗的大人物才可能……」

  「現在是講這個的時候嗎?」

  追求速戰,沒人想多事,就算這是玉虛真宗上三品絕學,會的全是大人物,也只能先壓下不管,而鯤鵬血脈覺醒的那名武者,驚呼出聲後,又覺得不對,斗篷下的那股抗力,與傳說中的雙極輪還是有區別,柔韌有餘,化力的效率不足,似乎不太對勁……

  這念頭甫生,那股奇妙柔勁消失,取而代之的,則是一道高度集中、如同山洪奔沖的雷電暴流,瞬息釋放,抓準鯤鵬展翼被陰陽之氣擾亂,出現破綻的一瞬,從縫隙處一擊而破。

  燦爛雷光沖上十幾米的天空,燦然奪目,被焚裂、破散的黑色斗篷,四下飄飛,那名鯤鵬武者雖然毫髮無損,可身上斗篷破散,得意招數被人以微弱的力量破解,等若輸了一招,還是輸在力量遠不如自己之人的手上,無比的奇恥大辱。

  堂堂高階武者,鯤鵬血脈,竟然被可能只是低階的人破招,不但他自己羞憤難當,連身旁的同僚都面上無光,羞憤之下,他雙眼一瞪,一爪直襲溫去病的腦門,已然動了殺念,不留餘地。

  「呵……」

  溫去病的右臂,軟軟垂下,不自然地扭曲著,似乎已不能舉起,但對著敵人的攻擊,他動也不動,只是把龍雲兒拉在背後,將她護住。

  一爪將要打中,驀地,兩道寒光在這一爪的上方出現,一道從溫去病身後躍出,一個從鯤鵬武者的身後躍高下擊,兩道寒芒的目標,都是那名鯤鵬武者,力量一中階、一高階,攻擊無招可言,破綻百出,但鯤鵬武者卻尷尬地收招後退。

  連退數步,鯤鵬武者又羞又氣,這兩個偷襲者的攻擊,處處漏洞,只要自己反擊,一定能將他們瞬殺當場,但自己卻不得不退,因為這兩人的攻勢中,沒有留一分防守的意念,完全是以命換命的打法,一招殺掉他們後,自己恐怕不死也重殘,不得不退。

  又一次丟臉,但這回不用擔心被人恥笑了,因為他所有的同僚,這回都不得閒,幾道寒光,分別自他們的背後襲來,因為之前注意力被溫去病引住,缺了提防,待得察覺偷襲,已經慢了一步。

  「鐺!」

  「哐噹!」

  「殺!」

  「嗚哇!」

  激烈的戰鬥,在瞬間爆發,對於黑斗篷客的一方,簡直就是無妄之災,他們身負重要任務,入許都以來就低調行事,不願節外生枝,沒人認得他們,更不曾與人結怨,怎麼偏在這節骨眼上被人襲擊?

  普通的襲擊也還罷了,來攻擊的人實力不弱,持有利器,不好招架,更糟糕的是,這些襲擊者都不要命,出手都是同歸於盡的路子,甚至拚著自己性命不要,也要斬下敵人一隻手。

  這完全就是死士,沒人想和死士戰鬥,但此刻卻已抽身不得,來襲的死士之中,竟有三名高階,又事發突然,首波交接,就有兩名中階的黑斗篷客,在慘叫聲中被斬殺,還有一名低階的黑斗篷客,與來襲的高階死士同歸於盡。

  戰局一下進入白熱化,更無比混亂,哪方都再顧不得他方,而低階武者竟然與一名高階武者玉石俱焚,還是高階直接奔著低階去的,這種絕頂荒唐的事,黑斗篷客那邊瞠目結舌,心中狂叫荒唐,溫去病卻是暗叫可惜。

  局面忽然的演變,背後黑手當然是自己,雖然自己任性、衝動、固執,偶爾還有點變態,但在自己諸多缺點中,至少不包括「無謀」這一項,早在高如退來攔人的時,自己就已經準備,把此次伏藏的後手用上……原本用來強搶九陰殘篇的後手……

  (若引起人關注,溫家未必能拍下九陰殘篇,即使砸天價拍下,消息傳出去,也斷然守不住東西……若不能低價到手,就乾脆強搶,青衛、璽鴻實力不足,只能就地招募一批狂戰死士來增加戰力……)招募的方法,非常簡單,今次送上場拍賣的那批高階兵器,事前早就被自己動了手腳,只要在兩百米範圍內發動,外圍的咒布就會發動,兵器內打上的增幅法陣會全力運作,把咒布中的藥力狂提十倍。

  拍賣會場是密閉空間,事發突然,結果多半是人人中招,理智盡失,瘋搶那幾柄邪兵,搶到手的,直接瘋得更徹底,為兵所控,順應自己的召喚,到自己所在之處,見誰就殺誰。

  這些人,能在混亂中搶到兵器,不是運氣超好,就是本事夠硬,為邪兵控制心神後,生命被搾取,爆發這一生原本未必能達到的超絕力量,有三人因此打出高階力量,其餘最低也是中階,乍看起來,確實是一支很恐怖的突擊隊,更重要的是,他們對自己的存在,將完全無視。

  「什麼也別想,當什麼都沒看到,跟著我走。」

  低聲對龍雲兒說了一聲,溫去病護著她,走著斜行步,左三步、右三步,以此交錯,那些狂暴的持兵者,彷彿看不到他,就這麼讓他輕鬆走出包圍圈,遠離這場亂戰。

  這時,戰況生出變化,黑斗篷客中,漸漸有人看出這些死士的情形不對,不是決心赴死,而是理智盡失,被什麼東西給操縱了,再加上兩名目標行動詭異,那群瘋狂死士見人就殺,居然對近在咫尺的他們視若無睹,這分明有鬼。

  拼命爆發的力量,對於同級數的武者,只能難住一時,不能長久,幾回合過後,這些持有妖兵的死士,身上都出現多道致命傷,雖然靠著瘋狂意志,一時不死,卻也撐不了幾招。

  就在他們將要敗陣時,兩名死士衝向鯤鵬武者,捨命攻擊,卻由於破綻太多,被逐漸習慣這種攻殺的他逮著機會,拚著身上多兩道傷痕,先將他們一破顱、一穿心,再兩爪奪來他們的兵器,「刷」、「刷」兩刀,把兩名死士斬成四段。

  剛剛的戰鬥中,敵人手上的利器,大占便宜,鯤鵬武者雖然一度拿出了自己的爪勾兵器,卻被削斷,早就對這些利器垂涎不已,眼下雖然被斬了兩道,流血不少,但能有兩件高階兵器入手,想想真是過癮,想想真是……

  不足三秒,鯤鵬武者雙目赤紅,如野獸般吼叫,舞著雙刀,不分敵我地攻擊身邊所有人,他修為本高,力量又被邪兵激增,這一下瘋狂襲擊,周圍登時死傷狼藉,更引發一下巨爆。

  爆炸的源頭,是兩股相等的力量沖擊,其中之一,是鯤鵬武者臨時提升,失控的第六級力量,而與之對撞的另一方,卻是貨真價實的第六級力量!

  一名之前並不出色,只是不斷閃躲,甚至從頭到尾沒說過話的黑斗篷客,被及身的斬擊迫得出了手,一出手,就是穩穩的第六級力量,一片紫色的星河異相,延伸擴散,鎮住鯤鵬振翅,鎮住場內其他異獸氣血,名符其實地一人壓全場。

  黑斗篷客中的首領人物,終於被逼得現形,雖然一力壓全場,他卻沒有半點喜悅,因為,他看見溫去病站得遠遠地笑了,笑這片紫色星河,笑這不該出現在此的東西,笑這些事後必被滅口的東西……

  (居然抓到一條大魚啊……九天星河轉,紫氣鎮乾坤……麒麟李家,當今帝室!)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17 10:36 PM

十五章 全然無用的絕對力量

  對於龍雲兒被拍賣一事,溫去病有好幾個猜想,光是有可能的幕後黑手,就有好幾個,而唯一的驗證機會,就是這群黑斗篷客,如果他們在戰鬥中被迫用了真功夫,就等於露了狐狸尾巴,哪怕他們能刻意掩藏,自己也不是瞎子或蠢蛋。

  現在,答案倒是出來了,不能說沒有料到,但的確是幾個選項裡頭,自己最不希望看到的一個,因為這秘密暴露,對方絕對會滅自己的口,沒得商量,而自己也沒剩下多少自衛力量了。

  「走!」

  又一次拉著龍雲兒斜行開跑,先往右,再往左,從混戰圈中脫離,越跑越遠,而身後卻傳來一聲憤怒至極的吼叫。

  「哪裡走?你一定要死!」

  那名黑斗篷首領虎吼一聲,全力發勁,不顧敵我,全面開震,拚著經脈受創,爆發的第六級力量,紫星河流轉,將附近所有人震開或震殺,出現瞬息的空隙,讓他衝出,追攻兩個目標。

  整場戰鬥,他特意觀察,早發現了溫去病的詭異動作,想逃又不快跑,左右斜行,拖慢速度,偏偏所有死士對他視而不見,這……想必就是關鍵!

  「別以為世上就你一個聰明,你那點小聰明,在絕對的力量之前,全然無用!」

  黑斗篷首領高速衝出,同樣左三步、右三步,要甩開那些死士的糾纏,可這想當然爾的策略,卻在執行時出了大問題,他幾下斜行,速度放慢,那些被他一度甩脫的瘋狂死士,沒有因此看他不見,反而因為他的減速,重新追上了他,不要性命地攻殺。

  一樣的動作,為何人家能脫困,自己卻被攔住?豈有此理?

  黑斗篷首領氣到發暈,卻見溫去病不再斜行,不再放慢速度,而是沒命地往前狂奔。

  「……你!」

  「哎呀,耍小聰明的很快就要逃掉了,而有絕對力量的,就繼續在那邊幹苦力活吧,不要介意啊,我知道你盡力了。」

  「休要得意!我定……」

  氣到差點咬碎牙齒,黑斗篷首領預備不顧一切,拿出真功夫來掃場,但手下鯤鵬武者揮刀斬來,威勢驚人,不得不分神去招架。

  一咬牙,他腰間彈出紫銅色的長劍,劍形古樸,卻隱隱有皇氣,一劍斬出,對面的兩柄邪兵相形見絀,立遭壓制,跟著,顏色一下變得熾紅,彷彿鐵入爐中,燒到最旺時候的顏色。

  有這現象的,不只是與他相抵的那兩把,還有幾把分別持在他人手上、掉在地上的,全都不約而同地變色,亮度瘋狂提高,高到了一個讓人覺得危險,想要尖叫的程度。

  他看著這些亮到刺眼的兵器,再看看溫去病彷彿夾著尾巴,瘋狂逃命的背影,恍惚之中,他像是明白了什麼。

  ……在絕對的智能之前,絕對的力量,其實真沒有那麼絕對……

  ……這個世界,果然還是給聰明人玩的。

  ……唉!

  「轟隆!」

  一聲震耳欲聾的驚天爆響,伴隨著狂暴的能量釋放,強光、高熱、火焰,瞬息吞沒了附近六、七十米,甚至連拍賣會場都沒能倖免,半棟建築物被毀,數里之內的門窗玻璃全碎,一堆人出現聽覺障礙。

  至於在爆炸的中心點,只餘一片焦黑,有焦屍殘骸、有扭曲變形的兵器,唯獨就是沒有活人,那些妖兵作為爆炸的起點,融化蒸發得乾乾淨淨,什麼也不留,就算有人猜到事情脈絡,想找證據,也絕不是那麼容易……殺人滅火,毀屍滅跡,專業人物自然有專業手段。

  事發之後,許都城內亂成一片,本地黑幫固然亂,高家更發下一連串的指令,想把情勢控制起來,更甘犯眾怒,封斷許都對外交通,城門緊閉,靜待調查。

  這看似一個很正常的動作,可直到實行下去,高家才知道難度。因為拍賣會的緣故,這些受邀來參加的賓客,全都不是善男信女,不是會乖乖聽命的平民百姓,他們如果不是江湖人物,就是背後大有來頭的商賈,每一家都代表著若干勢力,更從來就不是奉公守法之輩。

  高家關閉城門,搜索犯人,這是可以的,但整件事撲朔迷離,流言四起,有人認為這全是高家一手操縱,先打垮了城內的政敵,徹底掌握許都,然後想坑殺匯聚這裡的各路商賈,奪其金錢,然後毀屍滅跡,不了了之,有位一擲萬金的神秘人物,就是這麼遭了毒手。

  流言過半是謊言,如果高家能好好解釋,其實不是沒人信的,但問題在於,高家自己也一頭霧水,弄不清楚發生什麼事,而他們清楚的部分,自家與另一邊的暗盤交易,偏偏又不能說出口,於是,眾疑難釋,在拍賣會結束後的十多小時,許都已經成為一個炸藥桶,內部壓力不住攀升,隨時都會炸開。

  然而,身為始作俑者,溫去病一早便不在城內了。

  事發之後,城門戒備森嚴,想要出城並不容易,但對於早就打算強行劫貨,大幹一場的溫去病,不事先預留好撤退管道,那才是奇事,在離開拍賣會場後,溫去病就帶著龍雲兒,趁搜查未開始之前出城,甚至連城門都沒走。

  不到一小時,兩人就被安置在城外的一間旅社,這自然不是什麼高級旅社,是那種車夫、苦力、行腳商人打尖過夜,停腳駐留處,大部分的房間都是通鋪,人員往來複雜,但這樣混亂的地方,通常也是最好藏人的所在。

  「到處都是汗臭味與小便味,夠髒的……浮萍居收我那麼多錢,給我安排在這種地方,最好這裡是真的夠安全……」

  溫去病看了一眼,窗戶外都是人影晃動,人聲吵雜,說這種地方會藏逃犯,估計沒人肯信,來追蹤搜索的人也不會信,所以,確實是個思想盲點,至於外頭的那些人,如果會亂說亂傳……浮萍居也不敢收自己那麼多的「撤退費」。

  (這次錢花得超多,又都是白花,虧大了……早知還不如讓我拿去搞幾個實驗,說不定能有突破,解決經脈問題或是製作幾件新武器出來……這回真的損失慘重了。)溫去病搖搖頭,現在並不是想這些的時候,與浮萍居簽訂的契約,是他們負責把自己撤出城外,如今契約已了,自己若要安全回去,就先要處理掉身邊這個大累贅……

  龍雲兒坐在床上,鎖鏈未除,大半個身體被陰影遮蔽,但雪嫩的肌膚,胸前鼓脹脹的隆起,即使只在黑暗中若隱若現,仍充滿著誘惑力。

  一路被帶到這裡,龍雲兒心情緊張,沒有半點得救的如釋重負,縮在床上角落,不時偷瞥著買下自己的「主人」,雖然反覆告訴自己冷靜,卻不自禁地想著他連說過好幾次的「要洞房」,心兒狂跳……

  「喂,別以為坐著不吭聲,我就當沒事了,如果我沒記錯,妳花了我一萬金幣,而且……剛剛被我買下了。」溫去病笑著摸了摸下巴,道:「這始終是個奴隸合法的國度,妳猜猜,我接下來會做什麼?」

  龍雲兒不知道該怎麼說,當溫去病獰笑著一步步走來,甚至坐上了床,她緊張得甚至無法呼吸,對這個男人接下來的動作,充滿恐懼。

  「鐺!」

  一聲輕響,纏在手腕上的鎖鏈,被一刀削斷,龍雲兒的雙手一下恢復自由,跟著,床上的被子蓋到身上,半裸許久的身體,終於得到了遮掩,雖然被子有點髒,卻是自己最需要的東西。

  龍雲兒抓緊被子,將身體緊緊蓋住,這才聽見溫去病冷笑道:「不用那麼緊張,也不用像是得了傷寒或瘧疾,妳想的事……嘿嘿,沒這麼容易便宜妳的。」

  話有聽沒有懂,龍雲兒困惑抬頭,卻看見溫去病早就離了床上,坐到桌旁,背對著自己,目光盯著手腕,不知道在做什麼?

  在剛才的戰鬥中,他的手掌似乎受了傷,整個逃亡過程,他的手臂都呈現不自然扭曲,嚴不嚴重不好說,但手腕與上臂都快擰成麻花,一般人的手哪可能這樣?

  「溫、溫家哥哥,你……沒事吧?」

  「……不怎麼樣,擬態的雙極輪,拿來對抗高階,自己仆街了,不過那種情況下,如果不用雙極輪製造機會,再發雷光槍,直接就掛了,現在……要廢一段時間了。」

  從側面看去,溫去病赫然正在把麻花般的手臂一圈圈轉回來,然後就著準備好的木板,兩邊夾緊,用布條纏起,像在治療骨折一樣。

  詭異的動作,龍雲兒一下看傻了,直到看他單手夾板不是很順,這才反應過來,跳下床想來幫,卻因身上一涼,察覺到自己上身僅著肚兜,連忙扯了床上被子披身,這才快步跑過來。

  「我……」

  「不必!我受夠你們家了,需要用人的時候,就客客氣氣,訂親、送禮樣樣來,覺得沒價值了,就把人一腳踢出門去,幸好最近退婚流風行,不然我不是好沒面子?」

  溫去病冷笑著轉過身來,「我不會讓妳有跟在身邊服侍我的榮幸,一會兒就會踢妳出門,不會讓妳繼續帶衰我,但妳也別以為這樣是撞大運,如果有命回家去見妳那假仁假義的爹,說不定我有機會在奴隸場上,見妳第二次!」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17 10:37 PM

十六章 殺他全家

  「你、你說什麼?」龍雲兒一臉錯亂,「我父親……他與這一切有什麼關係?」

  「……妳別告訴我,妳到現在還覺得自己只是倒楣,才嫁到這就意外被牽扯,莫名其妙落到這下場?這一切根本是早安排好的,妳不是被妳夫家所累,相反的,妳夫家很可能是因為妳這掃把星上門,才被牽扯滅門的。」

  溫去病道:「想要強搶一名龍家美女並不容易,但若通過設計,走正常的法制,一切合法,那麼龍氏一族也不能再說什麼,只能吞下悶虧,將妳視為家族的恥辱,主動抹殺,不管妳什麼下場,安靜消失就成……」

  聲聲字字,龍雲兒入耳一呆,在被送上場拍賣之前,她一直覺得自己只是無辜受牽連,但有了拍賣場上發生的那一切,她隱約覺得不對,現在被這麼一點破,整個人如墜冰河,陣陣寒意從體內散發出來,顫抖著聲音說話,卻講不完整。

  「是……是什麼人對我……」

  「那批人的出手,妳自己看到了,雖然遮遮掩掩,最後還是拿出真本事來,嘿……九天星河轉,紫氣鎮乾坤,妳別說妳沒看到,也別說妳不知道這是啥?」

  「……紫星河,解裂天下一切真氣……」龍雲兒吸了一口氣,很艱難地吐出那個字詞,「麒麟……李家。」

  麒麟李家,七大世家之首,更是當今帝室,坐在帝皇寶座上的皇族,紫星河是根源於血脈的特殊技巧,沒有皇室血脈的,怎麼練也練不成,換句話說,要劫走自己的那批人,來自……宮內?

  事情怎麼會是這樣?自己為何會和皇宮扯上關係?難道……不……但或許……

  諸般念頭錯雜,龍雲兒腦中亂成一團,就聽溫去病冷笑道:「不自欺欺人就好,妳那虛偽老子不是最標榜忠君愛國,忠君都忠到被妳們族長討厭的嗎?這件事他不知情?沒有參與其中?我信妳都不會信啦……」

  「住口!」

  遭難至今,始終平和以待的龍雲兒,首次動了怒,回斥道:「我爹不是你說的那種人,他是個真正的好人,真正的君子!」

  「哦,我說他什麼了嗎?我只說他忠君愛國,忠到只要一道聖旨,他就會立刻把女兒送出去,這有錯嗎?」溫去病笑道:「還是妳要說服我,他其實不是這種人?」

  「遵循王命,是每個臣民的責任,難道不是嗎?」龍雲兒遲疑了一會,終於還是把話說出口,「我知道你一直記恨當年的事,但溫伯父是做那個的,而我聽說,你後來也入了這行,還……害了很多人,溫家哥哥,其實當年你離開的時候,我一直希望,你能走正行,將來堂堂正正地回來……」

  「我離開的時候?妳是指,我被你們澆了一身大糞,然後被踢滾出門的那次?還是被綁在馬尾上,被拖出去的那次?我沒印象了,辜負了妳的期望,真是抱歉喔!」

  溫去病一拍桌子,冷笑道:「我老頭子和你們家認識的時候,他就是幹奴隸商人的,你們訂親的時候沒意見,卻拿這當退婚藉口?睜大妳自己眼睛看看,這是國家合法項目,我有牌的正經商人,妳有什麼意見,請找相關部門投訴,不要在這裡發神經!」

  「可是……你害了很多人,特別是碎星團的人,他們……都是好人,在戰爭的時候,他們救了很多人。」

  「他們全是戰犯,每個是國家頒令追捕的重犯,隨便哪個拉出來,身上都有一串罪名,我是為民除害,家裡獎狀都堆得當衛生紙用了。」

  溫去病哂道:「一群囚犯,臨時被招募成兵,打了幾場勝仗,就自以為是英雄,也還真被妳當英雄了?英雄這麼好當,我天天替社會除害,妳還不快點用崇拜的眼神看我?」

  「……他們是被冤枉的,你……追著他們不放,我聽人說,碎星團被帝國迫害後,最後其實是亡在你手裡……」

  龍雲兒閃著淚光,像說著自己家人遇害一樣,道:「他們說,你……你抓住碎星者家裡老老小小,逼著他們現身投降,不然就殺他們全家,這些事……你真的做過?」

  「我做過的不會不認,他們先闖進我家裡,殺我的婢女、手下,留書示威,我就不能他媽的綁他們全家?他們沒綁我家人,只是因為我幹這行的,沒蠢到還留個家人去讓他們綁……他們這麼幹,是受冤屈後反擊?我這麼幹,就是溫千刀、溫剝皮了?」

  溫去病拍桌怒道:「他們的罪名,是皇帝欽定,刑部公告,妳想申冤,找皇帝告御狀去,我不過是個拿公款辦事的商人,還有,妳講到那群死囚犯就淚汪汪,幹,這麼情感泛濫,妳可以去救啊,說人家委屈又不敢行動,妳嘴炮王嗎?」

  「我有!」龍雲兒眼中含淚,毅然道:「那天,我和爹爹去了萬里沙海,就是為了……可惜遲了一步……」

  這是絕對犯禁的一段話,因為帝國內的九成人,都曉得萬里沙海發生了什麼事,那一天,碎星者四武神的山陸陵、褒麗妲殞落,與大批追捕者同歸於盡,這也是碎星者最後、最燦爛的一次戰役,從那之後,碎星者就只有被捕殺、屠殺的結果。

  龍雲兒所說的東西,絕對犯禁,如果讓人知曉,滿門抄斬是必然的後果,她明知如此,還把這話對不適當的人說出,溫去病可以想像她有多激動,事實上,聽她這麼慷慨激昂地認帳,溫去病也愣了。

  「瘋、瘋子……妳看起來正常,其實根本是個瘋婆子……」

  溫去病罵了兩句,腦裡昏脹脹的,正想再說,忽然小腹一熱,有某件東西起了反應。

  (我吃春藥了?好像沒有啊……我把什麼東西放那裡?探測器?探測器有反應了?怎麼可能?)探測器所偵知的,是放射能反應,是針對九陰殘篇而製作的,這裡是許都城外,距離九陰殘譜大老遠,怎麼會在這裡起反應?

  「……少說那些有的沒的,妳有本事就替他們申冤報仇,沒本事……躲回床底哭吧!」

  困惑心起,溫去病一下站起,也不管龍雲兒,逕自拉門出去,要先確認探測器所偵測到的訊息。

  一腳才跨出門,溫去病往臉上一抹,整個臉色就不同了,與剛才的紅潤大相逕庭,變得面色慘白,如有病容,連五官都有少許改變。鬧出這些騷動後,剛才的那張臉已經不能再用,只要不與溫家人在一起,恢復真面目,反而是最好的偽裝。

  易容喬裝,是自己的強項,如果有人在旁注意,必會驚訝自己的腳步、動作,與早先判若兩人,全然改變,加上臉也變化,根本就難以辨認。

  跟著羅盤顯示的信號強弱,很快來到旁邊的一間通鋪,乍看之下,沒什麼異常,大部分的人都在睡覺,只有角落處有幾個人,在那邊竊竊私語。

  溫去病不動聲色,進入隔壁房間,裡頭人來人往,沒人多看他一眼,他朝朝角落走去,與剛剛那群人隔牆相對,把手往牆上一貼,閉上眼睛,似乎在倚牆假寐。

  外人無從想像,但自己的手骨,曾整根移除,植入人造物,還常常升級改版,現在已經是第六版了,除了能發動超級柔軟度,擬似絕學雙極輪,化勁無雙,還能夠敏銳感覺震動,把隔牆傳來的聲波,放大傳入腦中。

  「……拍賣會完了,死好多人……」

  「不空背著大家,把他那份送去拍賣,果然……早知如此……」

  「拍賣會……因為那份東西才這樣?那我們怎麼辦……」

  「那地方……大家當初一起……」

  由於手臂損傷的緣故,竊聽功能受到影響,聽到的話都斷斷續續,如果不是因為大致猜到事情脈絡,根本不知道他們在說啥,可現在……

  (果然,司徒不空不是一個人單幹,還有同伙……九陰殘篇只是殘篇,他同伙手上仍有東西,只要拿到那些東西,比拿到九陰殘譜更有用,還可以省掉一筆大開銷……)這是意外的好消息,溫去病著實欣喜,剩下的重點,就只是擒捉這些人,偷走東西,雖然還不清楚這些人的修為,但剛才一瞥之間,並沒有高手存在,偷襲暗算,應該不難……

  溫家的新一代,基本是溫清衛、溫璽鴻兩人訓練出來的,但很少有人知道,他們兩人當初也是自己一手調教、拉拔起來的……

  要擒人換消息,目前的準備還不夠,溫去病先回自己的房間,要重新準備一些道具,把身體做調整,同時,也要把房裡的那個人作安置。

  之前逃離拍賣會場的路上,與趕過來的溫璽鴻見了一面,雙方並未交談,只是遠遠打了個照面,雖然時間很短,但自己透過眼神與手勢,已經把命令發下去了。

  (截至目前為止,我沒用真實身分露面過,與溫家沒有直接關係,溫家還有置身事外的操作空間,青衛、璽鴻只要一臉無辜,把事情都推在我這陌生人身上,高家還不敢對他們怎麼樣,反而安全……)這原本也是事前議定的策略之一,溫璽鴻看到手勢命令,愣了一下,用眼神質疑一次,得到自己確認後,他便掉頭離去,像什麼也沒看到,以他的才幹,可以妥善安排溫家眾人的退路。

  (現在……就只要想想,怎麼把這妞扔回傲龍郡去……總覺得被她纏上,沒什麼好事啊……)溫去病認真考慮著,甚至也想出了辦法,但他確實忽略了,在自己一生中,大多數時候,都是事與願違的,自己才剛開房間門,就聽見客棧外頭傳來震天響的喊殺之聲。

  「呃……」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17 10:39 PM

十七章 土雞瓦狗,可以碎星!

  乍聽見外頭那一片喊殺之聲,溫去病真心覺得氣到手發抖,他百分百肯定,那決不是沖著自己來的,若是,陣仗不該只有如此,也不該在還沒背後捅刀之前,就先大老遠地喊殺,打草驚蛇。

  正因為如此,所以更頭痛,因為自己最主要的幾個仇家,如果忽然對上,自己都有應付的手腕,看似危險,其實全身而退的機率頗高,反倒是那些意料之外的麻煩,不曉得什麼人的,也沒有針對性的措施,忽然被卷入,以自己的傷損之身,危險不是一般大……

  (來的人數不少,這聲音……一百五十人以上,哪路人馬?幹什麼的?包圍了這間客店,尋仇?打劫?討債?)溫去病腦中閃過多種可能,一步邁入房中,龍雲兒早已站起來,緊張地看著他,話沒問出口,溫去病搶先道:「不要廢話,狀況不明,先把樣子改一改,妳現在這德行,去哪都是找麻煩上門……」

  乍聽這句話,龍雲兒還沒有往自己的相貌去想,只是注意到始終衣不蔽體的窘狀,臉上一紅,卻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。

  溫去病沒有解釋,卻開始脫衣服,龍雲兒吃了一驚,紅著臉顫聲道:「你、你要幹什麼?」

  「放心,不是幹妳,要幹的話我會先打聲招呼,但不必有過多期待。」

  溫去病解去外袍,拉起內衣的袖子與褲管,雖然只是很短的時間,龍雲兒卻看見,那些裸露的皮膚,到處都是橫一條、豎一條的疤痕,那麼瘦的身體,不知累積了多少的創傷,可以想像,這些年來……他是如何帶著溫家一步步發跡的。

  短暫的解衣,溫去病從手臂、雙膝上摘下四個套環,又從脖子上摘了一個,這些套環的質地近似象牙,顏色卻是透明,拿在手上,不專心看根本看不到,從身上摘下,也看不出人有什麼變化。

  「穿上。」

  龍雲兒正摸不著頭腦,就看溫去病把東西塞來,這時外頭的喧鬧越來越大,她連忙依令而行,學著溫去病剛才的動作,把這五個套環穿戴上。

  「這是我……從白眼狼工坊購入的幻形道具,基本原理是用能量做填補物,改變肉體的……算了,解釋多餘,直接操作吧。」

  溫去病指示著操作方法,讓龍雲兒存念觀想,自己則啟動道具,只見一陣陣能量漣漪,從龍雲兒身上發出,不過短短幾秒,她的體型就發生變化,雪白的肌膚變得黝黑,縴瘦體態更像吹氣球般漲起。

  「這、這個是……」

  「猜對了!這就是毀容後的妳。」溫去病上下打量一眼,「都說女人發福等於毀容,這話用在美女身上,效果特別明顯啊。」

  「我的樣子……」

  雖然沒有鏡子,龍雲兒依稀可以想像,自己現在成了什麼樣,髮色變枯黃,身形臃腫,光是看那十根短胡蘿蔔似的手指,還有水桶般粗的腰身,就知道自己肯定成了肥婆一個。

  大部分的女人,看到自己瞬間暴肥,肯定驚惶失措,又跳又叫,但龍雲兒卻相當淡定,似乎容貌什麼的,從沒被她看得太重,當成命根子,倒是對這套道具的運作,她顯得非常有興趣。

  「這五個環,是讓人瞬間變胖、變瘦的道具嗎?」

  「變胖是的,變回原樣也可以,變瘦還沒妥善掌握,如果能夠穩定用這環變瘦,我還賣什麼奴隸?光做減肥生意我就成帝國首富了。」

  溫去病沒好氣地道:「別太門縫裡看人啊,這套我親手……從白眼狼購入的裝備,看似簡單,卻能組成一個複雜而神妙的煉成陣,改變體型、膚色、氣息,甚至本身的生命靈波,除非倒楣撞上天階,否則地階以下,正常情形無法識穿,白痴都能用……」

  「你……為什麼……」龍雲兒低聲道:「溫家哥哥剛剛說話的時候,表情整個都變了,眼神整個亮起來,和之前都不一樣,你……真的很喜歡這些東西。」

  「多事!」

  溫去病表情一變,板起面孔,在房裡翻著櫃子。

  「……浮萍居好歹是九外道之一,收錢幫忙走人是講信譽的,把我們送到這裡,當然還會準備換裝的衣服。」

  溫去病找出了幾件衣服,有男有女,都不是太乾淨,卻很合此地的氣氛,連忙逼著龍雲兒一起換上,很快就讓兩人搖身一變,成了兩個普通人。

  「對了,等會兒要是有人問妳,我們兩個就是……」

  話說著,溫去病忽然皺眉,跟著,就有人一腳踢破房門,闖了進來。

  進門的,是幾個蒙面漢子,手執鋼刀,完全就是一副打家劫舍的山賊樣,溫去病都看得有點意外。

  以現今世道,山賊、路匪之類的確實不少,但這裡怎麼說也是許都郊外,怎麼可能有一百幾十名山賊固定存在,卻不遭清剿的?看這陣仗,要說有人假借山賊的形象行事,還比較有說服力。

  幾個蒙面漢子進了房來,看到裡頭一個面色蒼白的病容青年,還有一個彷彿隨時會坐斷那張木凳的大肥婆,皺了皺眉,呼斥著趕他們離房,要搜查房間。

  溫去病唯唯諾諾,裝出一副卑微、膽怯模樣,拉著龍雲兒就往外走,發現整間客店的人都被趕出來,往門口集中,那些匪徒則挨著房間,逐個搜索,不知在找些什麼。

  到處都是明晃晃的刀劍,龍雲兒心中緊張,低聲問道:「他們……這是幹什麼?」

  「看不出來嗎?這是把人集中,然後大屠殺……」

  「什麼?」

  「兩成的機率啦,他們的人數與態度不對,這麼幹的機會不高,應該只是要搜索全店,至於店裡的客人……一看就知道都沒錢的,聚集起來打劫的機會小,那運氣好只是挨個搜身詢問,運氣不好,就是抓俘虜了。」

  溫去病調理分析,列出可能,龍雲兒暗自點頭,本來完全茫然的前路,被他這麼分析,會遭遇什麼?該如何應對?一下都清晰起來。

  「抓俘虜?他們為什麼要俘虜?綁架勒贖?」

  「不清楚,也沒興趣知道,等一下我製造機會,妳和我一起離開,先從人群中脫離。」

  「那其他人……」

  「其他人?」溫去病瞥向龍雲兒,哂道:「如果他們一個個也賣身給我,也值一萬金幣,我要是不把他們一個個平安送離開這裡,就跟妳姓!」

  聽得出來,這是明顯的嘲諷,龍雲兒臉上一紅,覺得自己真是什麼也不懂,什麼也不會想,都這種時候了,還存在不切實際的想法……不應該再給人添麻煩了。

  兩人走在人群中,沒有引起太多側目,很自然地站在人群一角,來到客店外,就看到百多名盜匪,年紀有老有少,服色各自不同,唯一共同點就是黑布蒙面,手持刀劍,確實有幾分山賊樣。

  也不是所有的客人都束手聽命,有些自負勇力的,就直接闖殺出去,但尋常的車夫、腳夫,縱然有些氣力,又怎奈得住人多?幾名外闖的壯漢,屍橫就地後,其他人也老實了。

  當店內客人出來過半,旅店內忽然傳出氣爆聲響,有人在裡頭動起了手,而且不是尋常的打架,從氣勁沖擊的程度,是已經血脈覺醒,有正式「力量」的武者,幾個人一陣亂鬥,薄薄的木板牆壁哪撐得住?很快就有一片牆壁炸裂,一道身上染血的人影躍出。

  這人雖然受傷,修為明顯比其他人高出一籌,縱身飛躍時的姿態,彈跳如蛙,一躍就七八米高,溫去病肯定他已肢體變形,進入中階,怪不得能強行突圍。

  溫去病冷眼旁觀,對這人的身形、聲音有印象,正是司徒不空的同伙,剛剛竊竊私語的那群人之一,他們與「山賊」發生衝突,如果不是因為身懷重寶,搜查時起了衝突,那就是……山賊一開始就以他們為目標!

  (不過……只是中階就想逃跑,除非身懷異術,否則……也未免太小看這個江湖,這裡可不只十個八個山賊啊……)一百幾十號人的勢力,有一兩個中階鎮場,是情理之中,因此,當山賊群中有一道勁風飆起,如鷹遠颺,瞬間拔高十餘米,搶在那名盜賊上方,一刀斬下,血光乍現,溫去病絲毫不覺得訝異,只是,有少許皺眉。

  (一刀五段,不留活口……下手這麼辣,他們不需要口供的?這票傢伙危險啊!)溫去病暗忖,正常情況下,自己有心算無心,伏擊中階武者,甚至一次打幾個中階,都有過半贏面,但早先爆發高階戰鬥,自己臂骨受損,身上攜帶的素材,又耗損大半,未及補充,戰力狂損一半,卷入中階等級的戰鬥,傷亡率過七成,該是避免危險的時候。

  拉著龍雲兒的手一緊,溫去病預備製造機會逃開,此時俘虜們正因為那邊鬧出人命,被嚇到起了騷亂,正是可用良機,不過,山賊中一名首領模樣的,站了出來。

  「各位稍安勿躁,我們無意傷人,只是取回自家的東西。」

  聲音宏亮,真氣充沛,瞬間壓過全場的吵鬧。

  「土雞瓦狗,可以碎星!各位,碎星者替天行道,請行個方便!」

  剎時,全場皆靜。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17 10:40 PM

十八章 旁觀者等同加害

  溫去病站在人群之中,耳邊轟然,像聽見一個龍游九天的霹靂,一時愣住,甚至沒察覺到龍雲兒的手掌也同樣僵硬。

  土雞瓦狗,可以碎星!

  十年前,這句口號,曾如野火蔓延,燒遍大地,成為各種族心頭共同的震撼,它的起源,是百族大戰正酣時,帝國軍的幾名大將,敗陣潰逃時,遇到一支新組成不久,成員基本是盜匪、罪犯、農夫的隊伍,說要來共赴國難,那些大將急著逃命,根本不理,甚至恥笑:土雞瓦狗,何能上陣?有何作為?

  當時,帶領這支雜牌新軍的人,一個怎麼看都不像軍人的讀書人,全然沒有初次上陣的緊張,淡然拱手。

  「雖土雞瓦狗……可以碎星!」

  跟著,他帶著這支亂七八糟的隊伍,徒步衝鋒,先是擋住了追擊的敵軍,再將之擊潰,再擊潰後方的本陣,擒殺其大將,再然後……短短數年間,他戰無不勝,敗盡百族,滅神絕魔,平定了那場動搖大地的戰爭,讓一手建立的碎星團,成為最璀璨的神話。

  土雞瓦狗,可以碎星,憑仗何來?無非……眾志成城而已!

  碎星團戰威最盛的那段期間,這句口號,如同九天震雷,懾服八方,堪稱人族的戰旗,只要這句口號喊出來,就能激勵士氣,讓人們奮勇上陣,以戰為榮。

  不過……隨著新帝國成立,碎星團被整肅,這個口令也成為禁語,已經很久、很久,沒人敢這樣當眾喊出來了,同樣的,「碎星者替天行道,請行個方便」,這話也很久沒人說了,說了……群眾百姓立刻報官,那就不好了。

  溫去病冷笑起來,看到群眾漸漸從震驚中清醒,竊語不斷,都在訝異怎麼這回碰上了碎星者?而龍雲兒除了驚愕,看來還有感動,手摀著嘴,眼中一片溼潤,溫去病甚至都想問一句:「是怎樣?妳終於找到組織了?」

  那個語出驚人的山賊頭領,在表明身分後,直接摘下蒙臉黑布,朗聲道:「那邊的幾個人,從我們手中偷了一批緊要事物,我們一路追蹤到此,驚擾到各位,甚為不安,在此致歉。」

  說完,山賊頭領彎腰行禮,跟著道:「我是碎星團第三大隊麾下的韓星魂,和這些無家可歸的弟兄一起,這附近的幾座山頭,都是我們的地盤……」

  溫去病越聽越怪,如果是當年,那也就算了,如今碎星者全是被緝之身,這傢伙蠢到當眾報姓名,已經古怪,還扯什麼地盤資料的,難道……是想要招人入伙?

  才剛這麼想,就聽旁邊龍雲兒低聲驚嘆,「第三大隊……那是迅雷神盜尚蓋勇的麾下了,可惜……不是叔叔的第一隊。」

  「幹嘛一副嚮往的表情?妳該不會要說,妳從小的志願就是加入叛逆組織,然後滿門抄斬吧?真是有前途的行業……」溫去病嘲弄道:「早點把這志願說出來,人家就不用費那麼多功夫,才送妳上拍賣會了。」

  龍雲兒不知所措,不曉得怎麼開口,理智上也知道這樣非常不該,但即使如此,自己牢握的手掌也放不開……這是自己一個深埋在心的願望,自從萬里沙海外的那天後,自己想要一見碎星者的心願,就從來沒有停止過,越來越強烈……

  「……我們最近將要作一樁大買賣,重光碎星團,但欠缺人手,所以趁這機會,我們希望招募新的團員。」

  韓星魂朗聲道:「哪位願意加入我碎星團,成為姊妹兄弟的?請站出來。」

  龍雲兒望向溫去病,後者聳聳肩,一臉譏嘲,她咬了咬牙,一下往外站出,登時引發騷動。

  韓星魂看了看龍雲兒,微微皺眉,似是懊惱居然來了個臃腫肥婆,全無未來性可言,但隨即也展顏道:「歡迎這位姊妹的加入,還有其他人嗎?」

  或許是因為有人帶頭,接著又有兩個人站出來,溫去病看在眼裡,著實感嘆,碎星團往日的威名與形象實在太大,即便六年來官府打壓剿滅,抹黑誣賴,可深植那一整代人的形象,不是這麼容易能抹滅,在明知是送死的壓力下,仍有人願意回應號召,棄明投暗。

  韓星魂又喊了兩次,不再有人出來,這才嘆了口氣,道:「碎星團從不勉強拉夫,既然沒人願意,那麼,接下來我們也招募雇工,只要願意接受我們雇用,幫忙開礦作工,不用上陣,我們一概給予比市場多五成的薪資,有誰願意?」

  在這處客店歇腳的,很多都是擔夫、腳夫之類的底層人士,腦子不清楚,只要有錢賺,什麼粗工、累工都願意幹,就算替山賊幹活也可以,聽這麼一說,登時有十多人站了出來。

  韓星魂看著這十多人,大部分都是身體粗壯,皮膚黝黑,一副苦力樣,但裡頭還是有一個臉色蒼白,面有病容的青年,看起來彷彿風吹會倒,搖搖晃晃,真不知來了幹什麼?

  前前後後,兩批大概十六七人,和客店裡本來一百七八十人的數目相比,不過十分之一,韓星魂再喊兩回,確定沒人願意加入後,讓所有新加入的站一旁,嘆了口氣,「天意如此,韓某人事已盡……我碎星團從不拉夫強徵,但……替天行道,為所當為。」

  場中,沒幾個人聽得懂這些話,但包圍住客店的碎星團員,卻像等待許久,一聽見這句,馬上舉起刀劍,往內砍殺,剛剛還平和有序的場面,一下就成了大屠殺。

  在這裡的人,基本都是普通的苦力、店裡伙計,雖然因為尚武風盛,學過幾下把式,卻又怎敵得過專門的戰鬥員?頃刻間,大片屍體倒地,他們哀號、逃命,卻被四面包圍住,無處可逃。

  有些人試圖掏出身上錢財求饒,殺戮者左手接過財物,右手就揮下了屠刀,血染大地,還有些一面在殺人,一面就在屍體上掏摸搜索,找出金銀後,滿臉的喜悅……

  龍雲兒驚得呆了,這不是她預期會看到的畫面,更與幼時的美好記憶重疊不到一起,當時,那支拯救人民於生死邊緣的義軍,怎麼會……怎麼能把屠刀揮向普通人呢?

  下意識地,龍雲兒想往前站,腳步還沒邁出去,就被旁邊伸來的手掌一把攔住,溫去病竊笑道:「妳在不適當的時候站出來一次,現在又想站出來第二次?人生沒有多少機會可以一直站錯邊的……」

  「你為什麼……好像在笑?」

  「……哪有好像?我是在笑啊……」

  「為什麼……你還笑得出來?這種時候……你怎麼還可以笑?」

  「因為我想笑,而且笑了不會有人砍我。妳呢?在這時候貶低我,能讓妳找到一點安慰?滿足妳是好人的聖女心態?這樣會讓妳覺得高人一等?」

  溫去病手上用力,抓住因為這嘲諷,重新又想掙脫的龍雲兒,低笑道:「不過這回就先算了,這些傢伙一個個都是錢呢,妳別亂來,我自己來處理吧。」

  說完,溫去病放開手,連退數步,跌倒在地,驚恐大叫道:「殺人了……殺人了……死、死好多人啊……」

  大聲嚷嚷,引來了注意,這邊新加入的十幾個人,多半都在心驚肉跳,聽了這一叫,個個面如土色,生怕被屠殺波及。

  這邊的騷動,引起了韓星魂的注意,他朝這邊點點頭,道:「各位不用驚慌,既然入了團,就是自家人,自家人所受的苦,就只有自家人明白,我團最盛的時候,救過多少人命?若無我碎星團力挽狂瀾,今天的人間會是什麼樣子?」

  很多人都不自覺地點了點頭,這些願意加入、受雇碎星團的,不管誘因是什麼,多少都敬重碎星團的過往功績,覺得他們遭到整肅,確實是兔死狗烹,受了冤枉。

  「……但當我們被迫害、被冤枉的時候,那些為我們所救、受過我們恩惠的人在哪裡?有多少人站出來替我們說句話?沒有!我可以告訴大家,這樣的人沒有!我們逃到哪裡,就被追捕到哪裡,那些因為我們才保住的村莊,沒庇護我們,只是急著報官……」

  韓星魂道:「我們痛定思痛後,整理過往的失敗,得到一條重要原則:旁觀者等同加害,那些在戰爭中從不挺身而出,只等待我們救援的人,到了我們被肅清的時候,同樣也不會伸出援手,這樣的人……就是我們的敵人!碎星團落到今天這地步,這樣的人有絕對責任!我們……絕不會放過!」

  一輪話拋出,把聽到的人都震得不輕,龍雲兒為之惘然,覺得這話像是對,又好像不妥,只是說不出哪裡不妥。

  當她瞥向溫去病,只見溫去病正在掃視那些殺戮者,有些面無表情,似乎沒有被這話打動,可大部分的卻非常激動,說得正確點,他們壓根就沒留神聽話,純粹專注在搜刮物品與殺人行動上,為著賺得滿滿而興高釆烈。

  這些貪婪而狂熱的眼神,讓龍雲兒覺得整顆心都冰涼了,卻在此時聽見溫去病的竊笑。

  「……獵人頭啊,大家真是同行,巧了,我就是專門靠同行屍體發財的……」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17 10:41 PM

十九章 長途跋涉

  殺人之後,放火是必備手續,當碎星團帶著新加入的眾人離開,原來的那個客店,也被一把火燒成了白地,連同那些屍首,全都成了焦炭。

  溫去病等人,全都跟著一起上路,一開始還有人心存僥倖,現在所有新加入的人都曉得,自己現在所處身的,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情況?

  「……你一早就知,他們招募的時候,如果一直不加入,最後就會被殺?」龍雲兒道:「所以你才答應進來?」

  「可以這樣理解,反正他們在百族大戰期間就是這麼幹的了,只是次數不多,知道的人有限而已……會覺得光靠正義和勇氣,就能一路打勝仗的,妳也實在太天真。」

  溫去病道:「這是個難得的機會,我就是靠這些人來發財的,現在一下送這麼大批給我,買妳的錢有機會賺些回來了,這麼一百幾十號人,全都是錢呢,那些碎星團的舊成員更是寶貝……我每次看見他們就衝動興奮呢!」

  急切地摩拳擦掌,溫去病的模樣不似說笑,龍雲兒都緊張起來,「你別傷害他們,我……我不會讓你這麼做的。」

  溫去病哂道:「哦?妳能怎樣?舉報我?」

  「溫家哥哥對我有恩,我不會做背叛你的事。」龍雲兒認真道:「但希望你放他們一條生路,他們……曾經對我們有恩,如果沒有他們,今天我們……」

  「哼!過去的輝煌,難道可以當現在的免死金牌嗎?這可是動亂之源,至於說放條生路……」溫去病道:「剛剛死了一百幾十號人,就算太平盛世,人命不值錢,這可也是大案一樁,妳要放過他們,他們怎麼不放過那些無意加入的人?」

  龍雲兒為之語塞,真不曉得回話,而這趟遷徙之旅,一走就是三天多,完全都是穿山越嶺而行,龍雲兒有些懷疑,會否已經走出鷹揚郡範圍?自己有生以來,還從不曾這樣長途行走過,才走到第二天,就已經腳生水泡,疼痛難當。

  若在昔日,就算不論尊貴身分,光靠著出色的外表,也是身邊人爭相討好的對象,哪有機會這樣吃苦?但這回成了大肥婆,身邊人的態度明顯不同,自己走得氣喘吁吁時,沒人會過來扶一把,搖搖欲倒的時候,旁邊的人相爭躲避,怕被肥婆壓到,與以前根本是兩個世界。

  「……這樣就不行了?笑死人,還名門之後咧,走點山路就醜態畢露,如果不靠臉吃飯,妳這鳥樣,拍賣場上頂多十個銅子的價。」

  每次快要累倒,溫去病沒有過來幫忙,而是這麼丟一句嘲諷過來,自己又羞又氣,卻也不知打哪生出一股氣力,硬是撐著走下去,從頭到尾,沒有喊過一聲苦、一聲累,讓人看自家的笑話。

  當然,自己也不敢指望他會過來幫個一把,這想法太不現實,即使不考慮他與自己之間,兩家族的仇怨糾葛,純以眼前來說,他的身體似乎比自己這弱女子更糟,幾天山路跋涉,自己只是肌肉痠痛,磨出水泡,他卻咳得越來越厲害,臉色越來越白,一副隨時都會嘔血倒下的樣。

  還記得,溫家哥哥自幼體弱,住在自己家的那段時間,就常常咳嗽、發燒,很不得父親的欣賞,當初與溫家的聯姻,全是母親的大力促成,要不然,溫家哥哥的樣子……確實不是父親……或者說龍氏一族欣賞的類別。

  但說也奇怪,不管怎麼咳,怎麼冒著冷汗,這個男人始終不回頭地走著山路,沒要求過任何人幫忙,那決絕的背影,看在眼裡,自己常常覺得,會否他的身體沒有表面看起來差?又或者,在那孱弱的身軀內,無比頑強的精神力,早已超越肉體極限了?

  越看……越是覺得自己不了解這男人,他似乎與小時候一點也沒變,又好像整個不同了……

  三天不間斷的旅行中,首日停步休憩時,就有人來問溫去病、龍雲兒的身分姓名,事先沒有就這問題做過確認的兩人,一下就出了問題。

  龍雲兒遲疑道:「……兄妹。」

  溫去病皺眉道:「姊夫與小姨子。」

  兩種不同的答案,讓負責筆錄的人員皺眉,也讓龍雲兒詫異,有些想不到,這男人是如此界定自己與他的關係,換句話說,這麼多年過去,他對姊姊仍……

  「怎麼你們兩個說的都不一樣?到底是怎麼回事?」

  問到的答案不一樣,做筆錄的人緊張起來,手都已經按放在刀柄上,戒心大起,龍雲兒結結巴巴,不曉得該怎麼回答,結果還是溫去病上前,低聲解釋了幾句,那個書記員臉色登和,拱手與溫去病客氣幾句後,毫無疑慮地離去。

  龍雲兒好奇心大起,問道:「你怎麼解釋過去的?」

  「容易,這世上親戚一堆,表兄妹也是兄妹,這麼說就解釋得通了。」

  「那你又說……姊夫與……」

  「表兄妹是可以婚嫁的,我娶了妳姊妹,另一個說法也講得過去了。」

  「姊、姊妹?」

  「當然,不說得誇張點,那傢伙怎麼會一臉佩服的樣子?妳以為一個面面俱到的謊話好講嗎?」溫去病說著,忽然臉色大變,「哎呀,不好,說錯謊話了,他看妳是肥婆,肯定以為妳姊姊妹妹也是肥婆,我一塊肥肉吃不夠,居然不嫌油膩,又夾一塊,簡直是為民除害,佛心來著!一世英明,毀於一旦了!」

  「你……你胡說些什麼啊?」龍雲兒又羞又氣,卻又說不出太粗俗的文句,只是道:「你才是胖子!你全家都是胖子!」

  溫去病自然毫不理會,而在連走了三天後,目的地終於到了,那是一座兩千多米高的峰群,山勢既高且陡,如同猛虎伏臥,上山著實不易,但在群峰掩蔽間,有一片藏在雲霧當中,遠看不清的木造房舍,雖然簡陋,卻也略具山寨雛形。

  「……居然是這裡……還真跨線到了虎踞郡了。」

  見識遠非尋常人可比,溫去病一眼就看出這是什麼地方,對於這些碎星餘孽將根據地建於此處,大致可以理解,這邊地勢隱蔽,易守難攻,而且還……

  「對啊……一時沒往這邊想,臥虎山中,有著名的壁葬墓群……線索到這裡都拚上了。」

  溫去病將掌一拍,心中有數,司徒不空這一伙盜墓賊,有不小的可能就是在這山中得到機緣,從那壁葬群中找到了什麼,卻被這些碎星餘黨發現,一路追殺下來,這些人原本未必知曉山寨附近是塊寶地,被這麼一鬧,發現自己竟是住在寶地上,這才想要多集合人手來開挖。

  客棧大屠殺時,自己就看出來了,這百多號人中,真正行伍出身、打過仗的,頂多二十來人,裡頭有多少真待過碎星團的,一時還不好說,但剩下的絕大多數人,都是新近才招募過來,急速擴充的結果……廣招人手,應該是想要挖寶。

  (……接下來就是要看,對方手上有多少實力了?敢集中這麼多人把寶當礦挖,起碼也要有個高階壓陣,不是我現在能對付的……該不會有地階吧?有就死定了……找了這麼多人來,真挖到寶,會剩下多少人?大滅口是一定要的吧?)溫去病心中評估,籌謀對策,卻看見龍雲兒低著頭,看看寫寫,不曉得在做些什麼?湊過一看,只見她拿了條炭筆,在手帕上畫出山形,竟然是對著山勢在寫生,畫技堪稱上乘,雖只是寥寥數筆,卻已把蒼郁山勢勾勒出來。

  「妳還有這一手?」

  著實一奇,溫去病想不起小時候的龍雲兒,還擅長繪畫?卻見後者紅著臉,點了點頭,「隨手畫著玩的,我看這地方山形很好,就想畫上兩筆,平常我也有這習慣的,花鳥水月,畫下來之後,刺繡成圖……有很多親戚,都專程上門來討要呢。」

  溫去病有些訝異,多年不見,這丫頭居然變成了才女一名,也可以想像,龍雲兒的說法只怕還謙虛了,平常在龍家的時候,定是大批人潮蜂擁而來,就為了求取大美人才女的刺繡,光沖著她的天仙絕色,哪怕她繡工只是一般,都會被追捧,更何況……繪畫有此才情,她的繡工只怕也不一般。

  「……果然廢到家了,全是沒用的技能,學這些有的沒的,現在能幫上妳什麼?白痴一個。」

  照例又是一通奚落,龍雲兒面紅耳赤,想要抗辯,卻聽溫去病冷笑道:「妳到人家山寨門口,又不是很熟,妳就這麼隨便畫了,真當自己是大美女,畫什麼人家都感謝妳?」

  龍雲兒一驚,立刻知道自己犯了大忌,在山寨前隨筆寫生,瓜田李下之嫌,隨時可能送命,剛想要把東西收起來,卻有個聲音插入。

  「倒也沒這麼嚴重,既然大家一起入團,就是姐妹兄弟,不用太過緊張,唔,這其實畫得挺不錯呢。」

  說話的,赫然是韓星魂,他一下從旁冒出來,看著龍雲兒手帕上的寫生,點頭讚語,態度溫和可親,但龍雲兒心下一凜,知道溫去病一語中的,若非如此,這名領導人物怎會忽然趕來?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17 10:42 PM

二十章 同入碎星團

  溫去病、龍雲兒這對假兄妹,自然不可能使用真名,在報名的時候,由溫去病隨便編了「賈俊彥、賈美女」兩個名字交上去,在這一路上,兩人其實頗為惹眼。

  龍雲兒吃虧在外型,一個過兩百斤的肥婆,就算什麼都不做,光站在那邊都會很搶眼,但也不是沒好處,因為雖然外型惹人注目,但基本沒什麼人想看第二眼,她一點不似農婦的舉止,反而因此得到掩飾。

  溫去病就比較要命,他止不住的劇烈咳嗽,早成為別人目光焦點,雖然他有很好的演技,但過於疏懶的個性,沒法從頭到尾貫徹形象,明明應該是膽小怕事,畏畏縮縮的設定,被他表現得彷彿游山玩水般愜意,要不是因為他咳過了頭,旁人怕被傳染,下意識地躲遠,估計早就穿幫了。

  雖然如此,這對兄妹在韓星魂看來,仍是有點怪怪的,雖然說不上是哪裡怪,不過總覺得他們兩個和別人不同,也因此,聽說肥婆對著山寨畫畫寫寫,似乎在記錄地形,他就被驚動,立刻趕來,旁邊都還跟著幾名好手。

  要是沒有溫去病的那番嘲諷,這種行為就非常可疑,但聽了這對兄妹的對話,再看看手絹上的炭筆畫,韓星魂疑心盡去,臉上堆起了微笑,看來非常可親,「這畫好啊,賈小姐擅長丹青與刺繡嗎?後頭一定要多點作品,讓山寨裡多點文化……」

  「哇!妹子妳聽到了嗎?你的才華有人賞識啦。」溫去病笑道:「我這妹子小時候被你們救過,一直念著你們的大恩,想要找機會加入,現在總算得償所望。」

  以一個演員的能力來說,自己其實不合格,狡詐有餘,真誠不足,尤其裝不出那種真摯的眼神,想到就要吐,不過,自己也懂得借重長才,至少在碎星團的問題上,龍雲兒的眼神就真摯到不能再真了。

  「哦?有這樣的事?」韓星魂望向龍雲兒,道:「現在還記得我們的人,當真少了,如果能多點像小姐這樣的人,我們也就不至於這樣不見天日了……」

  「你們是山叔叔的麾下嗎?」

  從第一天就想問,龍雲兒終於逮著機會,把這個問題提出口,「山叔叔帶著團員,把敵軍打得落花流水,救了我們……呃,全村,我一直很感謝他。」

  韓星魂道:「山帥是第一大隊的領袖,我們是第三大隊,尚帥麾下的。」

  「尚帥?是迅雷神盜嗎?」龍雲兒感傷道:「碎星團遭劫時,聽說尚帥和韋帥是首批殞落的,帝國出動了大批高手,專門先對付他們兩個。」

  「因為他們兩位的專才,最不見容於和平時代,也最為難防啊……不過,坊間傳言也不能全信。」

  眾人邊走邊說,山寨的木門已經出現在眼前,雖然簡陋,卻設有結界,韓星魂道:「事實上,尚帥並未殞落,他雖身受重傷,卻仍殺出重圍,號召我們聚集在這裡,領導我們,重組碎星團。」

  「……真的?太好了!」

  龍雲兒又驚又喜,作夢都想不到,碎星團四武神居然尚有人在世,「迅雷神盜」尚蓋勇,當初是萬軍中取敵將首級於無形的絕頂刺客,因此,碎星團被整肅時,他的必殺順序,還在第一武神的山陸陵之上,若讓這個死神使者走脫,他的敵人沒一個能夠安寢。

  想不到,專業人士果然也有專門能耐,當碎星團的其他巨頭都殞落,迅雷神盜竟然還活著……

  「哇……真是太好了。」

  溫去病同樣也是驚嘆,說的雖然是喜悅之詞,卻沒有半點高興情緒,附近的幾名團員朝他看了一眼,想說可能是震驚過度,也不用深究,韓星魂則是道:「尚帥領導我們建立了臥虎寨,之後就出外找尋更多的兄弟姊妹,將他們帶回寨裡,我們則在此積蓄實力,等待時機……你們在這裡待下去,不用多久,就會見到他老人家。」

  「謝謝,我很期待……」龍雲兒說著,表情略顯落寞,「可惜,山叔叔不在了,如果他在,知道老戰友未死,一定會很開心的……」

  「也不用難過得太早。」韓星魂道:「不久前,我們得到消息,說是山帥未死,蟄伏某處養傷,最近準備復出,殺盡那些陷害我們的仇敵,還有那些追著我們不放的鷹犬爪牙……」

  「山叔叔也還在人間?」

  龍雲兒幾乎激動到要跳起來,就想追問詳情,但韓星魂一搖手,道:「此事關乎機密,不可多談,尚帥此次離寨,也是為了查探此事,若能迎回山帥,我碎星團重振聲威的日子就不遠了。」

  山陸陵、尚蓋勇,四武神有兩名都在人世,這個消息著實帶給人們震撼,那些新加入未久的團員,喜上眉梢,甚至有人大呼大叫,像天上掉了寶似的。

  龍雲兒震驚到喜極而泣,開心的模樣怎麼都遮掩不住,溫去病則是面帶微笑,類似的消息之前他就聽過,現在聽見也不會又驚嚇一次,要不是怕穿幫,連笑臉都可以省下。

  進了圍欄,放眼看去,溫去病用自己的五官六感,盡可能多蒐集信息。

  並沒有強大能量匯聚或是天地交感現象發生,證明此刻寨內最多只到高階,尚沒有地階武者的存在,不過,也可能是高手特別收攝力量。

  雲霧鎖寨,看上去一片都霧濛濛的,但仔細傾聽,仍可以聽見一聲聲彷彿挖礦似的金鐵敲擊聲,沉悶地傳來,方向依稀是西方山壁,聲音略嫌零落,估計工事進展不順。

  至於寨裡的人……

  溫去病瞇著眼睛,看似無精打釆,實則留意身邊走過的每個人,判斷他們的修為、大致程度,還有這座木材搭建的山寨,有怎樣的機關、防陣……

  忽然,他在兩個扛著鋤頭的男人身上,看見一道詭異的紅色,一在手臂,一在後頸,都呈花形,像是一朵正要綻放的花,登時心頭劇震。

  「各位請休息,我們已經準備好了房舍。」韓星魂指向不遠處的一排房屋,「正式的入團儀式和歡迎會,將在傍晚舉行,大家旅途勞頓,先休息一下吧。」

  「碎星團招待新人,真是好夠誠意。」溫去病搓著手,垂涎道:「現在改變主意,還來得及嗎?其實剛剛想了想,我也受過碎星團大恩,應該在大家需要的時候站出來,講錢什麼的太俗氣,我一毛不要了,拜托讓我加入。」

  「哦?賈兄有此覺悟,殊是不易。」

  韓星魂皺起眉頭,她周圍幾名幹部也一臉迷惘,想不通賈俊彥為何忽然轉了性,龍雲兒更心驚肉跳,道:「姊……表、表哥,這樣不妥吧?我覺得你不合適,萬一……」

  「不,只要有心,就是我們的兄弟姊妹,賈兄,我們歡迎你的加入,一起延續土雞瓦狗的夢。」

  韓星魂笑了笑,與身邊的幾名幹部一起離開,剩下一些小頭目,帶溫、龍兩人去到新搭建好的茅房,裡面有兩張木板床,還有兩張凳子,連桌都沒有,也算不上整潔,卻是連續數天跋涉以來,終於有間屋可以休息。

  龍雲兒坐到一張床上,鬆了口氣,腳上痛得厲害,心裡思潮起伏,想著後頭該何去何從?

  離家是為了出嫁,但周家滿門覆滅,嫁人已經是笑話一件,何況依帝國法理,自己已因罪官賣,終生身屬買家所有,不管這裡頭有什麼陰謀,除非有天大力量來平反,否則自己後半生的命運,就這麼定了。

  回家也絕不可能,帝國講究法治,家族如果庇護自己,就是與帝國刑法對著幹,更何況,這個陰謀若真牽涉帝室,自己死也不能把危機帶回家去……

  在自己還沒想清楚之前,事態就急遽轉變,自己跟著溫家哥哥逃亡,更被帶到臥虎寨來,照自己看,這一路上如果真要逃跑,還是有機會的,是他選擇不逃,要跟著來到這裡,背後用意為何?想想真是不寒而慄。

  多年來,接觸碎星團的人與物,是自己的夢想,雖然這些人落難之後的偏激行為,讓人非常難過,但他們曾有的功績、受過的冤屈,都是事實,這裡可能是碎星團最後的一點希望,自己不能讓這點希望之火熄滅。

  但……溫家哥哥好像只把他們當成賞金與貨物,計畫著將他們一網打盡,大賺一票,自己要阻止這種事發生,可……溫家哥哥對自己有恩,自己也不能讓他受到傷害,何況他身體差成這樣,已經不能再……

  愁思百結,龍雲兒想脫去鞋襪,看看長滿水泡的腳,可對面的溫去病卻猛地一把脫去外袍,對著這邊獰笑。

  「嘿嘿嘿……」

  「你……溫家哥哥,你想做什麼?」

  男人眼中的慾望,龍雲兒心驚膽顫,自己不是沒想過有這天,但總以為他不會幹出這樣的獸行,難道……真是自己太天真了……

  「便宜妳了,美女,我們白天當兄妹,夜晚作……不對,開門是表親,關門是夫妻!」

  獰笑聲中,溫去病一下撲衝過來,帶著男子氣息的軀體,將龍雲兒撲倒,覆蓋在她身上。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17 10:48 PM

二十一章 覺得自己像條死狗

  床上沒有被子,飄揚起來的衣袍,罩住兩人,龍雲兒在最初的震驚過後,覺得非常好笑,因為,直到他壓在自己身上,自己才意識到,雙方體型不成正比,如今的自己,是個兩百多斤的女漢子,純以蠻力比較,他根本沒這氣力把自己怎麼樣。

  而且,自己都變成這樣了,他居然還下得了魔爪,也未免太重口味了……

  剛這麼想著,套在自己右臂上的晶環,被溫去病碰了一下,龍雲兒一驚,想到他應該是要拆去晶環,歸還自己本來面目,好逞其獸慾,這才真的生出懼意,可還沒開始掙扎,一個聲音就出現在腦裡。

  『別臭美了好嗎?爛番茄變回原樣,也是一顆番茄,少在那裡對我性幻想,我會嘔的!』

  譏諷的聲音在腦裡直接響起,龍雲兒這才意識到,那個變形道具的功能,恐怕還包括精神通訊,而他有話不直說,繞了這麼一個大彎來講,只表示……這裡說話不安全,正被人監視著?考慮到碎星團的警戒,對新人的緊張,這是非常可能的事……

  『不說廢話,時間有限,就問妳一句,妳現在立刻跟我離開,幹嗎?』

  龍雲兒想也不想,大力搖頭,這裡不但有碎星倖存者,還有迅雷神盜主持,更有可能帶來山陸陵的消息,自己無論如何也不想離開。

  『留在這裡,妳活不到明天,即使這樣,妳也不走?』

  這是指如果不離開,就要對自己下殺手的意思?溫家哥哥不像這樣的人,但即使真是如此,自己也不可能離開……

  『等一下他們就會替妳開靈竅,打通血脈,妳覺得妳的血脈如果顯現,會有什麼結果?』

  彷彿一記悶棍,龍雲兒一下被打懵。

  開靈竅、打通血脈?這怎麼可能?如果是以前的碎星團,要做到這種事不難,但如今的他們……

  百族大戰期間,碎星團首先開發出血脈覺醒的技術,以返祖現象為基礎,大幅強化後,製造令遠古血脈覺醒的效果,這固然讓人類的戰能大幅提升,媲美那些非人者,成了百族大戰逆轉的開始,但這技術的根本,則是大量資源堆出來。

  功法、丹藥、輸能灌頂,這些手法一起來,才能提高血脈覺醒的成效,碎星團雖說資源共用,卻從未將整套技術,完整流傳出去,戰後碎星團覆滅,帝國的血脈覺醒成功率也跌了兩成,各世家、各門派,無不傾全力鑽研,但沒聽說有誰成功的。

  龍雲兒出身世家,聽父親說起過,血脈覺醒技術,最重要是築基功法,只要功法對路,在開靈竅時,就能大幅提高血脈覺醒的成功率,甚至自行沖開靈竅,都不無可能,此為正道,也只有當正道走不通,才用丹藥與灌頂。

  不過,能作用於血脈覺醒的丹藥,既多也少,絕大部分的醒血藥物,都要賭命服用,效果還很不一定,唯一能確定作用,後遺症又小的「三生造化丹」,所需的主材世所罕有,輔料又貴得離譜,就是世家大族,也沒幾個人用得起。

  看這山寨的簡陋環境,碎星團手上應該沒多少資源,別說丹藥,就算只是施行開竅儀式,都要消耗相當素材,碎星團竟然這麼大手筆,替每個入團的新人開竅?

  這世界,不是每個人都有機緣行開竅儀式,大部分沒世家、門派依托的散修或小門小派出身,都是修練功法,努力自我沖竅,覺醒血脈,如果碎星團願意替每個加入者都開竅,這消息傳遞出去,不曉得有多少人會蜂擁來投,哪用得著先問再利誘,最後還殺人?

  而且,撇開遠的不談,近在眼前的問題是……如果自己要開靈竅,會有什麼結果?

  自己是純血的龍家人,綠髮就是證據,雖然也可能覺醒出別種血脈,但九成九的機率,是龍族血脈覺醒,這樣一來,自己的身分也就暴露了,會有什麼後果實在難說……

  『蠢蛋!妳以為問題是身分嗎?妳如果被他們開竅,還不用等到身分暴露,就直接可以去死了。』

  剛剛在這邊兩名嘍囉身上看到的花紋,實為血印,溫去病一眼就認了出來,那是一種禁忌之術的徽印。

  『開竅醒血的秘法有很多種,有正規,有不正規,還有非常不正規的偏門,以前碎星團的記錄中,有一種邪術,透支個人精血,以縮短性命為代價,強行通竅,成功開通的可能性不小,進境也快,但基本活不過三年……妳覺得晚上妳被通完,還剩多久命?』

  龍雲兒聞言愣住,沒想到碎星團居然幹出這等事來,這樣透支性命的醒血手段,那些人知道嗎?如果不曉得,那麼……這和那些邪派外道有什麼不同?碎星團已經墮落成邪派組織了嗎?

  『……妳該離開這裡的,不過回頭想想,走點山路就腳痛的女人,想走也走不掉,那只好這麼幹了……妳這女人,真是超會花錢的,這很貴啊……』

  說著意義不明的話,溫去病忽然動作,把某些東西塞到龍雲兒嘴裡,塞完就用手摀著她的嘴,隔著罩在兩人身上的衣袍看來,很像是男方在強吻,但龍雲兒就是另一種感覺。

  被塞到嘴裡的,應該是液體,但似乎又在進入喉嚨後,迅速凝結成固態,又被融化,說不上什麼味道,但感覺和烈酒很像,甫一入口,就化成一團熾烈燃燒的烈火,溶入血脈,將全身血脈帶動,整個人像是被投入烈火焚燒。

  「唔!」

  高熱焚身,汗出如漿,龍雲兒意識昏沉,像是觸電了一樣,不停地抽搐,什麼鼻涕眼淚全湧出來,全無形象可言。

  「哼!」

  溫去病掀開遮頂的衣袍,站了起來,做出繫褲袋、整理衣服的動作,還作出囂張的表情,說出自己無論如何都想每天說上幾次的台詞。

  「妹子妳嘴上雖然說不要,身體倒是挺老實的……」

  說完,溫去病掛著滿意的獰笑,昂首走出門去……雖然極力想走出這樣的感覺,但事實上,走得跌跌撞撞,臉色更是奇差,更險些一跤就撲撞在地上。

  (要命……這下就算不少活幾年,起碼也少活幾個月,這種事情再來幾回,就真要死了……)本來想走遠一點,最後癱坐在門邊,想要吸口煙,才想到自己手邊已經沒料了,只能背靠著牆,大口喘著氣,覺得自己像條死狗。

  過不多時,遠遠經過這裡的嘍囉,向自己投以奇怪的目光,有幾分不認同,也有幾分的羨慕與忌妒,羨慕忌妒可以理解,不認同……大概是唾棄自己飢不擇食、吃得太油膩……這點自己也不想的……

  不過,這些人的目光,也就證明,屋裡發生的事,全部受到監控,這個碎星團仍維持著一定的警戒,也仍擁有一定的實力……儘早摸清楚他們的實力底細,是當務之急。

  時間一晃就幾個小時過去,當夜幕低垂,緩過氣的溫去病站了起來,當山寨的嘍囉過來迎接,他把龍雲兒扶了起來,後者目光朦朧,意識昏沉,通體發燙,如發高燒,全靠著攙扶,這才行走到會場。

  山寨中的廣場,堆起了柴薪,建起了祭壇,周圍也插了七色令旗,各種無形能量開始匯聚,已經開始儀式。

  最近一波新加入的,不只是溫去病等人,還包括沿路蒐集來的近百人,可以說是聲勢盛大,加上這伙人,山寨裡的人數可以說陡增一倍多,急速擴充,讓這場開竅大典,尤其顯得熱鬧。

  ……還真只是熱鬧。

  新加入的這些人,個人實力只是一般,基本都是無家無派的孤魂野鬼,被帶來聽到可以開竅醒血,一個個高興到痛哭流涕,依序進到營火旁邊,那個已經畫好的朱紅法陣內。

  在溫去病眼中,這些全都是剩下沒幾天命的人,而負責接引的嘍囉也將他們帶過去,看到龍雲兒渾渾噩噩,目光渙散的模樣,滿心困惑,問起狀況,溫去病從容解釋。

  「她從小只要遇到開心事,就容易興奮過度,郊遊前一天晚上總睡不著,隔天就生病,這回找到組織,興奮過度,就一直這樣了。」

  這個解釋,別人倒也沒質疑,但還是有幾個山寨中人,猥瑣地笑道:「不是吧?聽說賈兄剛才勇者鬥惡龍,天昏地暗……也難怪興奮過度……」

  溫去病同樣猥瑣地笑起來,用這種盡在不言中的態度混過,有時候,隱藏一件東西的最好方法,就是在上頭潑一桶髒水,旁人被髒水吸引注意後,就不會去細看底下的事物……

  「不過……我家妹子意識不清醒,對開竅醒血不會有妨礙吧?」

  「哈哈,換了是別家,自然不行,但我碎星團豈是他家可比?我們的手段,不拘泥這種小細節……」

  幾個山寨中人,對著溫去病吹噓,後者表面點頭,心裡卻在冷笑,醒血沖關需要各方配合,精神稍一不專注,就可能喪命,唯有透支生命,搾取力量的偏門才不用講究心神配合。

  不過,龍雲兒現在的狀態非常奇妙,在這情況下開竅,對從未修練的她,反倒是最好的情況……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17 10:50 PM

二十二章 血脈異數

  接受開竅的新成員,一個個接受赤符繪身,然後走進法陣之中,過沒有多少時間,陣內就異光沖天,法陣中的人,體發強光,或是噴發不同顏色的霧氣,或是引發震動、強風等異相。

  不同的異相,代表著不同的血脈源頭,基本上,各種覺醒的血脈中,屬於各種魔獸的血裔,占八成五以上,只有為數甚少的一部分,才是其餘的天地萬象所聚,甚至是一些虛無縹緲的法則所化,只是後者的數量少於百分之一,通常出現在天階強人的後代子孫身上……

  這裡……當然沒有那種人,血脈初甦,雖然由普通人進入低階,但也不過是初感應血脈力量,自身氣力變大、速度變快、反應更敏捷,在進入中階,部分肢體異變之前,很難單從外表,判斷出甦醒的血脈是什麼,不過,碎星團的術師在旁,連珠炮地報出各個血脈。

  「十羽鷹血脈覺醒!」

  「雙頭獅鷲血脈覺醒!」

  「地獄火妖狼血脈覺醒!」

  各式各樣的魔獸之名,一聲接著一聲報出來,有些甚至是博識如溫去病都未曾聽過,聽了由衷唾棄創作人員的想像力,但反正上當的也沒機會追究,光聽見這些名稱屌酷炫,就歡欣振奮,覺得自己前途無量,不日就會無比強大。

  龍雲兒也進了法陣圈,渾渾噩噩的她,甚至不曉得自己進了開竅法陣,但當法陣運作,她全身劇震,整個人像是被瞬間定住,在陣內動也不動一下。

  陣外,溫去病遇到了一些阻礙,本來龍雲兒之後就是他,龍雲兒入陣之後,他也隨即上前,由術師在頭臉、手腳上繪符印,但這邊甫接觸,兩名術師就變了臉色,急急忙忙請來韓星魂。

  韓星魂趕來聽了狀況,滿臉的不可思議,親自替溫去病把了把脈後,驚異道:「賈兄,你的經脈……不可思議,怎麼可能這樣還能活著?」

  「曉得了,經脈寸斷是嗎?一堆人都這麼說,覺得我沒死真是奇跡……我奇跡很多年,早就厭了。」溫去病笑道:「什麼人都說我不能修練,但天無絕人之路,就算現在風行廢柴流,也該給我一線機會吧?這回你們免費幫人開竅,就是天賜良機啊。」

  「這個……」韓星魂的表情僵在臉上,「術師認為,以你的身體狀況,進行開竅,太過危險,我們珍惜你的性命,所以……」

  用禁術幫人醒血通竅的組織,會珍惜人命就有鬼了,溫去病相信,對方的真話是珍惜材料,即使是超省成本的禁術,那些材料也是要花錢的,拿來給一個經脈盡斷的廢柴揮霍,邪惡組織也是要講成本的。

  「唉……韓兄你也這麼講,其實不瞞你們說,我不但經脈廢了,人也夠廢,還被人退婚,家裡雖然沒被滅門,也死到只剩我一個了,當紅主角的特色我都有了,怎麼奇遇就不到我頭上?沒有一連串,給我一個也好啊。」

  溫去病的抱怨,讓碎星團眾啼笑皆非,大部分的人就覺得可笑,哪會有人抱持這種天真幻想?主持繪符的一個術師,打圓場道:「天生我材必有用,賈兄雖然不能修練,但長才未必沒有發揮的地方,不知你平日……」

  「我平日沒幹什麼,肩不能挑,手不能提,什麼活都不到我幹……」

  「不會吧?聽說你今天下午很有力,很能幹啊!」

  「……那是因為我愛看閒書,學會了很多招式……不,姿勢……不,是很多閒雜的知識。」溫去病笑道:「我就喜歡看雜書,學些有的沒的,尤其是盜墓、尋寶之類的筆記與手冊,在這方面,我絕對有專業水平,在老家,常常有人拿古墓地圖、古卷殘篇來找我解讀,這可不是我吹的啊。」

  換了在酒館裡,這些話誰都會當成是吹,可在這裡說出,周圍所有人的表情都凝住,明顯受到震撼的樣子,這話已經起到了應有作用。

  「賈兄……真的擅長解碼、辨識古物?」韓星魂大感驚奇,覺得此是過於湊巧,怎會忽然就遇到這方面的人才?不過,如果此事屬實,倒是解了眼前困局。

  溫去病笑道:「這有什麼好吹噓的?韓兄……不,副團長若不信,大可以讓我……」

  話沒說完,法陣之中,忽然紅光凝實,猶如點點赤紅花瓣,圍繞著龍雲兒打轉,和之前的其他人相比,這異相比較奇特,操作法陣的術師,起初沒有留意,直到那如浪般澎湃、洶湧的能量釋放,瞬間沖擊法陣。

  術師臉色大變,瞬間的暴沖,讓他險些難以承受,這絕不是醒血開脈的正常現象,釋放出來的能量,更不是血脈初醒所能做到,除非……

  法陣之中,龍雲兒的背後,有些隱約的光影幻動,正在交織出一些形象,這一幕被人注意到後,登時掀起騷動。

  「那……那是什麼?」

  「怎麼會有那些影像的?這是什麼狀況?」

  剛剛通過法陣的有幾十人,這些人血脈覺醒,踏入低階,雖然得到了力量,卻沒有相應的見識,只不過,對於龍雲兒周身紅光中浮現的模糊形象,有種出自本能的懼怕。

  這種彷彿是獨行山路,遇到飢餓猛虎時的恐懼、驚怕,屬於生物鏈上低位遇到高位時的本能,他們以前不曾有過,卻在血脈覺醒後,首次感覺到了。

  但那些本就開通血脈,早有力量的碎星團骨幹,卻對著這幕景象發呆,他們的見識更多,曉得這是怎麼回事。

  「紅光裡頭……魔氣?」

  「是偏魔性的獸類?」

  帶有妖氣、魔氣的血脈雖不是最佳選擇,但威力卻有保證,只不過,紅光中閃現的那些影像,讓人驚疑不定。

  「……那是……該不是天地交感吧?」

  「天地交感?高階的特徵是血脈活化,與肉身全面結合,要在那基礎上更進一步,以強橫肉身,勾動外部自然能量,發生天地交感,才能踏入地階……她、這肥婆一步登地階了?」

  「你胡說八道什麼啊?一步登地階,這種事從沒有發生過,應該是她覺醒的血脈太猛,降臨醒身,產生了類似天地交感的現象,這種事情是有過先例的,不過,這麼霸道的血脈……恐怕不是正道。」

  「應該不是普通的凶獸與魔獸,而是獸魔了……」

  一名老資格的術師這麼說道,旁邊的其他人立刻變臉色,魔獸、獸魔,一字顛倒之差,卻是完全不同的兩件事物。

  魔獸,基本上還是野獸,有著強大的力量與獸性本能,但獸魔……那就是有著野獸外型的魔物,甚至魔神了。

  「未必,普通的獸魔,血脈初醒,不會有那麼大的反應,希望不會是獸魔的頂點,魔神轉生!」

  一名碎星者如是說道,而在他身旁,韓星魂若有所思,魔神血脈非同小可,完全甦醒後,可戰神魔,這在百族大戰時期,也堪為頂峰,更別說是封神之後的現在。

  溫去病也摸著下巴,陷入思索。

  (……太初真血、乙太屍蠱,兩物齊用,足夠讓任何血脈正常甦醒,並且釋放出魔氣假象,不過,頂多只是魔獸的程度,不該那麼誇張……難道……這不是假象?)忽然間,溫去病想起了一些問題,自己一直以來都有的疑惑。

  當今天下,尚武風盛,別說販夫走卒,就算是閨閣中的千金小姐,也會學幾下把式,名為強體健身,實為流行風尚,雖說九成中看不重用,但像龍雲兒這樣全然縴質秀弱的女子,在貴族之中,其實是非主流。

  即使龍雲兒從小就不喜武事,愛看書、讀詩文、繡花、音樂,不過她怎說都是龍氏一族,為了名門的體面,龍氏一族的所有子孫,應該都是被要求習武,有專人負責鍛煉,起碼也要練到血脈覺醒,為何……她是例外?

  先前,自己的理解是,她父親心疼女兒,寵著、任著,沒有強逼女兒修練,這是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,不過,如果事情並非如此,如果從不讓龍雲兒練武,讓她平淡一生,是為了遮掩什麼呢?又或者,正因這樣,連李家皇族也對她伸出手,想把她秘密弄回去……

  思索中,龍雲兒體內氣勁爆發,那是完全超越目前層次所應有的大力,滾滾氣浪,澎湃炸出,脆弱的法陣,如紙般薄,瞬間就被撕毀,一個正在維持法陣運作的術師,還有對面一個剛剛看情況不對,跑來加固的,雙雙被轟飛出去,斷線風箏般墜落。

  恐怖的氣息,席卷四面八方,熾烈的營火,觸之瞬間熄滅,方圓數十米內,所有人如墜冰窖,牙齒不斷打顫,被這股氣息壓制,但無論是誰,感覺都沒有溫去病來得深刻。

  太初真血、乙太屍蠱,全都得自溫去病身上,在這距離內,有什麼變化他自生感應,搶在所有人之前,已經感受到那股滔天魔威,若是讓這股氣息釋放,那就不是掩人耳目,而是搬石頭砸腳了。

  (……真是賠本買賣啊。)溫去病默然一嘆,下一刻,龍雲兒身上釋放的驚人威煞消失,但一陣極其強大的沖擊波,卻狂掃全場,飛沙走石,將所有人都震跌倒地。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17 10:52 PM

二十三章 偷樑換柱

  龍雲兒身上釋放能量沖擊,橫掃全場時,附近有些氣機反應,像炸開了一樣,那都是碎星團中的好手,要跳出來壓制。

  溫去病一下就算得清楚,一個五級高階,一個介於高階與中階,還有三個中階,這應該是目前碎星團的主戰力,堪稱優異,最讓自己訝異的是,韓星魂居然擁有五級高階的實力,目前碎星團以此人為首,應當無誤。

  不過,他們並沒有成功出手,因為龍雲兒這一輪爆發後,立刻就力竭暈去,軟軟倒在地上,那些好手也不用衝出來,倒是周圍的嘍囉們,急急上前,確認狀況,將暈倒的龍雲兒抬走。

  韓星魂本來要出手鎮壓,可龍雲兒暈倒,狂暴的氣勁消失,他也就省了事,反而注意到身邊的粗重喘息聲,詫異地望向溫去病,發現他的臉色比之前更白,汗水幾乎打溼了整套衣衫,非常奇怪。

  「賈兄弟,你這是……」

  「沒、沒什麼,場面太大,嚇了一跳,汗出得有點多,有點……腳軟。」

  事實當然沒有那麼簡單,要在短短時間內,用乙太屍蠱之間的感應,強行讓龍雲兒截斷血脈交感,中斷醒血程序,沒讓那股恐怖的威煞進一步宣洩,引起注意。

  這是非常高難度的操作,事前沒把握能否做到,即使作到也大損元氣,加上下午的虛耗,溫去病只覺得全身氣血枯竭,胸悶欲死,彷彿只要多呼吸一口氣,體內血液就會爆衝出來。

  韓星魂道:「你表妹的血脈,很不簡單,賈兄你可知……」

  「當然知道,她都這麼威猛,我肯定更屌炸天。」溫去病喘著氣,涎著臉道:「韓大當家的,你什麼時候安排一下,也替我醒血開脈,我一定不會讓大家失望的。」

  「這、這事從長計議吧……」

  韓星魂笑得尷尬,內中意思明確,就是希望溫去病自己識相,別浪費生命與公眾資源。

  這晚注定是個不眠之夜,龍雲兒被扛回屋裡,躺平床上,溫去病也回到屋裡,輕拍著龍雲兒的手臂,不言不語,陷入沉默……至少,對正在監視這間屋的人,就是如此。

  『醒來了嗎?也該醒了……雖然儀式沒完成,但妳吞下血與蠱的時候,血脈就已經被激活,那個透支生命的儀式,只是走個過場,就算沒有儀式,妳的血脈也會甦醒。』

  透過裝備,溫去病開始用心語叫喚,沒有外人能聽見,而龍雲兒很快有了反應。

  『血、蠱……那是什麼?』

  『不重要!當務之急是收拾妳惹出的麻煩,幫妳醒血通脈,是為了保妳安全兼掩人耳目,不是讓妳搞得驚天動地……妳家裡,從沒讓妳習武,有沒有說過什麼?』

  『……沒有,我的血脈有什麼問題嗎?龍氏一族覺醒的血脈,不都是龍的化身?在血脈覺醒的時候,我感應到了龍氣,這應該沒有錯啊。』

  龍雲兒並沒覺得魔氣有什麼問題,戰鬥力強大的血脈,基本都是魔獸、妖獸的傳承,一絲魔氣、妖氛都沒有的血脈,基本上都是輔助型,或者是廢柴,龍氏一族的子孫中,血脈覺醒後帶著魔氣、妖氛的,也不在少數,自己這樣並沒有什麼特別。

  『有龍氣不錯,但不是龍獸,既然有魔氣,估計也不是真龍、仙龍一類。』

  『那是魔龍嗎?』

  龍雲兒記得,家族所傳授的各種龍屬知識中,有些戰力特強的龍,性情凶戾殘暴,不但食人,更以同族為食,這一類的龍,常常被冠以魔龍稱號,如果是這類血脈覺醒,起初進展極快,但到後來,進入高階,甚至地階後,有很大可能失控,變得瘋癲、殘暴。

  想到嚴重後果,龍雲兒頓感不寒而慄,希望溫去病能否定,偏偏他給了一個『或許是吧』的答案。

  事實上,溫去病可不認為事情有那麼簡單,那道魔氣、龍威,雖然只有絲毫滲出,基本還都被自己攔擋住,但爆發出來的力量,已經橫掃全場,中階武者未必鎮壓得下,照這力量反推回去,藏在這血脈之後的,可不只是魔龍,而是主神級的龍魔。

  (古老時代,龍若得天時地利,歲月洗煉,長久修練,最後所達到的高度,別說吞噬神魔,就是匹敵主神級的存在都沒問題,這樣的基本都是龍魔、龍神,她身上傳出來的……可能就是這一類。)溫去病自負博聞強記,但對於龍族秘辛,有過哪些強大的龍神、龍魔,也是一知半解,無從推測。

  恐怕也只有這等級的存在,才需要特別被隱瞞起來,不為外人所知,甚至不為當事人所知,總算自己做事謹慎,雖然捅破秘密,卻沒造成不可收拾的後果,只是,現在就要開始收拾了……

  『別以為事情就這麼混過去了,妳血脈覺醒,他們一時只注意到魔氣,沒查覺到龍威,如果發現了,妳打算怎麼解釋?』

  『那……該怎麼辦?』

  龍雲兒頓感著急,但一轉念,登時鎮定下來。

  『你一定有辦法,我相信你有通盤計畫了。』

  『有是有,我可以教妳幾式拳招,招法本身不重要,但妳的氣血隨之牽動,在中階以前,看起來就像別的血脈,這些土蛋沒法察覺的。』

  『你……教我武功?你會武功?你不是不能修練嗎?』

  『嘿,我是處男,和我會看黃色東西,這是兩個不同的概念,就算不能練,我蒐集武功秘笈當睡前讀物,幻想自爽一下,不行嗎?』

  聞言,龍雲兒雖然躺在那邊裝熟睡,卻也不禁露出一絲微笑,想到溫去病體殘不能修練,卻仍執著地蒐羅一堆秘笈,強記死背,那畫面著實令人莞爾,但想到他苦心孤詣,死也不放棄,執著抱持夢想的心情,又讓人感到一絲悽然。

  『那……你自己都沒練過的武功,拿來教人,穩妥嗎?爹說學武須謹慎,忌諱一知半解……』

  『不穩妥!但妳還有其他的選擇嗎?』

  溫去病的作風甚是強硬,話甫說完,利用心靈感應,直接就把幾張圖譜,輸入龍雲兒腦裡,後者還在納悶,傳武功不是都要給秘笈什麼的,這麼直接輸入腦裡是怎回事?

  才剛這樣想,腦裡就響起溫去病的聲音,『時代進步太快,紙本書已經落伍了,現在傳功沒點特效,都不好意思上街對人說了,這種傳影像圖片的算慢了,拉風一點的,是直接把功法的招意、感悟輸入過來……妳將就一下吧。』

  訊息進入腦中,化成一幕幕連續的影像,在龍雲兒腦海躍動,那是幾式很簡單的拳招,主要都是正拳直擊、以力壓人的路數,她蘭心蕙質,基本看過幾次就記下,而內息也被這些拳招試演牽動,在強化後的經脈中奔流不停……

  溫去病的手,在龍雲兒肩上輕敲,不時更按放到她太陽穴、頸項上,感測她體內氣機運作的狀況,確認沒有走入岔道。

  血脈覺醒後,自動成為低階,力量從第一級開始正式累積,但按部就班去鞏固境界,是重中之重,後頭的武道之路能走多遠,就看這關鍵的第一步有沒有踏穩,這時候的一步之差,往後可能砸多少靈藥奇珍都補不回來。

  (外頭那些用完就被扔掉的傻鳥,只管狂歡,慶祝自己開始變成神了,可沒人會告訴他們穩固境界的重要,但妳不同,不管以往過著怎樣的人生,從這一刻起,爭鬥難避,而由我經手的築基,就算作不到完美,也絕不會讓妳有憾……)這事想想容易,真幹起來就要命,如果是個四級、五級的好手在此,真氣導引,灌功疏脈,可以確保築基效果,但自己半絲真氣也無,這個對尋常武者只是耗力氣的動作,自己來幹就是玩命了。

  指點在龍雲兒的頸側,溫去病發動乙太屍蠱,藉由共振,引導龍雲兒氣血,雖然乙太屍蠱是絕世奇物,但要如此精準操作,難度就像用釣竿垂線,連穿多根針,所消耗的體力和集中力,不是普通的驚人。

  (真不知上輩子欠了妳什麼……不對,我怎麼可能是為了女人這樣幹?我只是見不得自己經手的作品有瑕疵,這是我捍衛自己的尊嚴,與她沒有關係,就算在這裡的只是阿貓阿狗,我也……)腦裡這樣想著,溫去病意識漸漸昏沉,最終脫力暈厥,趴倒在龍雲兒肩頭,而當天色大亮,龍雲兒甦醒過來,只覺得體內氣血澎湃,不住有力量湧出,精神健旺,是一種……此生從未有過的感覺。

  但睜開眼睛,溫去病已經不在,不曉得去了什麼地方,門口敲響起來,幾個山寨的嘍囉進來,表示要集合所有昨晚甦醒血脈的人,作一下醒血後的測試。

  「測試?」

  「是啊,血脈覺醒後,到底偏向哪方面的屬性,只有測試後才知道,美女姐妳昨晚一輪爆發,儀式進行不下去,有一部分人延到今晚才舉行儀式,妳真是厲害。」

  「是、是這樣嗎……」

  龍雲兒心中忐忑,不曉得溫去病去哪?更擔心只剩自己一個,會否一下就穿幫了?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17 10:53 PM

二十四章 九陰殘篇

  「哇哈哈哈,真想不到,韓大當家真乃信人,說了會照顧大家,就真的留了便宜給小弟,恩同再造,真是生我者毒蟲,再造我者韓兄啊。」

  「呵呵,不敢當,但毒蟲是什麼意思……」

  尷尬地笑著,韓星魂與溫去病一下擁抱,乍看真的像是交情很好。

  稍早時候,韓星魂讓人把溫去病請來,說是有事請教,將他請了過來,溫去病一看到是大清早來請,龍雲兒又未醒,便知昨晚的事,讓這些碎星者起了疑,這將是又一次的試探,便不動聲色,嘻嘻哈哈地出了門。

  在韓星魂的房中,桌上攤著幾塊殘布,上頭有字,不知是從什麼地方拓印下來,每片布看來都頗為髒污,有些上頭還有血跡,溫去病看了一眼,確認這是運氣走脈的功法,文字古雅,含意深邃,雖然字句不多,卻看得出是上乘武學。

  「賈兄,這是我們偶然獲得的一部功法,可惜只是殘篇,還在研究。」韓星魂道:「昨晚聽賈兄說,擅長解碼分析,現在這東西,你能否分析些訊息來?」

  「嘿嘿,我是擅長解碼,不是擅長拼圖啊,況且這幾塊布拼起來,也仍舊不完整吧……」

  溫去病將這六七塊殘布,左放右調,試圖找出順序,看似忙碌,心裡一早便確認,這些拓布就是司徒不空一黨偶得,又被碎星團追回的九陰殘篇。

  「這些遣詞用字……又是紫府,又是玉闕、金關,很偏道門的風格,以前我看過一本玉虛真宗的外門秘笈,就和這個很像。」

  隨口分析,說的確是實話,玉虛真宗是當世道門領袖,自己又肯砸錢,他們家的秘笈自己看了不只一本兩本,九陰殘篇出自無上道藏,內容如果與道門用語無關,那才是見了鬼。

  「……斷簡殘篇,無頭無尾,很難處理啊,這些……不知有沒有更多資料?」

  溫去病問了一句,韓星魂沒開口,旁邊一名頭目道:「這些殘篇,是一群盜墓賊從附近帶出去的,原本可能在這裡的某個墓藏當中,我們已經找到了入口,只是一時間還進不去,有些難關還未克服……」

  「是嗎?後頭我去看看,或許幫得上手……」溫去病道:「這些布或許可以排個先後順序,但缺漏太多,有順序也不能修練……唔,像這句,八脈匯一竅,玄功九陰藏,紫府轉……轉什麼?這個字像幹的上半部,應該是乾坤……下頭這張……劈玉闕,釀金丹……又缺字了……」

  幾下功夫,溫去病已經把這些布片釐清了順序,照前後排好,還動筆補了些字,韓星魂等人看了幾遍,覺得如在迷霧中指出一道方向,意境大為不同,登時又驚又喜。

  「賈兄,果然大才!」韓星魂大讚道:「我們排了幾日,還不如你這一下的結果,你確實有本事。」

  「呵呵。」

  得了讚賞,溫去病一下抬頭,原本蒼白的臉色,竟然變得殷紅如滴血,「順序我大概排出來了,但缺漏太多,如果就這麼跳著修練,非常危險,然後就……會像這樣。」

  話說完,溫去病口鼻噴血,人也軟倒下去,旁邊頓時騷動,兩個山寨頭目衝上前來扶住他,真氣輸透灌入,卻立刻臉色大變,鬆開手來,望向韓星魂。

  「韓頭,他……他這……」

  「怎麼回事?」

  韓星魂一搭,雖然已經有心理準備,仍給嚇了一跳,溫去病體內氣機大亂特亂,本來就已經若斷若續的經脈,在這狂風暴雨的震蕩中,似乎隨時都會徹底斷開,根本不能承接半點外力,難怪那兩名中階好手不敢亂來。

  「沒……沒事,我只是……氣息有點不順……休息一下,就會好多……」

  溫去病抹了抹臉上的血,擠出笑臉,「剛才太心急了,一面看,一面試試修練,一練……就變成這樣了。」

  「你身體都這樣了,還敢偷練?」韓星魂驚愕道:「賈兄,你隨時會把自己搞沒命的。」

  「哈哈,與其這麼廢柴到死,不如一拚,橫豎也不過就是個死,早死晚死都得死。」溫去病哈哈一笑,「這心情你們應可體會,不然,大家又為什麼會在這裡呢?」

  「賈兄雖然是新加入,可確實有我碎星者的精神,是我們的兄弟姊妹。」韓星魂道:「但這樣修練太危險了,既然賈兄願意賭一把,稍後我們便去那墓藏入口,看看能否有些發現。」

  這話是彼此都最想聽的共識,但外頭卻有人急急忙忙衝來,推開門就喊道:「韓頭,那、那邊打起來了!」

  意外的狀況,人人都吃了一驚,急急衝了出去,就只有氣血激蕩的溫去病,還癱坐在桌旁,閉上雙眼,把這些布上的內容重新組合,尋找不同的排序可能。

  (……這些字句,是九陰玉簡中的易脈法……得來全不費工夫,雖然缺漏成這樣,有等於沒有,但反過來說,這也不可能是假貨,可以省掉辨別真偽的氣力了。)溫去病扶著頭,沒有再多看一眼那些布片,這是敵人的老巢,哪怕所有人都跑了出去,也不表示這邊就沒人監視,步步為營才是正理。

  引發騷動的源頭,是進行血脈測試的地方。隨著覺醒的血脈不同,人體得到增幅的方面也各自不一,有的是力量,有的是速度,有的是反應,還有一些詭奇難測的異能,照說,只要知道是什麼血脈,查一查書,自然知道詳細狀況,但昨晚碎星團報出的那些血脈名,基本都是喊爽的,到底覺醒了什麼血脈,連他們也不曉得。

  第一、第二級內的低階覺醒,血脈顯露不清,也不是那麼好查,碎星團只能在山寨中間的廣場上,畫了十幾個小法陣,讓昨晚的醒血者在陣中測試,看看到底是哪些方面獲得增幅。

  這些人當中,最受到關注的,無疑就是一手搞砸了昨晚開竅儀式的龍雲兒,她到底繼承了什麼血脈?早成了山寨中人人議論的話題。

  進入法陣裡頭,龍雲兒心中忐忑,自己覺醒的血脈,肯定是龍族,而且還是魔龍一類,如果被認出,是個人都會想到龍家血脈,雖然溫去病作過保證,真相已被遮掩,但會否真有效,他人又不在,想想真是好擔心……

  負責協助測試的,是一個身形高佻,皮膚黝黑的女郎,二十多歲,穿著黑色軟甲,身上有一種剽悍的氣息,是自己所缺少的,看起來……非常羨慕呢。

  「我叫歐陽晚,是負責為妳做測試的人。」

  不曉得為什麼,這位黑女郎的眼神,看來很凶惡,似乎……對自己很沒有好感,很可怕啊……

  「妳昨晚鬧出這麼大動靜,很有本事嘛!」歐陽晚冷笑道:「現在跟著我的動作,照作!」

  穿著皮甲的女郎,身手敏捷地擺了幾個架式,龍雲兒看左右的人做過,雖然考驗的動作相同,但不同血脈的人做起,就會顯得差異,或是速度敏捷,或是力道變大,打得塵沙滾滾,效果各異。

  龍雲兒用心記憶,但黑甲女郎動作奇速,幾下就將架式擺過一遍,道:「記清楚了嗎?」

  「呃,我……還有點……」

  「那就開始吧!」

  一句扔來,不由分說,歐陽晚縱身而起,竟然是直接對著龍雲兒攻來,旁邊的人都被她這動作嚇一跳,龍雲兒更是驚得呆了,一下沒反應過來,已經挨了一腳,如滾地葫蘆般被踹翻出去。

  「妳……」

  「實戰是最好的測試,妳昨晚不是很威風嗎?一個人把其他人都比下去,站起來,讓我看看妳的血脈有多厲害!」

  龍雲兒聞言傻眼,沒想到甫才接觸武技,就被牽扯到這種問題上,武人間的意氣之爭,為了看誰不順眼而動手,這本來與自己是兩個世界的事,自己該是拿著鮮花,在旁邊等著獻給英雄的女孩,怎麼反成為事主了?

  一下發愣,對方速度又快,似是某種鷹類的血脈覺醒,閃躍如電,忽在前、忽在後,轉眼間,身上連挨了十七八記,痛到想哭,覺得全身骨頭都像是被打斷了。

  「妳不是很厲害嗎?怎麼一擊都還不了?剛才教了妳幾手,用來攻我啊!」

  黑甲女郎的身影瞬動奇速,旁邊的人早看得眼花撩亂,這攻勢根本不是血脈初醒的人能夠接下,換了其他血脈初醒者,早給打暈在地上,口吐白沫了,這個賈美女挨了二十幾記重擊,在地上滾來滾去,又掙扎站起,卻沒被真正擊倒,防禦力委實高得驚人。

  歐陽晚也為之氣結,自己本擬三招之間擊倒這肥婆,卻被她撐到二十擊外,雖然自己還沒拿出真本事,也夠丟臉了,心下惱火,猛攻一記,同時怒喝。

  「廢物!碎星者不是給癟三幹的,妳只會挨打,入了團又能幹什麼事?」

  這聲怒喝,傳到被打昏頭、痛得只想跪在地上哭的龍雲兒耳裡,神智頓時一醒。

  自己的人生已經改變,過去的一切都不可能再回來了……

  只像以前一樣,默默接受事實,什麼也不能改變,如果只會挨打,自己拿什麼去改變現狀?

  眼睜開,看到五支鋒銳如勾的爪,直掏向自己的眼珠,破顱之災……只在瞬息!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17 10:54 PM

二十五章 一級敗三級

  歐陽晚的測試動作,看在山寨裡其他頭目眼中,是百分百的不正常,普通測試的範圍,無非是讓新人作些測試動作,注意其氣血流向,還有力量、速度、反應的變化,以確認屬性,不是趁機進行實戰,否則那就不是測試,而是屠殺。

  就算真要玩起實戰,那也不是這個打法,歐陽晚是剛踏入中階的三級好手,由她和新人實戰,這擺明是欺負人,特別是當她指爪異變,力量推上第三級時,這已經不只是欺負,是想取命了。

  昨天,因為龍雲兒暴衝的意外,山寨裡傷了幾個頭目,還有一個被震飛的術師,傷得尤其嚴重,山寨裡好多人都一肚子氣,歐陽晚率先發難,本想教訓這個新人一番,但怎麼打都打不下去,動了真火,催發上第三級力量,肢體異變,一爪就攻向龍雲兒左眼。

  山寨裡的高階不在場,餘者見狀想要阻止,又哪裡來得及?眼見這一爪扣向新人,旁觀者驚呼出聲。

  龍雲兒聽到聲聲驚叫,訝然睜眼,見到利爪穿腦而來,爪未至,尖端的寒氣已透入顱中,龍雲兒渾身緊繃,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,但也在這一瞬,好像有什麼根源於血脈的天性甦醒了。

  溫去病所傳的幾式拳招,龍雲兒只是熟記,根本沒練過,這輩子也沒打出拳過,可剎那間的氣血湧動,那些拳招在腦中融會為一個最純粹的意念,全身力量匯集在左拳之上,本能地轟舉出手。

  這一拳,到底有多少威力,在出拳時自己全無意識,也沒有深想,一切純粹是本能,當腦裡重新能思考,她這才注意到,一道血線揚撒長空,歐陽晚已經如件垃圾般,被擊飛出去了。

  龍雲兒愣在當場,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拳頭,作夢都想不到,簡單一拳居然有如斯大力,而看到這一幕的人,也全都給驚呆。

  「我……沒有看錯吧?一個初醒血的新人,一拳敗中階?」

  「一級敗了三級的?這種事……我不是做夢吧?」

  「初醒血就敗了高自己一階的,這……這得是什麼血脈傳承啊?」

  「你們看到沒有?剛才那肥婆的背後,好像有什麼幻影……我看到牛角。」

  驚呼聲此起彼落,也驚醒了一度失去意識的歐陽晚,她羞憤難當,還沒等墜地,凌空轉身,重新又撲向敵人,這一回,戰意激發,真正逼出十成戰力,誓殺那個女人。

  龍雲兒一見便曉得自己接不下,但也不曉得為什麼,打從那一拳揮出,自己的精神裡,好像有什麼變化發生了,自己看著高速飛掠來的敵人,恐懼依舊,但在驚恐中,隱約有一絲興奮開始萌芽,似乎在期待與敵交鋒的那一刻。

  「住手!」

  一聲暴喝,內中蘊含驚人威煞,傳入所有人耳中,人人頭暈腦脹,初醒血者除了龍雲兒,其餘全部腳軟癱掉,就連中階的歐陽晚都身上乏力,攻到一半的凌厲爪勢,被過來介入的山寨頭目給抓住。

  釋放威壓,是進入高階之後才有的能力,韓星魂一上來就放威壓,效果比點穴更有用,制伏了歐陽晚,但原本一早就該倒趴地上的龍雲兒,只是蹲跪下去,手按著額頭,抗拒著暈眩,讓韓星魂非常訝異。

  「妳的血脈,果真不尋常。」韓星魂扶起了龍雲兒,「雖然低階的力量,不足以顯示明確血脈,但感覺起來,妳這是上古牛魔的血脈,剛才妳的那一拳,很像牛魔大力拳……以前團裡有弟兄得過這傳承,那路數就與妳差不多,走的路子以力降人,體型……呃,那個比較壯碩。」

  龍雲兒暗自好笑,自己偽裝的這個外型,還意外起到隱蔽作用?或者,當初溫去病設定偽裝方向時,就把這考慮在裡頭?要是沒有這太過引人注意的外表,說不定就會被發現真相。

  「我是牛魔血脈?聽起來,好像是吃力氣的路子,我還以為……」龍雲兒尷尬道:「女孩子的路數,應該是都比較輕快敏捷的,像那位歐陽姑娘一樣……」

  龍雲兒希望能多了解一些,自己雖然不可能是什麼牛魔血脈,可那一拳的力量不假,自己也確實是力量型的,必須做點了解。

  「血脈天成,並不因男女而改變,一力降十會,通常是男性的路子,但也不是沒有女性繼承到力量型血脈,只不過,如果沒有下功夫去苦練,力量型女性的路很難走遠。」

  韓星魂道:「獸魔類血脈,將來怎麼說也是個高階,妳的未來我非常看好,希望妳日後……」

  話說著,一隊人馬在這時候進了山寨,都是山寨中的兵丁,扛著醬米油鹽、蔬菜、肉類,還有諸般生活用品。看到他們回來,山寨裡的其他人歡聲雷動,迎接了上去,包括韓星魂,而龍雲兒聽說自家表哥受內傷,也無心看什麼別的,急急忙忙趕了回去。

  「……一拳打飛了中階?妳真行,惹事的本領一流,知不知道人家如果認真爆發力量,完全可以瞬殺妳的?」

  聽完龍雲兒的描述,已經回到屋裡的溫去病不住搖頭,暗嘆自己果然不是策士的料,所規劃的事情,實行起來總是意外橫生。

  「我曉得,她最後一次要攻擊過來時,我就感覺到了,如果她攻來,我一定會被殺……」

  龍雲兒仰頭思索,似乎在回味那一刻,「可是,那時候,我很興奮,不知道為什麼就興奮起來,好像……真的拚過那一記,就會發生什麼。」

  「……除了妳橫死當場,我沒看出什麼會發生的。」

  溫去病照例沒有好話,但心中的震撼卻難以言語,龍雲兒說的那種情況,自己並不陌生,那不是血脈異能,而是一種人格特質,基本上有這種特質的武者,很容易變成鬥神、戰狂一類的存在,踏足武道巔峰……然後不得好死。

  ……龍氏一族在過往歷史中,出過不少這樣的鬥神,更憑此立足當世豪門頂峰,龍雲兒始終流著頂級武門之血,生死關頭,居然迫出了這樣的反應,不過,這也可能是傳承自她的龍魔之血……

  「想不到,我還挺強的……」

  出身頂級武門,就算過去不通武事,龍雲兒也知道越級戰勝代表什麼,自己竟然擁有這樣的資質與潛力,並非一無是處,龍雲兒暗自歡喜,不自禁地露出笑容,覺得前路露出曙光。

  「從今日開始,我要認真修練,把力量提升上去,我要……護衛碎星團的意志,替山叔叔守護這裡。」

  一直以來,自己的希望是替山陸陵洗雪冤屈,但自從知道他可能未死,這個心願就發生變化,希望能代他守護碎星團最後的這點傳承,讓他有個可以歸來的地方,只是,碎星團目前面臨的第一個危機,似乎就是裡頭有溫去病這個危險分子在……

  「哇哈哈,果然一朝得志,語無倫次,母豬被人誇了幾下,就開始上樹了,有趣有趣。」

  溫去病倒了杯茶水喝下,看著杯子,笑道:「想不到美女妳的生平志向,是落草為寇,打家劫舍的沒本錢買賣,過大塊吃肉、大秤分金的愜意生活,好啊好啊,真是祖上積了德啊。」

  「你亂說什麼啊?誰要打家劫舍?」龍雲兒抗辯道:「我只是想守護這塊地方,守護這些人,讓他們……」

  「讓他們有吃有喝,有尊嚴地生存下去?」溫去病冷笑道:「但這裡沒幾畝農地,僅有的幾塊,我早上看過了,才開墾完,剛播下種,收割了也不夠這麼多人吃,掩人耳目的意義還多過自給自足,那妳說,這裡的人怎麼生存?」

  「他們……花錢去買日用品回來……」龍雲兒認真道:「我親眼看見,你也該看看,採買隊伍今天回來,大包小包的,生活日用品一下足了。」

  「說點有腦話可以嗎?採買隊伍?妳親眼看他們掏錢買?他們的錢從哪來?賣幸運餅乾還是手工藝?這裡連名字都叫山寨,想自欺欺人,滾遠一點吧,這不是給純真丫頭玩少女夢的地方。」

  溫去病笑道:「今天運回來的東西,我大老遠就可以嗅到上頭的血腥味,裡頭只要有一件是花錢買來,我就跟妳姓!」

  龍雲兒一呆,這才意識到,自己的想法與現實可能有差距,這些人是碎星團成員,他們曾有崇高理想、偉大功績,這都不錯,但如今星殞人落地,他們仍需要吃飯,為了填飽肚子,他們直接用自身武力,打家劫舍,完全可以想像,而且他們之前在客店殺人放火時,已經這麼幹過了……

  「為什麼呆掉了?就因為妳的英雄墮落成了強盜,妳就改變感覺了?這變節也變得太快,妳的理想好廉價啊!」

  溫去病揶揄著,看龍雲兒想說些什麼,又開不了口的樣子,笑道:「帶點懷疑沒錯,隨便受人挑撥可不行,為了親眼見證妳的英雄生活,下回大家去採買的時候,我們也申請跟著一起去,一起幫幫手,建設和諧社會,如何?」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17 10:55 PM

二十六章 青壁密談

  臥虎寨的密室之中,韓星魂、歐陽晚,還有其餘幾名山寨頭目一起,靜靜等在某面青石壁前,這面青石壁經過特殊打磨,光可鑒人,只不過在黑漆漆的密室中,別無光源,青石壁也黑黑一片。

  所有人一語不發,靜靜在石壁前等待,驀地,青石壁亮起一片碧油油的光,光中映出模糊的人形,等待已久的人們立刻動作。

  「尚帥!」

  青石壁上的映影並不清晰,但隱約可以看見,是一名瘦長體型的中年男子,人相當高,足一米八幾,穿著樸素,面目不清,但自有一股非凡氣度,看到這邊的眾人,揮了揮手。

  「罷了,不用客套,寨裡的情形怎麼樣?人員的收編與歸建,都順利嗎?」

  「雖然有尚帥在外傳遞消息,但這一年多來,歸建的碎星團舊員寥寥無幾,只回歸三名,都已移轉至別處……」

  韓星魂面有難色,道:「我估計,除了信息傳遞閉塞,舊碎星團的成員,恐怕也所剩無幾了,當初帝國的幾波肅清,大部分的碎星者都被誅滅,漏網之魚本就不多,這些年來又被各方勢力當珍奇異獸狩獵,恐怕……真的沒有倖存者了,而且……」

  「有什麼問題嗎?」

  「不是很肯定,但似乎有勢力在和我們搶人,這回山陸陵、褒麗妲未死的消息,雖然是我們放出,卻被人推波助瀾,同時在多條情報管道上散出,傳往帝國全境,甚至海外……」

  韓星魂道:「有跡象證明,一些疑似碎星者的人物,被這消息引動,但很快就徹底失蹤,生死不明,下落全無,這很明顯是有人在作收割的動作,就是不曉得……」

  「肯定是力夏達港的溫剝皮!」歐陽晚跳出來說話,「能把消息傳到海外的,可不是尋常情報商,只有那些跨境走私的大商家做得到,這裡頭唯一像瘋狗那樣,對碎星者死咬不放的,就是溫剝皮那個挨千刀的貨,已經不曉得多少次,他先其他人一步,把那些碎星者給搶了……」

  其他人默不作聲,卻都憶起那些不好的回憶,溫家是靠獵殺碎星者而發跡,但發家之後,對碎星者的執著並未減退,反而變本加厲到了病態的程度,就像是一隻護食的瘋狗,哪怕犯了眾怒、咬傷人手,也要護住碗裡的一口吃食。

  溫家在獵頭上拚了命也要搶先一步的惡名,在業界確實響亮,平時各種挖空心思、出盡手段地獵殺碎星者,甚至有一回,該名碎星者身受重傷,又被重重包圍,逃出生天絕無可能,別人正待收割,溫家居然強行殺入,瞬息之間,砍了人頭便即遠颺,留下無頭屍身給在場同行,別人還沒從震驚中清醒過來,他們已經把人頭交了官、領了賞。

  那次的事件,幾乎引起公憤,但也讓各方人馬納悶,現在的溫家已經不缺這點人頭錢,卻仍執著如此,這背後到底是有多強的金錢欲?或者……到底有多大的深仇啊?

  「……碎星者基本都死光啦,溫去病執著於碎星團的人與事,恐怕不是表面上那麼單純。」

  聽完韓星魂、歐陽晚等人的報告後,壁中之人道:「他盯上碎星秘藏的可能性相當高,那麼多的碎星者殞落在溫家手上,死前都被嚴刑拷打、家小脅迫,誰知道死前到底說了什麼……溫家崛起如此之快,更打通海外商路,只怕就是得到了哪個碎星秘藏。」

  韓星魂變色道:「那我們這裡……」

  「要講碎星秘藏的繼承順位,幾時輪得到他溫家?臥虎寨甚為隱密,就算他注意到,想要把手伸進虎踞郡,也不是那麼容易,更不可能過得了鑒心大道。」

  石壁中人道:「不過,還是要維持些警惕,幾天前,許都出了大事,拍賣會上先是拍出天價,後來更傷亡慘重……我剛剛得知,李廷峰也在這次事件中殞落了。」

  「李廷峰?」

  「鐵血麒麟?」

  「星榜九十八的李廷峰?」

  連串驚呼聲起,因為和他們相比,李廷峰可是大大有名的人物,三十出頭,已經練到高階頂端,距離地階只有半步,更是皇族後裔,密偵司中的重要人物,覺醒的血脈與家傳神功「紫氣星河」絕配,備受看好,擠身星榜之中,怎麼……

  忽然就殞落了?

  「……血肉之軀,到底血肉之軀,哪怕練上了地階,仍可能因為落入算計,一夕殞落,別以為只有同級的武者,才能擊殺武者,我就曾經見過,天階宗師落入不會武功的普通人陷阱,含恨而亡的。」

  像是想起了什麼,石壁中人嘆息出聲,向自己的手下、晚輩諄諄告誡。

  「許都拍賣會的騷亂,似乎是九外道之一的浮萍居幹下,這組織要錢厲害,專門接人命以外的各種委托,許都事件有他們的身影活動,就不知幕後委托人是誰,但……溫家新一代的兩名領袖,溫青衛、溫璽鴻此回都在許都……」

  「難道……」韓星魂皺眉道:「尚帥認為,溫家盯上了我們?但許都距離臥虎寨幾天的路程,距離不近,這回若不是為了追殺那幾個臭賊,我們也不會越郡跑到鷹揚境內,他們沒理由……」

  「但星魂你卻不能忽略,他們被拍賣場上的九陰殘篇引來,注意到你們,跟著被引來的可能性……」

  石壁中人道:「溫家這些年崛起甚速,與表露出來的實力全然不配,背後只怕另外藏了秘密,那麼多的碎星者也亡在他們手裡,絕不可對他們掉以輕心。」

  「謝尚帥點醒,我們必不會掉以輕心。」韓星魂道:「那些盜墓賊胡闖亂撞,雖然讓我們發現了秘藏所在,卻也觸動了鑒心大道,此陣難破,讓事情變得複雜了……」

  「鑒心大道是碎星團相傳的法陣,原本的用途是考驗,不是防護,窮心劫之變,就是地階武者也不是個個能通過,以你們目前的力量,走不過去這條道,我會儘快了結掉這邊的事,趕回臥虎寨,但在這之前,最好能找一些陣法方面的人才,比起用力量強破,解陣才是正途……」

  「其實,這次我們帶回來的新人之中,不但有一名遠古牛魔血脈,還有一個擅長解碼、破譯,明天我們就會帶他去試試鑒心大道,希望能有點突破。」

  「一切……多加小心。」

  話說完,這邊切斷了聯繫,而在隔天,熟悉的笑聲又一次迴盪在臥虎寨中。

  「哇哈哈哈,真想不到,韓大當家真乃信人,又一次留了便宜給小弟,恩同再造,真是生我者毒蟲,再造我者韓兄……咳咳咳!」

  劇烈的咳嗽聲,中斷了爽朗大笑,溫去病咳到背整個弓起,身旁的人議論紛紛,別人來到臥虎寨,都順利開通血脈,完成進化,就只有這麼一個異類,不但血脈無法覺醒,還咳嗽一天重過一天,都快咳出血來,這真是廢到家了。

  溫去病像是完全感受不到旁人視線一樣,笑得旁若無人,還一把摟住韓星魂的肩,撐扶住身體,韓星魂也不好將他推開,只是道:「賈兄似乎身體欠佳啊,臥虎寨山清水秀,來了的人都健康變好,怎麼你卻……」

  「唉,飲食問題,最近吃得太油膩了,腸胃受不了……」

  「怎麼吃太油膩會咳出血的嗎?」

  「你哪天連吃幾日就知道了。」

  兩個人的對話,讓跟在旁邊的龍雲兒聽得一頭霧水,更不了解為什麼附近的人,都用奇怪的表情在看自己。

  從主寨往後山方向走兩刻鐘後,就看見一面山壁矗天而起,甚是宏偉雄壯,上頭無數的裂縫中,可以見到數百具棺木,插停在山壁裂縫中,棺木的造型古老簡陋,是不曉得多少年前的先民遺物。

  山壁懸棺密密麻麻的,經歷歲月洗煉,倒是沒有多少陰森氣息,而其中一個棺穴,發著莫名的五色彩霧,將附近幾十米的山壁,全籠罩在內,氤氳朦朧,看不清楚內中狀況,蔚為奇觀。

  彩霧的邊緣,有幾十個人以繩索懸在山壁上,不住運力,試圖攻入彩霧,卻徒勞無功,不時有人彷彿被抽走魂魄,瞬間動作僵住,要不是有繩索綁住,直接就會從山壁上摔下去。

  「咦?這個是……」溫去病瞇著眼,遠眺道:「這是迷心、失魂一類的法陣吧?」

  「賈兄果然是行家,我們發現這墓葬群裡,有一個秘藏,這是秘藏的守護法陣。」

  韓星魂道:「我們一直試著解開法陣,卻不得其法,只能土法煉鋼,用人力去磨,消耗掉法陣的能量,試圖讓這法陣露出破綻。」

  「……基本思路不錯,就是土了點,沒什麼效率。」

  溫去病偷笑了兩下,按下了最重要的那句話,如果要用這種土法,耗去大陣能量,起碼也得要幾百年,幹活的那些人估計沒這麼長命,怪不得他們要大量拉人,還用禁法開通血脈,就是多找人來填坑,估計把基數開大一點,成功就快一點,如果能拉上千人填這個洞,估計有望在三十年內成功吧……

  「不要再用沒有根據、沒效率的辦法了。」溫去病搖搖頭,道:「全閃開,讓專業的來吧。」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17 10:59 PM

二十七章 鑒心大道

  (……鑒心陣,又是這東西……算是碎星團的傳統了,鑒心陣主要是迷神、勾魂,基本不會死人,才能這樣用填人的蠢辦法來搞,不過……估計他們還有後手。)溫去病審視陣形,心裡盤算,如果只有鑒心陣作守護,估計這個秘藏的等級不會太高,東西也不會太值得期待,比起自己當初打開的那個差得遠了。

  當初,在另一處碎星秘藏中,自己得到了大批高階、地階的素材,也讓意外入手的夢幻火鼎,得以啟動,開創了溫家的另一條財路,意義很大,但那次開啟秘藏,所闖的殺陣,可差點搞得自己九死一生……

  (但有九陰玉簡這級數的秘笈,只沖著這一項,防禦就不該那麼低,鑒心陣可能只是第一重,後頭還有其他厲害的……)站在山壁之下,仰首張望,溫去病判斷五色彩霧的變化與籠罩範圍,瞄著山壁上的裂痕,忽然發現,部分裂痕極不自然,尤其是那些闖陣者垂落繩索,釘在山壁上固定的節點,怎麼看都不正常,貫連起來,好像可以構成什麼。

  (……是爆裂陣,真是土法煉鋼的極致,他們確實是打算軟的不行,就強行開炸,媽的,碎星秘藏要是這麼容易就能入手,那還是碎星秘藏嗎?不過這個爆裂陣有古怪,不是配合火藥,也不是牽引自然能量,那……要用什麼開炸?)幾眼掃過,溫去病不由分說,抄起一根空的繩索,就往腰間繫上,準備上去看看,旁邊龍雲兒吃了一驚,沒想到他如此說幹就幹,連忙也找一條繩索把自己繫上,要跟著一起攀岩上去。

  溫去病一手拍在龍雲兒肩上,阻止她的動作,同時開啟心語功能,一臉奇怪表情,『妳也上?妳有身手可言嗎?』

  『好歹我也血脈覺醒,手腳有力。』龍雲兒仰望著高高的山壁,確實有幾分懼意,卻仍道:『你連手上力氣也沒有,要是有個什麼閃失……我一起上去,可以跟著接住你、保護你啊。』

  『保護我?省了,我不會把命交給不可靠的人守護。』溫去病哂道:『妳還是貫徹心思,從我的魔爪底下守護這些英雄義士吧!』

  不著痕跡地又放嘲諷,龍雲兒已經很習慣了,連還嘴的欲望都沒有,雖然覺得這個男人總愛開嘲諷,但也不能不承認,他有權提出這質疑,他對自己有恩,一路幫著自己過來,自己卻未能承諾站在他這邊,還與他有立場衝突……

  『我只是……不想看到任何人受傷害,希望他們能好好的,但也希望溫家哥哥你能平平安安的。』

  『……抱歉,我好像記得我姓賈,姑娘妳別爽了就亂叫人啊。』

  溫去病解除心語通話,開始攀岩,他手上無力,卻也不要任何人幫忙,就這麼拉繩攀岩,一步步拔高,接近彩霧範圍。

  「唷,果然,這是鑒心大道。」

  溫去病多看了彩霧一陣,道:「要破陣,得要把陣團正式打開,這樣亂撞亂碰可不行。」

  已跟著攀到旁邊的韓星魂,點頭道:「賈兄眼力不錯,確實如此,但這陣團也不是隨隨便便能開的,起碼也要中階,才能引動法陣進一步變化,讓其開展,否則……」

  溫去病瞥了韓星魂一眼,整個臥虎寨也沒幾個中階,每一次派人開陣,都要付出若干代價,雖然不死,恐怕也大損元氣,他們自然不能安排好手反覆來試,可這麼一來,外頭這些不斷「消耗」法陣能量的雜魚,就真是幹辛酸的了。

  「好吧,讓專家來,韓當家的你們後退。」溫去病興致勃勃地拉起袖子,準備要開工。

  韓星魂本來預期著,溫去病若有真材實料,能分析鑒心陣,即使沒有高手協助,他也能開陣,否則不過是九流腳色,但看溫去病沒有要求協助,直接準備動手,他反倒猶疑起來,想起上回溫去病分析九陰殘篇,居然敢直接修練,膽大又不顧後果,那回偷練只是影響他自身,這回解陣……可是一堆人在附近。

  「賈兄,你打算怎麼幹?」

  「嗯?就是正統作法,先找陣腳,將之翹動,再尋陣眼,然後分析破綻來解陣。」

  「可……我看普通術師研究法陣,不都要帶著一堆法器、羅盤之類的,定位分析嗎?你……什麼道具也不用?」韓星魂還打了個趣,「雖然現在流行廢柴轉身變天才,但你也沒這麼妖孽吧?」

  「這點小事需要什麼天才啊?不就是貫徹山寨風格,土法煉鋼嗎?」溫去病笑道:「本來是該用法器、道具,可我這不是沒有嗎?就算有,我這身體也用不起來啊,橫豎你也沒有更好的人了,我就這麼一處一處試,一點一點摸索,和這些消耗法陣能量的弟兄一樣,總會試出來的。」

  「有危險性嗎?」

  「還好吧,這陣不死人的,最多就是忽然威能暴漲,面積擴大十倍,威能也大個十幾倍而已。」

  溫去病說完,人人臉如土色,如果這個鑒心陣忽然爆發性啟動,將這邊所有人一口吞沒下去,迷神亂志,困個幾天幾夜,那可是一場災難,就算迷陣不會置人於死,但失神之後,從這山崖上摔下去,就是高階也要死。

  「賈兄,你這麼幹,那這裡的人……不是好危險?」

  「哎呀!我一時興奮,完全忘記這點了,不過,土法煉鋼,結果與過程都不是重點,重在冒險精神嘛……」

  「算了算了,定遠,你上吧!」

  被韓星魂指派的山寨頭目陳定遠,是名矮個子的中年人,已練上四級,聽見這鳥任務落在頭上,也不廢話,解開纏腰繩索,運起力量,縱身就往五色彩霧躍去。

  感受到中階武者到來,五色彩霧大放強光,滾滾霧嵐,變形分開,凝聚成一條數十階長的雲霧天梯,迎接著闖陣者的踏足。

  天梯盡頭,又是另一團模糊的光霧,看不出來裡頭有什麼玄妙,但在光霧之上,浮現了「鑒心」兩個大字。

  陳定遠踏足天梯之上,勁貫全身,血脈之力甦醒,雙手雙腳都被獸毛覆蓋,指爪成鈎,連臉都隱約有些狼相,赫然是狼系血脈的獸變。

  從落足天梯的那一瞬,陳定遠的目光就失去了焦距,全身氣勁爆衝,如臨大敵,穩穩地順著天梯踏上去。

  看著他闖陣的臥虎寨眾人,感受第四級力量的餘波,還有他的戰狼氣息,都欣羨不已,不知幾時才能如他這樣,把力量推上第四級。進入中階。

  雖然中階在等級上,只高過低階,力量最高也不過第四級,距離頂峰的第十級,差著十萬八千里,但對超過七成的武者而言,五、六十歲的年紀,練至中階,就是人生的頂點,想升到高階,成為高手,不是單憑努力就能夠,再往上的地階、天階,根本是神壇上的存在,想都不敢想了。

  陳定遠的表現,令這些武道新人期待不已,盼望能見到他的雄姿,但渾身緊繃的他,只踏上第三階,就像是正在和強敵激戰,不但狂呼大叫,亂揮、拳腿,與看不見的敵人死戰,還汗出如漿,虛耗甚大。

  最後,在踏上第四階的一瞬,他身軀一僵,整個失去意識,就從半空中摔落下來,早已有備的其他山寨頭領,及時拋出繩索,將他卷過,救了他一命。

  「……如賈兄所見,鑒心大道不易行,但每次大道開啟,會維持小半時辰,你就趁這時間研究一下吧。」

  韓星魂一臉無奈,知道陳定遠闖陣,形同與多名強敵來一場生死激鬥,恢復意識起碼要一兩天,想要回復完整實力,要十天半個月,在這段期間內,人等於是廢了,實在是不小的損失。

  「喔,中階敗得還挺快啊,韓大當家的有沒有試過,能闖到幾階呢?」

  溫去病的問題,無疑是當面揭短,立刻引來身邊眾人怒目而視,韓星魂搖了搖手,道:「第六道階,兩次,我試過全神戒備,鼓動力量去闖,也試過放空心靈,不運力量去闖,但結果都一樣……」

  「……不運力量,天梯不顯,可一運力量,本心蒙蔽,就是朝毀滅的方向走了。」

  溫去病笑道:「迷人亂心的法陣很多,各門各派都有,要解要破都有技巧,但韓大當家可曾想過,為什麼這條天路叫鑒心,而不是迷心、惑心嗎?」

  韓星魂皺眉道:「賈兄有什麼見教?」

  溫去病哈哈一笑,「多餘的廢話就不說了,韓大當家不是找我來破陣的嗎?趁著天梯還在,我們開工吧。」

  「好,賈兄還需要我們提供什麼幫助嗎?」

  韓星魂看著溫去病,截至此刻,他們看著這個人,都還覺得有點牛棚大夫,急病亂投醫的感覺,純粹是聊勝於無,不信他真能解出什麼門道來,為了他讓一名好手廢上十幾天,想起來真是超級心痛。

  「幫助確實是需要的,為了避免你們參與進來,降低成功率,麻煩等一下全都站遠一點,不要拖累我。」

  溫去病笑著,彷彿一切成竹在胸,「給我幾分鐘時間,準備一下,我直接破掉這條鑒心大道來給你們看。」
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17 11:00 PM

二十八章 我心如鐵,道不可摧

  進行破陣工作時,溫去病沒讓別人靠近,就只選了一個懸棺洞穴,留了一個龍雲兒在身邊,後者道:「你怎麼闖陣啊?不是一點力量都沒有的嗎?」

  「妳真外行,這種考驗精神的幻陣,不需要力量,力量強反而不好過,妳沒聽過傳說中的那些英雄嗎?」溫去病笑道:「哪怕力量低微,只要蒙著眼睛,一路大喊我心如鐵,堅不可摧,就能憑著堅毅道心,闖關通過。」

  「是聽過類似的,但……真有那麼容易?」

  「………其實是沒有。」

  「啊?」

  龍雲兒嚇了一跳,就好像借錢給了一直深信的骨肉血親,到了期限,對方才兩手一攤說還不出錢,整個嚇到了。

  「嘴巴別張那麼大,就因為沒有那麼容易,所以要妳幫忙。」溫去病道:「前幾天留在妳體內的東西,有些成分,妳駕馭不到,但我現在有用,只能靠妳來了。」

  「留在我體內的東西?」龍雲兒一怔,覺得這話太曖昧,但很快也意識到,說的是之前幫助自己血脈覺醒,不受儀式所害之物。

  「沒錯,可惜現在不是月圓,否則就不用那麼麻煩,屍蠱在月圓夜會激發出平時多倍的力量,但現在時間不對,又是白天,只能將就了。」溫去病道:「現在就要靠妳的力量,催眠我。」

  「催眠?」龍雲兒一下傻眼,「這種事情我……我做不到啊。」

  「曉得妳做不到,閉嘴聽我的話吧。」

  溫去病指點龍雲兒專心一志,觀想額頂,想像那裡存在這一顆第三隻眼,後者這輩子從未正式修練過,更別說鍛煉精神力,只聽得一頭霧水,但不知為何,很快便進入狀況,溫去病看在眼裡,曉得是乙太屍蠱的奇效。

  「第一步做到了,現在是第二步,過這種精神幻陣,通常是靠意志堅定,遇到什麼都不動搖,這種精神我沒有,估計妳也不行,但如果做不到,另一個辦法就是反其道而行。」

  溫去病笑道:「厲害的幻陣,可以把一個正常人逼瘋,但再厲害的幻陣,也不能把一個瘋子逼瘋,因為他本來就瘋了,從這點來說,堅定到任何事情都不為所動,無情絕義,這同樣也是一種瘋狂……現在,妳放空腦子,想像自己化為一面反射的鏡子……」

  催眠術這種東西可沒那麼好練,但自己把用來維持生命的乙太屍蠱、太初真血,注入微量到龍雲兒體內,只要她將這些精華凝聚,就能與身為原主的自己神魂感應,自己也就能利用這感應來反催眠。

  「狂信是魔,痴心是魔,嗔怒是魔……六欲入三毒,執著不放,可以為魔,在妳心裡,覺得我最執著不放的欲望是什麼?」

  輕聲低語,傳入精神高度凝聚的龍雲兒耳中,讓她開始昏沉沉的,恍惚中,眉間好像真有什麼能量綻放,存在著那顆只存於想像中的第三隻眼。

  溫去病專注於神魂感應,驟感龍雲兒釋放的氣機,遠強過預期,沖擊而來,甚至連身上的變形套裝,都負荷不住,臃腫的外形發生變化,竟然開始變回原有模樣。

  (哇……搞啥?乙太屍蠱有這麼神?不對啊,我怎麼會不曉得自己作品有這麼神?還是她的龍魔之力?受屍蠱引動,一下衝破了限制?)又一次驚於龍雲兒體內潛力,溫去病多少有些慶幸,這是僻靜角落,特別清過場,也沒人來窺探,否則很可能看見不妥,忽然,龍雲兒通體大放光明,在一片強光中,變回原貌,雪膚櫻唇,鳳眼秀眉,酥胸傲挺,碧髮如玉,明艷不可方物。

  平常時候,早已看多了美女的溫去病,看這些真沒什麼感覺,可此刻正在拼命催眠自己入欲、入魔,看著那張美若天仙的臉蛋,堪稱這世上最美的女人,心頭劇震,特別是這張臉龐的眉宇間,更有種似曾相識的神韻,勾起了心魔,剎時間,諸般情感亂成一團,欲念更不可克制地爆發。

  心神失守,雙方神魂牽引立斷,龍雲兒暴衝的力量消失,裝備起了作用,強光退去,慢慢又變回擁腫的外形,可溫去病卻處於欲念熾盛,無可克制的狀況,心頭勉強維持的最後靈智,只剩下一個意念。

  (不!絕對不可以,不能在這裡,還有……不能是肥婆,不可以是肥婆,不可以是這種肥婆,不要……)最後的堅持,隨著意識的昏沉,漸漸瓦解,而在鑒心大道的入口,韓星魂等人皺著眉頭,焦急地等待著。

  已經好一段時間過去,說要去做準備的賈俊彥、賈美女,卻沒有動靜,眼看鑒心大道快要關閉,這次機會將白白浪費,他們越等越是惱火,覺得這回抱錯了期待,也識錯了人。

  驀地,一處墓穴中強光大放,強光之中,一個人影快步走出,朗聲大笑有如雷震,轟響在人們的耳邊,雖然笑聲中不含力量,可那股自信到極點的傲氣,卻讓所有人心頭狂震。

  「哇哈哈哈~~~」人影在強光中走出來,正是溫去病,此刻他神釆飛揚,判若兩人,大踏步走出墓穴,腰間沒有繫繩,也不管腳步的盡頭,就是無底山壁,一步跨出,就在大笑聲中摔了下去。

  目睹著這一切的人們,嚇到驚呼連連,溫去病摔落的地方太高,這邊想救也來不及,眼看要摔個粉身碎骨,哪想到,他看似盲目的邁步,落點算得極準,這一墜,直落五色雲霧之中,就這麼降在天梯上,飄然入陣。

  腳踏天梯,溫去病半點停頓也沒有,就在大笑聲中,持續邁步,往前跨出。

  「他……他這不是破陣啊……」

  歐陽晚驚呼道:「那些術師尋破綻解陣,不是這樣的,他這是……這是要強行闖關啊!」

  韓星魂與其他一眾頭目,也看出了這點,為之面面相覷,本以為是找了個慎謀能斷的專業人才,結果他會的,居然是傻頭傻腦一個勁衝?那麼多武者都在陣前折戟沉沙,他一個半分力量沒有的廢人,這樣和找死有什麼分別?

  不過,實際的狀況似乎不太一樣,那個男人不但在天梯上踏得穩穩,還連走了數步,一下就走過了陳定遠停步的第四階,讓所有人目瞪口呆。

  歐陽晚錯愕道:「不可能,他真的在闖陣,但他什麼修為也沒有,為何能夠突破連中階都過不去的崁?」

  韓星魂道:「鑒心陣主要是迷心,如果意志堅定到可以超越力量,是可以比普通武者走得更遠,但……賈俊彥不像是這麼堅心定志的人,而且,這種做法有其極限。」

  說著,溫去病一路凱歌高奏,踏過了之前韓星魂受阻的第六階天梯,卻在踏上第七階時,全身劇震,像是遭遇嚴重的外魔侵染,隨時都會倒下摔落天梯,就在所有人都以為他要完蛋,忽然,溫去病一聲大笑,暴喝出聲。

  「我心如鐵,道不可摧!」

  一下大喝,雖然沒有力量蘊含,但無比的信心,毫不動搖的堅定意志,強大到反過來影響幻陣,溫去病周身大放光明,彩霧氤氳,眾人從陣外遠望,彷彿看到天上謫仙,踏步雲中,瀟灑飄逸之餘,真具有仙氣流轉。

  「太、太荒唐了。」韓星魂揉揉眼睛,滿臉的難以置信,「怎麼可能有這種事?精神遠遠超越了肉體,這……這還算是人類嗎?他心中到底抱持著怎樣的堅持啊?」

  「等等,他的動作……」一名山寨頭目道:「光太強,看不太清楚,可他的動作好像……有點奇怪,他能過天梯是與這有關?」

  所有人運足目力,拼命想看清楚,卻見那個男人雙手垂在身前,如抱圓球,腰部不住聳動,一面登天階,一面高速挺腰,節奏越來越快,雖然登階的動作很順,可配上那個高速挺腰,怎麼看就怎麼怪。

  「那個……他這是什麼動作?」

  「這也是求道之心?他入的是什麼道啊?」

  「太詭異了,不……這太……太猥瑣了!」

  在場的人都愣了,不曉得該如何解釋這詭異狀況,有個頭目結結巴巴地道:「九外道之中,好像有幾個門派,是以歡喜禪、和合大道入悟,玉虛真宗的道門分支裡也不乏這……」

  雖然試圖找合理解釋,但在那男人的猥瑣動作之前,這一切怎麼看怎麼怪,有人甚至不知為何,看得出了一身冷汗。

  「不好。」歐陽晚道:「韓當家的,我們就這麼一邊看嗎?」

  「不然要怎麼辦?」韓星魂愕然道:「難道我們也要跟去,和他一樣動作,學他那樣的……道心?」

  「不,他這是闖陣,不是破陣,天梯很快就會走完了,那他豈不是……」

  歐陽晚一語點醒,韓星魂這才驚醒,如果賈俊彥這麼走完全程,豈不是一個人進到秘庫裡頭?說不得,萬一秘藏由他個人獨得,又有其他出口?

  雖然如果打斷闖陣,可能失去這個機會,但兩害權衡之下,韓星魂一躍而起,拉著繩索飛躍出去,呼喝一聲:「動得了的都跟著我,拉他出來!」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17 11:02 PM

二十九章 入得秘藏

  碎星秘藏事關重大,如果賈俊彥是帶著大家解陣,同勘秘密,那也還罷了,可他一聲招呼不打,直接闖陣,還亂七八糟地快闖陣成功,即將一個人闖進秘藏去,這邊就再也坐不住了。

  說到底,雙方的信任基礎,承受不住這樣的利益考驗,韓星魂權衡利害,立刻飛身而起,動手阻攔。

  要阻攔,也不能隨便出手,韓星魂眾人可不認為自己入了陣,還能出來,只能從陣外出手,仗著功力,揮出長索,要把陣中的溫去病給扯出來。

  這麼幹,等同是扯破臉,完全是不信任行為,但現在誰也管不到這個,長索揮入陣中,一下卷著溫去病,韓星魂奮起一身五級力量,隔絕干擾,使勁一扯,將溫去病扯得飛起,離開天梯。

  成功阻斷了破陣,韓星魂如釋重負,卻又覺得可惜,還要想想怎麼解釋,不讓人才寒心,一下分神,溫去病已經被拉扯過來。

  換了是別人,這麼快速靠近,韓星魂必然忌憚,可溫去病身無武功,一整個廢人,就算這樣飛靠過來,韓星魂也不當回事,然而,一股莫名的懼意,卻讓他瞬間通體發寒,冷汗涔涔。

  「賈兄,你……」

  抬眼一看,韓星魂驚得魂不附體,曾以為會看到溫去病拿匕首刺來,可看到的卻是溫去病雙臂大張,腰部高速聳動,嘴唇突出,無比「熱情」地撲抱過來。

  「我.要.男.人.我.要.男.人.我.要.男人啊~~~~」「我靠!」

  韓星魂知道那股寒意從何而來了,比看到什麼強敵拿刀拿劍都恐懼,反射動作,直接飛起一腳,踹在溫去病的胸口,不顧一切地將他踹飛出去。

  溫去病飛墜而出,在繩索拉扯牽引下,來不及放開手的韓星魂也跟著拉扯,一同墜入迷陣之中。

  整個變局來得太突然,臥虎寨眾人前一刻還在慶幸沒讓賈俊彥闖陣成功,後一刻就看到兩人同墜陣中,下巴都嚇到合不上來。

  鑒心大道存在著某些秩序,雖然同墜陣中,但溫去病摔回之前的第九階,他動作沒變,一面挺腰一面前衝,轉眼就跨過最後一階天梯,消失在盡頭光霧中。

  韓星魂卻被移到第六階,腳甫踏階,神智一亂,驟覺一陣天旋地轉,抬眼一看,周圍全是一些面目猙獰的妖魔鬼怪,還有許多滿身是血,曾慘死在自己手上的仇家,咬牙切齒,手執兵器,怒湧攻上。

  身陷殺局之中,韓星魂確實有懼意,上回就是這個陣仗,讓自己足足養了半個月,要是有得選擇,怎麼都不想再陷到這裡頭來,然而……

  韓星魂嘆了口氣,握緊拳頭,「原來……和現實相比,幻境中的惡夢輕鬆多了啊!」

  激烈的戰鬥,在這處幻境中爆發,而在另一邊,溫去病成功穿過了光霧,踏到了另一端,一通過鑒心大道的考驗,設的自我催眠也隨之解除,清醒過來,一想到剛才發生的事,險些嘔吐起來。

  (真噁心,玩弄精神果然是萬惡的技巧,尤其是玩弄自己的精神,差點就鑄下大錯了……物極必反,就算不要肥婆,也不能要男人啊。)溫去病一陣惡寒,跟著就吐了好幾口血,這都是因為韓星魂踢中胸口的那一腳,這一下可著實不輕,胸骨立刻碎裂,臟器創傷,險些就沒命了。

  以人身催動太初真血,會折損所剩無多的壽元,但現在不做,恐怕真沒多久的命了,溫去病咬牙坐在地上,催動體內的兩件神物,太初真血、乙太屍蠱一下活化。

  這與龍雲兒的情況不同,龍雲兒體內被輸入的僅是微量,又沒有得到培養功法,再過不了多久,就會自然代謝掉,而自己體內……基本快被這兩件神物填滿了,一發動起來,整個身體像是被丟入火堆中,血滾如沸,這痛楚真不是普通的難受。

  然而,在這焚身痛楚中,傷損處的血肉蠕動,體內粉碎的骨骼重新接續,血肉也癒合回復,幾分鐘後,他吸了幾口氣,緩緩站起來。

  「……癒合速度比預期中快,那個易脈法確實有用,可惜東西不完整,幾個關鍵處有缺漏,無法補完。」

  上回幫著拚整九陰殘篇,得出了部分口訣,整理之後偷偷試了幾回,斷裂、壞死的經脈雖然沒有重生,但嘗試運氣時,確實可以繞行過小部分壞死經脈,循環走得比以前遠些。

  此法確實可行,不枉自己路遠迢迢、甘冒奇險跑這來,當初沒有做錯判斷,而現在就是最重要的時候。

  穿過光霧後的這裡,似是一個深藏於山腹中的洞穴,一片黑暗,更還不斷有陰森氣息傳來,彷彿那些古棺就在旁邊,但溫去病卻曉得沒那麼簡單。

  「雖然溫度低,陰寒氣重,可是地上乾爽,沒有在山腹中應有的潮溼,這可不正常……」

  溫去病邊走邊確認,判斷這裡應該是某個重合空間,在百族封神之前,空間法則調用還不是太困難,自己曾經開啟過的那個碎星秘藏,就是利用空間接合處所開闢,這樣的設計,可以在小地方開出超大空間來,也可以確保,除非經由正式的陣式傳送,否則蠻衝硬撞,擠破了頭也進不來。

  地上有人走過的痕跡,足跡很亂,還散了一些探勘工具,從狀況來看,都是幾個月內的事,估計是那群盜墓賊,不知用了什麼手法,意外進了這邊,留下了痕跡。

  溫去病走出十餘米,發現路到了盡頭,前方被一面厚實的石壁阻斷,無有去路,石壁之中,似乎有另一個法陣運作,想要開啟石壁,得要打開這道法陣,闖過另一道屏障。

  以自己目前的狀況,要幹這麼大的工程,並不理智,還是拉人來填坑比較妥當,但在那之前,自己入寶山可不能空手回……

  仰抬起頭,映入眼中的,石壁上有一片刻字,上頭的字句非常眼熟,赫然就是之前被拓印出去的九陰易脈法,不過……

  「幹……怪不得拓了殘篇出去,原來初版就不齊……」

  抬頭所見,頂上石壁刻字,缺漏頗多,剩餘的內容,比之自己先前所閱,多不了多少,至於先後順序,比之自己整理兩三回後所排列的,也分毫不差,沒甚麼意義。

  「怪了,如果是因為歷時太久,字跡磨損,那也還罷了,碎星團覆滅不過六年,算上當初從無到崛起的時間,也就十幾年,這秘窟的歷史不該比那更早,這麼點時間,又怎麼會搞到石刻磨損的?」

  溫去病皺眉思索,想出來的唯一理由,就是當初刻字之人,便沒有把秘笈刻全,這種做事缺半截的做法,讓人想不通其中用意。

  「或者……還留了什麼線索,一時間沒勘透?」

  對於各種秘藏、遺跡的探險,這幾年來可以說是累積出了心得,早成專家,溫去病繞著石壁走了幾圈,什麼也沒發現,可以著手的地方,就只剩下石壁裡藏的那道法陣,也就是通往後方的鑰匙孔。

  稍一接觸,溫去病已知這道法陣繁複,遠非外頭的鑒心大道可比,而且,自己身上所帶的那個羅盤,也立生感應,不住瘋轉,溫度筆直升高,顯示法陣的另一側,有放射物質不住往這邊滲透。

  「地方沒找錯,只是一個人打不開……本來該是這樣的,但很可惜,這六年之間,各種技術是在不斷進步的。」

  溫去病捧著羅盤,掌心運力,羅盤陡然發出金光,迅速透明化,溫去病反手一拍,將羅盤拍入石壁之中,如泥牛入水,很快就融了進去,透明化的羅盤瘋狂轉動,指標不住繞圈,很快就隱沒不見。

  羅盤本身,除了偵測放射性物質,更是一件計算工具,能做繁複與精密的計算。所謂的陣法,都可以用大量的計算來拆解,將這塊羅盤拍入石壁,就是貼附在法陣之上,分析法陣的構成,雖然只是一個羅盤,可只要擱上幾天,就等於扔了幾個術師在這裡連幹幾天活。

  自己沒法一直停留在這,但可以留個後手,將這工具貼放在法陣上,等個幾天,不著痕跡地取出,就可以直接破解法陣進去……

  這道後手才剛布下,石壁陡然一亮,一個圖形緩緩浮現出來,那是一個赤裸的男子,頭下腳上,腦門頂地,一隻手從後方繞頸,抓住膝蓋,姿勢非常古怪,但身體上光線流轉,赫然是真氣運轉路線。

  溫去病已經讀過易脈法的殘缺功訣,一看見這張圖,馬上就認出是九陰易脈法的行功圖,功訣中所缺漏的部分,完全補齊。

  「哈,果然老天還是心疼好人的,這些年來殺人放火,果然沒有白幹啊。」

  溫去病摸摸下巴,盯著這幕經脈圖,雖然沒過多久,這張圖就消失不見,卻已足夠讓他記住,並且,立刻開始照圖運氣,搬運周天,然後……

  「嗚!」

  又是一口鮮血嗆噴出來,腑臟受創,溫去病嘴角卻露出笑意,伸手抹了抹血跡。

  「……不錯,可惜,不是月圓……」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17 11:03 PM

三十章 短暫安寧

  嘗試修練,遭遇挫折後,溫去病沒有花時間繼續嘗試,時間正是目前最缺的東西,他匆匆收拾善後,離開並且打開了秘窟,把在外等候的人們都喊進來。

  溫去病的發現,像天上掉下來的大禮物,震動了整個臥虎寨,他從天梯上消失十幾分鐘後,就重新現身在眾人眼前,還將鑒心迷陣解除,一道若有似無的門戶,出現在所有人眼前,帶來驚喜。

  龍雲兒將這一切看在眼裡,益發覺得糊塗了,鑒心大道的厲害,自己親眼目睹的,先折了一個陳定遠,後頭連韓星魂都失陷在裡面,出來的時候,已精疲力盡,要不是溫去病剛好解陣,他出來恐怕要重傷。

  韓星魂已入高階,絕對算得上高手,連他都慘敗於大道上,溫去病什麼武功也沒有,又憑什麼一路走到最終點,還開啟秘藏?連這也做得到,還有甚麼事是他不行的?

  溫去病打開了門屝後,韓星魂等人立即搶入,去確認與探索那個其實不大的秘窟,並且研究石壁上刻的易脈法。

  臉色蒼白的韓星魂,向溫去病致歉,表示之前看溫去病心神迷亂,擔心他出事,這才出手阻止他闖陣,目的是救他出來,不小心出手過重,絕非故意,要請求諒解。

  溫去病絲毫不以為意,與之熱情擁抱,也為之解說裡頭的情況,說明自己誤打誤撞,只是解開了第一道門鎖,可後頭的第二道關卡,和其後可能存在的更多屏障,就不是自己的能力所可解決了。

  「我明白,賈兄已經幫了大忙,我們為了找尋這處秘藏,建寨於臥虎山,尋覓多時,好不容易才誤打誤撞確認了位置,還不得其門而入,賈兄幫我們開了這道門,已經是幫了大忙。」

  韓星魂道:「尚帥昨晚聯絡過我們,最遲七日內,他就會帶著擅長解陣的高人趕來,屆時,後頭的屏障就有法可解了。」

  「哈哈,甚好,甚好。」

  「不過,賈兄的傷……」

  「咦?什麼傷,我沒受傷啊。」

  溫去病明知故問,卻讓韓星魂摸不著頭腦,他踹著人的那一腳,力道不輕,本來以為溫去病不死也重傷,可他居然像沒事人一樣又出現,胸口也看不出半點傷,這委實詭異,總不成……是自己搞錯了力道?

  臥虎寨眾人急急進入秘窟,溫去病反倒退了出來,一副沒事人樣,更對秘窟似乎沒有半點興趣,不過,心裡確實在盤算,必須在七天內有所行動,搶先這裡的人一步。

  (但是……尚帥也要來嗎?碎星團四武神之一啊,這麼可口的獵物,放過了會後悔一輩子吧?)摸著下巴,溫去病的盤算忽然被打斷。

  「你又在打壞主意了,這回……該不會是想把誰給一鍋端了吧?」

  溫去病略一回神,看到了龍雲兒,她搖頭道:「哥哥的本事真厲害,我幾乎要以為你沒什麼事是做不到的……」

  「這種謬讚我不需要。」溫去病哂道:「妳還不如逢人就說,我沒有什麼事情是幹不出來的,這話我愛聽,尤其愛從別人口中聽到。」

  「哥哥真是怪人,處處都出人意表,不過……」龍雲兒眼中閃過一絲畏懼,「我從沒想過,原來你喜歡男人……平常你該有多壓抑自己啊?你有這性向,難怪當年被我們家給……」

  話沒說完,就看見溫去病一語不發地握緊了拳頭,黑著臉道:「我要強調,這是誤會,是妳該立刻忘掉的黑歷史,還有,這與妳家的事,沒有因果關係!」

  說到後頭,都有幾分咬牙切齒,龍雲兒看他這臉色,也不敢再說下去,只是抿著嘴微笑。

  「他們在洞裡會發現什麼?」

  「不曉得,聽天由命吧,一篇缺了字的功法,就算是神功,能練出什麼東西來,全憑個人機運了。」

  溫去病說得輕巧,如果自己不曾進去,那他們得到什麼真是聽天由命,可自己先一步進入,出來之前,早把那幅人體經脈圖抹去,剩下那篇缺字的易脈訣,這下想要練出名堂來,真要超級好運了。

  (……不過,這些傢伙真是搞笑,其實真正的寶藏,一開始就擺在門口了,他們卻視而不見,只顧著往裡頭鑽,如果他們一早察覺,韓星魂現在也不只是五級了吧?這東西不好搬運,說不得,只能和他們再耗些時日……)將整個盤算又想了想,溫去病一派從容,在後頭的幾天,臥虎寨的眾人為了秘藏而瘋狂,但除了興奮,卻又沒什麼實質收穫,畢竟一篇殘缺不齊的功法,看得到,吃不下,沒幾個人夠膽真的去練。

  將秘藏之門開給臥虎寨的大功臣溫去病,這幾天相當清閒,什麼事也不幹,就是在山前山後到處散步,每次被人問起破陣秘訣,他都非常嚴肅地回答:「只要道心堅定,一心如鐵,不管什麼阻礙,最終都只是浮雲。」

  那些有心請教的人,聽了這回答,一個個張大了口,無言以對,只能腹謗遇到一個瘋子,問也多餘。

  不過,看著龍雲兒的狀況,溫去病也感到錯愕,這幾天裡頭,這個姑娘幾乎沒有閒過,白天在寨裡忙進忙出,到處找需要幫忙的地方,急切地想要幫上忙,融入群體,要不是因為這寨裡沒有老人小孩,也沒有馬路,估計每天都要扶老攜幼過個十七八次馬路。

  除此之外,她也向一干臥虎寨的頭目,直接或間接提過,碎星團當初是弔民伐罪的義軍,拯救過許多人,如今就算受到迫害,但人可亡,理念不可廢,如果連理念都放棄了,碎星團就是真的毀滅了,而身為碎星團的繼承者,大家應該繼續讓這個世局更好,不能以怨憤、報復為出發點,這只會讓敵人越來越多。

  這些話,有興趣聽的人不多,聽得進去的人更少,大多數的人,直接把手一擺,制止她的話,表示她根本不能體會碎星者的心情,不能體會那種慘被迫害,至今仍無處容身的感受,更沒資格來說些什麼。

  這些過程,溫去病全部看在眼裡,更看得出來,這女孩是真的想做點什麼。

  而到了晚上,她就在屋裡,一次又一次地練著那套大力拳,她還特別向臥虎寨裡其他人請教,不但問了韓星魂,甚至連看她不順眼的歐陽晚,都去誠心求了指點。

  看在溫去病的功勞份上,也是為了一睹龍雲兒的潛力,臥虎寨眾人都分別教了她一些招式,全都是簡單易記,主要仗著大力掃人的招數,龍雲兒也分辯不出好壞,就是堅持著自己鍛煉,一招一式地練習。

  旁人看不到她的練習,只有溫去病看得清楚,這丫頭笨拙地拉開架式,一下一下比劃,揮拳與踢腿,看在自己眼裡,到處都是破綻,不過她卻練得很認真。

  還記得,小時候在龍府,這丫頭就對武事沒什麼興趣,甚至可以說是畏懼,怕那些刀啊劍的,總是躲在她的小閨房,偶爾出來,也都穿得乾乾淨淨,秀秀氣氣,常常是一條白色的小裙子,拿著手帕,也不敢與人對視,總躲在柱子或是假山後頭,羞怯地探出臉來……自己當時總想揉團泥巴扔去。

  和她那個活力旺盛的刁蠻妹子不同,龍雲兒文靜內向,是那種受不住辛苦,很容易被嚇哭的女孩,現在會這麼認真練武,像找到人生意義一樣,是全然不可想像的事,如果不是有很大的堅持,怎麼都做不到。

  看在溫去病眼裡,這實在讓他啼笑皆非,龍雲兒這麼急切想要力量的心態,自己完全可以理解。

  「夾心餅不好受啊……」溫去病笑道:「妳在意的兩方陣營,背道而馳,妳希望這兩邊都不受傷害,嘖嘖,才剛有點力量,就救世主上身了。」

  「類似的話,男人們不是常說嗎?只要力量強到可以壓倒一切,就什麼問題都可以解決。」龍雲兒使勁打出正拳,道:「我也相信同樣的道理,只要把自己練得夠強,就能阻止很多的遺憾發生,到時候,或許能多救一些人,又或者……」

  把後半句話咽了下去,龍雲兒其實想說,或許能在關鍵時刻,護著溫去病逃出去。

  這些天來,他咳嗽越來越厲害,手臂的扭曲怪樣也越來越藏不住,顯然正在惡化,自己已經從擔心他對碎星團伸出魔爪,變成擔心他奸謀敗露,給人活活打死,又或是還來不及伸出魔爪,就先死掉了……

  要是可以,真想勸他早點離開,到外頭去治病,可這段時間相處,益發了解這個男人看似什麼都不在乎,其實自尊心強到驚人,要他夾著尾巴逃跑,肯定聽不進去……

  「那個……其實這裡的人,對我們都不錯,不如,你放過他們吧?」龍雲兒道:「你和他們不是也處得很好嗎?就當是交個朋友,別拿他們換賞金了。」

  自己也知道,說這種和稀泥的話,又蠢又沒意義,但自己也想不出什麼聰明的勸說,更不能不說,只得硬著頭皮去撞釘子,果然,自己才說完,他就又冷笑了。

  「對妳不錯?妳的不錯是用什麼標準來判斷?他們教妳的武功嗎?」溫去病笑道:「這幾天,屋裡的監視是撤掉了,可我走在路上,盯著我的人卻多了,至於他們教妳的招數,妳覺得是幹什麼用的?」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17 11:05 PM

三十一章 不拿一針一線

  「韓當家他們對我說,我的血脈特性是力量,最適合學一些簡明易練,發揮力量優勢的招法……」龍雲兒抹了一把額上汗珠,「雖然不是上乘武學,卻是適合我的技巧,爹也說過,修練適合本身特性的武技,比盲目修練上乘功法更為重要,不是嗎?」

  「教條記了不少,可惜完全沒聽明白。」溫去病道:「一力降十會,這道理是不錯的,但牛力再大,不能勝虎,他們只教妳去當大力牛的訣竅,往妳鼻上套環,卻不教妳控勁、御力,由牛成虎,妳覺得是為什麼?而且,這山寨裡還有一個大破綻……」

  「什、什麼破綻?」

  「這裡頭,沒留機會給妳扶老人小孩過馬路……」

  溫去病所提出的問題,龍雲兒著實摸不著頭腦,這裡是山寨,都是小道,沒有可行馬車的大路,同時,山寨裡頭基本都是青壯,連女人都極少,老人與小孩是稀有動物,自己想找一兩個出來扶,都難以找到,要不然,自己也很樂意多替他們做些事。

  這話應該是有什麼寓意的,可是自己想不出來,看他一副自負的模樣,解釋肯定是不屑的,除非自己想通,否則他提點之後,就不會再多言,而且,他眼珠滴溜溜在轉,好像又在打什麼壞主意……

  「四天了,這幾日我看過這邊的物資儲存,差不多要補了。」溫去病摸摸下巴,道:「準備一下,明天有活動。」

  「活動?」

  龍雲兒一下心跳變急,想起日前溫去病說過的話,臥虎寨的物資,來自劫掠山下的村鎮,如果這推論不錯,那麼所謂的補充物資,就是再一次的劫掠行動,對於此事真偽,自己……有必要親自目睹。

  想到這一點,龍雲兒確實緊張,心緒才亂,溫去病不知從哪撿來的樹枝,一下抽在她手上,熱辣辣的一陣疼。

  「好痛!」

  一下劇痛,龍雲兒疼得跳起,眼淚狂飆,手背上多了一道紅痕,不知所措地看著溫去病。

  「……挨了打,眼裡一點怒意也沒有,沒出息!」

  「我……」

  「妳練拳是想健身還是和人開戰?如果要戰,被人打一下就疼得掉淚,這是怎麼回事?妳上回打趴鷹爪妹時候,挨了那麼多下,也沒看妳哭出來,那時候的精神呢?」

  龍雲兒被問得一怔,自己也開始納悶,上回遭逢生死大險,整個人處於一種異常的精神狀態,在性命威脅下,連疼痛都變得輕了,現在卻是全無提防,忽然挨一下,痛到飆淚。

  「別以為血脈覺醒,速度變快、氣力變大,就可以變高手了,如果沒有正確與持續的鍛煉,妳不過就是個起點高些的普通人。」溫去病正色道:「要打人,先學挨打,不管妳是力量型、速度型,還是技巧型,一受傷就痛得動作中斷,就只有送死的份,還有,招式簡明,不代表可以胡亂揮拳,妳要戰鬥,就要正確使用每一分力量。」

  口中說,溫去病手裡的樹枝,不輕不重地抽在龍雲兒身上,有時是敲,有時是抬舉,矯正她出拳、移步的姿勢。

  龍雲兒受到斥責,第一反應是想質疑,他又不能練武,說這些哪有說服力?

  話到嘴邊,想起上次見他解衣時,身上錯綜複雜的那些傷痕,他或許不練武,卻不是不戰鬥的……

  想到這點,龍雲兒沒有說話,斜眼看著溫去病的點授,覺得他指導自己姿勢與運勁時的態度,與家裡重金聘請回的幾位名師,一模一樣,法度謹嚴,有理有據,登時更增信服。

  「……等妳有相當根柢後,招數就由妳自己變化,重在靈活,但現在夯實基礎的階段,每一步都不可以錯,這個揮拳,給我重複一千次,下半身要牢牢釘在地上,記著,力從地起,變勁在腰,妳拳上的力量……」

  溫去病壓低了聲音,一面讓龍雲兒揮拳,一面教導她勁力之變,如何讓打出的力量集中,讓力重千斤的一拳,凝為箭矢,不只是打在目標上,更要釘在、釘穿目標物,把力量數以倍計地發揮。

  一整個下午,龍雲兒就在平生的首次苦練中度過,與之前照著旁人教授的招數空練,效果大大增加,雖然每一拳只是空擊,但確實感覺得到,威力大幅提升上去,特別是最後,在教導完如何控勁後,他還傳了一段口訣。

  「……妳連控勁、馭力都還沒有做到,現在就教妳這個,是操之過急了,不過事急從權,很多時候,並不是我們想要開打,而是被逼得不能不打,不打就沒命,那種時候,就用得上這個了……」

  溫去病把整段口訣細細講解了一遍,知道龍雲兒對功法名詞是大外行,他連講帶比,幫龍雲兒著實上了一課。

  龍雲兒越聽越是佩服,忍不住道:「溫家哥哥,你又不能修練,蒐集秘笈也還罷了,把這些功訣背得那麼清楚,連細微含意你都知道,你……好不容易。」

  就像放在嘴邊的美食,卻吃不下去般痛苦,牢記了滿肚子的武學經典,卻困於殘破之身,無法修練,那是何等苦悶的事?但他就是這麼去背去記了,做著全然無用之功,這是怎樣的心情啊……

  「不要廢話!我只是考慮到情勢險峻,或許有意外之變,先在妳這裡做點準備,到時候開打、開溜,起碼不要成為拖累……不過妳要是用來打我,那就麻煩了。」

  溫去病皺眉說話,龍雲兒聞言,剛想要解釋,他已經不耐煩地揮揮手,道:「算了,打誰都行,只要記住,不到萬不得已,別轟這一拳,這一拳轟出去,會給妳帶來很大的麻煩。」

  跟了溫去病多日,龍雲兒聽多了他的陰損嘲諷,但看他如此慎重地告誡,還真是第一回,心裡絲毫不敢怠慢,甚至,當天晚上還因此而失眠了……

  隔天,臥虎寨的採糧隊伍要下山,溫去病找到韓星魂,表示希望跟同行動,韓星魂面有難色,說明這不是新人能承擔的任務,他與賈美女才新來,力量也未穩固,去幹這些任務,太過冒險了。

  「咦?不是去購回日用品嗎?不欺不壓,平等交易,會有什麼風險?」溫去病賊笑道:「總不會我們帶物資回來的路上,還有人來打劫?這真奇怪了,我還以為,我們是這附近最大的武裝勢力?」

  明知故問,素來是討人厭的,韓星魂的表情並不好看,周圍百里,沒有比臥虎寨更強的武裝勢力,這邊鳥不拉屎,只有一些村鎮、少數民族的寨子,連官府都沒有,在臥虎寨一再壯大人手後,這附近根本沒有第二支能夠相抗的力量,大家心裡都明白,只有臥虎寨打劫人,哪有人能打劫上來的?

  最後,在溫去病的堅持下,韓星魂無奈允可,讓溫去病、龍雲兒一同加入隊伍,下山「採集」物資。

  臥虎寨有馬隊,幾十號人一起出發,個個持刀帶劍,如果單純靠幾十個人,或許還算不上戰力,可幾十名血脈覺醒的低階武者,那就是另一回事,這麼氣勢如虹的一支隊伍,盛壯出發。

  「不錯嘛,妳以前沒練武功,毫無身手可言,居然還會騎馬?」溫去病覺得有趣,龍雲兒卻不以為意,「耳濡目染,多少有接觸的機會,當初去萬里沙海,我堅持要去,爹不願我跟,就拿騎馬當考驗……那是我第一次騎馬,摔得是慘了點,可我學得快,爹也不得不讓我跟了。」

  「哦,妳果然無聊。」

  溫去病微微皺眉,從這話裡頭聽出來的執著,很難理解,為什麼她會對碎星團如此堅持?就為了救命之恩?那也未免搞笑了,碎星團救的人何止成千上萬,如果個個都像她這樣念恩不忘,哪會有今日?

  「對了,妳準備好了沒有?」溫去病笑道:「一會兒到了目的地,大家直接動手,妳親眼看到以後,打算怎麼做?就只是當觀眾嗎?」

  龍雲兒抿著唇,沒有回答,也不知該怎麼回答,自己……確實還沒有做好抉擇準備……

  一行人騎馬趕路,很快就到了目的地,那是一處村寨,裡面到處都是竹樓,外頭也用碗口粗的青竹,搭建圍牆,護住整個村寨,看到這邊遠遠一長列騎影,竹樓上的人高聲叫喊,立刻敲響了警鐘。

  這反應似乎不在碎星團的預期之內,領頭的中階武者手一揮,所有人刀劍出鞘,預備強攻,但一道飛騎,卻搶先眾人,飆衝而出,先一步到了竹牆之下,由於只有一人,竹寨內一時沒有反應,靜待他的發言。

  事出突然,碎星團眾人一下勒馬止步,龍雲兒更瞪大眼睛,看著獨自衝出去的溫去病,不知他要幹什麼?

  雙方注視中,臉有病容的瀟灑青年,先是咳了兩聲,跟著便對上頭喊起來。

  「鄉親!開門啊,我們是碎星團!鄉親,快開門啊,我們不拿人民群眾一針一線的!」

  一下叫喊,沒得到回應,溫去病嘆口氣,又扯開喉嚨叫道:「唉!老鄉,你再不開門我們可動刀了啊!我們碎星團拆門裝門最拿手,但絕不會拿人民一針一線。」

  似乎是恫嚇有了效果,緊閉的竹寨大門,傳來「呀呀」的開門聲,溫去病看著縫隙裡的亮光,點了點頭。

  「開門就對了,同志們,除了一針一線,其餘的全部拿走,大家堅決完成任務!哎喲,這裡還有不少花姑娘啊!老鄉,你們的女兒生得不錯,快送出來,不然我連她老母都賣入火坑……」

  話沒說完,打開的寨門中,一隊人馬呼嘯著衝殺出來,同時,竹寨上亂箭齊發,猶如飛蝗!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17 11:06 PM

三十二章 血腥屠寨

  早在溫去病衝出去叫門時,龍雲兒就覺得事情不妙,眼前的情勢,明擺著一場血戰難免,他這麼衝出去,怎麼看也不像是去大事化小的,果然,一番話還沒說完,寨子裡的鄉民就動手了。

  對於碎星團的這些新人,這一幕還挺陌生的,之前他們橫行附近地方,仗著人人都已血脈覺醒,還有碎星團過往的凶名,縱橫來去,沒人敢反抗,前前後後幾回劫掠,全都是手到擒來,這寨子也不是第一次來了,前次還很順利,怎麼這回竟碰上反抗了?

  不過,前幾回得手的經驗,讓他們信心十足,周邊山區村鎮裡的人們,全是些血脈未甦醒的鄉民,又是馬隊對老百姓,他們全無懼意,策馬揮刀,就往前衝殺出去。

  「屠光這群豬狗!」

  「滅了他們!」

  「土雞瓦狗,可以碎星!揚我碎星神威!」

  馬隊夾著衝擊之勢,幾乎在交鋒瞬間,就頂著上方的亂箭,把奔出的寨民們衝散,更把竹寨大門撞開,長驅直入。

  他們前衝,溫去病就往後退,他的動作堪稱滑溜,那一輪箭如飛蝗,射著了他的馬,他本人卻溜了下來,還跑了回去,看著己方大隊衝鋒,若有所思地笑了笑。

  「……土雞瓦狗,這口號不是這麼喊的啊……那本來該是提醒你們,莫忘自己出身,即使有一天變成強者,也別忘記普通人的力量、團結的力量,你們卻直接把自己當神了,不死不行啊……」

  溫去病搖了搖頭,看著一臉傻樣,呆在原地的龍雲兒,「還沒想好嗎?起碼跟進去看看吧,這是妳選擇的路,妳有看的責任。」

  龍雲兒點了點頭,慢慢策著馬,穿過寨門,眼中所見的景象,一如預期,地上有死屍、血跡,都是那些身穿彩衣的本地鄉民。

  倒在寨門口的屍體並不多,也就兩三具,但沿著這條路下去的血跡卻不少,遠處不時傳來兵器交擊,哀號慘呼之聲,戰鬥正在進行,而且寨中有些地方已燃起火頭,開始冒煙,正是一副被土匪洗劫中的場景。

  這幕景象,曾經歷過戰爭的人都不陌生,不過,這回確實有些不同的。

  碎星團的大隊伍,追著那些抵抗的寨民,衝入寨內深處,但仍有幾名成員脫了隊,沒有跟上,而是下馬衝入旁邊的民宅搜刮,或是對那些受了重傷,倒在地上的寨民,掏摸他們身上的銀飾、銅板。

  這樣的行為,龍雲兒覺得非常醜惡,但自己與他們卻是同一方的,這尤其使人難以忍受。

  「為什麼……大家要這樣?」龍雲兒捏緊了手,用力壓抑著自己的聲音,「這種行為與盜匪有什麼不同?與民為敵,掠劫百姓,這樣玷汙碎星團的精神,最後只會讓碎星團成為公敵,自絕於天下,為什麼他們都不懂……」

  「是嗎?不懂的是妳吧?我挺好奇你所謂的碎星團精神,是誰向妳介紹的?不過碎星團創始之初,就是從監獄裡拉死囚出來,考慮到當時的狀況,我實在不相信這些死囚重犯,會滿腦子拯救世界的崇高理念。」

  「那是……」

  龍雲兒想抗辯,因為在碎星團榮光照耀大地時,他們的傳奇故事,透過宣傳鋪天蓋地,大地上各種族都知道,那群重犯在危亡之際,覺醒了人性的光輝,洗心革面,抱持著理想,為了全人族而戰,這絕不是只有自己單方面以為的。

  不過,話到嘴邊,沒能說出口,在經歷過這麼多以後,自己的理性,開始質疑著以往那些從不懷疑的部分……

  溫去病笑道:「那是帝國的宣傳嘛,宣傳妳也信?面對現實吧,妳最崇拜的那個大塊頭,就是個強盜頭子,救過你們什麼的,不過是連串殺戮中,一點連他自己也不記得的小插曲,嘿,他救完你們之後,你們有沒有點過財物?搞不好他順便摸了……」

  「啪!」

  一聲脆響,總是逆來順受的龍雲兒,這回終於沒能忍下,用力摑了男人一耳光,像隻炸了毛的母貓,怒道:「不許說山叔叔的壞話,他是好人!他的眼神很溫柔,他不是壞人!」

  還是首次見到溫婉的龍雲兒這麼發怒,溫去病揚揚眉,摸了摸臉,並沒說什麼。換了平常,敢這麼做的女人,自己定要她後悔下半輩子,但這回,出於某個理由,自己不想有反應……

  龍雲兒一下打完,自己也呆了,但心裡的怒氣,讓她沒法低頭道歉,而旁邊響起的怒吼,也把她的注意力都引過去。

  「你們這些賤民,當初如果不是我們拚死戰鬥,你們今天哪有太平日子?我們被迫害的時候,你們全在爽爽過日子,不知感恩的東西,給我去死!」

  一名碎星團員揮下刀,將一個護著耳上銀墜的婦女,連耳朵帶半張臉砍下,滿手是血,拎起那個掛在耳上的銀飾,大笑出聲,「早開門不就沒事了?學不乖的死老百姓,這就是你們的報應!」

  與此同時,也還有一個從旁邊搶雞出來的,同樣揮刀,斬殺了抱住他大腿,哭著阻止的老嫗,血光濺起,伴隨著那聲怒斥,更為響亮。

  「懺悔吧!賤民!」

  這一聲,也將龍雲兒給喊懵了,她覺得自己好失敗,總是站在兩邊陣營間,不管哪個選擇都是那麼無力。

  為什麼……這些人心裡有那麼多的恨意?他們曾經是英雄,曾經救了這個世界,後來他們遭到迫害,這雖是事實,可如果執著於這份恨意,只想報復整個世界,那不但碎星團真的會毀滅,而且最終留下的,只是永遠被人厭棄、憎惡的罵名。

  自己很想這麼對人說,也不只一次提起膽子這麼說了,但……沒人肯聽……

  「覺得自己說的話沒人聽嗎?那就少說一些沒人聽得懂的話啊。」出奇的,溫去病沒有因為被打耳光,表現出暴怒,只是摸著下巴靠過來,「妳不懂他們的恨與痛,這很正常,因為連他們自己也不懂啊。」

  「什麼?」

  龍雲兒看著掠奪者的獰笑與血刃,腦裡正暈著,想要站出阻止,卻不知道該怎麼做,再聽溫去病的話,更是暈成一片,道:「他們……不懂自己的情感?」

  「是啊,這些傢伙雖然有一把年紀了,但基本上都是血脈初醒的程度,碎星者有那麼弱嗎?這種程度,是怎麼從百族手中守護人類的?」

  溫去病一問,龍雲兒登時如五雷轟頂,想到了一個要命問題。

  碎星團目前的團員,基本都是青壯,要說參與過百族大戰,年紀上沒問題,可修為就對不起來,估計都是韓星魂等人後來招募的,但……既然是後來加入,未曾親歷迫害,也沒有遭到背叛,他們哪來這麼強烈的痛與怨?哪來這麼多的不可釋懷?

  「莫非……他們是死難者的家屬、親人,繼承了遺志,所以……」

  「喂喂喂,我是要妳思考,不是要妳腦補,妳想這一堆正當藉口幹什麼?」溫去病冷笑道:「就算妳天真到看不出任何不合理,難道連他們眼中的貪婪也看不出?」

  「眼中的……貪婪?」龍雲兒一怔,「我識人不多,眼神什麼的,我不太會看。」

  「是嗎?妳們這些美女,不總能看見別人對妳們的眼神都是慾望,只有妳們自己喜歡的那個,色瞇瞇的眼神看來才變成充滿深情,其他都是變態死肥宅?」

  「我……沒有這樣……沒這樣看人過。」

  龍雲兒小聲說道,但也終究跟著溫去病的誘導,定睛看去,看著那正在劫掠與殺人的碎星團員,看見他們眼中的狂喜、興奮、滿足,還有這些交織在一起,所組成的……貪婪。

  ……所謂的冤屈與報復,在他們身上確實不存在,從沒有真正受過迫害,他們的所作所為,不過是打著「天理昭彰」、「公平正義」的口號,行掠劫之實而已。

  這種事情的存在,固然令人難過,但真正該探究的,是為什麼有人縱容此事發生?韓星魂、陳定遠等山寨頭目,對此不可能一無所知,他們……為何放縱?

  難道他們認為,讓不相干的新成員,也繼承碎星團的仇恨,這樣真的好嗎?

  「嘿!別想太複雜的事,我比較好奇的是,妳自己會怎麼做?」溫去病笑道:「妳堅持要繼承碎星團的精神,但現在那個精神,就只是用來打劫,妳要參與進去?還是落荒而逃?」

  又一次,龍雲兒被扔在兩個都是那麼困難的選擇中,但這一回,她立刻有了決斷,大步走向前去,勁運拳上。

  ……舊的理想已不存在,既然沒有繼承它的人,那就由自己來繼承,來擔起這份責任!

  心情激蕩,龍雲兒來到一名碎星團員身後,他正要揮刀斬下,龍雲兒從旁伸手,將他的刀一把攔住。

  「妳幹什麼?」那人見是同伴阻刀,一頭霧水,怒罵道:「不搶東西就滾一邊,別阻著大爺發財!」

  「砰!」

  龍雲兒還沒開口,就聽見一聲輕響,那人的腦子被打穿,紅白之物從腦後噴了一地,當她驚愕地望向後發,溫去病甩了甩手中的黑管,道:「其實,我看他們不爽……很久很久了。」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17 11:07 PM

三十三章 天府王家

  那個被爆頭的男人,血脈初醒,速度與力量都比常人要強,剛才要殺入竹寨時,他也揮刀砸箭,動作敏捷,可面對全無預兆的一擊,他根本來不及反應,直接被打爆頭顱,當場慘死。

  龍雲兒看著手裡拿著一根黑管的溫去病,整個都傻掉了,她見過溫去病出手戰鬥,卻從不知他手上有這麼厲害的武器,舉臂一擊,直接就把一名血脈初通的武者擊殺,這真……太不可思議。

  「你幹什麼?你……」

  旁邊的一名碎星團員,見著同伴意外身亡,微愣了一下,很快弄清楚凶手之後,憤怒地揮刀衝來,龍雲兒衝去想阻止,就看見溫去病移了一下手中黑管,又是「砰」的一聲。

  這一回,龍雲兒看得清楚,黑管子口紫芒一閃,一道電光就打出來,以螺旋狀激轉鑽入,貫穿了那人的眉心,從後腦處變成一個大洞射出,失去生命的肉體似乎仍有意識,口唇微張,卻發不出聲音,就這麼倒下喪命。

  龍雲兒瞪大眼睛,看著出手殺人的溫去病,這時附近的最後一名碎星團員,看情況不妙,轉頭拔腿就跑,溫去病把手中黑管一拉,陡然拉長一倍多,遙舉著瞄向那人後心,「砰」的一聲,那人雖已跑出數十步外,卻仍難逃厄運,暴頭身亡。

  「……真是傻瓜,只顧著跑,卻不找掩蔽……你跑一直線,我超好瞄準的知道嗎?」

  溫去病擊殺了三名碎星團員,卻對竹寨裡的倖存者視若無睹,一些傷重的老人、婦孺,掙扎著逃離現場,溫去病沒有滅口,但也沒有去幫一把的打算。

  「你……這是什麼?」

  「槍。」

  「槍?哪家的長槍會長這樣?」龍雲兒困惑皺眉,不理解這個連槍頭都沒有的金屬管,算是哪門子的槍?

  「不是妳知道的那種長槍或短槍,它……妳喜歡的話,叫做銃也可以,它是由一種異術所打造,在海外叫做煉金,不是單純用火鑄煉,主要是建構煉成陣,與帝國古時打造神兵的法門有異曲同工之妙……」

  像換了個人一樣,說起手中的槍,溫去病一掃病容頹態,說得神釆飛揚,彷彿一個在炫耀喜愛事物的孩子,直到察覺龍雲兒的目光,這才咳了兩聲,道:「太複雜的,解釋了妳也不懂,反正……就這樣。」

  「你為什麼要殺人?」

  「為什麼?喔,這個我要想想,可能是因為他們也在殺人,我看不爽,也可能是單純我心情好,想殺幾個人,或者我根本就是個隨便找目標開槍的變態殺人狂!」溫去病道:「但不管是哪種,請妳記好,我沒有義務和一個搞不清楚理想與現實的丫頭,解釋我為什麼要殺人!妳想阻止他們,又不想和他們動手,我受夠了你的拖拖拉拉,所以,我動手!」

  龍雲兒沒說什麼「他們罪不致死」之類的話,很顯然的,這裡不需要法官,而他們當時也在殺人,即使照最原始的法規,殺人人殺,他們被殺掉也是無可埋怨,但……這麼一來,自己兩人又要怎麼回去?

  「擔心後患嗎?」溫去病似笑非笑道:「兩個辦法,一是毀屍滅跡,一是殺人滅口,或者雙管齊下也不錯。」

  聽到滅口,龍雲兒緊張起來,張臂擋在溫去病身前,「看到你動手的,都是這裡的無辜百姓,你不能殺他們,我不會讓你動手的。」

  溫去病道:「人都跑光了,妳攔我有意義嗎?再說,也不一定要殺他們,只要跟我們同來的都死光了,一樣也是滅口。」

  「你在說笑?」龍雲兒嚇了一跳,幾十名血脈覺醒的低階武者,還有兩名中階武者,要這些人全都死光,怎麼可能做得到?

  「……只要是人,就沒有殺不死的。」溫去病聳聳肩,「選個制高點,躲好一點,先殺掉兩個頭,趁著亂成一團的時候,逐個狙擊,幾十號人……也就幾分鐘的時間。」

  龍雲兒很想說這是吹牛,因為要以一人之力,殺光這幾十號人,起碼得要五級的高階人物,溫去病什麼武功也沒有,就靠著手裡的奇怪兵器,便能做到高階武者的同等殺傷力?這肯定是吹牛。

  然而,看著這男人平靜的態度,那些話彷彿再自然不過,又不太像在亂忽悠人了。

  突然,龍雲兒生出一種怪異的感覺,這個男人……從剛剛開始,話多了,嘲諷少了,整個人充滿一種……不冷靜的感覺,和在拍賣場,幾次喊價買下自己時的樣子很像,總覺得……他好像正在生氣,而且……很生氣!

  「溫家哥哥,你……在生氣嗎?」

  他為何要氣?是氣自己嗎?還是……為了那幾個死者而怒?好像……從他開始點醒自己,那些人打著「替碎星團復仇」的招牌,大逞私欲時,他的情緒就很不冷靜,先出手殺人,又說可以殺掉數十人,看似高昂振奮起來,實際上……會不會他正在盛怒中?那些異常的多話,就是他的怒吼?

  龍雲兒偷覷著溫去病,卻見他神色一變,本來還有些輕浮的神情,一下變得嚴肅,訝然道:「怎麼……出了意外?有伏兵?」

  隨著他目光看去,殺入竹寨身處的馬隊主力,正在殺伐聲中飛快退出,一面往外退,一面傳來戰鬥的聲響,人數銳減至之前的一半,大多數連馬也沒來得及騎,徒步戰鬥,且戰且退,似乎吃了大虧。

  「怎麼回事?」

  龍雲兒吃了一驚,想要迎上去,卻被溫去病拉住,往竹寨外頭退。

  「情況不對勁,就算裡頭有埋伏,普通人不可能把他們打這麼慘,恐怕是找了幫手藏在裡頭,誘敵深入,甕中捉鱉。」

  「啊?那他們不是好危險?」

  「我們安全就夠了,先弄清楚狀況,不要胡亂瞎拚。」

  溫去病扯著龍雲兒往外退,一面走,一面看見碎星團員節節敗退,不久,幾道白色身影,硬生生撞開他們後方的防禦線,衝入後退的人群中,放手就是一陣大殺。

  雙方距離拉近,看得越來越清楚,那是幾名白衣儒者,步履輕快,身形都是中等,沒胖沒瘦,可動起手來,全是剛猛路數,直接舉臂迎擊刀劍,爆發強猛勁道,往往將敵人的刀劍震脫手,跟著一拳或一掌,把人打倒。

  如果不是白袍儒者的形象太清晰,看他們的戰鬥風格,會讓人以為是一群大力士,揮著大斧鐵錘在戰敵,那不算粗的手臂,堅逾精鋼,爆發出來的力量,媲美一些苦練橫練功夫的高手。

  龍雲兒對天下人事所知有限,卻也認出這些人了,只要是人族,估計沒有哪個人不認得他們。

  「天府王家!」

  龍雲兒一下瞪大眼睛,未曾想到會在這裡遇到帝國頂級名門,王家的根基位於西南,玄龜血脈,天生的金剛不破之身,血脈覺醒至中階後,肢體變異,形成肉甲,等同是「大力金剛臂」、「銅錘鐵手」一類的硬功,硬碰硬占足便宜。

  作為七大世家之一,王家不光是天賦血脈強橫,更有傳承千年的易學神功,與道門淵源深厚,實力不是一般的強,現在竟然現身在這種窮鄉僻壤?

  同為帝國頂級名門,換了是以前,龍雲兒怎麼都得去打個招呼,點個頭,這樣才不失禮數,現在卻哪可能這樣做?避之惟恐不及,低著頭就想走,連溫去病都不再調侃什麼「不去救人嗎」之類的,拉著她的手,就往外頭走。

  「走!」

  「去哪?」

  回答溫去病的聲音,不是龍雲兒,也不在附近,就看到二十多米外的竹寨門口,一名白袍青年緩步踏出,也不知何時到來,就這麼站在大門口,豐神俊逸,滿是書卷味,整個看起來,就像一幕融入天地的自然風景畫。

  但這幅畫,卻看得人委實心寒,因為這人的現身,直接堵住退路,擺明是來甕中捉鱉的,孤身一人,沒有同伴,顯示出他的信心,而隔著二十多米距離,聲音清晰得猶在耳邊,這則證明了其信心並非空穴來風。

  「天府王思平,為剿滅碎星餘孽而來。」

  俊秀的青年儒生拱拱手,禮數十足,道:「兩位應該不是本地寨民吧?」

  溫去病哂道:「王家好大作派,我說你們認錯人了,你們會相信嗎?」

  不曉得別人信不信,龍雲兒自己就第一個不信,己方兩人光是衣服,看起來就和本地寨民不同,說冒充什麼的,正常人都不會相信,問題是……這個王思平好像很厲害,己方能夠突圍出去嗎?

  溫去病二話不說,拉著龍雲兒就往回衝,朝正在混戰中的人群衝過去,王思平穩站在唯一退路上,並不追趕,但對這一雙男女,確實感到奇怪。

  「妳聽好,現在想不動手也不行了,一會兒妳用妳的大力拳,見著人就轟,或許有機會開出生路來。」

  溫去病低聲吩咐,龍雲兒一怔,還沒說話,已被溫去病推出去,卷入滾滾戰流之中,一名白袍少年見著她,不由分說,直接就是一掌拍來。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17 11:07 PM

三十四章 毀天再現,霹靂重震!

  龍雲兒對拳腳什麼的,只知皮毛,這幾天裡練了些拳招,會比劃幾式,卻從沒與人對練過,一看到那掌打來,心頭微慌,總算還記得自己會武,一拳打出。

  在溫去病看來,那個王家的少年功力低微,那一掌雖有威力,破綻卻多,完全可以避開這一掌,直接一拳轟胸,把人解決,但龍雲兒什麼也不懂,一拳只是傻傻地與他對撼,浪費戰機。

  不過,很多時候,力量是足可彌補經驗、招法之缺的,龍雲兒雖只是血脈初醒,又還沒得到正確引導,但源自血脈的力量,已經非常驚人,遠超越這層次,上趟轟飛了中階武者,這次更不在話下。

  「喀啦」一聲,拳掌交擊的雙方,都露出錯愕眼神,王家的八卦掌號稱攻守兼備,蘊力變化無窮,可與龍雲兒暴衝的直拳一撞,像被攻城槌撞著,臂骨一下脫臼,中間骨折,尾段從肘部插穿而出,森森一截白骨,染著鮮血。

  那名王家少年,看著自己的手臂,震驚之餘,一時沒感覺到痛,愣在當場,跟著,才痛嚎著踉蹌後跌,被後頭的一名碎星團員補刀,血染白袍,重傷倒地。

  龍雲兒驚得呆了,估不到練了幾天,自己的拳竟有如斯威力,看來……自己真有點強?

  一拳傷人,更累得人家重傷,龍雲兒感到歉疚,下意識地尋找溫去病,卻見他不知所蹤,心裡一慌,就聽到一聲怒喝。

  「好反賊!傷我外甥,吃我一掌!」

  一名三十多歲的白衣儒者,看見那少年重傷倒地,憤怒來救,他雙臂一揮,氣勁橫掃,玄龜氣甲有若實質,把周圍的碎星團員都給砸開,甚至還有連人帶馬一起砸開的。

  如斯聲勢,無人可擋,龍雲兒估計那起碼是第三級的力量,自己力敵不過,但……除了硬碰硬直接上,自己也不會其他的戰法。

  「反賊受死!」

  白衣儒者怒揮臂砸來,龍雲兒心中忐忑,運勁一擋,同時補上一拳,兩邊一撞,覺得好像什麼大石頭砸下,險些就把自己砸沉到地下,總算拳頭補得及時,將他轟開,這才得以連退數步,大口喘氣。

  龍雲兒緊張得心頭狂跳,白衣儒者卻是驚得呆了,剛才雙方撼擊瞬間,他就確認對方血脈初醒,修為不過是一級,但轟擊湧來的力量,卻可敵中階,讓自己手臂隱隱發麻,這是哪門子的天生神力?再看那臃腫身形,似乎是個力氣奇大的肥農婦……

  吃驚只是一瞬,白衣儒者自信壓得下這只有怪力的胖農婦,舉掌拍下,這回已迫出了真勁,龍雲兒沒機會閃,硬扛了一記,半身骨痛如碎,天旋地轉,眼看再撐不住第二掌,忽然,「颼」的一聲,白衣儒者胸前紫芒竄閃,目中大駭,就這麼倒了下去。

  「颼」的聲音很小,夾雜在一片混戰中,更是模糊不清,如果不是因為見過溫去病殺人,龍雲兒甚至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。

  白衣儒者的傷不致命,但周身麻痺,倒地後立刻遭到圍攻,命懸一線,附近的王家人見狀來救,轟開想撿便宜的碎星團員,易如反掌,但當攻向龍雲兒時,低階的拿她沒辦法,中階的一招殺不到她,要出第二招時,不知躲在何處的溫去病暗槍傷人,一發就讓中階武者失去戰力。

  過程很簡單,但這麼反覆幾回後,地上倒了四個王家人,大多傷勢不重,卻失去戰力,非常危險,他們本來人就少,全憑著個人武力,強壓碎星團員,現在倒了四個,登時落入劣勢,反被圍殺。

  事情鬧到這一步上,本來站在大寨口截斷後路,鎮定如山的王思平,也再難靜觀下去,離開了崗位,趕來這邊鎮壓場面,就算有些許匪賊逃掉,也顧不得那麼多了。

  高階武者下場,力量未發,光是威壓氣息,就震得全場頭暈腦脹,王思平一出手,卻不是針對在場任何人,而是抄起途中的一個石磨,直接便將磨盤擊出,轟向不遠處的一間竹樓。

  貫勁飛出的磨盤,輕易把竹樓打穿,氣勁暴射,整棟竹樓都在這一砸下應聲而摧,但在垮塌之前,一到人影從窗口縱身躍出,正是溫去病。

  他躲在暗處狙擊,連傷多名王家好手,雖然藏得很好,但連續出手數次,怎瞞得過冷眼旁觀多時的王思平?惱恨他暗箭傷人,王思平一出手就先將他逼出。

  溫去病從窗口躍出,沒趁機逃遠,卻是落向混戰中的長街,龍雲兒見狀,也顧不得身上傷痛,搶著過去接應,只是王思平也同時掠起,白衣飄揚,一掌就往溫去病身上拍下。

  不管從哪個角度看,這男人的危險性都是最高,必須先將他擒下,這是王思平的判斷,這一掌雖然不是全力,卻籠罩住那個男人四面八方,如同掛網,阻斷退路,無處可逃。

  王家易學,掌中八卦.八面藏龍!

  溫去病落入掌勢籠罩中,手上也沒有兵器,旁人沒有在乎,龍雲兒一顆心卻提到了嗓子眼,唯一的念頭就是想救下他,但那個王思平好像很厲害,遠高過中階的厲害,自己有什麼資格和人家動手了?

  那些拳招什麼的,對付中階武者都相形見絀,有什麼資格來對付更厲害的人物?而最後可能派上用場的,似乎就只有那一式溫去病諄諄告誡過,不得輕用的戰技。

  沒有過多考慮,龍雲兒猛吸一口氣,搬運內息,催發內勁,一拳就朝王思平的後心打去,想迫他收手,由於不願意真的傷人,還先喊了一聲:「我打你背後了!」

  不過,這聲才剛出口,龍雲兒就知道自己做了蠢事,這套戰技一發勁,就連結體內腑臟經絡,似乎每一個竅穴都被搾取出力量來,完全是一發難收的路子,必須要全神全力去駕馭,自己一開口泄氣,力量立刻出現不穩的徵兆,當下只能硬著頭皮,屏開所有雜念,也不管傷不傷到人,一拳轟出去!

  王思平出掌擒人,一早察覺有人從背後來攻,全然不當回事,倒是那農婦還喊了一聲,行徑光明磊落,大為出他意外,令他生出好感,有了放生的想法。

  然而,就在那一拳轟向背心的瞬間,他忽然有了警兆,心中大惑不解,對方只有初階,就算再怎麼天生神力,能力戰中階,也不可能威脅得到自己,但這絲警兆來得是那麼強烈,他不得不棄下溫去病,回身先接下那一拳。

  撤掌回身,白衣青年袖袍翻揚,六笅卦象展動,掌中八卦再現玄招,六笅連貫,陽火之氣充盈天地,化為剛猛正氣的一掌。

  干為天!

  掌中八卦六十四式裡,最為陽剛正道的一掌,如乾陽烈日,當頭蓋下,龍雲兒的一拳,還在中途便潰不成軍。

  拳勢受阻,龍雲兒胸口氣悶,說不出的難受,她隱約覺得,自己不是無還手之力,雖然這陽氣熾烈的一掌,真的很厲害,但自己血脈深處,正在怒吼,彷彿有著滿滿的不甘願,想從血脈深處爆發出來,只是因為自己拙劣的運勁,把這本應一發不回的剛拳,弄得支離破碎,發揮不出應有的百分之一威力……

  (我……還真不是那塊料……唉,本來我應該可以做得更好的,如果有下次機會的話……)這個念頭在腦中閃過,龍雲兒本做好準備,要遠遠被轟飛出去,忽然,身後傳來一股力量,一隻手扶在後心,那感覺很熟悉,自己彷彿看到溫去病的嘲諷冷笑。

  不過……龍雲兒並無法看到,一絲遺憾與不捨,正從溫去病的眼中閃逝,幾乎也在同一瞬間,他右手運指如飛,在龍雲兒後心、肩頭,連拍帶戳十多記,迅捷而複雜的手法,像是在彈奏一曲飛快旋律的樂章。

  隨著樂章演奏,龍雲兒身上的氣息瞬間狂暴化,受到壓制的一拳,衝破層層阻礙,暴衝而出,在這一拳打出的瞬間,龍雲兒血脈貫通,只覺得說不出的昂揚暢快。

  在王思平眼中,情況就不同了,已入高階的他,不只看見拳勢,更清楚看見這一拳的發勁點,從腰、肩、肘、腕、指,每一處關節都生成推進氣旋,旋氣發勁,讓這一拳不是揮擊,超越撞擊,完完全全是射擊出來,摧毀一切阻礙事物,直到無可阻擋的盡頭!

  如此霸絕、一往無前的拳頭,曾存在於碎星的傳說中……

  「且住!妳這是毀天……」

  話聲未完,這一擊打穿了勢道已老的八卦掌,如同洪水奔流的大力,被強行集中在一點,將心緒大亂的王思平擊飛出去。

  「走!」

  溫去病似乎早知道會是這結果,一把拉住幾乎暈去的龍雲兒,翻手一槍,把一名碎星團員射落下馬,拉著龍雲兒上馬,絕塵而去。

  在場的王家人,看到自家公子被離奇打飛出去,全都驚呆了,那一拳他們沒有直接感受,不明白其中的厲害,但王思平叫出的那兩個字,卻讓他們有了一些聯想,想到了一個已不存在的絕學。

  極霸戰道.毀天霹靂!

  百族大戰期間,天府王家的驕傲種子,將玄武氣甲練至十八重天,更悟通易學三經,將蒼天大法練至第九層,曾被譽為「天階以下橫練無匹」的王無忌,與「第一武神」山陸陵決戰赤水河畔,就是被這霸道無雙的霹靂絕響,一拳爆頭!

  那一戰之後,王家的老太爺下了秘令:凡天府王氏子孫,永不與練有毀天霹靂之人敵對!

  隨著碎星團崩滅,這本成了一句空言,而今……

  毀天再現,霹靂重震!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17 11:08 PM

篇末小劇場

  身為溫家的三代老人,溫在乎的身體還硬朗,武術底子還很牢靠,但心卻很老、很疲憊了。

  看過那個百族亂世,看盡太多資質優異的天才喪命,看遍老字號溫家的起落,原就沒有什麼雄心的他,一切壯志早化灰燼,孤零零看守著已被人遺忘的溫家老宅,以為人生會就這麼結束。

  不過,命運總是愛嘲弄人,本以為如此的事,還是在那個夜晚出現意外,失蹤多年的孫少爺,忽然回到了老宅,說要繼承家業,要將一切改變過來。

  老人確實是高興的,這份欣喜,不是因為看出了這位孫少爺的才幹,只是單純為了有溫家人回來而喜悅,是一種純粹的親情。

  只要這世上,不是只有自己一個人在悼念破敗的溫家……那就好,孫少爺肯回來……就好,其餘的,都已不重要,孫少爺既然有心要幹,就豁出溫家的這點老底,抵押祖宅與土地,隨他去幹吧。

  不過,一段時間以後,老人開始懊惱自己的這個決定。

  經歷過戰亂年代,見過了不少人,老人就從沒見過似自家孫少爺一樣奇怪的,他……身體很弱,弱到了極點,但精神早已遠遠凌駕肉體之上,從回歸的那天起,永遠有忙不完的事,也永遠有出不完的點子。

  要說創意,去病少爺絕對有,可他的那些做法,讓人非常皺眉頭,他所設想的振衰起敝,不是作回溫家的本業,繼續釀造醬油與醬料,而是直接幹起了高風險的走私買賣。

  「馬無野草不肥,人無橫財不富,在叔,我們想迅速發家,就一定要從偏門撈起!」溫去病道:「過程道路有些曲折,但我們一定能達到目的,跟著我走吧!」

  去病少爺的自信與熱情,顯而易見,不過他所選擇的道路,卻讓老人著實皺眉。

  「少爺,時代不同啦,戰爭已經結束,而今,新帝國初建,朗朗乾坤,政治清明,對那些旁門左道的營生,勢必加以管制,那些根深蒂固的黑幫、走私商,都在謀求轉型,你這時才跳下去,會否……」

  「會否什麼?別囉嗦,跟著我走吧。」

  溫去病戴著海外輸入的新潮墨鏡,自信的笑容中帶著一股銳氣,「朗朗乾坤嗎?在哪裡?我還真是沒看見!」

  「……這是因為你那眼鏡……」

  溫在乎沒能說下去,因為孫少爺並不想聽,他覺得這年輕人與時下大多的同年一樣,短視近利,只想著快速撈錢到手,卻不在乎風險與成功可能性,好高鶩遠,溫家交到這種人手上,估計撐不了幾年了。

  但沒想到,這個紈褲子弟敗光家業的速度,比預期更快,拿到祖宅抵押貸款的當晚,他就跑去力夏達港最大的花街,在裡頭最紅火的妓館裡,包下整間妓館,連擺三天宴席。

  美酒佳肴、輕歌妙舞,燈火輝映間,說不盡的冶艷風情,杯是黃金,杯中是陳年佳釀,席間瀰漫著酒香、脂粉香,目中所見,無一不是豪奢排場,溫家上兩代主人從沒有過這樣的大手筆,他卻一下幹了。

  「在叔,一本正經作不了大生意!」

  一眾美貌歌女簇擁中,他衣衫不整,左摟右抱,拿著酒杯,醉態可掬地大笑大叫,「喝吧!跳吧!開心完了,生意才談得成啊!」

  老人不是沒見過生意應酬,確實也有些商號,貨物品質不怎麼樣,全靠檯面下的招待、暗盤交易來做成生意,這不是正道,但……現在享用宴會與女人的,就只有他一個,根本沒有其他客人,這不是做生意,是拿這藉口來享受而已……

  最終,失望的老人拂袖而去,慨嘆著溫家的明日,如風中殘燭,踏出大門時,淚水模糊了老眼,也因此,他並沒有看清進進出出宴會場中的,除了僕從、歌女、老鴇,還有些什麼人?有多少的外人?

  那場宴會開了三天,幾乎醉死在妓館中的溫去病,在花光身上最後一分錢以後,被妓館扔到街上,給好心人送回來。

  那天,整個城市都知道,溫家出了一個超敗家、超紈褲的傻瓜家主,羨慕與嘲諷、恥笑,如雨傾來,但沒什麼人曉得,溫家的白痴少爺被撿回家去,醒來後的第一件事,就是不停的咳嗽與吐血。

  溫在乎錯愕不已,這才明白,自家少爺的身體差到了這種地步,他是根本不該灌酒,甚至不應喝酒的,那種程度的豪宴、放蕩,對他而言等若自殺……

  「少爺,你為什麼……你的身體根本不能……」

  「在叔!」

  從床榻上掙扎起身,他的臉色白得像鬼,但眼神卻銳利到讓人害怕,那甚至是不允許任何人質疑的。

  「我沒剩下幾年命了!還有太多事要做,我……什麼都肯做,什麼也都做得出來!」

  「你這又何必……」

  「跟著我走吧!在叔,我會讓你看到一個嶄新的溫家。」

  他的話,斬釘截鐵,還有那個眼神,老人莫名生出一絲期待,或許……少爺不是傻瓜,他的奇怪行為,是有深層意義的。

  這麼想的老人,僅僅是隔天,就理想破滅,三天豪宴花剩下的一點余錢,被少爺拿去請了人。

  沒請能幫忙生意的伙計、嚮導回來,少爺卻請了一個「護衛長」。

  「伙計什麼的全是浮雲,嚮導只會坑老板,作走私生意就是要拳頭大,有個好護衛比什麼都重要。」

  話雖然強詞奪理,但也勉強成理,溫在乎琢磨著手上這點錢,請不起什麼高手、好手,恐怕只能請個血脈初醒的低階,至不濟,請個壯漢回來撐撐場面,也是辦法。

  但少爺到外頭市場走上一遭後,帶回來一個很可愛、很俏皮,非常討人喜歡,七八歲模樣的小女孩,說剛好出門撞上,錢全花光,請了她回來當護衛長……

  溫在乎差沒當場昏過去。

  「少爺,你……你這算……她……」

  「就那麼點錢,哪請得到人啊?買條好點的看門狗都不夠,能請到這種,已經很好啦!初起步,將就著用吧。」

  他滿不在乎地說著,老人笑得無奈,既然自家少爺都這麼說了,姑且當作收留流浪兒,做做好事,也就罷了,只是少爺花光了錢,祖宅也抵押掉,很快三人就連棲身地也沒有,到時……

  老人煩惱著自家少爺的古怪行為,但很快就發現,那個他以收養孤兒心態留下的女孩,一點也不可愛,整天醉醺醺的不醒人事,更明確一點的說法,就是酒鬼!

  「少、少爺,香雪那孩子,這才多大年紀,怎麼整天酒不離手?你……你也不管管的嗎?」

  「在叔,你記住,一個成功的老板,只在乎伙計的工作表現,不去干涉他們的私生活。」

  一本正經地說著大道理,他給出的交代,幾乎讓老人腦溢血。

  「不要胡鬧了!她就這麼點大的一個孩子,能有什麼工作表現?真遇到了人,還能讓她保護我們不成?」

  實在不能接受,老人終於動怒,但他的回應依舊淡然。

  「人不能只看表面的……」貼近耳邊,他對老人低聲道:「在叔你不明白,這女娃娃,有些外人不知道的妙處,絕妙!」

  說著,他還使了個曖昧的眼色,讓老人皺眉懷疑,少爺除了是傻瓜,會否還有什麼變態問題?

  不能放任少爺胡來,老人把香雪找來,問她有什麼特長,打算給她派些工作,而醉眼惺忪的女孩,拍了拍胸,道:「我……呃……我……未成年……殺了人……可以不坐牢……」

  「啥?」

  老人的腦溢血,幾乎噴出耳朵,他質疑地提高了聲音,小女孩就「哇」的一聲蹲在地上,哭泣道:「法官大人!我好害怕……嗚嗚……我什麼都不知道……嗚嗚嗚……人家……人家只是小孩……什麼都不懂……」

  如果只聽哭泣、看這楚楚可憐的樣,任何正常人都會生出同情心,但與上一句連在一起,明白一切都是「職業演出」,老人就無語了,這根本是一個披著孩童皮的妖精……

  看著那個只會哈哈大笑的傻瓜少爺,還有這個哭完了就猛灌酒,喝完酒就嘿嘿嘿傻笑不停的酒鬼女孩,老人覺得自己像掉進妖魔的巢穴,而溫家的未來即將朝地獄全速前進了。

  當晚,老人在自己房裡,穿上黑衣,從床底鐵箱裡翻出了刀,準備放下老臉,幹起多年前的老營生,出去做一票案子,起碼,弄到點錢,明日三人不用流落街頭……

  重操舊業,是抱著相當的覺悟,甚至有著一去不回的準備,但才剛到門口,老人就愣住了,門口……有人。

  雖然也是黑衣黑褲黑頭套,一副夜行宵小的打扮,但自家少爺和香雪的體型太明顯,就是藏頭蓋臉也認得出,他們抬頭挺胸,雙手叉腰地站著,身後,還有十多個同樣穿著,體型粗壯,非常精幹的漢子。

  這些人,不知道從哪來,雖然不露臉,老人卻感覺出……他們很強,更有一種很特別的氣息,讓老人想起當初曾在戰場上遇過的敵族。

  「少爺,他們是獸……」

  「噓!」

  他比了禁聲的手勢,眼神滿是笑意。

  「在叔,你回去睡覺吧,他們是我買酒附贈的,一切都是浮雲!」

  老人不知道能說什麼,就這樣回去,也沒問少爺有什麼打算,不過,第二天,他聽城裡人說,少爺帶人去抓碎星餘孽,取了人頭換大筆賞金,還抓了一批奴隸,準備賣出,真是人不可貌相。

  「……還有這樣的事啊……」

  溫在乎不知道該說什麼,但這筆錢解了溫家的危,也成了做生意的資金,後來,少爺又要求自己,幫他進行一連串的秘密實驗……

  「在叔!跟著我走吧!」

  陽光的笑容之後,背影出奇的黑,已經習慣這身影的老人,覺得……少爺應該不是傻瓜!

  ……這是溫家重新發跡的開始!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17 11:09 PM

第二卷

三十五章 舊事重提

  天府王家,執掌龜騰古郡,對門下子弟約束極嚴,雖然家大勢大,可想要看見王家子弟出來高調行走,並不是那麼容易,這回,一干王氏族人奉命辦事,回程行經虎踞郡,若不是聽說山區有悍匪擾民,而且可能是大名鼎鼎的碎星餘孽,他們也絕不會特別跑來,管這閒事。

  在來此之前,王思平與族人並沒太把這當回事,除了隊伍中有一名五級的高階,另一個重要理由,就是他們全沒把這消息當真。

  自碎星團潰滅以來,帝國境內各方勢力嚴厲逼殺,碎星者死傷殆盡,人頭一個一個都對得上數,幾乎沒有漏網之魚存在,但碎星餘孽的消息,三不五時仍在國內各處,如野草般生出,究其道理,無非就是碎星團名氣太大,宵小依附其名來作案。

  考慮到有名有姓的碎星者,基本都已頭顱高掛,躲在這窮鄉僻壤打劫村寨的匪徒,說實力有多強,沒人肯信,更沒人真信什麼碎星餘孽的傳說,王氏一行人抱著為民除害的心理,進入山中,覺得此事反掌可成,不以為意。

  誰也想不到,應該是很簡單的一次行俠義舉,竟出現陰溝裡翻船的情況,首先是那幫碎星餘孽,雖然實力慘不忍睹,全是血脈初醒的一級,可這種荒山野嶺間,忽然冒出幾十個血脈初通,實力相若的匪徒,本身就很怪異,顯示有人藏在這裡,相當規模地進行集體開竅。

  再跟著,一個莫名其妙的刺客,本身力量不明,可神出鬼沒的狙擊,卻連擺平了幾名王家好手,這種用詭奇手段,以弱擊強的風格,很像是碎星團崛起時期的作法。

  最後,一個貌不驚人的農婦,竟然打出了已不存於世的毀天霹靂!這就不是能笑笑便算了的。

  帝國內外,修練剛拳,講究一力降十會的高手不少,威力驚人的拳頭,可能出自各家各派,不易辨認,但王家人卻不會認錯,只要是天府王氏的子孫,就決不會認不出這一記當初震動整個王家的無雙霸拳。

  「平、平少爺!」

  王思平身中毀天霹靂,被一拳打得滾飛出去,穩不住身形,在半空中飛出好遠,現場的王家人被嚇得心膽俱裂,生怕自家少爺被這一拳活活打死,就如當年被一拳爆頭的王無忌。

  不過,這個擔心有些多餘,無論拳招有多強、多霸道,這一擊的本質,是一個一級的低階,對五級的高階出擊,哪怕毀天霹靂再強,能夠越級挑戰,也不可能一口氣跨那麼多級……

  王思平飛出老遠,半空中已經反應過來,落地時一腳跨出,踏準離位,循後天八卦的方位連環踏出,將身上所承受的勁道飛快化去,短短數秒,神完氣足地站定,就像甚麼也沒發生過一樣。

  其餘的王氏好手見狀,精神大振,出手消滅敵人,來攻村寨的碎星團員,早已死的死、逃的逃,他們再一追殺,還沒等王思平喊停,就把還來不及跑的碎星團員都殺光了。

  「唉,你們動手太急了,一個活口都不留,找誰問話去?」

  看滿地屍骸,王思平不住搖頭,跟著檢視族人的傷勢,意外地發現,除了年紀最小的那個,被擊倒後遭到碎星團員補刀,傷勢甚重,要立刻急救,其餘被偷襲擊倒的,基本都只是麻痺,除了一點幾不可見的焚灼傷,像給香頭燙了一下,其餘就沒有什麼事。

  之前,這些人倒在地上,動也不動,還以為全部被一擊狙殺,現在卻是虛驚一場,王思平著實鬆了口氣,而王家人看見自家少爺沒事,也是大喜。

  「嚇死我們了,十七少,剛剛那一下,還以為你重傷了……」

  「那一拳真是山陸陵的毀天霹靂?」

  「這還用說?虛有其表,肯定是假的,當年無忌老爺何等英雄,也被毀天霹靂打成了碎渣,如果真是那凶人的拳,十七少不早就……」

  王家人平時並不多話,但被剛才的那一拳嚇到,人人都有滿肚話要說,王思平替族人點穴止血後,搖頭道:「是毀天霹靂不錯,雖然遠遠不能和山陸陵的拳相比,可是關節全面出力、噴射發勁的特性很明顯,山陸陵之後,毀天霹靂有傳承了……或許,那個消息並沒有錯……」

  來此之前,他們也都曾接到消息,「鋼鐵衛士」山陸陵、「金山毒霸」褒麗妲兩大凶人未死,即將重出江湖,號召同志,但類似的碎星團消息,之前聽得多了,這回不過換個人名,也沒太在意。

  但……不該存在的毀天霹靂重現了,這讓看似荒誕的傳聞,有了實現的可能性。

  「……真有這樣的可能嗎?」

  王思平仰頭看天,心中思索,喃喃道:「碎星團覆滅之後,以團長賈伯斯為首,四大武神全數殞落,山陸陵和葆麗妲,在萬里沙海中與一群奴隸商人、獵頭者同歸於盡……」

  碎星團全盛時期,以團長「古歌雅虎」賈伯斯為首,底下有四支性質不同、功能各異的大隊,分別由四大武神統帥。

  「鋼鐵衛士」山陸陵、「迅雷神盜」尚蓋勇、「金山毒霸」褒麗妲、「百難臆度」韋士筆,負責起正面衝鋒、潛伏襲殺、游擊騷擾、參謀策畫的任務,開創碎星傳說的輝煌。

  帝國整肅時,這些決策階層首當其衝,先是韋士筆忽染惡疾,暴病身亡,在行動開始之前,拔掉這個全團的智囊,再猝起發難,襲殺賈伯斯與三大武神,令得尚蓋勇殞落,賈伯斯被擒,只有山陸陵、褒麗妲打出重圍,一路被追殺至萬里沙海,最終與一群宵小同歸於盡。

  直至此時,才有消息傳來,賈伯斯承受不住嚴刑拷打,獄中傷病過世,至於早就疾病猝亡的韋士筆,是在宮宴上身中奇毒,返家後毒發身亡,這才死得如此「及時」,令叱吒一時的碎星團,土崩瓦解,從頭到尾,未曾有一個團結相抗的機會。

  「……帝國剿滅碎星團的計畫,一舉成功,也有人頭做證明,但這其中並不是沒有啟人疑竇之處……」王思平喃喃自語,「至少,萬里沙海中的那兩個,就沒人頭可以提出來看,官方的說法是,他們粉身碎骨,只能找到一些殘餘血肉,檢驗後確認無誤,根本沒有頭顱……」

  「十九少,這說法其實也沒錯,當時各家派人去萬里沙海勘查,那場最後大戰非常慘烈,連天上的飛行船都被打爆,山陸陵和葆麗妲不知用了什麼手段,拉著那些追兵同歸於盡,一個活口都沒有……」

  一名曾親自去過萬里沙海見證的王家人,慨嘆道:「現場毀滅成那樣,幸好是在沙漠,不然還不知會造出多少死傷?那種巨爆後的末日景象……太恐怖,粉身碎骨是合理的結果。」

  「……但碎星團從來就不是一個合理的組織,他們打贏了不可能贏的戰爭,又一手製造了封神,把九成天階全坑殺在異界……特別是像山陸陵這樣的人物,我總覺得……他不該,也不可能死在那些宵小手裡……」

  王思平說著,扼腕地握緊了拳頭,身旁的王家人見狀,琢磨話意,益發感到驚訝,「難、難道……那個傳聞是真,山陸陵沒死,還即將傷癒復出?這事是真的?」

  「難說,但毀天霹靂既然出現,這傳聞就不能再視之等閒。」王思平道:「我記得,因為許都的事,玉虛真宗、袁家、龍家都有派人過來,稍後我們把這裡的消息傳過去,相信他們會有動作的。」

  王思平年紀尚輕,也還算不上家族中刻意培養的管事人才,做事未算幹練,但對於碎星餘孽,各大世家、宗派,早就有一套默契,雖然借名仿冒者殺不盡,可只要發現真正的碎星團餘孽,這消息必不私藏,務須轉傳,號召聯合行動。

  因為,碎星餘孽的身上,很可能有碎星遺藏的線索,而碎星團的遺留事物關係重大,絕不允許任何勢力獨吞獨享,即使大家吝於損失,不願真拿出力量來剿匪殺敵,可看在寶藏的份上,他們仍會為此趕來,不落人後。

  「不過……那個暗箭傷人的狙擊者,很奇怪……他並不是想殺人卻殺不了,與那個胖農婦不同,他……是手下留情了。」

  王思平暗忖,如果對方有那個意思,偷襲的時候下死手,己方的傷亡將非常慘重,但雙方敵對,那人為何要手下留情?這又是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。

  「無論如何,我們也不能在這裡發呆,既然有了線索,總要抓著追下去。」

  王思平道:「那一男一女,還有其他的碎星餘孽,都從這村子跑掉了,但那邊人數不少,想來也不可能藏得天衣無縫,估計就在附近的山區,只要花點時間去找,相信不難把他們給挖出來。」

  這是最直接的估計,而若這些人真是碎星餘孽,經過今天的事情一嚇,又沒有逃跑,繼續停留在附近山區,那麼……周圍山區中有碎星寶藏的可能,就大大提高了……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17 11:10 PM

三十六章 層層變數

  溫去病救下龍雲兒,騎著馬一路狂奔衝出,雖然也有其他的碎星團員逃出,卻都逃得非常窘迫,徒步而行,保不住馬匹,所以兩人衝出一陣後,很快就甩開所有的敵人與同志,也無視碎星團員的呼救,一溜煙地消失在山路盡頭。

  策馬奔馳,溫去病一語不發,龍雲兒則思潮起伏,一顆心險些要從胸腔裡跳出來。

  她雖然不通武事,在這方面的見聞也少,但只要碰到碎星團,那就是例外,尤其是山陸陵的相關事蹟,明明不懂武功的自己,硬是去翻書問人,把他的一切熟記至倒背如流的程度,所以,她知道那個鐵塔般的巨漢,總和一生武學,自創「極霸戰道」,裡頭殺傷力最大的一著,就是自己剛才打出的毀天霹靂!

  這應該是已經失傳的武技,卻出現在自己身上,更還是溫去病傳給自己,層層詭異之處,自己想不出解答,就想找溫去病問個答案,為何他懂得毀天霹靂的運功訣竅?

  還有,毀天霹靂顯然是高度集中體能,近乎透支,帶著覺悟打出的剛拳,對本身修為、體魄的要求非常大,自己初學乍練,應該是沒有能力打出這一拳的,要不是溫去病在後暗助,自己早在王家八卦掌下非死即傷,可他那一下幫忙輔助的手法……

  龍雲兒真心不懂,溫家哥哥自幼身體不好,易惹疾病,修習不易,總是看人白眼,後來又不知從哪惹來滿身傷,經脈寸斷,無法修練武技,也發不出力量,這都是自己知道的事,可他在自己背心的那一輪彈勁,力量不大,卻確確實實是武功。

  他為什麼忽然會武了?這實在很怪,不過,也說不定是自己誤會,他只是像在許都時一樣,靠著什麼詐術或裝備,做出了類似武技的效果?

  不管如何,這種事情不能只靠猜測,得要當面問過,才知究竟狀況,可他奔得甚急,一路不停,壓根就沒有說話機會,弄到自己也很困惑,不曉得他是不是在生氣?

  (可是……他為什麼要生氣?因為我不該用毀天霹靂嗎?當時,王家的人攻擊他,我看了……真的是很緊張,才會動手的啊!)越想越緊張,龍雲兒的手不禁緊握,卻忽然發現一件不妥,後方已經沒有追兵,這馬仍跑得飛快,而且,前方是個轉彎,如此高速,等一下急轉危險,可溫去病別說沒減速,甚至筆直朝著前頭的山崖衝去,這……不對勁啊!

  「溫家哥哥,你……」

  龍雲兒伸手輕推,一直撐在前頭的的溫去病,應手軟倒了下去,赫然早就失去意識,被這一碰,差點就直接摔下馬去。

  大吃一驚,龍雲兒一把抓住溫去病,又一把扯住韁繩,使勁一拉,天幸現在這身軀別的沒有,就是力大,也多虧當初練過騎術,曉得訣竅,這一下險險將馬煞停,還等不及下地,就先確認溫去病的狀況。

  「好燙……溫家哥哥,在發燒?」

  狀況不明,但不是無可想像,因為溫去病的作風好行險路,是高風險高收益的信奉者,剛才激發毀天霹靂的那一輪操作,恐怕又是用了什麼禁忌手法,無視自身傷病,強行使用,現在崩潰倒下了。

  若只是暈倒,那也還罷了,可溫去病發著高燒,整個人摸起來燙得厲害,在短短時間內燒成這樣,情況應該很嚴重,龍雲兒頓覺慌了手腳,這已經超過自己能解決的範圍,即使把馬鞍上竹管裡的水,餵了他幾口,又往頭上淋了一點,情況也沒有任何好轉。

  「醒不過來……要找人幫忙了……」

  龍雲儿知道,溫去病身上一堆見不得人的秘密,如果他還清醒,肯定不會同意,遇著什麼事都是獨自一個解決,但自己沒有他的回天之能,只能向人求助,後果什麼的……只要能保住他性命,都等後頭再說了。

  把人在馬上扶穩,龍雲兒拉過韁繩,策馬趕路,就這麼一路趕回臥虎寨去。

  山寨裡頭,主要的幹部都在寨後秘窟,研究那道封禁,頂上那篇殘缺功法,經鑑定已經確認是九陰玉簡中的易脈法,對於經脈因傷病鬱結不通,有神奇的妙用,普通人修練,也能藉此將真氣巧妙調移,從不可能的地方發勁,是以山寨中的主要幹部,不是研究那道門的開法,就是躲在屋裡修練。

  龍雲兒直接去找韓星魂,和別人比起來,這位山寨大當家最為親和,和她說話的機會也最多,或許他能有辦法救人也未可知?

  韓星魂仍在秘窟中研究,龍雲兒入寨後,棄了馬匹,就這麼扛著人往後走,行至半途,一陣氣血翻湧,她頓感頭暈目眩,一陣氣悶,險些一跤跌倒,暗自駭然。

  (這是什麼感覺?我……受傷了嗎?)早先那一戰,確實前前後後挨了不少下,但大多數只是一陣疼痛,雖然真的很痛,可痛過之後,就是皮肉傷,唯有那一記乾陽剛正的八卦掌,雖未盡全功,卻真正將自己打傷。

  正常來說,中階對低階都能做到一招殺,更別說相差兩個位階,拚那一記八卦掌根本是自殺行為,龍雲兒想來都感到後怕,自己和他對拚,不曉得會不會造成什麼無解暗傷?如果只有頭暈一陣,那是還好,但自己總有種感覺,好像那一掌還造成什麼更要命的問題,只是一時被忽略了……

  越想越不安,忽然看到前頭一群人快步跑來,正是韓星魂等人,兩邊隔得老遠,韓星魂就焦急喊道:「兩位平安無事嗎?我接到消息,立刻就出來找你們,天府王家非同小可,你們……」

  那邊還在叫嚷,龍雲兒卻有點莫名其妙,自己兩人是騎馬甩開其餘同志,獨自逃回來的,韓星魂看到自己兩人,猜想那邊行動出事,倒也正常,但怎會自己還沒見到他,他就已經找出來,還曉得那邊遇上天府王家?那麼,自己用上毀天霹靂戰八卦掌的事,他也知道嗎?

  想到這裡,龍雲兒平添幾分擔憂,當有人過來,要接過溫去病時,她搖了搖頭,沒有遞交給旁人,緊緊抱著。

  「賈兄怎麼了?」

  韓星魂看了溫去病一眼,看出他的高燒,整個人泛著紅色,像是一隻烤熟的大蝦,情況確實不妙。

  「往山洞那邊帶過去,為了怕探勘出意外,寨裡唯一的醫生被請到那邊去,快把賈兄送去。」

  韓星魂似乎還不曉得龍雲兒與王思平的戰鬥,反應沒什麼特別,護著龍雲兒與溫去病,一行人趕往山洞,途中,韓星魂問起劫掠竹寨的狀況,龍雲兒含糊地撿了些說,主要都是忽然遇到王家人,遭遇嚴重打擊,險險逃脫的事。

  一面聽,韓星魂一面點頭,並沒有多問什麼,只表示先把賈俊彥送去急救,然後他會立刻率人出發,去救回其他的團員。

  「王家不是普通的敵人,高手如雲,真驚動他們,我們不是對手,必須要儘速撤離,只可惜……這裡的基業保不住,特別是這裡的遺藏……太可惜了。」

  韓星魂道:「但這也沒辦法,碎星遺藏不能落到外人手上,真要不行,就只有把整個遺藏毀滅……」

  耳裡聽著韓星魂的話,龍雲兒也感到可惜,但主要心思仍在溫去病身上,怕他就這麼一昏不醒,而致斃命,幸虧那個山穴越來越近,那邊早有一堆人等候,看得清楚,確實有一名醫者模樣的,站在那邊焦急揮手。

  「為了怕探勘工作出意外,我讓大夫在這裡待命,要是有個什麼,急救起來方便一點……」

  韓星魂隨口解釋,龍雲兒覺得他不必對自己說那麼多,正感不好意思,後心陡然一痛,眼前發黑,險些當場暈去,還在奇怪自己為何會痛,身體居然先行反應,左臂後揮,擋下打向自己後心的第二掌。

  攻守對撞,龍雲兒踉蹌後跌,止不住退勢,連退了七八步,死抱著溫去病沒放手,卻愕然望向出手偷襲之人。

  「韓、韓當家的,你……」

  另一面,韓星魂同樣滿是錯愕,雖然因為想生擒,沒有全力以赴,只使了三四成勁,可第一掌沒能擊倒人,她還擋住了自己五成力的第二掌,這就非常詭異了。

  「妳、妳到底是什麼東西?」

  接到消息,得知王思平與賈美女對拚一掌,還被她震退,所用的功法還很可能是毀天霹靂,他就準備不動聲色,先將人擒下再說,但連著兩招,只能打得她踉蹌跌退,不能有效制服,這……簡直是見了鬼。

  雙方足足有兩個階位差,若是放手對攻,還有可能憑著高度集中的招數,在一兩招之內強撐著,但一方攻,一方挨,那就全無花巧,以低階之身,硬扛高階一掌而只傷不死,這就像是普通人挺著肉身,接著一塊從雲端落下的磨磐石重砸卻不死……這……還能算人嗎?

  訝異中,就看見龍雲兒晃了兩下,一口鮮血嗆噴而出,差點就跌倒,身形也發生變化,從本來的臃腫肥胖,一下子劇烈縮小了體型。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17 11:11 PM

三十七章 身份暴露

  韓星魂對龍雲兒的出手偷襲,並沒有讓在場的其他碎星團員吃驚,這是早就商議過的事,但龍雲兒的急遽變化,卻把他們嚇住了。

  擁腫醜陋的肥婆,像隻大白母豬一樣的體型,忽然間急速收縮,變得婀娜窈窕,腰肢整個纖細下去,如柳盈擺,擠滿肥肉的臉龐也瞬息變形,成了一張美得令人怦然心動的麗容,連同為女性的歐陽晚,都一下目瞪口呆,忘了動作。

  不管先前有什麼預期,這下突如其來的視覺震撼,母豬變成大美女,讓現場所有人都愣住,失了反應,讓龍雲兒逮住機會,背起溫去病,拔腿狂奔,才一開跑,被震碎的變形道具,當然落地,讓人曉得她形變的理由。

  (先是王家,再來是韓當家的,連挨兩名高階的攻擊,道具承受不住了嗎?

  不過,他們是碎星團,我會使毀天霹靂,大家應該很合,我沒必要跑啊?還、還有,我這麼變胖又變瘦,衣服為什麼不會撐爆、不會掉地?)腦裡念頭此去彼來,亂得無以復加,龍雲兒覺得停步下來解釋,這才是理智作法,沒必要讓誤會越來越深,但一種連自己也無從解釋的恐懼,她只顧著拼命跑,生怕落入包圍,這條命就算完了……

  體型驟變,並不是只給別人帶來衝擊,龍雲兒意外發現,自己的身手也有了不小的變化,體態擁腫時所做的鍛煉,赫然就像是穿戴重甲,如今一下卸甲,全身說不出的輕快,舉手投足,更是充滿爆發性的力量,腳在地下一蹬,輕易就飆出好遠。

  「不好!」

  山上別無去路,但看見龍雲兒往秘窟飆去,眾人才如夢初醒,拔足飛趕,而幹部們更將所知的信息整合,迅速得出了結論。

  「綠髮,她是龍氏一族的人?」歐陽晚驚愕道:「純血的龍女?」

  「何止!」韓星魂的臉色陰沉下來,「她是蒼空碧玉龍雲兒,帝國十大美人之一,近五年裡,龍家人唯一不會武功,名頭卻比入了星榜的龍家人更響,就是她了!」

  「等等,她是龍雲兒?那她姐姐不就是龍妃龍……」

  「噤聲!你們也想死嗎?」

  韓星魂一聲低喝,阻斷眾人的話,腳下忙著追趕,如果是長途競走,他有十足信心趕上人,生擒活抓,可距離秘窟才短短一小段路,對方爆發起來,龍族血裔,完全有可能甩開自己,只能……嘗試甕中捉鱉了。

  不過,如果她是龍雲兒,是嫁到許都,又被送上拍賣場的那個女人,那與她同行的賈俊彥又是誰?是那個一擲萬金的神秘豪客?根據情報,那一萬金幣的調度,是透過九外道之一的浮萍居,這人可能是九外道中人,若是如此,事情不算難辦,可另外也有消息,這人曾透過溫璽鴻,見過高家少主高如新,與嶺南溫家的關係不淺,如果是這條關係線……

  「……碎星團的死敵,嶺南溫家……」

  韓星魂表情難看,說到這個死敵,無論如何也輕鬆不起來,看到龍雲兒往秘窟裡衝,再看到她背上昏迷的男人,韓星魂腳下加快,要儘速截擒這兩人,但這念頭剛動,大霧忽然生出,短短數秒之間,整片山崖間就雲霧瀰漫,伸手不見五指。

  「這是……鑑心大道要發動?」

  自從賈俊彥成功破陣,打開秘窟,就從秘窟中施加壓制,暫時關閉了鑑心大道的運作,可現在,陣式似乎重新開始運作,韓星魂驚出半身冷汗,如果自己這夥人陷在大道裡頭,那就別談什麼圍殺,一整個全軍覆沒的節奏……

  其他人見到情況不妙,也驚出滿身冷汗,拚了命朝前頭的方向趕,但龍雲兒邁開長腿,速度飛快,一下子就衝入秘窟,還把試圖阻攔她的醫生給掃倒。

  沒有人知道,龍雲兒之所以瞬間衝得那麼猛,是因為聽到一個聲音。

  「踢……踢倒那個……老頭!」

  昏迷的溫去病,不知何時醒了過來,開口吐出幾句話,龍雲兒愣了一下,想說攻擊醫生這是哪招?但從拍賣場上到現在,溫去病在心裡累積下來的威信,沒有第二人可比,又是事急危難,不及細想,便朝那個老大夫輕輕出了一腳。

  這一腳的力道非常克制,碰著的時候,心裡還充滿愧疚感,不過當那個同為低階的大夫被掃倒,握在手裡的匕首掉了地,她才明白,對方站在洞口,早存著暗算的準備,幸虧自己先發製人,一舉功成,否則倒在地上的就會是自己了。

  而且,一擊奏功後,禿頭老者倒在地上,意外碰砸了什麼,外頭的大霧一下濃烈起來,將周遭全數遮蔽,大陣重新發動,龍雲兒愕然發現,這才是溫去病真正的打算。

  「溫家哥哥,你還好嗎?你……」

  觸手所及,人雖然睜眼醒來,可體溫沒有下降,還似乎飆得更高,龍雲兒想要多問,溫去病卻搖了搖頭,吃力地伸手,從懷裡掏摸了一根筷子出來。

  加入碎星團前,曾遭到搜身,溫去病身上的幾根筷子也被搜出來過,他說是現在食安問題嚴重,不敢用外頭的筷子,自帶筷子在身上,山寨的嘍囉雖覺得遇到怪人,也沒多起疑心,然而,現在卻出了問題。

  秘窟裡除了那個大夫,還有其他人在,這時都朝他們跑來,溫去病晃了晃筷子,驟然竹筷裂開,化為千百牛毛針,向四面亂射而去。

  如果只是竹筷分裂成針,龍雲兒雖然嘆為觀止,但還不會有太大衝擊,但這上千根針,亂射出去,除了自己與溫去病,人人中獎,甚至連洞穴內的蟲子也挨了針,立刻發黑身亡,但除了這些生物,牛毛黑針沒有釘到任何別處,連地面、壁面都沒有半根。

  這表示,那根竹筷,不但是瞬息化千百的暗器,而且分裂出來的每根針,還能鎖定生物射殺,不偏不錯,甚至避開特定目標,這……也未免太神了。

  「……我……模仿傳說中名殺器,暴雨梨花針,做出來的……爆穴……菊花針,專門攻擊穴道、神經……」

  溫去病臉紅得像要滴出血來,但仍堅持把話說完,只要碰到作品的相關事,他就變得很固執,甚至不計代價。

  龍雲兒看著那七八個人,包括大夫在內,倒地後全數沒了呼吸,不由心驚溫去病下手毒辣,不留餘地,但這男人沒等她抗議,就把幾根筷子一股腦地塞到她手裡,自己搖搖晃晃地站起來,朝那扇石門走去,才走幾步,就一跤撲跌在地。

  「溫家哥哥!」

  龍雲兒急忙湊上前去,一把扶起溫去病,將他往那個石門帶去,才剛走上兩步,洞口就有人闖進來,赫然是韓星魂、歐陽晚等碎星團的幹部,模樣甚為狼狽,衝進秘窟的樣子,像是好不容易找到避難地,但一進入這邊,歐陽晚就兩眼放光,要攻向已傷的龍雲兒。

  「且住!」

  韓星魂攔住他人妄動,作為首領,他的判斷力超越同儕一籌,龍雲兒手上那根筷子,非常不自然,再看到地上那些釘著針的死屍,可以推判對方手裡有著厲害的暗器,不管是不是那竹筷,都不能魯莽從事,特別是……除了龍雲兒,身為「腦袋」的賈俊彥,已經醒來了。

  「嘿……韓當家的……為什麼各位都這表情?」喘著氣,溫去病哂道:「我還以為,我們是兄弟咧。」

  「我們當然是兄弟,所有碎星者都是兄弟姊妹。」韓星魂笑道:「這一切只是簡單的誤會,我過來,把事情解釋清楚,賈兄就可以放心。」

  「好主意,你一個高階的過來,我們這邊兩個沒階的,這和我一個沒階的,跑到你們一堆有階的裡頭去,我不知道哪個比較危險呢。」

  「危險?賈兄是指哪邊?你們兩位,幾乎搞到我們滅團了,說實在話,在這地方,我可不敢讓賈兄近身……」

  韓星魂蹬著溫去病,「或者說……溫兄?」

  只是沒有根據的推測,從溫去病臉上找不出任何證據,但看龍雲兒一下劇震,卻又力裝沒事的表情,韓星魂相信這個猜測不是沒有譜。

  溫去病背靠石門,笑了一笑,「大家既然是自己人,有話我們進去說,如何?」

  「你開得了門?」

  韓星魂的直覺是不信,自己研究過這道封禁,那裡頭起碼有數百道咒印,交互連結,繁複程度堪稱高等,不是普通半吊子的外行人能解,再考慮到裡頭收藏了九陰玉簡這等級的神物,或許還有九陽金章同錄在內,這秘窟的等級非常高,若非專門的陣師,肯定解不開。

  然而,尚帥聞訊後,已召集人手,星夜趕往此地,更讓附近的同志,送來一件要緊事物,如果在他到來之前,門意外打開,自己便能憑這東西鎮住全場,如果這人真能開門,那……倒是可以示弱,先騙開門。

  「你說呢?」

  溫去病笑著,雖然臉仍紅得像要滴血,手卻往後一拍,打在石門上,剎時,石門上浮現金色的羅盤印記,光耀四方,緊緊閉合的石門,出現了縫隙,緩慢開啟。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17 11:14 PM

三十八章 山字令牌

  石門開啟,璀璨光華綻放,溫去病暗藏石門內多日的後手,關鍵時刻生效,解去秘窟的第二道封禁,更生出一股吸力,把溫去病、龍雲兒都往裡扯去。

  意外的變化,龍雲兒未及提防,被猛力一拉,險些就把手上的菊花針推射出去,總算用力拿住,被石門內的異勁一吸,身不由主地逆飛出去,墜入門內。

  溫去病嘴角浮現得意的笑容,因為石門吸力甫現,就開始關門,自己的後手佈置時間未足,根本就不足正式開門,只能很短地拉一條縫,有四成可能,沒等人通過,就被鍘輾成兩段,若非沒得選擇,自己也不想這樣冒險去賭。

  但可以肯定,自己通過後,這些傢伙就只有乾瞪眼的份,石門會立刻關閉,而他們……

  驀地,溫去病雙目圓瞪,看見韓星魂掏出了一件事物,飛擲過來,那是一面閃著金芒的令牌,上頭纏繞著奇怪的氣息,一擲出來,就與洞中深處的某些事物相呼應,整個石門……甚至小半座山峰,瞬息為之一震,然後,石門的閉合就停了下來。

  ……碎星團的令牌,而且是幹部以上才會有的高級貨,甚至是四大武神才持有的等級,為何會……

  溫去病大為震驚,想不到對方還有這後手,自己無疑是算得淺了,不過,這個意外……未嘗不是一件好事……

  帶著笑,溫去病消失在黑暗中,和龍雲兒一起不見,而韓星魂等人卻面色不善,就這麼愣在石門口,沒法立刻追上,因為,停住的石門,只有一道十五公分左右的縫,要怎麼從這道縫裡鑽過去,顯然不那麼容易。

  「阿頭,不能用令牌開門嗎?這縫……」

  歐陽晚看了那道門縫,搖了搖頭,望向韓星魂,卻見他也苦笑,「碎星團的令牌,本身並沒有開門的功能,只是有可能停住法陣,或是對法陣下一些簡單的操作命令,否則我早已用它進去了。」

  「那我們……」

  「怕啥?活人能讓尿憋死嗎?我們或許沒開門的本事,但門都開了,只差這一步,不信找不到辦法。」

  韓星魂沉著臉道:「先飛報尚帥,有了這座秘藏入手,本來的收攏碎星殘部計畫,可以提前結束了,還有,李謙那伙人追丟的蒼空碧玉,在我們手裡,讓它們自己看著辦!」

  語氣生出變化,與之前那個親和的山寨頭領,有著不同,也讓周圍的幹部都振奮起來,這次的任務,終於到收割與結束的時候了!

  外頭人們的興奮,與已經被吸到裡頭去的人無關,龍雲兒和溫去病神智清醒,卻不由自主地被強猛吸勁拉著,在黑暗中飄蕩,足足飄了幾分鐘,不知道飛出多遠,這才落下地來。

  一落地,溫去病就倒在龍雲兒身上,龍雲兒一聲痛呼,心中訝然於血肉之軀怎能燙到這種地步?連忙道:「怎麼會這麼燙的?你受傷了?可是……他們好像沒傷到你啊……還是……還是因為我?」

  「少……少往自己臉上……貼金!妳……弄壞我借妳的作品,後頭……妳要賠得大了!」

  沒有承認自己真正最感歉然的事,卻糾結於物件的賠償,龍雲兒真是搞不懂這個男人的思路,或許,這就是他的尊嚴與體貼?讓他不願意把冒生命危險的責任,用來施恩,這是一個有著絕頂自傲、自尊的男人……

  「事情緊急,如果讓他們進來,你和我都會死!」龍雲兒竭力鎮定道:「溫家哥哥,有什麼我……是我能做的?」

  溫去病看了這位大美女一眼,她巧妙地避免了「幫你」、「為你」之類的用詞,果然蕙質蘭心,懂得體貼著自己,現在確實也不是自己端架子、使脾氣的時候……

  「扶我起來!」

  「好!」

  龍雲兒稍微放心,如果他在這種時候,仍擺出一副拒絕人接近的樣子,雙方浪費時間,就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了。

  「有沒有火摺?」

  扶起人之後,龍雲兒想弄個光源,好歹照亮周邊景物,卻被溫去病阻止,「別亂來,碎星團的佈置習慣,這邊很可能有針對光源的陷阱,隨便點亮,馬上會成為目標……咳咳,我們……要先找最有價值的寶……」

  「別管什麼寶藏了,你的身體最重要,你……到底是什麼問題?」

  心裡焦急,龍雲兒根本無心去想什麼寶藏,就怕下一刻,這個男人就在自己面前死去,那自己就算得了什麼秘寶,又有什麼意義?

  「沒大礙,就是……我偷練易脈訣,還沒有到可實用的地步,勉強發動,身體背負的嚴重了點……」

  看龍雲兒一副不相信的樣子,溫去病雖然不願解釋,也不得不多說一些,先解了她的疑慮。

  「我小時身體不好,底子欠佳,後來……受了重傷,筋肉基本都快爛光了,是靠著乙太……神丹植入,才維持住性命,但這種東西,原本不是給人用的……」

  溫去病避開了「屍蠱」一詞,不想讓龍雲兒察覺,這東西是死者或無生命體專用,進而發現自己的狀態,根本就是一具會走路的屍體……

  「勉強維持了生命,斷開的經脈,勉強用神丹接續,建構無形氣脈,維持生命的基本運作,但如果催發過度,後遺症會要命,所以,我一直在找尋方法,讓斷脈重生,或是,相互接續……」

  溫去病道:「九陰玉簡中的易脈法,不是為了處理這狀態而創,但接續經脈的效果無人能及,如果我能修成,就能用殘損經脈,交互連結,建立一個小卻完整的周天循環……雖然治標不治本,但怎麼都能多活幾年……」

  龍雲兒心頭劇震,本以為這個男人的經脈問題,是一種類似傷病殘疾,身體虛弱而已,卻不料竟惡劣到這種程度,聽起來,像是分分鐘都可能沒命……

  「那……你身體現在這麼燙,會不會……」

  「是危險了點,不過這肉體雖然弱,也有一些好處,它不太容易康復,可易於修復……反正發燒什麼的,就是頭昏昏、難受,但不至於危及性命……好吧,一時不會。」

  盡可能把真話說得委婉些,實際的情況是,自己只有散熱問題,沒有發燒的問題,只要沒熱到燒起來,一具能走動的屍體,又怎懼發燒?

  「那……毀天霹靂……為什麼我會……」遲疑片刻,龍雲兒終究問出了口,「為什麼溫家哥哥會……」

  「哼!妳也猜得到吧?碎星團是一個戰鬥團體,就算名義上沒有傳人,仍可能透過切磋或指點,傳個三招兩式給人,讓功法得以流傳……」

  溫去病似笑非笑道:「我前前後後抓了去拷打的,供出來的東西可不少,妳如果想學,別說毀天霹靂、迅雷戰步,就算是最驚人的寰武絕式,我都能拼個幾招出來,難道我要去外頭到處宣揚嗎?」

  這不是龍雲兒想要聽的答案,但卻是最合理的答案,龍雲兒難掩失望,而溫去病直接摘下一顆戒指,就往前頭扔去。

  戒指上發出一股波動,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掃過,所過之處,忽然一些暗紅色的光線,浮現出來,好像本來就存在那邊,只是因為震波的關係,顯現露形。

  波動漣漪傳了出去,在十多米外,看到一塊牌子落了地,正是韓星魂先前擲出,被強勁吸力同扯入的令牌,而更遠處,大概二十米外,依稀是一座奇妙的圓陣,地上刻畫滿了符文,密密麻麻,中央卻是一個奇怪的三角板,整體看來像是一個日晷……

  「……好傢伙!」

  看清了狀況,溫去病不禁脫口叫出,「這是第三道關卡,直接用空間傳送陣當關卡,除非有能力發動,和知道要傳到哪裡去,否則在這上頭耗再久也沒用,秘窟的功能也就只能到此為止。」

  顧不得身體還虛弱,溫去病強撐著站起,就往前走去,龍雲兒連忙攙扶,但在將碰到那些暗紅光線前,溫去病提出警示,讓她謹慎小心,用各種扭曲身體的姿勢,別去碰觸到那些暗紅光線。

  通過了光線阻攔,往前走幾步後,拾起了那塊金牌,黃燦燦的,分量十足,確實是真金打造,上頭更凸刻著一個圓圈,圈中印著一個「山」字,筆劃充滿勁道,彷彿字形化為山,直鎮在令牌上。

  「這……這個是……」

  「嗯,是碎星團幹部級的令牌,甚至可能就是山陸陵的那一塊。」溫去病笑道:「怎樣?動搖了嗎?要不……拿著這令牌,現在棄暗投明還來得及,因為和我走下去,外頭妳在乎的那群人,最終一定沒有好下場。」

  「……溫家哥哥能不能……」

  「不能!」溫去病冷笑道:「因為這世界不是總有機會給妳多選擇,他們不死,就是我們完蛋,想要兩邊保全,最後常常是一起失去……」

  說這話的時候,溫去病的面孔些微抽動,似乎想起一些不愉快的經驗,還是搖搖頭,道:「妳自己的選擇又是如何?和他們一起打家劫舍,貫徹妳守護碎星的理想?或者,妳以為自己真有可能,感化他們改作善人,大家餓著肚子,就與妳一起玩聖女遊戲?這就是妳的理想?」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17 11:22 PM

三十九章 不想看你死在這裡

  「夠了!」

  一聲斷喝,聲音仍秀秀氣氣,卻蘊含著美人的怒意,哪怕脾氣再好,終究有個限度,當情勢緊急,內外交攻,那條敏感的線仍被踩來踩去,她的理性幾乎快克制不住。

  「我知道你喜歡羞辱我,一有機會就拿我開涮,我命是你救的,我們家當初趕你出門,是對你不起,你想要在我身上討些什麼回來,那也都是應該的,我沒什麼怨言,但是……但是……別在這時候,好嗎?」

  龍雲兒緊握雙拳,眼中泛淚,急得快要跳腳,說的每一句話,都伴隨著尖叫的衝動,很想就這麼大跳大叫,發洩心裡的壓力,卻偏偏還要維持住理性。

  「我知道自己很笨,好不容易遇到了理想的組織,想替他們洗冤,告訴整個世界,他們不是壞人,是被誤會和汙衊的,結果……結果我和他們一起去打劫殺人,這不是我的理想……我從沒想過這種事!」

  眼淚一滴一滴掉下來,開了一個口的心弦,如同潰堤,龍雲兒想要收拾,一時間卻如何能夠?

  溫去病看著美人兒的哭泣,沉默半晌,道:「妳說,我總是對妳冷嘲熱諷,是為了拿妳來報復,報復你們家的退婚……妳是這麼想的?」

  龍雲兒很想回「難道不是嗎?」,但話到嘴邊,怎麼也說不出口。

  這個男人曾經無比狼狽地被自己家轟出門去,訂了親的新娘另嫁他人,有足夠的理由深恨自家滿門,換了是其他人,怎樣狠辣復仇,都是應有之理,可他除了嘴上苛了些,就從沒做過任何報復,還一再為己涉險,為己一擲萬金,還滿不在乎地趕自己回家……

  他做的這些事,非但不是報復,還可以認定是「以德報怨」,即使是那些口口聲聲說著「深愛、摯愛」的男人,都未必做得出來,可他卻義無反顧地這麼幹了,施恩卻不居功、不忘報,如果冷靜來看,這個男人……其實就和當初救了自己全家的山叔叔是一類人,只是一個在光下,一個……立身影中……

  「求……求你了……」

  「什麼?」

  「等這裡的事情結束,等我們脫險,你對我做什麼都可以!」手抹著眼淚,綠髮的美人兒啜泣道:「我可以拿這一輩子來補償你,你怎麼做我都接受,可現在……現在請你珍惜自己,我不想看你死在這裡……不要總裝一副無所謂的樣子,我……我……我很擔心你……想你好好的……」

  站在那裡,龍雲兒像個小女孩一樣哭著,哭得手足無措,溫去病表情木然,眼神卻閃著悸動,用平緩的聲音道:「我不要什麼補償,有人欠我東西,我自己會討得他痛不欲生,但補償……妳以為姓溫的,是隨便可以施捨打發的嗎?」

  冰冷的語氣,帶著肅殺的味道,但對上那個哭得忘我的女孩,這個宣告顯然沒什麼意義。

  兩人的後方,隱隱傳來聲音,有人從那邊正靠近過來,溫去病皺了皺眉,「來得好快啊……」

  這裡距離石門口,不曉得有多遠,但顯然是不夠安全,韓星魂他們已經追趕過來了……

  「走!立刻離開這裡。」

  用扭曲而發燙的手臂,溫去病拉著龍雲兒,就朝前頭的法陣走去,龍雲兒急急止住哭泣,鎮定心神,卻發現傳來聲音的那個方向,有些不同的氣息。

  「那邊……往這裡的途中,好像有些……」

  「所謂的碎星遺藏,本來就是碎星團的倉庫,裝些什麼很不一定,那邊的氣息……恐怕有些利器收藏,便宜他們了,運氣好,地階的寶兵都有可能入手。」溫去病沉著臉,道:「我們現在這樣,沒能力去和他們搶東西,只能盡快搶入第三層,既然有深一層,難道還怕裡頭的東西爛過外頭嗎?把眼淚擦了,別耽誤正事。」

  看溫去病終於專注起來,不再嘲諷與毒言,龍雲兒心安了一半,與他一同來到傳送陣,在他的指示下,爭分奪秒地操作起來。

  一碰到器械,溫去病動手飛快,更解釋道:「傳送陣的發動,需要解碼與授權,本來不是那麼容易的,但剛好他們送了塊令牌給我,授權就不是問題,剩下的只是空間座標……這剛好也不是問題,問題是……」

  「還有什麼問題?」

  事關逃生,龍雲兒擔憂地問了一句,溫去病沒有回答,腦裡卻想起一段久遠前的回憶。

  瀑布底下,玄冰寒潭邊,自己吐氣揚聲,勁貫全身,任周圍的八個人揮舞棍棒,不住砸打在自己的身上,他們每一下砸打,都勁道十足,像是對上了殺父仇人,毫不容情,用的也不是普通木棍,最初的幾日,用的是熟銅棍,從昨天開始都換成了狼牙棒……

  無休止的密集砸擊,雖然比昨日又多撐了半刻鐘,但最終仍是不支暈去,直到被丟入寒潭中,整個人被凍成一塊巨冰,撈出來解凍,神智漸漸清醒,這時,青衫飄揚的他,才來到自己面前。

  『……還差了一點,不過時間不太夠了,猛特訓的份量加倍,直到你突破為止,每天除了早上,下午和晚上也都這麼來一次吧,照計算,可以把你晉升中階的機率提高三倍。』

  『老、老師,非得要這麼做嗎?我……我……我快挺不住了……』

  『有什麼問題嗎?痛裁自身,累積肉體的痛楚,明見本心,這是最有效的突破方法,而且心靈隨之強大,將來踏足高階、地階,甚至天階,所築的基礎也最穩,到了天階,比拚基本都是神魂之間,肉體不是關鍵,所以也別怕留暗傷。』

  『但我已經痛到流淚了啊,重棍也就算了,用上狼牙棒,太犯規了吧?你們真的想讓我活著晉升嗎?就沒有……更智能一點,不那麼原始野蠻的方式?』

  『流幾滴淚算什麼痛苦?等到你和隔壁阿勇一樣,開始失禁或吐白沫,距離突破就近了,一個男人這麼沒出息,太難看了……不過,你的話有點意思。』

  青衫飄揚,手拿筆記本的他,一派溫雅,與那些儒門高士相近,卻又更帶著「知識」、「智能」的氣息,尤其是側頭思考的時候。

  『……其實,突破的關鍵是明見本心,貼近真我,肉身累積痛楚什麼的,不過是個途徑、是個過程,如果……透過引導,讓人有認知世界的大衝擊和頓悟、決斷,效果應是一樣,但這理論只能用於中低階,高了無用,而且……』

  他拿著筆,開始飛快書書寫寫,作著計算,最後道:『雖然肉體不用痛,但心境上的引導與頓悟,難度遠比把人痛打一頓要高,必須有洞察人心的眼光,還有……把人活活說死的賤嘴與毒舌,猛放精神攻擊……嗯,我可以先試試看。』

  當時的討論,在不久之後,釀成了一場災難,雖然因此倒楣甚至傷殘的人很多,但確實累積了數據,自己本以為,可以在這女孩身上施用,至少死馬當活馬醫,可……還是太天真了,這女孩理性快崩潰,卻仍沒有會突破的樣子……

  (座標與授權都不是問題,問題只在實力,探寶之前,連一個中階都沒有,這不但容易沒命,還容易為人作嫁啊……)將金牌放在日晷傳送陣的中央,傳送陣上亮起一道道光線,溫去病一掌拍出,設定好座標,傳送陣立刻發動,在身影消失之前,溫去病伸手探向陣中金牌,要將之取出,可金牌上卻頓生一股力量,化為氣罩,阻止他的摘取。

  (果然如此……有人想當黃雀。)懷疑得到驗證,溫去病一掌拍在傳送陣上,跟著,他與龍雲兒的身影整個消失,在強光中被傳送出去。

  幾乎這邊才剛不見,另一頭的腳步聲就急急響起,韓星魂等人全力衝刺,趕了過來,恰好看到溫去病兩人的消失。

  陳定遠一步竄上了傳送台,檢視幾眼後,道:「是碎星團的傳送陣,我在別處看過……奇怪,這傳送陣能通往深層,但需要座標,研究座標位置需時,他們怎麼一下就找到了?」

  「此事確實怪異。」韓星魂皺眉道:「那個男人……我原本以為是嶺南溫家的人,但現在……我怎麼覺得他越看越像碎星餘孽?」

  「不管如何,他用了這塊令牌開陣,所有這一類的令牌,尚帥都做過更動,能記錄訊息,現在我們也得知座標了。」歐陽晚看了一下來路,「事不宜遲,我們立刻趕過去,把外面的兵器交給其他弟兄去收。」

  「且慢,和碎星團有關的事,最好慎重。」韓星魂道:「當年古歌雅虎賈伯斯被稱為天下第一陰損之人,多少自負謀略之士,都在他手下敗亡,碎星團很多人也繼承了他的風格,對著他們,魯莽行動和自殺沒分別。」

  正說著,外頭有幹部快步跑來,氣喘吁吁地報告,山寨之外出現了人馬,天府王家、龍家、袁家都有人到,甚至連玉虛真宗都來了人。

  「……來得好快,世家大族的力量,真是不容小覷。」韓星魂道:「情況不同了,尚帥將要到來,我們沒必要與這些世家大族有衝突,派個人向他們表明身分,爭取點處理時間,把這處秘窟的東西,連同傳送陣一起搬走,後頭就是大功一……咦?」

  說話中,那塊金牌忽然大放光明,奇異的光芒,啟動了傳送陣,更透過傳送陣飛快延伸出去,將整個秘窟都照得透亮。

  事發突然,韓星魂目中充滿驚恐,還來不及叫出那個「不」字,強光已經將他們掩沒,跟著,一下震搖整座山峰的巨爆,轟然炸響,來到山寨底下的幾路人馬,目瞪口呆地看著臥虎寨連同整片懸棺壁,一同垮塌下去,化為一場災難!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17 11:22 PM

四十章 英靈殿

  強光閃動,龍雲兒和溫去病從傳送中現身出來,腳踏實地,龍雲兒鬆了一口氣,卻覺得,好像哪裡有些不妥,腳下有些震動,很輕微,幾不可覺,自己無從判斷,這會否錯覺?

  「……應該已是不同的空間,爆炸的震波居然傳到這來?」溫去病玩味道:「照這規模來推算,應該是連最外層的爆裂法陣也炸了,雖然沒有人魂獻祭,發揮應有的威能,不過也夠他們受的了,還是自作自受,過癮啊……」

  之前早已看出,韓星魂等人在山壁上刻印設陣,預備拿人命獻祭,發動法陣強行炸毀鑑心大道,開啟秘窟,只是有諸多顧忌,沒付諸實現,剛剛自己發動傳送陣時,就猜想到金牌來自敵人,可能被作手腳的可能,於是,也留下了禮物。

  傳送陣是第二層秘窟的樞紐,透過傳送陣下令,能夠引爆第二層秘窟,本來殺傷力也僅限於此,偏偏這群蠢人自以為是,在第一層秘窟外加了一個大大的爆裂陣,被來自內部的炸裂給引爆,兩重爆炸疊在一起,驚天之威,就是隔了一層空間,都能隱約感到。

  「外面爆炸了?」龍雲兒詫異道:「怎麼會炸的?爆炸威力有多大?」

  「……工安意外,常有的事,炸了就炸了,黃雀這種東西,妳以為是想當就可以當的嗎?」溫去病道:「炸開來的威力,大概……爆掉外頭半座山沒問題,再考慮到走山什麼的,如果有人這時候在山下觀光,那可真是夠嗆了。」

  「……那……山寨裡頭的那些人……」

  「都說了是工安意外,工事不是我修的,法陣不是我引爆的,怪我喔?」

  溫去病說著,周圍的環境忽然大亮,龍雲兒這才意識到,傳送陣所傳來的第三層空間,並不是第二層那樣的黑暗空間,相反的,這裡處處光亮,正前方更有三層的大晶璧。

  壁體由通澈的水晶構成,看來彷彿一大片湛藍海水,每一階的晶璧上,都矗立著一個祭壇似的物體,上頭似乎放著某些東西,數量還不少,但整個晶璧都在閃閃發光,看不清楚。

  「那上面……是什麼?」

  龍雲兒瞇著眼,雖然看不真切,卻能感覺到,一股股能量波動從三座祭壇上傳來,讓自己生出震顫,那肯定不是凡物。

  「……好傢伙,第三層居然是這個……」溫去病摸摸下巴,道:「英靈殿,好懷念……呃,不,應該說真沒想到能親眼目睹,哈哈哈,這些寶物終於落我手裡啦!」

  「英靈殿?」

  龍雲兒吃了一驚,她沒注意到溫去病震撼之餘的口誤,只是驚訝於聽到的那個名詞。

  以前有人說過,碎星團在大戰方酣時,耗費無數資源架起封神台,還創出了一個名為「英靈殿」的特殊空間,美其名是安魂撫靈,其實卻是回收物品的後著,凡是碎星者身上裝配的兵器、異寶,都被打上印記,持有者一死,立刻回歸英靈殿中,永受祭祀。

  帝國對於碎星者的追殺,繳獲物品的數量據說不如預期,很多人就推測東西可能落到這神秘空間裡,為此追尋多年,但這個秘密之地,卻在今日被兩人闖進來。

  懷著異樣的心情,龍雲兒沒扶著溫去病,自己就衝了出去,憑著新得的力氣與俐落身手,毫不費力地便躍上了兩米高的晶階,看見第一階的靛藍色祭壇上,有著許多的空格,大小型態似乎是存放書冊與捲軸,不知為何都放了空,只有少數幾格填裝有物。

  在那僅有的幾格物件裡,其中有一格,插著一本書冊,模樣非常奇特,赫然是用一片片奇薄如紙的碧玉,裝訂成冊,就插在那裡,散著淡淡的銀色光輝,猶如月映。

  這顯然是一件異寶,龍雲兒卻沒有分毫興趣,回頭看了一眼溫去病,他沒有跟上來,只是抬頭仰望上方,也不是在看晶璧,不知在看什麼。

  龍雲兒感到好奇,但心裡還有更急著確認的東西,她不管什麼秘笈,只是朝著上一階爬去。

  第二階晶璧,海藍色的壁體,猶如明鏡,龍雲兒看著壁中的自己,還不只一個,不平整的壁體,凹凸曲折,映射出多重身影,數十道身影,有些像在做著不同的動作,形影一下模糊,一下清晰,惑人心魄。

  龍雲兒看著影像,有少許的失神,但心裡的堅持,讓她很快清醒過來,搖頭甩開這些惑心陷阱,跑向第二階晶壁上的祭壇。

  第二階的祭壇,足足有九個之多,或高或低,大多都是空槽,但仍有少部分插著兵器,或是發著奇光,或是散出不凡的威煞,每一件都是不凡之兵,當龍雲兒從旁邊跑過,這些兵器一件件發出異彩、低響,似是不甘寂寞,召喚她過來拔取。

  龍雲兒不清楚這些兵器的價值,卻也曉得這是很大的機緣,只是自己真的無心於此,與其說對兵器有興趣,不如說,想找到某件兵器……

  最終,在九個祭壇最中間的那一個,龍雲兒的目光被釘在那邊,心也筆直沉了下去。

  祭壇嘴邊的一角,放著兩個已破損的銅鐘,大小近似頭顱,造型古拙無華,上頭銘刻古文「江山」、「萬古」,四個古字盤旋若龍蛇,雖然殘破,卻仍充滿氣勢,彷彿分分鐘都會離鐘飛出。

  很有氣勢的古鐘,卻不知受過什麼破壞,破損得不成樣,鐘體的金屬黯淡無光,甚至發著黑紅之色,像是被什麼東西給詛咒了,靈氣盡失,只餘殘損的軀殼,悼念往日曾有的榮光。

  鐘上,染著血痕,不只一道,黯淡的金屬似曾飽吸鮮血,連同那些死者的最後怨念,全都累積在鐘內,將兩件正氣之寶,汙染成邪物。

  這應該是危險的東西,龍雲兒卻忍不住去碰觸,想知道它和記憶中有多少差距,還沒碰到,兩行清淚已經滾了下來。

  「……山叔叔……你真的……不在了嗎?」

  碎星團的傳奇之一,山陸陵天生體型巨碩,揮舞著兩個鐵鍋般的拳頭,衝鋒殺敵,找不到趁手的兵器,直至一場機緣,巧得一對天階異寶「萬古江山鐘」,等級還低的他,最初無法使用,卻由巧匠相助,將這一對古鐘神器,化為一雙拳套,自此橫掃八方,縱橫大地,不知擊殺多少妖魔、高手!

  似這類的神器,都以血煉之法,與持有者氣血綁定,除非人死命消,魂靈破碎,否則難以強奪,即便是持有者身死,都能自動轉移給具有相同血脈的後裔,這也是頂級世家的鎮族神兵,得以世代相傳的理由,想要讓這等級的神器與主人分開,真心不是那麼容易的。

  人在兵在,兵損人殞,而現在……這對古鐘卻在此處,代表的就是,前一位兵主已然喪命的事實。

  原本聽到那個傳聞後,就一直抱持著希望,希望他還在人間,與自己頭頂同一片天,呼吸著同樣的空氣,哪怕這一世都見不到面,只要他還活著就好,現在……卻連這樣的小期盼都成為奢望。

  「山叔叔……對、對不起……」

  摸著萬古江山鐘,綠髮的美人再一次淚崩,淚水滴滴落下,哭得兩眼朦朧,喃喃地說著對不起,不知過了多久,這才聽到耳邊響起人聲。

  「如果是喜極而泣,那也還罷了,妳對著寶物,還哭得像死了全家,這真是世界奇觀。」

  吃力地爬上兩階晶璧,溫去病氣喘吁籲,喘息道:「妳自己爬得倒快,但請多替體力不好的人想想……我就不明白了,一個兩米多高、肌肉多到不像人的野獸怪物,說俊沒有我百分之一,說氣質連我千分之一都不到,妳就這麼心心念念掛著他,像什麼絕世美男子一樣,為他要生要死的,我說妳至於這麼作賤自己嗎?」

  「不要拿你自己來侮辱山叔叔!」

  像是一隻被踩了尾巴的母貓,淚眼中的龍雲兒憤然怒叫,哪怕已經對碎星團理想破滅,山陸陵仍是她心中不倒的神牌,不容人半絲褻瀆、輕侮。

  「他們那些人……打家劫舍,殺害人命,背棄了碎星團的理想,如果山叔叔看到他們,不曉得會有多心痛!真正的碎星者,不該是這樣子的……」

  「說得好像妳很了解碎星團一樣……別忘記,再怎麼說,妳不是團員,沒有經歷過他們經歷的東西,妳所知道的一切,都只是外界傳聞的集合,連實際面對面訪談都沒有,說得明白點,妳認定的碎星團,全是妳自己拼湊想像出來的。」溫去病揶揄道:「別說旁的,就說妳那個肌肉塊、怪力醜漢,妳和他有很熟嗎?我記得妳和他不過就見一次面,你們有講到話嗎?那傢伙是出了名的沉默寡言,你們如果連話都沒講到一句,我真懷疑妳那堆山叔叔大英雄、山叔叔善良、山叔叔有理想有抱負……這些是怎麼腦補出來的?說不定他根本就是長了一堆肌肉的悶聲色狼加戀童癖,摸頭的時候就在做目標記號……」

  再也忍受不住,龍雲兒一巴掌就揮過去,想打斷這些話,卻被溫去病一掌握住,笑得格外輕蔑。

  「……我有可能給妳第二次打我臉的機會?」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17 11:25 PM

四十一章 萬古江山鐘

  男方握住女方的手,氣氛一時間有些僵化,忽然,整個秘窟沒由來地一下黯淡,更微微一晃,溫去病皺起了眉頭,往剛才傳送現身的位置看了一眼。

  (……有人在試圖鑽過來?什麼人?外頭的傳送陣應該已經毀掉,這樣還能溯跡追來,那是對空間之道很有研究的人物了?但能觸摸到空間之道,起碼也是地階,甚至……天階?)九幽深淵一戰,百族封神後,天階成為超稀有動物,都躲在自家烏龜洞裡不敢出來,怕死怕得要死,自己倒不認為會這麼好運,莫名其妙撞到一個天階……

  不過,別說地階,哪怕只是高階,也不是當前己方兩人能抗衡,好在……仍有一點準備時間……

  若是可以,用引導的方式,讓蝴蝶破繭飛天,那是最好的結果,然而事急從權,直接把小獅子給踢下山坡,也是另一種訓練模式……

  「喂!戀肉狂!」

  「什、什麼戀肉狂?」

  有聽沒有懂,龍雲兒頓時不知所措,溫去病道:「難道不是嗎?人家連句話都沒和你說,妳看了人家滿身肌肉,整個就是一隻沒毛的猩猩,就開始幻想、腦補至今,妳不是戀肌肉狂,難道是追猩族?」

  「你!」

  龍雲兒氣到幾乎失去理智,一下掙脫溫去病的手,想要用腳踹,卻聽他道:「如果真有心,就別只是哭和尖叫,做點事情啊,去證明妳的堅持不是妄想,除了對別人失望,妳應該有些別的事情可做吧?」

  其實,龍雲兒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,但這些話確實讓她湧出一股衝動,若是早一個月,自己只能蜷縮在角落,顫抖著等待救贖,可隨著自己也有了「力量」 ,她現在想要站出來,主動做點事。

  曾經,自己希望站在後頭,支持、扶助那些與自己理念相同的人,既然這樣的人怎麼都找不到,那……就由自己邁出這一步,去成為自己想支持的那種人。

  「我會證明,山叔叔不是壞人,不是那種視人命如草芥的殺人狂,也同樣會證明給你看,為民而戰的碎星團,不只是傳說,土雞瓦狗的勝利……確實是存在的!」

  彷彿以身宣示,龍雲兒說完話,就伸手去拿那對萬古江山鐘,剛才她伸手觸碰時,沒有什麼特殊感覺,但現在下了決心要去拿起,手還沒碰到,銅鐘就生出一股無形氣罩,手指一碰上,如遭電擊。

  龍雲兒吃痛,卻沒有收回手指,而是頂著疼痛,將手指往前伸去,心裡隱約感覺,這就是一道考驗,如果連這道崁都沒法過,以後也別談什麼想靠近山叔叔了。

  「哎呀呀,果然是激個兩句,就連母豬也會上樹啊!」溫去病笑道:「妳當這是破銅爛鐵嗎?就算損傷成這樣了,神器還是神器,不是寶兵能比的,隨隨便便就想拿起,妳當自己是誰啊?」

  話不中聽,卻是在理,龍雲兒自己也曉得,神器基本是地階開始,天階專屬的靈物,都有靈性,也都會認主,絕不是這麼隨便伸手過去,就能拿取的。

  ……聽過的許多傳說故事裡,為了獲得神器的認同,不惜自殘、自捅,這才得到神器認同,成為兵主。效法先賢,自己確實應該展現誠意,豁出去試試,但這兩個是鐘,自捅似乎不太可能,是要拿起來往頭上砸嗎?

  龍雲兒想了一下,決定割破手腕滴血,試著打開江山鐘的封禁,但她還沒開口,溫去病就笑道:「要割手,找不到刀嗎?我可以借妳,老實說,這少了點創意,成功率不高……」

  「我相信心意!」

  嘴上這麼說,龍雲兒其實也心中忐忑,接過溫去病遞來的刀,就要往白嫩的手掌劃去,底下的萬古江山鐘,陡然一亮。

  之前,龍雲兒撫摸雙鐘,思人悼念,淚水滴落時,有不少就滴在鐘上,點點淚水,沾濕了鐘上的血漬,更緩緩融入其中,這時驟放光明,在這陣明光閃耀之下,鐘體上黑紅色的血怨之氣,一點一點地消融,變得黯淡。

  血怨之氣一去,古舊破朽的銅鐘,重新發出一縷一縷,如黃金般的粲然光芒,古鐘未敲,卻隱約有鐘樂鳴動,一聲聲傳響,震動人心,傳送著神器的喜悅。

  「這是……」龍雲兒又驚又喜,「我獲得神器認同了?」

  「……搞啥?」溫去病臉色大變,「明明都是認證,怎麼換個美女上來,就那麼放水?滴幾滴眼淚就過關,連血也不用灑?那以前……的人灑血是灑爽用的嗎?爛鐘,你的節操咧!」

  怒火中燒,溫去病一腳踢在祭壇上,結果祭壇不動,自己腳痛,龍雲兒也沒去在意,只是誠心誠意地捧起了雙鐘,默默祝禱。

  (山叔叔,靈兒定會繼承你的遺志,把碎星團的理想傳下去,將來為你們洗雪冤屈,讓天下人都曉得你們的冤屈……)才剛祝禱到一半,耳邊就響起溫去病的聲音。

  「停停停!不要急著在那邊扮聖女,才剛拿到東西,就在那邊對死人說話許願。」溫去病道:「一看妳那樣子,就知道妳在想什麼了,隨妳吧,要繼承遺志什麼的,要做的手續還很多,估計不會比繼承遺產簡單,當然麻煩也多,有個傢伙正朝我們過來了……」

  「什麼?」

  龍雲兒錯愕,但很快醒悟過來,傳送陣已經毀掉,在這種情況下還能過來,肯定不是普通人,而對方進來之後,更不可能簡單客氣寒暄,把東西分分就算了,不但會獨占這裡的所有器物,更會出手滅口,幹掉己方兩人。

  「那……我們有路跑嗎?」

  「妳剛繼承了第一武神的遺志和遺物,怎麼生出來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想跑?這不是應該妳勇往直前的時候?」

  「理想與現實要兼顧啊!我有理想,但總不成剛繼承了點東西,就立志去挑戰高階了!這是妄想吧?」

  龍雲兒認真說道,溫去病卻冷笑道:「果然是妄想,還高階咧,這趟來的就算不是天階,也是個地階,妳還以為打個高階就能解脫了?」

  「地階?」

  龍雲兒嚇得幾乎軟腳,如果說高階是不可能戰勝的對象,那麼地階就是連戰勝念頭都不敢有的存在,這麼誇張的敵人來了,如何能擋?

  「這麼容易就嚇尿?妳的理想真是一文不值,百族大戰時,碎星者經常要戰天階級的神魔,每次都是拿命去換的,妳聽到地階就軟腳,嘿嘿……」

  這聲嘲弄,確實讓龍雲兒鎮定下來,看著手上的萬古江山鐘,想知道溫去病有什麼辦法?

  「什麼東西都可以透過分析來解決,究其所以,所謂的高手也可以分拆成幾個部件,一份一份把部件拼起,就能把高手給組出來。」

  「組出來?」

  龍雲兒覺得很奇怪,自己所知的高手,都是苦練出來,溫去病卻說得彷彿可以像拼裝機械一樣,逐步組出來,這種說法……聞所未聞。

  「一個高手的養成,無非就是先天血脈、資質好,得到上佳的功法培養,自己肯學肯練,最後就是時間與經驗的累積……」

  溫去病道:「妳的資質不清楚,血脈是絕頂神魔的直系……幸與不幸難說,但優秀程度千古罕見,剩下就是功法與修練的累積……龍家的功法,倒是一流的神功……」

  「可……我不會啊……」

  龍雲兒當然曉得自家的神功極強,過去看到的機會也不少,可從沒有理解與記下,現在忽然說到,既羞慚又懊惱。

  「本家武技是基於血脈發展出來的,兩者輔成,效果最好,現在既然沒有,就只能從權,幸好……這裡還留了一部功法下來。」

  溫去病帶著龍雲兒回到第一階,「這裡本來是各類功法秘笈的回收地,曾經擺滿各種神功秘典,可惜現在就只剩下這個……不過,也算狗屎運啦,如果用絕品、一品、二品之類的來分,這部怎都算是一品,練成後穩立地階,天階有望,比你們龍家大部分的功法都優秀…… 」

  一掌放在祭壇上,溫去病一拍,插在槽中的玉冊,緩慢飄移出來,如同一輪明月,發著清輝銀芒,在這月芒照射下,龍雲兒驟覺體內氣血翻動,不斷地有氣力湧出。

  「我為什麼……」

  「是之前殘留妳體內的一點……元丹,受月華吸引,開始活性化,這也算運氣了,世上能發出高量月華的異物,極其稀有,我曾一度希望在這裡能找到月光石、月華結晶一類的,沒想到九陰玉簡就是蘊含月華的異物,這下大發。」

  溫去病道:「玉簡是用天冥冰玉製造,吸收月華的效果最強,修練者貼近玉簡,受月華滋潤,修練速度可以提高個幾倍,古人腦子不是蓋的,而且這裡還有最新的技術,能夠多為妳做到一點。」

  「哪一點?」

  「這個!」

  溫去病一指,祭壇被一陣陣強光籠罩,玉簡隨之呼應,跟著,一道月芒射入龍雲兒腦中,數不清的各種訊息,有文字、有圖片、有影像,還有許多說不清、道不明的東西,直接在腦海中如跑馬燈似的映過。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17 11:31 PM

四十二章 斷脈重連

  龍雲兒承受的狀態,溫去病再清楚不過,這是普通武者夢寐以求的奇緣,換了那些頂級的世家、大派,除非是倍受力捧的精英、種子,否則根本不可能享受這待遇。

  真意傳送,又稱灌頂,是千百年來提升最速的幾道捷徑之一。通常,秘笈只是死物,寫得再生動,後人也未必能夠理解,但踏入天階之後,或是某些特殊情況下,武者能將自己的修練心得、感悟,留存在物件中,可能是兵器,可能是書冊,當後人接觸,滿足了條件,就可直接獲得真意傳承。

  (打從有文明的那一天起,人類就不斷在完善偷懶的方法,一步步把捷徑開成坦途大道,為了要縮短修練時間,有了灌功的技術,但徒有力量卻不得武技配合,於是開發出真意傳承,兩者搭配再一起,招與力合,通往地階的道路就通暢了,當初碎星團就是這麼速成高手,才能推一堆人上戰場去死,可惜真意傳承的發動條件嚴苛,隱患也明顯……)能留下真意於物件的高人,通常都已經觸及神魂程度,追求起永生不滅,留下真意傳承,未必安了什麼好心,有時神不知、鬼不覺地在裡頭加了料,一併輸入腦中,乍看是灌頂傳承,一段時間後,忽然變成奪舍附體,那就成了要命的東西了。

  尤其是這種玉冊,易於依托神魂,更方便弄鬼,只要在裡頭暗藏一絲神魂,一些沒見識的小鬼得了,還以為遇到奇緣,結果成了大能的重生容器,貪利賠光本。也因為如此,各門各派對於真意傳承,慎之又慎,就怕出類似意外。

  然而,這一回用在龍雲兒身上,溫去病倒是不擔心,因為九陰玉簡不是普通的秘笈,在歷史流傳中,不知經過多少絕頂高人之手,很難留下後手,即使真有也不怕,此刻的龍雲兒,最強的地方,其實就是神魂。

  (二丫頭的血脈傳承,到底是什麼血脈,現在還搞不清楚,但肯定是頂級魔神,普通的大能想依魂奪舍,等若虎口奪食,先要問後頭的那位肯不肯……主神級的魔神,脾氣可都不怎麼樣……)溫去病看著龍雲兒,整個人沐浴在一片月色當中,接受九陰玉簡灌頂傳承,月華對乙太屍蠱有不可思議的提升作用,刺激氣血、強化經脈與骨肉,哪怕龍雲兒體內殘留的只剩微末,也依舊能起到強大作用,只要這樣持續運作,一日內從低階衝上高階,理論上絕對做得到。

  然而,那只是理論,世上再沒人比溫去病自己更清楚了解乙太屍蠱的危險,那根本就不是給活人用的東西,仰仗它的異能,效果越強,就越快變成屍體,自己只敢給龍雲兒微量,就是想撐過一陣後,自行代謝,不留後患,現在不得不倚仗屍蠱,上限也最多只衝到中階,如果要更過頭,那就不是進化,而是屍化了!

  正思索著問題,整個空間忽然又震了一下,比剛才更厲害得多,溫去病暗忖時間不多,顧不得龍雲兒的傳承程序還沒結束,搶先動起手來。

  一手指天,溫去病打了幾個法訣,一道白光陡然由天灑落,命中龍雲兒,化為無數的光絲,像吐絲結繭一樣,將她慢慢包裹起來,並且往上拉。

  龍雲兒正處於物我兩忘的玄妙狀態,受此干擾,微微分了一下神,又覺得有種很熟悉的暈眩感,驚呼道:「鑑心陣!」

  「……有點眼力啊!」

  溫去病不無訝異,手指向天空,也就是打他一進來,就一直在看的地方,有一個五顏六色的彩光輪,高懸天頂,正在旋轉,璀璨的光華,迷人神魄,像要把人拖入那個瑰麗世界。

  「這是鑑心大陣的核心,外頭的那個,只不過是這東西放射出去的投影,所以打不壞……那群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,看見迷陣就只想到要鎮定,一整個弄錯了用法。」溫去病道:「當初在碎星團,這東西就是一個最好的模擬器,把人扔進去,一月抵三年,用這配合灌頂、傳功,效果超好的,基本就是一套幹部量產的流水線,出來以後,只要調整一下肉體的協調性,就可以直接扔出去和妖魔幹架。」

  為了不讓那群人察覺真相,自己還特別用了比較荒唐的解陣法,若非如此,只要他們多闖個幾回,說不定就會因為力量增長,發現真相,那就不好處理了。

  龍雲兒聽了點醒,也明白過來,自己血脈喚醒,玉簡灌頂,再加上鑑心陣中模擬訓練,再加上神器輔助,四者合一,勉強可以拼一個高手的框架出來,等一下入侵者到來,不是沒有一戰之力,然而,有一個問題,她很想提出來。

  打從進入英靈殿開始,溫去病對這裡頭的事物如數家珍,熟悉到令人恐懼的程度,他一個專門獵殺碎星者的奴隸商人,為什麼……會知道那麼多?

  「啊,對了,還有一點。」

  溫去病十指詰印,打了幾個法訣,一道光芒從天頂落下,射在龍雲兒手中的萬古江山鐘上,兩個古老銅鐘剎時異變,化為兩個黃金護腕,套在龍雲兒手上,這奇妙的改裝,龍雲兒震驚之餘,終於忍不住問了出口。

  「為、為什麼……」

  「你們聽到的傳說中,碎星團得巧匠之助,把江山鐘化為拳套,助山陸陵橫掃八荒六合,開創霸業……」

  溫去病冷笑道:「英雄總是無名,妳以為,傳說中的那個巧匠是什麼人?」

  「所……所以……你是……」

  震愕之中,龍雲兒整個被封入光繭中,飄浮入七色光輪裡,載浮載沉,而斷去聯繫的九陰玉簡,則從天上掉落,被溫去病接個正著。

  「……是正版無誤。」

  入手後,翻了幾頁,溫去病找到了九陰易脈法的記載,圖譜加完整文字,整個不是很長,前後掃過兩遍,對照先前所得,已是熟濫於心。

  在武技上的認知,溫去病豈是龍雲兒可比,易脈法也只是種應用技,不是核心大法,練起來不怎麼費力,這回甚至不用借助鑑心陣,直接就把整套功法在體內運轉一遍。

  殘損的經脈,真氣運轉不易,才一開始就遇到阻礙,但易脈法自動轉筋、跳脈,把真氣接到其他正常經脈,繼續運轉下去,在這過程中,部分的筋肉如同充氣,膨脹虯起,無比醜怪,旋即回復如初,蘊藏的精氣透過易脈,轉移到其他脈絡去。

  得到完整的秘笈,先前所缺的部分補足,溫去病這一回走得比之前更遠,全身各處筋肉變異,不住突起又平復,像是一片正在造山運動中的大地,每一步的演化,都伴隨著冷汗直流與椎心之痛。

  (……果然,九陰易脈法雖然神妙,能助武者繞過鬱結經脈,逆行走通,但基本上,只是給那種僅一兩條經脈出事,不是給我這種全身經脈斷光的死人用。易脈法對我,能治標不能治本,真氣走不到最後……)

  溫去病清楚感覺到,體內多股真氣,不住移筋易脈,尋找出路,想要匯合,可不管怎麼繞,就像是缺了最後幾塊的拼圖,如無頭之蛇,湊不在一起,卻在經脈中左衝右撞,激得筋肉突起,隨時都會炸裂。

  都已經到這一步,如果沒法完成周天循環,運轉起來的真氣就無法累積,前功盡棄,但要勉強硬幹,失敗的機會遠遠大過成功,即使能無視正承受的痛楚,溫去病一時也抉擇不下。

  (再一點,只要這一關能過去,周天建立,我就能……但如果沒了命,不就什麼希望也沒了?我的責任……不能因為貪心而拋下……)心思混亂,溫去病咬緊了牙關,驀地,一縷縷銀光,將他整個人籠罩起來,如同置身月下。

  光的源頭,是猶自拿在手上的九陰玉簡,莫名被發動,將內中所蘊藏的海量月華,傾洩而出。

  這些月華,本來是引發真意傳承時,輸入修習者體內,滋養血肉,輔助修練的設計,但此刻沒有引發真意,玉簡中蘊含的月華卻直接發動,灌入體內,滋養血肉。

  男屬陽,女屬陰,月光精華對女體是大補之物,用來滋養男性雄軀,效果其實不大,可對於乙太屍蠱,那就是超級大補,剎那間,體內血如泉湧,化萬獸奔騰,瘋狂在各處經脈竄走,引導真氣,本來無路可通的斷處,硬生生被突破,瞬間全身真氣貫連,周天運行完成,自行建構出新的氣脈,連結、穩固。

  (完成了!)一股狂喜,溫去病睜開雙眼,虎目中神光炯炯,雖然這只是治標不治本,但時隔數年,自己總算能夠重新動武、重新修練,真正有了一個新的開始,連所剩無多的壽元,都得以延長。

  (……得救了!)不枉萬里迢迢而來,這一次果真不虛此行,然而,這念頭才剛生出,這空間內陡然一震,強光閃爍中,幾道人影慢慢清晰,正是韓星魂、歐陽晚等人……入侵者終於現身了。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17 11:31 PM

四十三章 密偵司

  乍看到幾名碎星團幹部,溫去病著實訝異,因為他們於理就不該倖存,外頭那場爆炸的威力極強,想要倖存下來,高階是不夠的,而且即使能存活,這幾個傢伙又如何有能力進入英靈殿?

  陳定遠、歐陽晚等幾人,被傳送進來後,先是驚愣,跟著,看見眼前閃晃晃的三層晶壁,大喜過望。

  「天啊!是英靈殿!」

  「碎星團的英靈殿?」

  「這……這回真是撞大運了,寶庫的第三層,居然是英靈殿,發了,這回真的發了。」

  彷彿一群窮人進了金庫,他們全都看花了眼,跟著,望向晶壁,看見上頭的溫去病,露出謹慎神色,更是放出濃烈殺意。

  「不用理他,去拿你們該拿的東西。」

  韓星魂沉聲發話,一句話把溫去病的注意力都吸引過去,饒有興味地遠遠看著他。

  歐陽晚等人,聞言又看了溫去病一眼,縱身躍起,很快就上了晶壁,匆匆一瞥,就知道第一階的祭壇上,沒剩什麼,雖想停留,卻還是第二層的東西更吸引人,連忙搶上第二層去。

  「這是……吞日刀、流螢劍……高階之中,赫赫有名的兇兵啊!」

  「天一神針!當年褒麗妲還只是中階時,一舉射殺七名地階妖物的凶器!」

  「我不是眼花吧?龍氏的蒼龍寶甲,這東西也落到碎星團手上了?」

  「無遠弗屆的碧落槍?那個發光的鷹杖,不會是太陽神權杖吧?還有,那個發藍光的,是全能量戰甲?穿戴後,出力瞬間升一等,中階可戰高階,締造吊頸嶺大捷……」

  「太驚人了,這是天地倒轉油,還有空氣炮……我不會認錯的,當初我師兄就是被這空氣炮打死!」

  大呼小叫,眼中所見的似乎件件都是絕品,每一樣都代表著碎星團的大勝與輝煌,他們恨不得也衝上去,把這些絕兵、寶兵、神兵搜刮入囊中。

  不過,畢竟不是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,歐陽晚等人仍有著常識,兵器類的神物不是越強越好,越高等的兵器,就越容易生成靈識,有認主的問題,不是想拿就能拿,萬一得不到神兵認可,遭到反噬,直接就成了兵下亡魂。

  眾人都只是中階,依現有修為,只能駕馭中階的兵器或裝備,貪心一點的,可以把目標放在高階的寶兵上,入手後,雖不能長時間駕馭,仍可用來拼命,短暫爆發個兩三招,幹掉那些比自己更強的敵人,救命兼逆轉勝,是每個武者夢寐以求之物。

  有了明確目標,眾人行動迅速,紛紛去拿那些自己駕馭得來,或是不限制等級的器物,務必要撈個盆滿缽滿,不浪費這一趟。

  有別於他們,韓星魂緩步踏上晶階,一步一步朝著溫去病走過去,最後停在他身前數步,道:「你姓溫?」

  溫去病沒有回答,只是同樣笑著道:「你是這些嘍囉的頭子?」

  打從雙方一對眼,溫去病就大概料到事情經過,韓星魂的高階只有五級,在那種爆炸之下,就算有什麼護身靈物,保住自身,以他的力量,也絕無可能超限發揮,護住身邊眾人,甚至還帶這些人通過傳送陣,穿越到英靈殿來。

  但如果,韓星魂的那件護身之寶,是一件能降靈憑依,短暫發揮降靈者力量的物件,一切就說得通了,韓星魂的幕後頭子親來,奪舍降臨,爆發起碼地階的的力量,護住手下逃生,並且追尋寶藏。

  「很利的眼睛,溫家之中,沒聽過你這樣的出色人物……據說,溫家主人體弱多病,不能修練,足不出戶……」韓星魂道:「你是溫去病?」

  身分被人抖出來,溫去病也不畏懼,笑道:「……密偵司?」

  往來四句,全是問句,全部沒有答案,也不算默認,但話說到這份上,已經把很多事情都攤開了。

  密偵司是帝國情治單位,卻不受軍部統轄,直接向皇帝負責,組建於新帝國成立後,靠著覆滅碎星團,一夜成名,並在之後的歲月裡,緊追著碎星團的餘孽不放,高手既多,資源也充足,是帝室的忠犬,各大門派、世家都對這條御犬忌憚很深,雖然看不起,卻也不輕易得罪。

  對於同樣靠捕殺碎星者起家的嶺南溫氏,與密偵司之間關係微妙,兩邊目的一致,但有利益衝突,基本都是從對方碗裡搶食,不過,還算不上仇視,也不曾合作,就是這麼樣的一個關係,直到今天……

  「佈一個局,說碎星餘孽還在活動,四大武神未死,把可疑的對象吸引來,這確實是個有效的誘殺之局。」溫去病笑道:「另外,打著碎星團旗號,趁機殺人放火,拿人命當消耗品,打家劫舍,撈些好處入袋,創造附加價值,反正……黑鍋有人背,帳記在別人頭上,不幹白不幹啊。」

  「……你什麼時候察覺到的?」

  「一開始吧,我們是靠捕殺碎星者混飯吃的,你的這些手下,一看就沒打過仗,哪有碎星者的樣?」溫去病冷笑道:「你們以前沒開過山寨嗎?山寨不等同軍營,裡頭應該都是軍民混雜的,你們搞出的這個臥虎寨,全是精壯,沒有老弱婦孺,雖然你們只收你們要的,不過好歹也去土匪窩取材一下,百人以上的大寨子,有這樣的嗎?」

  韓星魂啞然失笑,承認當初確實少算了,因為整個計畫實行時間最多半年,臥虎寨不可能存在太久,細節上就沒有那麼多顧慮,沒料在這點被人看出破綻,雖然己方也不很在乎……

  「溫家與密偵司各有立場,但也未必就對立,大家都是為國家辦事,其實大有可合作之處,溫老闆以為然否?」

  「哦?」

  韓星魂的態度和氣,沒有立刻翻臉動手的打算,溫去病半瞇起眼,著實感到奇怪,密偵司是皇帝忠犬,態度一向極高,從不給別人面子,什麼好處都是整碗端走,不留餘地,地方官府素來詬病,像眼前這樣的情況,他們不殺人滅口,獨占寶藏,就已經很反常,更別說對自己擺這麼溫和的態度。

  事反尋常必有妖,不過,現在自己正需要拖延時間,追根究底,立刻翻臉,顯然不是好選擇……

  「英靈殿的傳說,原來是真的……」溫去病仰望著晶壁最高的第三階,負手背後,「百族大戰末期,封神之戰的前夕,碎星團為了迎接最終戰役的到來,傾注大量資源,明造英靈殿,暗修封神臺,這一直是謠傳,今天總算見著實物。」

  「這果然就是封神臺?」

  韓星魂悚然動容,他本來有著其他的盤算,卻被這太過重磅的消息,一下給砸得顧不上了。

  「……戰爭末期,人族敗盡百族敵軍,逐妖魔於大地之外,最終妖族陳兵百萬,與人族各世家、門派的聯軍,決戰於上古妖都……那一戰,是百族大戰的絕響之音。」

  韓星魂的聲音中不無感慨,大地上無論是白髮老翁,還是三歲童子,都對那一場封神之戰耳熟能詳,那堪稱是百族戰中最燦爛也是最輝煌的一役。

  而如「他」這樣的人物,更親身感受過,知曉當時各派、各家一派樂觀,將這視為掠奪戰利品的最後機會,認定殘破的妖都無險可守,連戰皆北的妖兵更已到了崩潰邊緣,只要輕輕一戳,就會土崩瓦解,再不是開戰之初的猙獰恐怖。

  為了搶奪戰利品,在戰後能夠超越其他競爭對手,各門派、各世家紛紛請出自家的天階人物,跨境遠征,原本私心極重,一直也難以團結的他們,這回豁了出去,押上老底,也忘了風險,期望在這場萬古流芳的大勝仗中,得以存名。

  結果,這一仗最終成了大災難,雖然最後對大地萬民的宣傳,是人族高奏凱歌,可過程中,參與此戰的各方人族發現,妖族被削弱的程度,與帝國的宣傳有落差,打起來格外辛苦,加上魔族的參戰,讓決戰妖都城下的人族,陷入腹背受敵的窘境,險些就要全軍覆沒了。

  最後,碎星團再展奇謀,將妖族誘出,決戰於城外,魔族也捲入其中,以人族的天階戰力為核心,拖住兩邊,碎星團奇兵突出,催爆妖都,毀滅妖族百萬大軍,將此戰完結。

  由於最後那一爆,與戰的人族傷亡慘重,險些也全軍覆沒,妖界、魔界與大地的聯繫,更被徹底斷開,從此人間無妖、無魔,亦無神仙,被稱為封神之戰,而對於那些自我犧牲,成全人族大局的各派天階高手,得到了百姓的無比尊重、景仰,建祠祀奉,香火不絕。

  這是廣為人知的事實,但有些內情,不為外人所知,各家各派也說不出口,那就是……負責牽制妖兵魔將的那群天階高人,沒有一個準備犧牲,沒有一個知道要被犧牲,更沒有哪個知道……打一開始,碎星團就想把他們與妖兵、魔將一起消滅,成為新時代的基石!

  紙,沒有可能包得住火,對於這樣的犧牲,各門派、各世家沒人坐得住,但對於已經被帝國高高擺上神壇,美化為自願犧牲的先賢傳奇,他們又不願揭破、揭短,唯有默認事實,在大量利益交換後,讓這美麗的謊言流傳人間。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17 11:33 PM

四十四章 點滴內幕

  是非功過,對於後人的意義並不大,封神一戰的結果,嚴重削弱人族各世家與門派,為了新帝國的建立鋪平道路,也造下了碎星團被毀滅的近因,不過,作為密偵司的首腦之一,「他」比普通人知道得更多一點。

  「……最後毀滅妖都,橫斷空間的那一炸,並不是火藥或特殊力量,而是碎星團秘密蒐集天材地寶,建立起的那座封神臺!」

  「韓星魂」仰望晶階,「明修英靈殿,暗建封神臺,換句話說,這座封神臺可以再次引發那樣的時空爆……甚至,也可能反向操作……」

  意識到這其中的嚴重性,韓星魂望向溫去病,後者聳聳肩,道:「我也是到了這裡,探勘過後,才發現這可能的,這些祭壇……可惜了,東西所剩無幾,主要都是高階物品,地階寶兵都沒幾件,我還想撈些天階神兵回去咧……」

  「那也不足為怪,我聽說過,英靈殿的存在,內藏玄機,碎星團當初表面誅妖除魔,其實藉著這處空間,與妖族、魔族交易,把重要物資販售予敵,交換異界珍寶,碎星團的迅速壯大,在資源上幾乎從不匱乏,這些通敵交易是主因。」

  韓星魂道:「這些祭壇,本來應該是擺滿的,碎星團覆亡後,無人能入,消失的東西,應該全部都成了交易物,傳送到異界去了……可惜,可惜……」

  這些話說出來,正在附近祭壇上挑東西的歐陽晚等人,全都被震得不輕,這件秘密他們從沒聽說過,碎星團居然與敵人長期交易,這是何等大事?而帝國從沒將此事當成罪狀,公諸於世,背後肯定有重大圖謀,但為何這樣的大秘密,韓星魂會知道?

  雖然踏入高階的他,職位比眾人都高,也被密偵司當成菁英來培養,但也還沒到能參與這種秘密的程度,更別說,他帶著眾人破開空間,進入此地,能力強得出奇,又不搶著搜刮……這一切,實在詭異……

  溫去病掃了一眼,從他們困惑的眼神,曉得這些人並未知悉真相,淡淡道:「確實可惜啊,我本來有很多生意想和你談的……你就是他們的尚帥吧?你真的姓尚?」

  受到質疑,「韓星魂」笑了,「難道你不相信我是尚蓋勇?除了迅雷神盜,還有誰能這麼容易地踏破空間,入侵而來?」

  「你不可能是!」溫去病搖了搖頭,「你能帶人侵入進來,確實很有一手,真正的尚蓋勇都不如你,他沒有空間之能,而顯然你連這點都不知道……」

  「哦?」依附韓星魂肉身的尚帥,目光一下變得銳利,「你卻似乎知道得太多……就算一直追著碎星團不放,以一個奴隸商人而言,你也知道得太多了。」

  「尚長官真愛說笑,我知道的哪裡多了?進來以後,我就說了個英靈殿,封神臺和通敵交易的事,全都是你告訴我的,我事先根本不知情。」溫去病笑道:「……就連你不住以窺心秘法監測我反應的事,我也毫不知情啊!」

  尚帥微瞇著眼,又一次為這個年輕人感到驚訝。密偵司有特殊秘法,能以精神力籠罩目標,監控心神,雖然沒有到讀心同步的程度,但仍可從所偵知的反應中,窺見對方所言真偽與微妙心理,從中匯集出的情報,有時比嚴刑拷打所得更有用。

  打雙方交鋒至今,這個年輕人的神魂,一直被自己的秘法籠罩,什麼細微反應都瞞不過自己,可以肯定,封神臺的秘密、碎星團通敵交易之事,他全部都知情,這些絕頂機密,即使當初在碎星團中,也只有寥寥數人知曉,他如何得知?

  更別說,他連正被窺心秘法監控一事,都一早識破了……

  尚帥臉色一沉,正要動手,溫去病忽然指著他,大笑起來。

  「哈哈哈哈~~~~哈哈哈哈哈哈哈哈~~~~~~」一笑再笑,笑得前仰後翻,笑聲中輕蔑、不屑的意味,明顯聽得出來,尚帥皺著眉頭,不解他何以擺出這樣的高姿態?

  成竹在胸的狂笑,顯然是掌握了什麼,一時間,倒是誰也不敢貿然行事,怕落入對方佈計,這人打從來到臥虎寨後,可謂步步藏機,看似手無縛雞之力,其實到處挖坑埋陷阱,稍有不慎,立刻就落入他的殺局,密偵司眾人心有餘悸,不敢亂來。

  「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~~~~~」笑的時間長了,誰都覺得不妥,因為正常來說,就算真看不起人,或有什麼極為歡愉之事,也是笑個幾聲就結束,可溫去病卻是一笑連著一笑,越笑越瘋狂,笑到臉色發白,都有點喘不過氣了。

  眾人心生疑惑,如果說,之前的狂笑是一種信心表示,現在笑成這樣,整個破綻大露,自曝其短,任誰都覺得有問題。密偵司的眾人,江湖經驗都不少,已經開始懷疑,會否溫去病虛張聲勢,惺惺作態只為了拖延時間……

  不過,沒等他們出手戳破這假象,狂笑中的溫去病忽然臉色發白,雙手猛掐住喉嚨,「荷荷」出聲,兩眼凸出,像遭厲鬼索命,身體晃了兩下,一手捧著心口,兩眼圓瞪,軟軟地倒了下去。

  詭異莫名的景況,別說資歷淺的其他人,就連尚帥這樣的老江湖,都心生疑慮,猜不透溫去病到底怎麼了?若說是隱疾爆發,時間又未免太巧了點,難道英靈殿內,有什麼未知的危險因素?

  疑神疑鬼的氣氛,又造成十餘秒的靜默無聲,眾人心頭的疑忌越來越濃,想說不管如何都要有所行動,打破這詭異氣氛時,倒斃在地的溫去病忽然出聲,無奈地嘆了口氣。

  「……影帝不是給人幹的啊……用演技來拖時間,喜怒哀樂全部跑過一遍了,妳再不出關,我實在頂不住了……」

  一聲嘆息,彷彿赤裸裸的嘲笑,打在眾人臉上,歐陽晚、陳定遠等人臉上發燒,握著新得的寶兵,就要衝上前動手,唯有尚帥像警覺到什麼,抬頭仰望,立刻注意到那個五彩光輪。

  運轉中的五彩光輪,雖然彩光特別瑰麗,但在這光霞處處的英靈殿,並不是特別醒目,也沒有能量波動往外散,一開始並沒有誰注意到,然而,當存著懷疑的心去看,尚帥立刻察覺不妥。

  「鑑心陣……外面的是投影,這邊的才是核心?主要功用……原來如此!」

  幾個關鍵一想通,尚帥立即動手,一掌翻起,如同撞天之錐,滾滾氣浪,翻擊天頂的光輪。

  韓星魂的力量,已是五級的高階,但在地階強人附體降臨下,第五級力量高度集中,掌勁的廣度收攝,比正常的影響範圍縮了一半,但威力卻提升超過一倍,第五級之內,無有敵手,這一擊轟上天頂,化為氣爆,震得上方劇烈搖晃,煙塵瀰漫。

  五彩光輪,完全虛化,並不著力,是整個英靈殿的一部分,挨了這麼一擊,並沒有什麼影響,只是光影稍微黯淡,卻可以看見光輪之中,出現了一個光繭,裡頭似乎有什麼人。

  「在那裡!」

  尚帥一掌無功,卻打斷了鑑心陣的視覺障壁,讓在裡頭修練的龍雲兒露了行跡,其餘幾名密偵司的幹員一見,立即改變方向,對著頂上出手。

  第五級頂峰力量都未能擊破的屏障,這些爪牙不過區區中階,如何能破?但他們的情況卻有些不同,攀登封神臺,從祭壇上得到各種寶兵、裝備後,力量增長了不是一點半點。

  地炎寶刀,高階,千年大地火菁匯聚所鑄,以高階力量催發,地火岩漿滾動如浪,刀出千度高溫,斬金鐵化液,無堅不摧。

  碧眼鷹爪,高階,爪套呈鷹首之形,封高階鷹魔兇魄於內,爪動鷹魄狂嘯,猛暴同擊,戰力激增,但易有凶兵反噬,奪取控制權的危險。

  兩虎三邪槍,高階,妖界凶獸雙頭三翼虎的屍骨所鑄,虎煞兇魄依憑,舞動時體如金鐵,戰意無窮,激發本身超限力量,噬殺其他生命,補益自身。

  南離火弓,地階,妖界九色邪火同鑄,百金鍊化聚成,火影化為鳥形,全力催動,千米之內,火鳥瘋狂肆虐,如同天災。

  三件高階戰器,把中階武者的力量提升至高階,攻擊出來的力量,各有不同的殺傷力,特別是那一件地階的寶兵神弓,一箭射出,透支本身的精元,甚至壽元,威力卻著實驚人,幾隻火鳥對著光輪炸開,鑑心法輪登時破損,抵禦不住。

  又一聲爆響,滾滾熱力掃到地面,法輪終於被破,光繭從天上掉了下來,餘人眼見機不可失,歐陽晚催動碧眼鷹爪,周圍颳起一陣極寒陰風,鷹魔之影,伴隨尖嘯,狂舞飆擊,還沒等光繭落到一半,就硬生生將其撕裂粉碎,成為滿空碎塊。

  「哼!裝神弄鬼,且看……」

  歐陽晚凶狠的說話,講到一半,就變了臉色,光繭雖然碎裂,卻是全然空心,被包裹在繭裡的事物,一早就不知去了哪裡,而周圍同伴不知怎麼的,忽然全都變了臉色,一副看到鬼的表情,瞪向她的身後。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17 11:40 PM

四十五章 神魔現身

  與兵器、裝備完美結合的武者,提升的力量,絕不是一加一等於二那麼簡單,那不但代表力量的提升,整個人的精神、反應、速度,都可能憑空拔高一截,原本中階的武者,適當執用高階戰器,就像進行一場極限操練,運氣若好,幾次以後,直接突破都有可能。

  這回進入碎星者的英靈殿,每人被允許挑揀一件物品,歐陽晚拿取的碧眼鷹爪,品階極高,不是只增長力量的俗物,碧眼鷹魔凶魄加身,神魂強度、靈覺敏感都大幅提升,甚至能提前擁有高階程度的感應,正無比新奇地感受著周遭空間內,每一個微小的變化。

  感應的提升,比正常狀態提高了何止十倍,也正因為如此,當歐陽晚察覺到身後可能有人,沒聲沒息地出現,心內震驚無以復加,直接反手一掃,鷹爪勁風掃出數十米,卻掃了個空,也沒有特別的感應。

  如果不是所有同僚,驚惶失措地四顧尋找,歐陽晚只會把這一切都成錯覺,現在卻第一時間也跟著搜索。

  密偵司有自己的一套,底下的成員,既善於獨立行動,也受過聯手為戰的訓練,這邊有四個人,立刻團結組陣,四人各據一方,搜索自己這方位的敵蹤。

  中階、低階,只能用眼力、耳力去找,進入高階後,精神力開始萌芽,甚至可以透過戰器外放,比耳目更有效,他們四人手執戰器,暫時提升至高階,四道精神力凝化為網,快速地搜索。

  四張大網同時撒出,遇到了不小的阻礙,英靈殿的特殊結構,很不利精神搜索,但一輪掃描還未結束,一道極其陰寒的氣息,就從西方飆出,雖然只是精神上一碰觸,四人都有種從頭凍到腳,要成冰棍的感覺。

  「在那裡了!」

  持有南離火弓的那名好手,拉開弓弦,一道烈火凝化的利箭,直接搭在弦上,手也沒放,火箭破空而發,化為火鳥,追擊半空中飛快移動的陰氣。

  南離火弓不是高階的「戰器」,是已入地階的「寶兵」,讓中階武者來用,連續跳了兩個等級,巨大的耗損已不只是吃力,完全就是在拼命,然而,巨大風險所帶來的威力,也確實強大,火鳥一閃,命中天上的陰寒之氣,瞬息炸開。

  猛烈的火焰風暴中,陰氣被壓制、焚化,但火焰一弱,立刻就被洶湧的陰寒氣浪,反吞過來,陣陣陰氣,一下充塞整個英靈殿,而散發陰氣的源頭,也終於顯形出來。

  龍雲兒身上的特製衣料,朽化破爛,之前承受著體型的脹大、縮小,都承受下來的特殊布料,這時就像下葬數百年一樣,劇烈朽化,腳上的繡花鞋整個被蝕掉,一雙赤足,踏在虛空中。

  長髮飄揚,龍雲兒的容顏仍是絕美,讓所有看見的人心內一贊,但白晰雪嫩的肌膚,變成寒玉、青鐵似的色澤,映著她的碧髮,分外散著陰寒,當她望向下方的眾人,目光一掃,一雙眼眸早成了蛇類的豎瞳,人的目光與之一觸,如墜冰窖。

  「……這是……高階嗎?從低階的底層,一步到……高階?」

  歐陽晚膽顫心驚,仰望著半空中的邪異人影,腦中許多念頭紛至沓來,與其他的人一樣。

  在血脈覺醒的路上,一入高階,就能讓血脈完全覺醒,整具肉體完全與古老血脈結合、強化,釋放血脈威煞,這些都是常識,不過,他們不敢肯定這推測是對是錯?因為在他們所知的常規裡,從沒有人從一級一步登高階,哪怕是過往締造奇跡無數的碎星團也沒有,更從沒有哪個高階的武者,散發如此令他們心寒的威煞!

  「裝神弄鬼,不管她弄什麼玄虛,先把她給滅了!」

  手持戰器,短暫提升至高階,敵我境界相同,又是以眾凌寡,密偵司四名好手信心爆棚,即使對方狀況不明,仍有足夠自信將之殲滅。

  四件戰器聯手再攻,邪刀、鷹爪、虎槍、火弓,有遠有近,同步涵蓋,將龍雲兒吞入攻擊圈內,四種攻擊,同步往她身上招呼。

  異變後的龍雲兒,眼神中邪氣大盛,卻似乎少了靈智,動作如屍體般呆板,被四面轟擊,竟然不知閃避,就這麼被卷入四方狂轟之中,任連串風火交擊,一下就掩沒在猛烈的光與煙中。

  百族大戰時,這樣的聯合攻擊或許不算什麼,換成現在,四名高階的聯合攻擊,又都持有禁忌類的超限之兵,其中更有一名死士,拚了命去爆發近地階出力的攻擊,組合在一起,絕不容小覷。

  猛烈攻勢中,四名竭力駕馭住戰器、寶兵的武者,一面力竭汗喘,一面也禁不住內心的狂喜,體驗著超人的快感。

  碎星者所使用的戰器,製造水準不是現在的匠師能比,四人拿著高一階的戰器越級使用,都這麼久了,身體都還承受得住,如果再撐久一點,說不定還有希望帶來臨陣突破……

  這邊的心態,溫去病完全能料到,他自己也在奇怪,龍雲兒的急速壓縮修練法,並沒有全功,而是提前出關,戰力確實有提升,可眼前這提升的模樣,並不在自己的規劃中。

  (……理想狀態,是從低階直接升到中階,畢竟時間太短,就這麼一口氣上高階,身體肯定承受不住,但這股威能是怎麼回事?這不是妖化,而是屍化,九陰玉簡的功夫,她半招也沒用,出了什麼岔子嗎?)

  溫去病的精神,沒能全放在龍雲兒身上,很大一部分,也在敵人首腦身上,尚帥無疑有著地階之力,他所依憑的韓星魂也最強,可他一直按兵不動,只讓手下出來頂,這讓溫去病開始懷疑。

  (降靈憑依之法,限制頗多,憑依時間想拉長,可能就有動武方面的限制,他其實無法動手?又或者,這也是示敵以弱,誘我行動的陷阱?)

  溫去病不作聲,腦中進行著複雜的計算,不只是眼前、身邊,更開始估算這個空間之外,臥虎寨那邊可能的狀況。

  單方面挨打的戰鬥,雖然淋漓暢快,卻也沒法持久,如果這四名好手的高階力量,都源自本身,那還沒有話說,可一個個都是憑著戰器催迫,強行提升,對肉體負擔極重,一輪爆發之後,很快就不行了。

  首先一個力盡的,是持有火弓的那名四級武者,火系血脈傳承的他,占了不少的便宜,卻也是賭上性命,透支發箭,耗損遠比他人更大,一下支撐不住,大口鮮血噴嘔,沾地立即狂燒起來。

  「姜遠,你怎麼樣?」

  歐陽晚等人出聲詢問,姜遠露出苦笑,待要強撐著答話,頭頂忽然浮現一團灰氣,凝化符文,迅速變成一隻骨爪,跟著,骨爪揮動,像打爛西瓜般將他給爆頭。

  姜遠修為不俗,已到中階巔峰,火系魔獸血脈強悍,讓他敢連躍兩階,使用地階寶兵,身上更有護命之寶,這些以往與他一同出生入死的眾同僚,都目睹過多次,非常羨慕。

  但這回,那隻鬼氣森森的骨爪打下,他來不及抵禦,身上的護命之寶也沒發動,讓他就這麼被擊殺,歐陽晚等人悲憤之餘,也都傻了眼,不明白敵人到底用了什麼手段。

  這時,上空的煙塵散開,陰寒之氣大盛,與那隻一現即逝的骨爪,有著相同的氣息,現身出來的龍雲兒,承受住那一輪轟擊,毫髮無傷,一隻眼睛閉上,一隻眼睛卻綠芒大盛,冰冷的蛇瞳,掃過地上。

  乍看之下,血脈覺醒的龍雲兒,沒有太多的肉身變化,沒有鱗化、羽化,也不見明顯的骨肉變動,可在她身後,滾滾灰氣,迅速交織出一個影像,一條巨龍在她背後載浮載沉。

  「這……這不是高階……」

  歐陽晚的聲音顫抖,驚愕地看著這幕「背後靈」的景象,其餘的兩名同伴,也都在心裡閃過「法相」這個名詞。

  血脈覺醒者,九成七以上,只能將力量推升至高階,先天血脈與肉身完全融合,引發半獸變或是妖化,如果想再往上,踏入地階,就必須探詢血脈源頭,找出更深的力量泉源,與自身結合後,演化出「法相」。

  法相的存在,是地階的證明,地階高手的強大程度,全看法相,法相通常是人形或是獸形,開啟由人成神的道路,當最終肉身與法相結合,演化一界投影,便能踏入天階,最終讓投影演變成現實,自辟一個完整的世界,那時……就不是人了。

  龍雲兒身後浮現的龍影,形象不是很清晰,但內中散發的威煞,卻是貨真價實,這絕對是法相無疑,法相是地階的證據,換句話說,龍雲兒已經踏足地階?

  「怎、怎麼可能?一步踏地階……」

  歐陽晚等人目瞪口呆,千古以來,從沒聽過有人這麼誇張,一步就從一級跨入地階,這麼荒唐的事,到底怎麼做到的?

  心裡最慌的時候,尚帥的聲音響起,「這非地階法相,是……神魔顯身!」

  溫去病的心頭,同樣也在嘆息。

  (……下下籤啊!冥界屍龍!)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20 10:54 AM

四十六章 雲奔雨驟

  整個山壁的大爆炸,懸棺壁崩塌,大片山壁如被剝離,整片整片滑砸下來,這樣的天災傷害,沒有任何血肉之軀能抵擋,不但爆炸處盡毀,大量砸落下來的山體,如同來自上天的大砍刀,削砍過沿途所經的一切。

  什麼山峰、岩石,在這股力量之下,都只有應聲而摧的份,更別說普通的建築物,臥虎寨的那些木樓、茅屋,就這麼被剷平、毀滅,整個過程瞬息間完成,寨內那些血脈初醒的嘍囉,就算意識到災變發生,也根本來不及跑,就這麼在裡頭遭了劫。

  能夠在這種災難下保命逃生的,只有在山腳下的那群人,距離夠遠,修為夠強,一見苗頭不對,立刻轉頭便逃,又打出層層防護,阻擋與擊碎落石,這才全身而退,保得無事。

  然而,就算沒受到什麼損傷,這些人卻大感面上無光,因為他們每一個都出身不凡,代表大地上的頂級名門,一旦代表家門出來,做什麼都動見觀瞻,這回為了確認碎星餘孽,群聚而來,本來擺出威壓的架勢,可還沒逞威,就從別人家門口落荒而逃,如此糗態,這些素來要面子的名門之士,如何能夠接受?

  「……居然爆炸了?還連底下整個山寨一起毀滅,這是意外嗎?」

  王思平遠眺那一片浩劫山景,喃喃自語,旁邊一名瘦長身材,比他年紀稍長的青年,接過話道:「說是意外,也未免太過巧合,早不炸、晚不炸,偏偏我們前腳到,他們就炸了,哪有這樣的巧法?」

  「袁兄所言不錯,但如果不是意外,為何挑在這時?我們才到他們門口,就算他們明知不敵,要玉石俱焚,只要再晚一刻動手,不就可以把我們也牽涉在內了?」

  王思平注視著好友,雖然同為名門子弟,袁健之的情況與自己大不相同,自己不過是王家的菁英弟子,備受期待,卻不被授權管理家業,袁健之不但是江北袁家這一代培養的幾名接班人之一,實力更已入星榜,名聲遠揚,這回若非適逢其會,等閒還請不到他來。

  這趟他一來,身旁還跟著兩名四十多歲的袁家好手,都是高階,論輩份還長袁健之一輩,卻都跟隨於他,這待遇就比自己高得多……

  「說得不錯,如果這一爆落在我們頭上,全軍覆沒不至於,但也別想全身而退……那一下爆炸,威力驚人,毀岳摧峰,不是尋常火藥,能夠幹出那下爆炸的,不會是普通人,可若真是碎星餘孽,一心尋死,又為何不和我們同歸於盡?」

  袁健之手拿折扇,邊搖邊說,一副濁世佳公子的翩然姿態,不只身旁的自家人,就連王家人也不自覺地靠過來聆聽。

  「往這方向想,那重點就在……是什麼造成了那場爆炸?當年的碎星者悍不畏死,就算注定沒命,也會拼命咬掉你喉嚨,如果真是碎星餘孽,見了我們自知難敵,會這樣急著自殺?」

  袁健之引導著眾人的思路,卻不直接說出自己的想法,眾人一想,覺得果然不錯,紛紛點頭,覺得這不是當初碎星者的作風。

  「……那依你之見,在那裡的不是碎星餘孽?急著炸山,是為了殺人滅口?還是毀屍滅跡?」

  聲若洪鐘,震得在場人們耳內生疼,特別是聲音中含帶的一股威煞,雖非刻意,卻讓眾人打起了寒顫,心下清楚,有高手到了。

  循聲望去,一隊人馬匆匆而來,為首一人,五十來歲,身形偉岸,足有一米八幾的身高,穿著一件樸素的灰色布袍,雖是綠髮,頭頂卻禿了一圈,光光的腦門,臉上留著大鬍子,鬚眉皆赤,一雙眼睛更是烈火般的紅色,走在隊伍最前頭,搶眼之至。

  無雜色的綠髮,是純血龍族的證明,但也會受所修練的功法影響,而生出變化,導致鬚眉異色。龍家高手如雲,血脈源流雜異,其中不乏火系傳承,眼前這位就是當中的代表人物。

  「殘虐炎龍」龍虯髯。

  當前龍家的重要人物,不但踏入地階,打過百族大戰,更月榜有望,「緋紅殘虐炎龍」血脈覺醒,長年為家族在外奔走,執行任務,性烈如火,據說每次龍家出現叛逆,都由這位辣手判官親手處決,龍氏子孫聞名就涼半截。

  之前龍家人前來此地,領頭者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龍家小輩,不怎麼受重視,但山壁崩砸下來,龍虯髯露面,王、袁兩家這才確認,龍家有大人物到場,而且,連玉虛真宗都有兩名高階的仙道士,跟著一同到來。

  大人物到場不是什麼問題,但王、袁兩家都得到情報,龍家之所以有人在附近,是為了收拾許都城出的一點麻煩,麻煩是什麼還不清楚,可連龍虯髯這等要人都被驚動駕臨,那個「麻煩」顯然比情報中說的要嚴重……

  「龍世伯!」

  「龍家伯伯!」

  袁健之、王思平與龍虯髯差了一輩,之前僅有一面之緣,說不上交情,但帝國七大世家同氣連枝,仍照規格見了禮。

  龍虯髯不是拘泥禮數之人,不耐煩地揮揮手,道:「如果不是碎星的雜碎,又是哪些鼠輩在那裡假鬼假怪?又為什麼要滅口滅跡?」

  「這個……世伯您不是應該最清楚的嗎?」袁健之折扇遮口,笑道:「夠膽冒充碎星團的,滿大地都是,但能夠冒充到這種規模,公然結寨招人,掠劫地方,還不見武家干預的,就不是那麼多了。」

  神都武家,執掌虎踞郡,是與王家、袁家比肩的頂級豪門,此地正是虎踞郡轄下,王思平將訊息放出後,最先趕來的應該就是武家人,但該來的人遲遲不現身,這就已經是一種訊息。

  夠資格讓神都武家視而不見的力量,為數實在不多,再考慮到鬼祟作風,答案已是呼之欲出……

  「……密偵司?」

  龍虯髯皺起赤色濃眉,隨口說出的聲音,在旁人耳中有如怒喝,身旁的人臉色都不好看,密偵司為了追殺碎星者,被授予重權,早幾年搞風搞雨,各種手段用盡,惹出不少事來,各大世家、門派不滿已久,如今隨著碎星者盡滅,密偵司的存在也越來越礙眼……

  「龍兄,久違了,多年不見,你風采更勝往昔啊!」

  一個爽朗之聲,迅速由遠而近,又是一隊人馬到來,只是這支人馬雖寥寥數十,卻裝備精良,執矛佩刀,粗碩的手臂上虎紋浮現,清一色是中階,與在場其他幾路人馬的實力參差大不相同。

  這已經不是「人馬」,而是「勁旅」了,這路人馬一現,在場其餘人頓感壓力,甚至感覺到一絲惡意,尤其是……領著這支隊伍前來的那個大漢。

  「虎將」武通天!

  神都武家的第四號人物,月榜在列,手握重權,在全帝國都屬於跺腳地震的大人物,他現身於此,又帶著自家親衛,要說是聞訊後匆匆趕來,誰也不會信。

  王思平、袁健之都不再說話,龍、武兩人長他們一輩,又都是老牌地階人物,在這兩名「長輩」面前,他們的份量輕了,除非家族利益遭到侵踏,否則哪有他們搶話的份?

  龍虯髯微瞇起眼,瞪向武通天,與其說雙方是老朋友,其實更接近幾十年的老對手,應該最早趕來的武家人,卻最遲現身,還帶著親衛兵力而來,擺明是來控制場面的,不過,比起這些「玩具」,那邊陣營裡有幾個更討厭的氣息。

  「通天小子!武家自墮身分,與鼠輩搞成一窩,神都越來越長臉啦!」

  「龍兄莫笑,虎也好,鼠也罷,能發揮其用,便是王道。」

  武通天朝龍虯髯拱了拱手,雖是同輩,但他不過四十多歲,矮了半截,必須抱持以禮,更何況,此事武家本就沒必要強出頭。

  「各位,這裡的事,武家只是配合帝國辦事,細節不知,但立場絕對與各位相同,不會侵害世家的團體利益。」

  先表明立場後,武通天後退一步,「詳細的狀況,自然有鼠王來和各位解釋,我武家也正等著這個解釋。」

  武通天讓開,站出來的人,是一個身穿黑色斗篷,面目藏在頭套下的人物,雖然這種詭異的裝扮讓人發笑,但身上隱約傳透出來的威煞,卻讓人動容。

  「……地階?」

  王思平面露訝色,地階在任何勢力都是足以進入權力中心的大人物,密偵司資源雖多,也沒有幾個地階,加上武通天的「鼠王」一說,這位該是密偵司的幾名頭領人物之一。

  「各位,碎星餘孽是假,但……碎星秘藏是真,雖然秘藏屬於帝國全體,但各世家本就是構成帝國的重要支柱……」

  語音含糊,似乎不想讓人認出身分,但也是一開始就表明分贓,想藉此擺平此事,只是他話說到一半,忽然頓住,龍虯髯、虎通天也瞬息動容,望向周遭。

  「……龍的氣息?沒有具體方位,伏藏於周邊空間的某處夾縫,而且,這個氣息……」武通天望向龍虯髯,「是龍族的哪條禍龍覺醒……或解放了嗎?」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20 10:55 AM

四十七章 屍偶強奪

  龍性至淫,繁衍子孫奇多,子子不同,繼承龍族血脈的龍家人,也是各種龍血都有,雖然不能簡單以正邪來分,可其中確實有些龍族,殘暴嗜殺,甚至先天憎惡活物,諸如此類的,被視之為禍龍、災龍。

  為龍虯髯所繼承的「緋紅殘虐炎龍」,性格粗暴,喜好戰鬥、破壞,甚至以同類為食,在龍族中是出了名的狠角色,素來被以禍龍視之。像這樣的禍龍血脈,龍家管理得甚嚴,如果沒通過評估審核,結果就是被囚禁關押,不見天日。

  此刻,雖然普通人全無所覺,但幾名地階武者都有感應,有一股令人心驚肉跳的龍之氣息,正在散發,由於隔了一個空間,感應不甚清晰,但連地階武者也為之心悸,這肯定是某種強大的禍龍。

  這樣的氣息出現,表示龍家將要有大麻煩,或者……將要得到寶貴戰力,足以造成世家勢力消長的寶貴戰力!

  事關重大,武家與其他世家的人,都慎重以待,但身在事發現場的溫去病,卻知曉事情的嚴重性,比什麼禍龍要嚴重十倍。

  (衰爆了!居然碰到神魔顯身……李家想讓她離奇失蹤,不是為了她的美貌或是有個姐姐在宮裡,而是因為她繼承的血脈?小時候一點也看不出來啊!)

  溫去病回憶童年,想不出半點異狀,但眼前的情況,確實是半點不錯的神魔顯身。

  血脈覺醒,通常都是各種魔獸、妖獸,或是獸魔,個別有些特別猛的,會出現洪荒異獸,威能強大,這都還算是不世奇緣,但如果猛到出現魔神血脈,就可能是一場大禍,特別是主神級的神魔,隨著血脈力量被喚醒,可能反向駕臨,顯身奪舍,屆時,覺醒者將成為神魔顯身。

  顯身的力量不一,端看血肉強度,能夠負荷多少神魔之力,就能提升到多強,那與人身修練所得的力量,完全是兩個概念,如果肉身強度撐得住,高階、地階只是個起碼,完整的神魔,唯有天階中的強人可敵。

  百族大戰時,神魔亂舞,顯身現世的機會著實不少,溫去病走過那段歲月,也見了不少神魔,曉得顯身的強弱程度,除了肉體強韌,主要關鍵仍是背後神魔的層級。

  (有冥府之氣,又是主神級的龍族,本來還希望是地藏金龍,不然地獄龍皇也好,實在不行,閻羅陰蛟也是個勉強選項……偏偏天不從人願,冥界屍龍……下下籤啊,這傢伙沒人情可講,也從不和人講什麼好處的。)

  溫去病腦中閃過以前讀過的記載,冥界屍龍是棲息於陰間深處的巨龍,自據一方,不屬任何勢力,偏偏占據了輪迴通道,能夠阻斷輪迴,更掌控部分因果之力,詭異難測,誰也不願隨便得罪……

  (只是顯身,太高端的力量用不出來,應該不用怕遇上因果操作,但就算不考慮高端的部分,冥界屍龍也是僵屍王一類的頂峰存在,具有的能力是……)

  溫去病思緒起伏,這些艱深的神魔知識,如歐陽晚等人,還不夠資格接觸,但作為他們的長官,尚帥卻一清二楚,見到神魔顯身,立即曉得事情嚴重。

  「……龍家不讓修練,低調生活,是為了隱藏這個血脈,降低有朝意外甦醒時的災害?但為何……未經修練的肉體,初承神魔氣息,就能飆發出這種力量?這沒道理……」

  尚帥往左右一看,目光掃視過封神台,經過祭壇,若有所悟,「是了,這幾座次元祭壇,連通神界、魔界,神魔之氣滿溢,在這空間內,顯身奪舍的難度降低,一步登峰!」

  覷破關鍵,尚帥再難保持從容,轉頭面對溫去病,喝道:「好毒的手段,這一切都是你的算計?」

  溫去病心忖:如果有這種事就好了。表面上,卻哈哈大笑,得意道:「正是,你們自尋死路,如今才發現,卻已遲了!」

  笑聲中充滿自信,歐陽晚、陳定遠等人哪知真假,聽說自己身陷陷阱,上方龍雲兒又殺氣騰騰,早先的猛攻全不奏效,心下全都怯了,連忙望向主帥,驚惶失措,想看他有什麼示下。

  這一看,沒看到尚帥的反應,卻見到一隻鬼爪,在陳定遠頭上出現,光影一閃,穿額破顱,鮮血轟現,又一具殘屍倒下,手中戰器全然無效。

  短短時間內連斃兩人,卻還不是最讓人驚恐的地方,只見兩具首腦不全的屍骸,明明已經沒了性命,卻仍有動作,緩緩站起,手指、肢體不自然地抽搐,身上散發濃烈的屍臭,喉中咆哮如獸,衣衫也開始腐朽。

  一眨眼,戰局丕變,兩具力大無窮的死屍,攻擊身邊的活人,歐陽晚與剩下的一名同僚首當其衝,她還算機警,揮舞碧眼鷹爪,勁風阻擋,爭取後退時間,另一個就沒那麼好運,直接被僵屍一口咬斷脖子。

  新生的亡骸,還沒倒地,龍雲兒目中青光一閃,亡骸也閃過同樣的青光,站了起來,加入攻擊行列,嚇得歐陽晚心膽俱裂,狂呼喊救。

  「尚、尚帥……」歐陽晚顫聲呼救,「我們擋不住了,請您老人家……」

  「哈哈哈哈~~~~」

  傲然狂笑,這回不是來自溫去病,尚帥看也不看嚇到腳軟的手下,對著溫去病道:「既然來了,豈會沒有準備?你作繭自縛,反而方便了我。」

  大笑聲中,三道黑氣從尚帥袖中滲出,似有靈性,朝著那三具攻來的僵屍而去,一下與屍骸結合,就見那三具屍骸爆閃紅芒,與本來的黯淡灰青光僵持,並迅速占得上風,渾身血肉像充氣似的鼓起,呈現金屬光澤,幾下呼吸間,翻身而起。

  三具屍偶,重新站立,拾回了之前所拿的戰器,散發出來的氣勢,較諸生前絲毫不弱,特別是那張地階火弓,烈焰飛騰,似乎比早先還強上幾分,異常的強勁,讓溫去病皺起眉頭。

  「屍偶強奪?黑暗世界的鬥爭果然弱肉強食,沒道理可講,也想不到尚帥的真面目,居然是位術者,還連神魔操控的僵屍都能強奪……」

  溫去病摸了摸眉毛,道:「我記得操控僵屍、屍偶一類的技巧,有其限度,重生之後沒有靈智,更無法操控戰器、寶兵,以氣血打出兵器威能啊……」

  話聲夾雜在連串炸響中,顯得格外刺耳,就在這段時間裡,三具重生的屍偶已經與龍雲兒再次開戰,之前神出鬼沒的骨爪,重現於它們殘破的頭頂,照樣打下,發出金鐵敲擊的脆響,殘破的骨肉出現裂痕,卻未如之前那樣四濺,抗擊力已大幅提升。

  承受攻擊,三具屍偶也再次活動,挽弓、舞槍、揮刀,光焰大盛,高溫席卷整個空間,化滔滔火浪,擊向半空的龍雲兒。

  攻擊強度勝於之前,龍雲兒終於有了動作,一下閃身,從原處消失,瞬移至十餘米外,可連串火浪,滔滔席卷,飛速追擊而來,她被烈焰包圍,似乎動了怒,仰首一嘯,滾滾氣浪,伴隨著灰色霧嵐,由體內湧出,將烈火之牆反推回去。

  不用兵器,純靠肉身,卻能硬撼寶兵、戰器,神魔顯身的強悍,再一次讓歐陽晚心驚膽跳,她發現自己曉得的太少,不曉得尚帥居然有這手玩術法的本事,不曉得封神之後,居然還有這樣強大的神魔顯身出現……在這錯綜複雜的局勢裡,什麼也不曉得的自己,無疑就是跳進殺戮戰場的井底蛙!

  然而,有一件事,是他們曉得的,那就是溫去病剛剛提出的問題。

  屍偶、僵屍的運用,確實受限很大,特別是沒有氣血催發戰器、寶兵,令生前的戰力大減,只能加倍從強化屍身上找回,這都是眾所周知的弱項,不過,百族大戰時期,曾經出現過一位天才,打破了這道限制。

  那個人……其實不能算人,她繼承了遠古大吸血鬼的血脈,一朝覺醒,就由人身蛻變為吸血鬼,更在不久後,成了大地上首屈一指的屍術者,掀起一陣腥風血浪。

  千年來,百族中屍術者無數,卻無人能到達她的高度,她所造出的屍偶,不但力大無窮、體如金剛,能夠使用戰器、寶兵,很大機率能保有相當靈識,更還有一個特性,就是至高控制權,許多想操控屍偶殺她的術者,全都被她奪過後反殺,就如此刻的情況。

  這種屍術者,本該遭到各方圍剿,但因為生逢其時,對付的全是妖邪魍魎,反被捧成戰爭英雄,在百族大戰期間,備受各方期待與信賴,更憑她的屍術,一夕之間毒殺金山全城人口,製造出一支屍怪大軍,逆轉了本來必敗的戰局,創造奇蹟。

  絕毒手段,妖魔辟易,仙神驚讓,在百族大戰時期,她的赫赫邪名,連敵對的妖魔陣營都為之膽寒,更是最早被人喊出「一個人,等同一支軍隊」威名的碎星者。

  這個人……就是碎星團四武神之一,「金山毒霸」褒麗妲!

  褒麗妲的操屍法,終於落到密偵司的手裡,有了傳承?

  這個答案,讓歐陽晚驚得呆了。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20 10:56 AM

四十八章 萬古雙鐘.江山齊鳴

  「……當年碎星團輾殺神魔無數,區區顯身,何足道哉?金山毒霸的無敵屍術,今朝就讓你開開眼界。」

  尚帥的大笑,似乎刺激到溫去病的靈感,他側頭道:「金山毒霸的屍術?碎星團的技術怎會……嘿,你冒充尚蓋勇,讓人把你和迅雷神盜聯想,隱藏你的術者身分,這思路確實像是碎星者……」

  「哼!尚蓋勇是我堂兄,他生前辱我幾回,即使他死,我也要釣出他所有親友故舊,盡數誅滅,方消我尚蓋頌心頭之恨。」

  尚帥道:「你也不用自作聰明,我追尋碎星團的線索,苦心鑽研,最後偶得異寶,才拆穿了那個天大的秘密,褒麗妲的無敵屍術,控制的根本不是殭屍、根本不是術法,操控者也不必是術者,只要這些乙太屍蠱能運作……」

  說話中,黑煙又從尚帥袖中游出,卻是朝歐陽晚襲去,後者大驚失色,連連後退。

  「乙太屍蠱,是天外神物,不是神器,更勝神器,每一個單獨個體,都微小到肉眼難見,侵入人身血肉,無知無覺,聚千衍萬之後,卻有諸般神奇妙用,終至無所不能!」

  尚帥看著手下的駭然急退,獰笑道:「你其實不用跑的,乙太屍蠱只能作用於非生物,普通的血肉生人,承受不住,沾之即斃。」

  這話並沒有讓歐陽晚心寬,為了求生,她揮動戰器,攻向黑煙,卻渾不察覺頂上異光流轉,兩隻鬼爪無聲出現,剎那打下,她什麼反應都不及有,就這麼被打破頭顱,當場斃命,屍身青芒閃現,手指微微動起。

  「服從命令就對了!」

  尚帥獰笑聲中,黑煙迅速鑽入亡骸,屍體立刻起了變化,青光逐退,赤芒泛起,轉瞬之間,四具閃著紅光的殭屍,手執戰器,殺氣騰騰,攻擊半空中的龍雲兒。

  龍雲兒一目黯淡無光,另一眼卻青芒大盛,傳說中的冥界屍龍,正是獨眼,她周身浮現無數綠色光點,如似無數幽魂,伴隨力量衝擊,襲向四面。

  四具攻襲的殭屍,首當其衝,被這蘊含劇烈屍毒、怨氣的綠點光雨,打得身上坑坑巴巴,連金屬化的亡骸都沒能扛住,累積許多洞穿傷,卻終究沒有倒下,揮動戰器,烈焰、風刃再一次攻上。

  火焰素來就是各類屍毒的剋星,四件高階戰器合擊,雖然無法入侵她護身青光罩的範圍,卻也讓她甚為吃力,更甚為憤怒,仰首一嘯,似要再爆發力量,但灰青色的皮膚表層,卻忽然浮現裂紋,顯示肉身承受不住。

  尚帥見狀,心下大定,大笑道:「肉身強度不足,挑了個爛容器,龍魔也困淺水,又能如何了?」

  「……躲在安全地方,不敢真身上陣,只推手下去死的老鼠,放起話倒是響亮。」溫去病冷笑道:「你寄魂在姓韓的身上,乙太屍蠱又是什麼時候給他的?給他作什麼?打一開始,你就預備犧牲這些手下,將他們化為屍偶,來提升戰力籌碼……哼哼,密偵司的作風,令人作嘔。」

  「哦?鼎鼎大名的溫剝皮、溫千刀,忽然變身成正義使者了?」尚帥昂然道:「你追殺碎星者的卑劣手段,連我們的記錄員都羞愧得無法下筆,反倒沒有作嘔問題了。」

  「妄自尊大,自以為是……」溫去病搖頭道:「就憑這點能耐,你真以為能壓制冥界屍龍?就算成了屍偶,中階還是中階,你讓他們成高階爆發,能撐多久、活動多久?乙太屍蠱有那麼神嗎?憑幾件戰器就想翻盤?你有沒有看見她手上拿著什麼?」

  龍雲兒現身以來,一直是空手,尚帥也沒太在意,這時一下被點醒,發現粗布裙裝、荊釵束髮的她,雙腕各套著一個佈滿花紋,鏤空雕刻的黃銅護腕,在八方烈焰交煎下,漸漸發出耀眼的金芒。

  「那是……」尚帥的雙目圓瞪,更充滿怒意,最後失聲叫道:「第一武神的萬古江山鐘?」

  這一叫,彷彿提醒,一直憑本能戰鬥的龍雲兒,忽然收爪,勁貫雙腕,護腕一下變形、重組,化為一對砲管似的笨重拳套,形態看來樸拙可笑,卻沒有任何人敢懷疑它的分量,還有蘊藏的威力。

  尤其是走過百族大戰的尚帥,清楚知曉這雙大殺器,在前一個主人手中,是如何的妖哭魔號、萬邪辟易,更別說此物若完全認主、甦醒,就是神兵等級,區區戰器根本不夠看!

  心驚肉跳,卻看溫去病不知何時雙手掩耳,蹲到一個祭壇邊,天上龍雲兒則是雙手一舉,一雙拳套重重砸撞。

  萬古雙鐘.江山齊鳴!

  提升後,等級未明的龍雲兒,能夠發揮出江山鐘的幾成威力?這本是尚帥質疑的問題,可直至雙鐘齊鳴,一個模糊不清的巨龍形影,在龍雲兒身後伸展、吟嘯,他才意識到要命的關鍵。

  這裡是英靈殿!

  在這特殊空間裡,神魔之力不受約束,加倍發揮!

  由這力量推動,萬古江山鐘擊發的鐘聲,一時間竟然是完全的寂靜無音。

  大音希聲!

  全數轉為最純粹的震蕩波,甚至是震盪風暴,首一波的音震,四具屍偶手中的戰器、寶兵,佈滿蛛網一樣的細密裂紋,它們更應聲栽倒,半天也沒能起來。

  震波被四屍聯防消耗了不少,再傳到尚帥身上,憑著高階修為,挺了過去,未有太大效果,卻也令他眼前一黑,氣血翻湧,險些就眼耳口鼻一起淌血。

  這種震波……絕對不是捂著耳朵,就能避過傷害,然而,看溫去病的模樣,雖然臉色脹紅,癱在祭壇邊,卻不像有太大傷害,這事委實奇哉怪也,只能解釋為身上有強力的護身寶物……

  四具屍偶加上戰器,原本有望壓制未成熟的神魔顯身,卻漏算了一個萬古江山鐘,只要龍雲兒再這麼催發幾次,這邊肯定大敗虧輸。

  雖然可以將韓星魂也弄死、屍化,持地階寶兵赴戰,但……一來龍雲兒潛力未盡,二來乙太屍蠱植入後,自身魂靈就不能依附,等若失去對戰場的掌控權,不到萬不得已,不能走這一步……

  尚帥腦中多個念頭盤旋,卻沒察覺到自身動向,全被人看在眼裡,溫去病躲在一座祭壇後,冷眼旁觀,敵人大致的盤算與處境,他都基本掌握。

  (……附身操控,又是術者出身,就表示他其實沒什麼強大的戰力,想要忽然爆發去戰神魔,基本沒有可能,這傢伙並不擅長正面戰鬥,想解決問題,最大的可能性……是尋求外援!)

  一直與尚帥相互探底,主要目的是測出對方修為深淺,現在基本已可肯定,對方最高也就是地階,不是恐怖的天階人物,無法遠隔千里、萬里傳神降臨,換句話說……

  (他的真身定在不遠處,而且,要穿越空間降臨,耗損不小,真身應該處於不設防狀態,如果忽然遇襲,就是地階也要死……)

  思索著關鍵問題,溫去病驟聞一聲龍嘯,如風雷怒震,眼前一片黑,幾乎被那股威煞弄到失去意識,很難想像,血肉人身能發出這樣的聲音。

  四具亡骸,沒有心智精神,乙太屍蠱無視威煞,不受影響,揮著手中戰器,拼命攻向中央的龍雲兒,但這一回,一直避免近身戰鬥的龍雲兒,動了!

  彷彿在剛才的那一下音震爆發中,有什麼覺醒了,又或許是肉體開始破損,讓她改為採取更直接的戰術,當敵人再起攻勢,她身影瞬移,出現在歐陽晚的面前,罩著超重拳套的左臂,水平揮出。

  極霸戰道.毀天霹靂!

  山陸陵的絕學,是這具肉體最熟記的一式,在神魔之力灌注下發動,又輔以第一武神當年的神兵,貫勁一揮,隱約之間,依稀就是那個無雙巨漢,所向披靡的蓋世之威!

  毀天一擊,神魔難阻,鷹魔兇魄發出恐懼的尖嘯,本屬虛無的形象,因為這一拳的迫近而扭曲,並在下一刻,連同碧眼鷹爪一起粉碎。

  戰器被摧毀,持有戰器的亡骸更不足道,在這一拳的餘勁下粉身碎骨,硬生生給打成了渣,只餘腰部以下,不住顫抖的雙腿。

  霸絕無匹的一擊,將屍偶連同戰器一起轟滅,當剩下三具屍偶緊急受命,瘋衝向龍雲兒,她泛著青芒的獨眼,也盯在尚帥身上,跟著,又移到冷觀一旁的溫去病身上,嘴角冷冷地勾起。

  同一時間,在外界空間,山腳下的各派人馬中,龍虯髯、武通天兩人面露憂色,其餘之人也從他們兩人的短暫言語中,聽出問題,猜到大概,各自懷抱不同心情,有為了蒼生而憂,也有一心想看好戲的。

  「龍大人、武大人。」

  全身罩在斗篷內的密偵司來人,拱了拱手,含糊的語音,似從很遠的地方傳來,「事態緊急,我密偵司願全力以赴,先消彌眼前這場大禍,但關鍵就是必須取得龍大人的幫助。」

  「哦?」

  龍虯髯瞪著對方,拳頭緊握,一副恨不得將他當場擊殺的模樣,「你要我怎樣幫助?」

  「……自然是龍大人此行所攜來的滅龍之物!」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20 10:58 AM

四十九章 殺龍箭

  發生在許都的事件,迄今沒有引起太多外界注意,即使有,也是關注在交易會莫名被炸毀,天價買主意外失蹤的奇事上。

  帝室的星榜高手喪命,李家只會密而不宣;龍氏女子被官賣為奴,龍家更不會張揚,外界還沒機會知道,被賣為奴而後失蹤的龍家女子,就是帝國十大美人之一的「蒼空碧玉」龍雲兒。

  不過,哪怕許都事件再錯綜複雜,現場至少有兩方勢力是心裡清楚的,密偵司、龍家,各自曉得關鍵事務的一半,而對於未知的另一半,也不難猜想,雖多少有些偏差,仍八九不離十。

  龍虯髯風風火火趕來許都善後,乍看是為了龍家的臉面,雖然來人層級高得異常,但考慮到龍雲兒身分特殊,也不是不能理解,然而,隨著龍雲兒血脈覺醒,化神魔顯身,龍虯髯火速趕來處理的意義就不同了,作為知情人的密偵司,更料定他身上帶有克龍之物。

  克龍、滅龍的屬性物,被龍家視為眼中釘,私下摧毀得差不多,但他們自己手上肯定會有,此回龍虯髯趕來善後,不可能不帶此類物件,否則……神魔顯身詭密難測,壓制不住,豈非釀成巨禍?

  不過,這邊的要求提出,龍虯髯的表情難看,光亮的禿頭像是會噴出火來,雖未開口,卻一副「你當老子是白痴嗎」的表情怒瞪。

  許都事件,他親自調查的結果,雖然一切還隱在雲裡霧裡,卻可看出背後藏著李氏皇族的身影,而密偵司是帝室忠犬,說不定就是他們執行,自己少不得要找他們討人,他們卻找自己索滅龍之物?自己又不是瘋了?

  「龍大人,您是明白人,冥界的屍氣已經滲出,情勢千鈞一髮,您找不到那空間,又不願相助,那來此何用?」

  黑斗篷客的話,令龍虯髯臉色大變,肯定對方知曉了一些自己都還不能確認的事,尤其是同時說得出「冥界」、「屍氣」這兩個辭彙,證明龍家最擔憂的事情已經發生。

  ……不是地獄龍皇,不是地藏金龍……偏偏是最糟糕的冥界屍龍……天不興龍家啊……

  「龍大人,請您決斷,別成了龍家的千古罪人!」

  密偵司之人,對民間與中小門派極為強勢,但對七家八門卻一向恭遜,這回竟擺出咄咄逼人之勢,武家、袁家、王家都看出有異,而一向性烈如火的龍虯髯,在千古罪人這話重壓下,沒有惱怒動手,只是猛一握拳,跟著探手懷內,掏出一物扔出,這更讓人心知有異。

  「拿去!」

  時間緊迫,龍虯髯沒問對方取得此物,要如何生出作用,也沒關心用了此物後,顯身宿體會是什麼結果,只是道:「你,什麼名字?」

  「密偵司隱藏在暗影中,鼠輩無須姓名。」

  自嘲的口吻,說著密偵司在世家大族眼中的地位,他拱了拱手,道:「密偵司六部統領之中,在下名列第五……」

  場外的交易進行,而英靈殿內,戰鬥也白熱化,龍雲兒奮起魔威,輕易幹掉一具屍偶,但剩餘的三具屍偶,卻像接到命令,不惜玉石俱焚,燃燒自身,迫出最強戰力,揮動戰器攻擊。

  不惜代價的鼓催,一瞬間,三具屍偶的力量輸出,都飆到了高階,配合手中高階戰器,威力較前提升何止一倍?

  持有萬古江山鐘的龍雲兒縱強,一時也被重組的高溫火壁壓制,無法行動,趨於守勢,雙方陷入了短暫的拉鋸,而一直在旁觀戰的尚帥,從原地消失,縱身躍入戰圈,從三方圍攻的正上方殺至。

  這是最好的攻擊點,卻也是最危險的出手,龍雲兒的注意力整個被吸引去,揮起右臂,江山鐘再次震擊,要把敵人一擊震殺!

  尚帥不慌不忙,往袖中一掏,剎時間,袖中強光閃現,甚至有了空間波動,跟著,一個布包從中抽出,一接觸到龍雲兒身上的氣息,立即被觸動,放射出一道白芒,就對著她射去。

  「吼!」

  龍雲兒明顯表露出不安,低聲一嘯,揮臂遮擋,那個超重的拳套,比什麼盾牌都厚實,白芒打在拳套上,剎時大亮,顯露正體,赫然是一支巴掌大的短箭。

  (……殺龍箭?他哪弄來這東西?這不是龍家獨有的……呃,不好!)

  在祭壇旁的溫去病,一眼認出這武器的來歷,知曉其特性,更暗叫不妙,就只見殺龍箭被拳套所擋,攻入不得後,瞬間燃滅損毀,但箭體雖毀,箭魄仍化白芒,虛無縹緲,穿過拳套,不受任何阻擋,釘入龍雲兒的額頭。

  世上有少數奇兵,多段觸發,一經條件滿足,就會生出別的效果,其中最棘手的,就是不受阻擋這特性,殺龍箭就屬這一類,對其他生物基本沒殺傷力,可遇到龍族,就是全然無視龍族一切防禦,發動必命中。

  白光貫腦而過,龍雲兒的表情,瞬間呆滯,像是靈魂都被打散,整個動作也停了下來,破綻大露,尚帥則抓住這一瞬空檔,一掌拍在她的腦門。

  意識雖失,護體防禦力還在,龍族素來皮堅肉厚,高階掌力也無法一下破開,但尚帥這拍腦的一掌,不為震殺,拍落之後,化掌為爪,真氣逆運,狂吸著底下的龍魔之氣。

  降身附體,就算吸奪真氣,也是便宜了韓星魂,但神魔氣息卻是不同,這東西補益神魂,韓星魂固然受益,尚帥自身更是大贏家,而最為難得的是,神魔氣息得之極難,通常只有簽訂契約,為奴驅使,成為神魔的代表祭司,朝夕祀奉,才能沾染到其氣息,其他途徑基本別想。

  強奪神魔之氣,也是可望不可及的行為,除非是同級的神魔,或者萬世不遇的奇緣,碰到神魔之戰,兩敗俱傷,否則哪可能強奪吸納?至於這種出現神魔顯身,又湊巧在英靈殿這特殊環境,神魔氣息無阻輸送,異常濃郁的情況,萬世都不會有一次。

  這樣的機會,對武者還好,對術者的吸引力可不是一般大,如果能藉此飽吸神魔之氣,洗煉自身,超脫凡胎,凝結法相就不是問題,甚至若是僥倖得到神魔元靈的碎片,溶入自身,從此一步登天,入天階、窺天道、成為半神,這絕不是白日夢!

  「哈哈哈哈~~~~」

  響亮的笑聲,震動整個英靈殿,青灰色的邪光流轉,來自冥界的屍氣快速蔓延,整個空間的溫度瘋狂下降,原本聖光、祥彩浮動的世界,瞬間鬼氣森森,猶如直墜冥府。

  而在這新成冥界的主宰,就是披頭散髮,全身衣衫如遭強風吹動,癲狂大笑的男人。

  狂笑聲中,他的氣息迅速強大起來,飽吸神魔之氣,力量水漲船高,雖然對肉身的侵蝕、負擔極重,韓星魂面上、身上浮現許多暗青色血筋,不住激烈彈動,像是隨時都會迸炸開來,但對於神魂卻沒什麼損害。

  (這臭賊……定是用異寶鎮住魂魄,層層防護……這是一個極度怕死,什麼都躲在最安全地方的人,就連吸攝神魔氣息,都用兩個人當過濾墊,把傷害減到最低,這……本來該是主角等級的奇遇啊……)

  溫去病暗嘆敵人的絕頂好運,他本就是地階人物,如果給他這麼放手吸納,又有許多異寶、資源輔助,一年之內,天階有望,那可是會震動全帝國的大事,只要想到這件事將帶來的動蕩,自己幾乎都想樂觀其成了。

  然而,這麼幹,對龍雲兒是最糟的情況,成為吸攝媒介的她,兩眼翻白,完全看不見眼瞳,面上呈現痛苦之色,彷彿正承受萬刃剮體。

  神魔之氣失控的血肉衝突,不是說笑,再過片刻,縱不死,也會留下無法逆轉的傷害,這已經超出自己能旁觀的上限了……

  顧不得自身處境,溫去病抖手取出煉金槍,槍管一拉,切換成「威力模式」,對著敵人腦袋,就是一槍。

  「喂!別吸得太爽,密偵司月薪多少?這女人是我花一萬金幣買的,弄壞了你賠不起啊!」

  閃耀電光,先話聲而至,這程度的攻擊,傷不了本來的韓星魂,可在吸納神魔之氣的關鍵時刻,或許能造成干擾,生出變局機會……

  「哼!」

  尚帥看也不看,充盈的神魔之氣鼓蕩,燦爛的電光還沒近身,就被吞噬消滅,跟著,他抬舉起手,黑氣在掌中凝化,漸漸成了刀形,還沒凝化完全,就一下飆射出去。

  「呃……」

  溫去病見狀不妙,轉身似要逃跑,卻如何來得及?黑刃疾若星火,破空而來,正中後腦,直接插穿進去,他重撲栽倒,身軀痙攣幾下,就不動了。

  「不知所謂的東西!裝神弄鬼,一早就想踩死你這螻蟻!」

  恨恨罵了一聲,享受著飽吸神魔之氣帶來的暢快,尚帥癲狂大笑,只要再過片刻,龍雲兒粉身碎骨,韓星魂也斃命,這裡發生的事不會有人知道,外頭也隨自己交代,頂多一年之後,自己更再不用向任何人交代……

  「哈哈哈哈~~~~~尚蓋勇,真恨不得你活到此時,我要把你所給的那些侮辱,再……唔!」

  笑聲戛然而止,尚帥驚愕地發現,倒在不遠處的那具屍骸,沒有因為血肉排斥而炸開,還發出耀眼的光芒!
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20 10:58 AM

五十章 絕世無雙!

  乙太屍蠱與生人血肉排斥,接觸之後,會生出畸變、爆炸的反應,情況不一,尚帥將手邊剩餘的乙太屍蠱聚合,化刃射出,本擬命中、爆炸之後,乙太屍蠱會蝕盡溫去病的骨肉,令其人間蒸發,徹底滅跡。

  黑刃貫穿後腦,連柄都插穿進去,這傷勢必死無疑,但預期中的爆炸沒有發生,尚帥雖然錯愕,也還不是太訝異,乙太屍蠱與生人血肉接觸的爆炸,只是大機率,不是必然,可無論如何,人必死無疑,跟著屍蠱便會執行命令,蝕盡其骨肉。

  然而,這個設定好的程序,沒有發生,反倒失去了與乙太屍蠱的聯繫,尚帥錯愕之餘,就看到溫去病的屍體發出強光。

  發光,並不是乙太屍蠱接觸血肉的正常反應,但緊跟著,一股氣息從那具屍身上釋放,沛然磅礡,如山岳般渾厚,更有種似曾相識的熟悉,尚帥愣然,隱約生出一股恐懼。

  「這是……」

  強光中,溫去病的屍骸,血肉蠕動,像是有意識、有生命的活物,本來還算勻稱的身形,移動偏聚在左半身,特別是左臂上,讓這條手臂極度粗碩,從正常的尺寸,變成一截粗樹幹般壯碩,筋肉賁起,拳頭像是一個磨盤。

  筋肉的異變,尚帥看在眼中,想起一事,先前韓星魂等人交上的功法,經鑑定是九陰玉簡中的易脈法,而在密偵司的記載中,習有九陰易脈法的人,戰鬥時就能如此轉易氣血精華,令筋肉生變,枯其部分,改益某處,讓威能激增。

  易脈法只是小技,但其源頭的九陰玉簡,卻直指大道,溫去病搶先一步進入英靈殿,得到了九陰玉簡,並加以修練,療育了本身的體弱問題?

  推測跳脫了點,但即使如此,那又如何?倉促的練功,能有多少威力?這世上可沒那麼多的神魔顯身!更何況,黑刃貫腦,乙太屍蠱入體,他早已斃命,現在頂多是屍變……

  可……如果一切不具威脅,為何自己心頭的不安,越來越強烈?那隻磨盤粗的拳頭,像在什麼地方見過,稍一回想,恐懼感就攫住心臟,緊握不放。

  驀地,包裹住那隻巨手的光芒,生出變化,變成奇異的銀白光華,如似滿月時的月華映照,在月芒的刺激下,整具肉體如吹氣球般脹大,只出現在一隻手臂的筋肉賁充,蔓延到全身,讓趴臥在那裡的亡骸,成了一具小肉山。

  尚帥盯著這一幕的發生,執著於神魔之力吸收的他,沒有放手,但對乙太屍蠱的研究,卻讓他一下明白過來。

  (……居然是這樣!之前一直懷疑,乙太屍蠱在某種條件滿足下,能夠高度活性化,只是沒找到具體條件,原來……是滿月的月華,他手上有儲存月華的異寶?這是誤打誤撞?還是……)

  長久研究卻未得的解答,一下在眼前,尚帥心情激動,諸般念頭錯雜,但下一刻,隨著一下地動,這些念頭全數中斷。

  地動的原因,是一下重重的頓足,並非刻意而為,但那具趴臥在地上的小肉山,有了動作,似幼象一般的粗腿,踏在地面,支撐身體,緩緩地站了起來。

  俯趴的時候,就已經充滿存在感,當他站立起來,挺直腰桿,昂首而立,兩米三的偉岸身形,厚實如岩盤的肌肉,像一座高可及天的入雲峰岳,鎮住腳下大地眾生,俯覽千秋風雲。

  雄偉的姿態,若天地神祇,散發出的威壓,更讓人充滿敬畏,想要膜拜,但對於尚帥而言,他心頭的震顫,還有別的理由,他……認得這個人……

  「不……這不可能……」

  劇烈震驚下,發出的聲調都開始發顫。

  「……你不可能還活著……你……你應該已經死了……」

  理智在質疑,但眼前的形象,卻與百族大戰中所見的記憶重疊,當時,這個男人橫掃千軍萬馬,在無數妖海魔浪中,如入無人之境,擊殺敵方主帥,如探囊取物。

  自己曾以為,幹得出那種事的,根本就不能算是人……

  「你六年前就死了……活著的謠言,是我放出來的,你……你不可能……」

  六年前,萬里沙海,自己親自率眾來驗過殘屍,確認無誤,都已經被粉身碎骨的人,怎麼可能還活著?

  但……此刻他確實就站在眼前,仿似一場惡夢……

  碎星團的鋼鐵衛士,第一武神……

  「……山、山陸陵!」

  彷彿噩夢般的一聲呻吟,沒引起對方什麼反應,巨漢歪了歪脖子,扭了扭頭,似在調整這具肉體,嘴裡像在磨牙,發出一陣悶雷似的聲音。

  跟著,銅鈴似的巨眼中,綻放令人心顫的厲芒,發出一聲震動天地的咆哮!

  「吼吼吼吼吼~~~~~」

  一聲震喝,如同風暴,撼擊整個英靈殿,巨漢側了側頭,用手掌扭了扭下巴,稍稍熱身,調適一下這久未發動的戰體。

  ……已經整整六年多,沒有再變成這樣子了,本來還以為,可以永久擺脫這拙樣的……天不從人願啊……

  帶點遺憾,巨漢望向敵人,充滿殺意的眼睛,直直盯去,尚帥不敢怠慢,抓著龍雲兒腦門的五爪加緊,瘋狂汲取她體內的神魔氣息,化為最直接的術力。

  正上方的天空,陡然一亮,現出一道六芒星陣,亮光一閃再閃,如花怒綻,頃刻六放,層疊六重星陣,似若一朵繁花,但從中綻開來的,卻非芬芳,而是熾烈雷光。

  激烈的雷電,如同傾盆大雨,從六芒陣中傾瀉,狂笞向下方的偉岸巨軀,化為一片雷海。

  禁術.暴雷之海!

  百族大戰時期,妖魔陣營善使的術式,六重齊發,足以滅龍,是當時令人類羨慕到流口水的技巧,而今憑藉龍魔之力,得以施放,在傾天雷海下,巨漢的身影也被吞沒,陣陣焦臭氣息瀰漫。

  強烈的痛楚,他有種自身肉體隨時灰化的感覺,很燙也很痛,然而,也有種久違的熟悉感,彷彿這痛楚又把自己帶回昔日任憑縱橫的戰場上……

  ……不過,只憑這程度的雷爆,就想把人幹掉,這傢伙也未免太看不起自己了。

  第一武神的名銜,是屍山血海堆出來的!

  「山陸陵,你的時代早已過去!」尚帥高聲獰笑,「這是碎星團自己建的陵墓,你死得其所,就在這地方徹底瞑目吧!」

  暴雷之海,是非常消耗力量的術式,即使是地階,也不是說發就發,可仰仗源源不斷的神魔之氣,尚帥一出手就瞬發六重,更感覺力量未盡,只要吸口氣,便可再發。

  「強!好強,這就是神魔的力量,這就是天地的力量!」

  狂笑聲入耳,暴雷中的巨漢皺起了眉頭,看著敵人猛一發勁,又是六重雷爆,自天狂轟,威力更勝之前。

  暴雷殺傷力確實強,不管是什麼高防禦魔獸,肯定都被打成了渣,更不用說人身,不過,類似的攻擊,當初自己也不只挨上一兩百次了,對方猖狂成那樣,顯然是搞錯了什麼……雖然有點不忍,但該是糾正他觀念的時候了……

  尚帥無視爪下的女體出現明顯裂紋,瘋狂吸取龍魔之氣,又一重暴雷之海要擊發,卻在將發未發之際,大地一下晃動,一記跺足,撼動英靈殿,偉岸如山的巨影,頂著暴雷傾瀉,如奔馬一般衝了出來。

  「你、你怎麼能……」

  「嘿!」

  無數雷光如鞭,狂笞在巨漢身上,他表層的粗厚肌膚,全成了焦黑之色,泛著黑煙,在暴雷之海的攻擊下,有著明顯的傷害,但衝出的腳步卻不停歇,像是一輛無法被阻擋的戰車,將所有阻擋輾壓粉碎,瞬間來到尚帥面前。

  神魔之氣支持,強大術式可以瞬發,尚帥五爪發勁,要再不顧一切地汲取,卻忽然一痛,側眼一瞥,喪失意識的龍雲兒,眼中不知何時恢復了神采,一下發勁,震鬆了五爪箝制,雙眼怒瞪過來。

  爪勢略鬆,要重奪控制,只需一瞬,但就在這一瞬之間,巨漢已搶至,咧嘴一笑,一隻磨盤大的拳頭,迎面揮了過來,兼具無匹霸氣與高速,哪怕從頭到尾看得清清楚楚,身體也不及有任何反應,只能看著這拳頭越來越近,直至眼前。

  「波!」

  一聲輕響,飽吸神魔之氣,受龍魔之力守護的肉體,竟也沒能扛住這極度暴力的拳頭,一拳轟過,頭顱先炸開,餘勁未止,跟著將胸膛也爆成血粉,再來就是全身。

  恐怖的破壞力,一擊粉身碎骨,但顯然尚帥不怎麼在乎,肉身一滅,魂識立刻脫離,不受影響,還維持喜悅心情,因為此次強掠來的神魔之氣保全,自己不日便能登天,甚至掀翻整個密偵司!

  ……山陸陵……不,是溫去病,只待老子回神歸體,你立刻就成天下共敵,再強也是要死,你這蠢笨的豬狗,焉能理解神魔的強大?在老子面前,你不過…

  思潮轉動,一瞬間,卻見巨漢咧嘴一笑,拐起手肘,隨意後揮一擊。

  毀天霹靂!

  無聲、無息的震波,再次撼動整座英靈殿,尚帥驟覺自身魂識,如墜狂濤怒浪之中,心中錯愕難當,還在忖思這如何可能?一道震波掃過,他整個靈識潰散,神魂俱滅!

  毀天霹靂並不是只有陽剛,當練至化境,老陽生少陰,能衍陰柔之用,碎魂滅魄,尤其……以手肘擊發的毀天霹靂,威力比起拳頭,強出數倍!

  (……當年,像你這種以為寄魂就絕對安全,只想躲在安全地方的水溝老鼠,每次大戰,爺都要殺好幾個……居然以為這樣安全,你真是搞錯狀況了……)

  這些秘密,寡言的巨漢沒機會說,親身體驗的人沒幾個能活著說,尚帥親身體驗了,他……也沒機會說了。

  唯有龍雲兒,被壓制的神識回歸自身,一直目睹事態變化的她,感到難以置信,疑似夢中,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睜眼,所看見的……彷彿回到許多年前的那一瞬。

  「……沒用的神。」

  巨漢咧著嘴,石塊般的牙齒,組合成一個溫暖的笑容,伸出他厚實的巨掌,居高臨下地摸了摸她的頭……

  瞪大眼睛,龍雲兒昏了過去。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20 10:59 AM

五十一章 一擊碎魂

  臥虎山下,幾大世家的人馬停駐,目光閃爍,注視著眼前事態發展,無論是知情人或是還不知情的,都能看出事情的不尋常。

  龍虯髯為了處理族中事物,趕赴許都,身上竟帶著滅殺絕強叛徒用的克制之物,此行目的絕沒有表面那麼簡單。

  素來對世家大派態度恭順的密偵司,主動索討滅龍之物,這也是一奇,龍虯髯這素來護短、剛愎自用的烈性人物,居然沒翻臉動手,還在短短數秒思考後,果斷將東西交給密偵司……這些,沒有一件是正常的。

  許都的事情不簡單,涉及到龍家深藏之秘,甚至關乎龍家存亡根本,否則密偵司不會說出「千古罪人」這話,而龍虯髯這個神經粗過水管的烈漢,更不會這麼輕易被唬住。

  「……千古罪人嗎?密偵司這趟真是改形象了,或者……是賊喊捉賊呢?」

  袁健之輕搖折扇,笑著與王思平交談,點出密偵司行動的怪異處。

  若非從頭到尾,把一切都監控在眼下,甚至伸手主導,密偵司如何能討取滅龍物,代為行事?碎星團滅絕後,密偵司的工作重心,漸漸轉移到六大世家與江湖幫派上,這回……說不定就是密偵司的手伸進龍家,惹出大事來。

  若真是如此,龍家豈肯善罷甘休?而在這事背後,當今帝室有否參與其中?這事會否變成一場狂濤波瀾的開端?其他五大世家,雖然事不關己,卻不是沒有推波助瀾、掀風起浪的機會……

  話不用明說,輕輕點出,王思平已明其意,露出深思的神情,道:「那我們現在應該……」

  「呵,賢弟你是為何而來?」

  袁健之折扇掩口,低聲一笑,王思平登時醒悟,這麼大夥人之所以在這,為的就是碎星秘藏,雖然山崖爆炸,毀屍滅跡,但若真有碎星秘藏,相信還是可以找到蛛絲馬跡……

  「但山炸成這樣,估計要找大堆人手來開挖了,徵調民夫什麼的,這荒山野嶺可不易……」

  王思平甚為苦惱,袁健之卻笑道:「武家的地頭,要找也不用我們煩心,更何況,密偵司插這一腳進來,說不定……需要的人手,他們都準備齊了。」

  「你是指……」

  「呵呵,靜觀其變吧。」

  兩名世家公子一派悠然,當晚輩自然有當晚輩的好處,而那名密偵司的頭領,自從接過滅龍之物後,就站定不動,彷彿神馳物外,整個人化成一座木雕。

  奇特的情況,普通人不懂,卻瞞不過行家,袁健之笑道:「寄魂附體,降身操控……真是密偵司愛用的手段,永遠躲在安全的地方,幹著齷齪的事,連手也不用弄髒……」

  王思平點點頭,確實厭惡這種陰險的作風,卻不料袁健之道:「……改天真該找時間,學學這方面的技巧,能走在河邊不濕鞋,何必非往水裡踩?」

  「袁兄,你……」

  「哈哈哈,見笑了,前段時間誤交損友,受他影響,思慮習慣偷懶起來……不打緊,下回喝酒,我自罰三盅來賠罪。」

  「……我記得每次喝酒,好像都是我買單的。」王思平一本正經道:「你罰酒,我買單,這到底是罰誰啊?」

  「哈哈哈,世家子弟,小事不要太計較!」

  袁健之笑了兩聲,忽然一聲慘嚎,震動全場,那名密偵司的頭領,一直隱藏在黑斗篷中的神秘人,雙手捧著腦袋,發出痛苦的哀嚎,整個身形迅速矮小,只剩先前的一半。

  「侏、侏儒?」

  「原來是個侏儒?刻意變形成常人樣貌,藏得真是夠深啊!」

  「他的狀況有些不妥……」

  這是任誰都看得出來的事,武通天、兩名玉虛真宗的道人,都第一時間搶上前去,想要幫忙,但卻都慢了一步。

  「嗚哇!」

  一聲慘嚎,密偵司頭領的腦袋爆炸,不知被什麼巨力撼擊,竟然給打爆腦袋,無頭屍身軟倒下來,徹底斃命。

  突來的意外,也讓在場眾人都嚇到,在這裡的都是明眼人,看得出他正在施用附體寄魂之術,也看得出他是遭到反噬,碎魂、爆腦而亡,但……

  「……好驚人,他在這裡還能說話、動作,轉移出去降靈的,應該只是分魂,就算被毀,對本體的傷害也有限……」袁健之搖頭道:「怎會……」

  「且慢!」王思平驚道:「所以,是有人出手,毀滅分魂的一擊,穿越空間,直透本體,將他殺滅?這……這有可能嗎?天階?」

  「不是!」袁健之搖頭,「沒有天階的氣息,再說,現在天階哪是這麼容易出來的?」

  話雖如此,他也不明白這是什麼狀況,只能望向龍家、武家的代表,看看這些年紀大,掌握資源也多的「長輩」,有什麼見解。

  「這……這他媽的搞啥?」

  龍虯髯短暫一愣後,勃然大怒,動手去搜無頭屍身上的東西,也不忌憚毒物風險,一番搜索後,憤然停手,雖不言語,可所有人都曉得,那份滅龍之物已經不在了。

  「東西拿了,人卻爆頭了,密偵司這是搞什麼名堂?」

  龍虯髯怒氣勃發,手起一掌,就把那具無頭屍打爆,粉身碎骨。殺龍箭的損失,也還罷了,碎星秘藏什麼的,龍家也不是非要不可,但事情鬧成這樣,到底怎麼算?冥界屍龍的降世被阻止了嗎?若否,關係人目前在何處?怎麼善後?

  連串問題,弄得龍虯髯異常惱火,碎屍洩憤,恨不得殺上密偵司的總部,討個交代。

  「龍兄稍安勿躁。」武通天沉聲道:「對面如果有一擊碎魂,波及真身的力量,這人……或者這存在,顯然高於你我之上……」

  說到一半,武通天住了口,不能肯定密偵司這人,會否因為遭遇到龍家的禁忌存在,因而被抹煞,看樣子,只怕連龍虯髯自己都心裡沒底。

  不過,這景象確實勾起了自己的一些回憶,當初……在碎星團,確實有人本事逆天,打得出這樣的一擊,千里碎魂、爆頭……

  一片驚疑不定中,英靈殿內,也正上演著奇特的一幕。

  龍雲兒的意識,其實不是完全失去。被送入鑑心法輪修練後,時間一下被拉很長,她認真修練,體驗實戰,把腦中九陰玉簡的功法,一點一點刻印到身體上,本來進行得很順,在鑑心幻境中一下就過了大半個月,等同在外界練上幾個月,進境奇速。

  但那群不請自來的敵人,驚動到了她,讓理想的修練中斷,而他們與溫去病交談的話,更使她心神劇震,在幻境中一下意念失守,就為靈魂深處的龍魔之影所控制。

  整個過程中,龍雲兒就是一名單純的旁觀者,看著受龍魔操控的身體,爆發自己難以想像的殺傷力,逐一殺滅敵人,有感嘆、有焦急,卻全然取不回肉體的操控權,直到中了那一箭……

  殺龍箭貫體,直破神魂,換了是普通的龍家人,這一下已經死得徹底,但龍雲兒的意識,受龍魔壓制,殺龍箭射來時,龍魔的分魂如同屏障,在前頭擋了一下,被殺龍箭打穿,自身魂識沒受到太大傷害,反倒從被壓制的狀態掙脫出來。

  後頭,魂靈雖然自由了,肉體卻被尚帥壓制,瘋狂吸納能量,處於極度痛楚中,也痛到意識不清,最後,惡人被一拳擊殺,脫得險境,肉體的痛楚漸輕,意識慢慢回復,睜開眼睛,卻看一幕難以置信的景象。

  「山、山叔叔……」

  偉岸如山的巨大軀體,威猛無雙的霸氣拳頭,卻笑得非常溫和,還伸手摸自己的頭,這些動作……就與反覆出現在自己夢裡的那天,一模一樣,彷彿回到了那一天……

  然而,戰鬥最後階段的那些畫面,在腦中湧現,溫去病怎樣開槍、怎樣出手,又怎樣被敵人一刀入腦,栽倒身亡,然後……那個巨漢是怎樣起身,一拳把敵人給打爆……

  前塵往事與當前,多個畫面重疊起來,龍雲兒瞪大眼睛,嬌軀顫抖,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,手一緊,牢牢抓住那隻粗臂,剛想要說點什麼,就因為精神衰弱,一下暈去。

  待得再醒來,自己躺在封神臺的晶階上,打著赤膊的溫去病,站在一座祭壇前,不知在忙活什麼,曾發生的一切,完全就像場夢……直到她看見,一地的血肉碎屑,還有那幾具曾操控活動的死屍,這才錯愕地起身。

  「溫……溫家哥哥。」怯生生地走近,龍雲兒小心道:「剛才的事……」

  「什麼事?是說你運氣太好的事嗎?如果再早一天,我易脈法未功成,體內未建構妥周天循環,就不能鼓動太初真血,不能催發乙太屍蠱,無法戰鬥,這回恐怕真要完蛋了。」

  溫去病轉頭看了大美人一眼,道:「就算不被敵人幹掉,也可能被你幹掉,你身上居然背負了那麼麻煩的東西,險些讓我陰溝裡翻船了。」

  對於自己的血脈覺醒,龍雲兒確實也震驚,但她現在只想確認另一件事,急問道:「你真是……我是說,怎麼可能……你怎麼會是……」

  「呃,那個啊……人是不能只看外表的,不是個子大,就年紀也大……」

  似乎很為難,溫去病側頭想了想,這才很不情願地開口。

  「……山陸陵首次出現戰場,威名傳揚的那天……我九歲!」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20 11:01 AM

五十二章 話當年

  龍雲兒的感覺,就像一下被人揪住臉,狂打十多個耳光,打到腦袋都暈了,但不得不承認,如果他說的一切屬實,這也是最合理的一個推論。

  如果那個巨漢,那個形象,自頭自尾都是溫去病所化,那算算時間,碎星團崛起,山陸陵出現在戰場的那年,溫去病確實是九歲,但……

  「這太荒唐了!怎麼可能的……你怎麼能是他?你和他完全不一樣,年紀不對,樣子不對,作風也不對,你們……根本沒一處像的。」

  龍雲兒幾乎是尖叫著喊出來,這件事別說自己,普天下恐怕沒一個人能信。

  碎星團的第一武神,幹掉不知多少的妖族高手、魔界強者,打從現身在戰場的那一天起,他就踏著鮮血與烽火,震動大地,是人族的戰神,只要有他在,人族的戰士就有勝利信心,以伴隨他衝鋒陷陣為榮,

  這樣轟轟烈烈的一個人物,現在卻忽然說,在那具碩大無朋的巨軀之下,是一個未成年,甚至初期還不滿十歲的孩子……這個事實,誰能接受了?

  「……那年,我離開你們家以後,流浪了一段時間,然後……加入了碎星團,正確來說,是和人組建了碎星團……最開始的碎星團,本就只有我們五個。」

  溫去病抓了抓頭髮,有些懊惱地坐下來,回憶起那些不太願意想起的事。

  「知道嗎?碎星團和你、和世人想像的那個團體,並不一樣,打從草創的第一天開始,它就是個詐騙集團,絕不打硬仗是成立的中心思想,用盡一切手段,偷蒙拐騙去成長壯大……非人者太強,世家門派只顧私利,要在夾縫中最快成長起來,就不能只走正路……」

  背靠祭壇,溫去病搖搖頭,道:「我們起步的時候,每個人得了一件異寶,不是神器,更勝神器的東西……我所得的,就是本來不存在於這世界的乙太屍蠱,那是一種煉金文明的最高成就,雖只能作用於屍,本質卻是將非生物轉化為類生物,僅差一步,就能成為賢者之石的存在,研究它的構成術式,能還原解析煉金文明的技術樹,不過……對於立即性的戰力,它意義不大,至少,對一個九歲小鬼沒什麼幫助。」

  「那你……」

  「啊,我很幸運,有個朋友和我換了,她抽到了她不想要的東西,說拿了沒用,就和我交換。」

  溫去病笑道:「我老家是搞醬油的,雖然藥草類的東西不太懂,可一些基本的蒸釀、變質技術我有涉獵,把她給我的東西加以處理後,就成了一種藥劑,我將其稱為生命之水,吞服之後,配合一些其他技術,身體血肉會有驚人變化……如果拿去當增高、強肌的藥物賣,一定賺錢!」

  龍雲兒勉強擠出一個笑容,笑得略顯僵硬,腦裡亂哄哄的,不曉得好不好把這當成笑話來聽。

  不過,是有些好奇,那個與之交換的朋友……是誰?

  「那是一個好時代啊,雖然是靠嗑藥得來的力量,但初期變身效果很不穩定,時間短,威力也不像後來那麼強,不過,那時我們只挑打得贏的弱小敵人輾壓,製造無敵印象,看起來……就很強。」

  回憶起來,溫去病真心懷念那個時代,血脈覺醒的尚未出現,許許多多牽動人界變遷的技術還沒發表,妖族、魔族對人族也很大意……逢值戰亂,正是發展的好環境。

  碎星團以明智……甚至是尖銳到刺痛的眼光,尋找最適當的敵人,逐一輾壓掃蕩,獲取資源與戰功,又發表許多前無古人的創見與技術,並搶先把這些技術用在自己人身上,讓自身比整個世界快走一步,最終,領著整個世界的步伐!

  自己就是這麼一路戰鬥過來的,親眼看見碎星團奇蹟似的興盛史,由一個什麼都不懂,只有滿腔仇恨的小鬼,漸漸變成今日滿身舊傷,時時緬懷過去的不良青年……

  嗑藥變身沒什麼大不了,為了打勝仗,更誇張的事情自己都幹過,讓變身後的那具戰體更悍、更猛,進行過的內改造也不只一兩百次,帶來的隱患與內創,數也數不清了,當然全都獲得相應的戰果……

  進行過類似實驗的團員,不只自己一個,裡頭九成九比自己底子更好,肉體承受度更強,但最後他們全在戰鬥中捐軀,只有自己生存下來,這不能不說……當個橫衝直撞的肉墊戰士果然沒前途,幸好自己的本職是煉金學者……

  「你……你救我家的那次……」

  顫抖著聲音,龍雲兒漸漸接受了事實,可當記憶中的細節逐一組合,卻生出更多的衝突與不能理解。

  那一年,肆虐傲龍郡的妖族、魔族,進逼滄溟,自家所在的城市被破,侯府岌岌可危,龍家大軍為守重地,忍心不救,各路親族或袖手、或自顧不暇,就唯有他,才剛結束一場大戰,被撤下休整,聞訊便起了精兵,星夜來援,血戰多時,解了自家之危。

  巨漢的身影與微笑,在這麼多年裡,一直是自己心靈的守護,但當事實真相揭曉,浮現在自己腦中的,卻是另外一幕景象。

  「為什麼你會……你還願意來救呢?你明明說過……」

  這個男人,被退婚之後,不知第幾次被自己家痛打,扔出門去,終至絕望的那年,正是八歲,自己躲在門後偷看,記得他的仇恨眼神,全然不似同齡的孩子,一如那些成年的大人,說著惡毒的詛咒。

  『姓龍的,不要狗眼看人低,有朝一日我會回來,當我再踏進這大門,我會殺光裡頭的所有人,回報你們的所作所為!』

  那時他說話的樣,惹來在場的大人一陣轟笑,拿了糞桶就砸過去,但自己卻是好幾天不得安眠,一直到上一刻,都還在慶幸,還好溫家哥哥沒機會再踏進自家門,但原來……他早就踏過去了……

  「啊……那個啊……」溫去病抓了抓頭髮,有些懊惱地道:「那年我還特別看過,當我到的時候,侯府正在大火,一片斷垣殘壁,門早就垮了……」

  「可是……」

  「八歲小鬼的話,你還當真了?真是夠幼稚。」溫去病哂道:「我那時好像還和某人勾手,說要娶你們三姊妹咧,難道這話你也放在心裡?」

  龍雲兒一怔,沒有答話,眼眶卻無聲地紅了。

  ……他,當初是受著那麼大的屈辱走了,當有能力報復的時候,卻把舊事笑擲,還在萬眾袖手之際,冒著生命危險,星夜馳援,萬水千山趕來搶救,這份恩情……原來自己早在那麼久以前,就被溫家哥哥救過了……

  ……一直以來,總在夢裡出現的那個巨碩身影,溫和微笑,都在這一刻,由夢境化入現實,與眼前人重疊。

  「那時候,為什麼……溫家哥哥你不說話呢?」不知不覺,眼淚又一次滾落下來,龍雲兒道:「你只是摸我的頭,什麼都沒說……」

  「不然……你希望我摸哪裡?我那時只是個小鬼,這麼奇怪的要求,我想都沒有想過!」溫去病道:「那時我身上挨了好多刀,幹掉幾個妖王,痛得要死,隨便開口搞不好會哭出來,就乾脆閉嘴了,反正……我也不知道該對你們說什麼……」

  「為什麼……你還肯……你為什麼會來救我們家呢?」

  「……天曉得,我也很納悶,那時根本什麼也沒想,聽到消息,就帶人衝出去了,哈,爺就是這麼任性。」溫去病道:「事情如果重來一次,恐怕我就不會那麼做了,所以不用謝我,也別以為類似的事情還會有第二次,我可不是你的好心叔……嗚!」

  話沒說完,美人的嬌軀撲撞入懷,雖然是軟玉溫香,可撞來的力量奇大,還沒體驗到溫柔,後腦先在祭壇上碰了個實,痛到不行,還沒發怒,就聽見美人兒緊貼在自己胸前,大聲哭泣。

  「對不起……對不起……溫哥哥,對不起……」

  不曉得為什麼,雖然想很正式、很嚴肅,像個大人樣地向他道謝,可一開口,哭泣就止不住,一下成了當年那個只會啼哭的小女孩,希望給他一點好印象的用心,全都白費了……

  「別哭別哭,哎呀,好端端的一個大美人泡湯了……我什麼都沒做啊,你幹嘛哭成這樣?」

  溫去病很為難似的苦笑,拍著龍雲兒的後背,撫著她碧綠的長髮,一下一下安慰著,任灼燙的淚水從身前滑下。

  「對不起……嗚嗚……我們家那樣對你,我爹他……你卻……嗚嗚嗚……我覺得,太對不起你了……」

  「別哭啦,又不是你轟我出去的,我也沒想過找你算帳啊。」

  ……想起來,自己也好久沒被女孩子這樣趴在胸口哭了,六年前的那天,是記憶中的最後一次,本來以為必死無疑了,最後印象就是被女人這麼趴著哭,然後,就活了下來,雖然這也不是自己的本意……

  每次聽這種哭聲,心裡就很難受,這或許真是自己的要命弱點,不過,與其抹除這個弱點,變得冷酷與鐵石心腸,還是有點人味好些,只是……希望能再也別聽見這些聲音了。

  「行啦,鎮定一下,你不是小孩子了,要哭等回家哭吧,我們還有正經事要做,時間也剩得不多,開始幹活吧!」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20 11:03 AM

五十三章 太一

  沒有一直坐著,溫去病拉著龍雲兒起身,打住對往日的感懷,繼續他剛才的工作。

  這次許都之行,主要目的是沖著九陰易脈法而去,碎星秘藏是意外收穫,實在說,自己是碎星團的頭號煉金師,團中出現的頂級兵器、裝備、道具,九成都有自己經手,重製不過是材料與時間的問題,等閒撈幾件戰器、寶兵的碎星庫藏,自己真不放在眼裡。

  但英靈殿卻是意料之外的大喜,這即使對自己來說,也是重大機緣,只要重新取回英靈殿,很多事情都有希望了。

  「我……我幫你拿,有什麼要拿的,都讓我來拿。」

  擦掉眼淚,龍雲兒站直身體,主動拿起祭壇上的戰器、寶兵,想當個最盡職的助手,卻被溫去病攔住。

  「別動,誰說要打包的?別像個沒見過世面的鄉下盜賊,看到什麼都忙打包。」溫去病道:「把東西放下吧,我們還會回來的。」

  「回來?」龍雲兒愣了一下,「離開之後,還能再回來?這裡是可以自由出入的?」

  「當然,不然你以為這裡是幹什麼用的?」

  「……不是說祭祀……」龍雲兒說到一半,想起之前所聽見的話,眼睛瞪大,「這裡,真是用來和妖魔交易的?」

  這件事,在大地之上是絕秘,碎星團當初被整肅,還有許多人暗地裡認為是被冤屈迫害,可如果這件事消息一出,那些聲音會從此消滅。

  百族大戰中,守護人類平安的碎星團,居然一直與妖魔暗通款曲,交易資敵,這是絕對的背叛行為,沒有任何人可以忍受!

  「……是沒錯,但有偏差,正確一點的說法,這是一座與異界交易的平臺,不拘神鬼妖魔,只要有貨,管他交易對象是誰爸誰媽。」

  溫去病摸著下巴,笑道:「這秘密知道的人不多,猜到的人不少,但都沒有聲張,也沒明列為碎星團的罪名,知道為什麼嗎?因為戰爭時,七大世家都沒少透過我們,從這平臺上換東西,雖然我們手續費沒少抽,但你以為……他們什麼都不知情嗎?」

  「他們全都知道?那些資源是來自……」

  「我們只是中間人,他們拿到的東西,來自於異界,他們給的東西,也流傳於異界,我們手上證據不少,如果真要扯起通敵罪名,哼哼,大家一樣有份,看是誰臉上的髒水更臭!」

  溫去病道:「有個秘密,知道的人才真是很少,當初碎星團草創,得了一個寶瓶,能夠付出代價,隨機從異界抽取一件寶物……就是憑著它,才得到發展的本錢,後來碎星團成長壯大,那個寶瓶已經不在,我們破解部分原理,建了這座臺子,與異界直接交易,維持資源。」

  龍雲兒道:「你的乙太屍蠱……還有生命之水的原料,該不會……」

  「嗯,都是一開始從那寶瓶中抽到的,乙太屍蠱、太初真血在諸界都是稀罕事物,後來就算想交易,都沒這機緣,所以一開始真是手氣好。」

  溫去病簡單說著,龍雲兒卻聽得心頭一震。

  ……太初真血!

  自己聽人說過這件東西,據說那是吸血鬼一族的真祖之血,對吸血鬼而言,至高無上,是有可能生出返祖效果的神物,已經多個時代不曾出現,居然可以被抽獎一樣抽出來?

  這麼說來,那個將太初真血交給溫去病的朋友,身分也呼之欲出了,肯定是「金山毒霸」褒麗妲!唯有繼承吸血鬼血脈的她,最可能取得此物,然而,溫去病之前說過,那個朋友並不想要這東西,才拿來交換……為何一個吸血鬼,會不想要能讓自身返祖的聖物?

  想到這個,龍雲兒不禁看了溫去病一眼,當時在無盡沙海,山陸陵與褒麗妲同時斃命,粉身碎骨,如今山陸陵猶生,褒麗妲……應該也不會死吧?

  「在那裡分心什麼?過來幫手!」

  溫去病叫了一聲,龍雲兒連忙收攝心神,依著他的指點,在晶階與幾座祭壇上搬弄。

  「……當初造封神臺,我也有份的,既然我有機會回來,重啟它就不是問題。」

  「重啟?封神臺的主要用途,是自動回收碎星者的物件,現在碎星者還有人倖存嗎?還是你想……」

  「哈哈,散盡的家財,要重新累積回來,就要一個好的交易平臺啊!」溫去病笑道:「如果和異族交易,就是出賣人族,那……出賣全人類的機會,可不是那麼常有,好好享受吧!」

  一聲長笑,溫去病飛起一腳,踢在中間的那座祭壇上,整個英靈殿一下劇震,猛力搖晃,龍雲兒錯愕一下,溫去病又補上第二腳、第三腳,連著踹下去之後,英靈殿終於在震動中,奇光燦發。

  冥界屍龍降靈附體時,引起的那一片陰森景象,都在滿殿燦然中被清除,殿內處處靈光閃爍,晶階反映著光華,給人進入神仙世界的感覺。

  「哈,果然還是這樣,接觸不良的機件,踹上兩腳,就是最簡單的故障清除法。」

  「呃……這個故障的機件,不是你設計製造的嗎?」

  龍雲兒本能問了一句,溫去病的動作僵住,表情也一呆,斜斜看了大美人一眼,有了種被人踩尾巴的感覺……自己平時整天毒舌別人,這回,被自己一手調教出來的女人給毒舌了……

  「沒事別糾正我!」溫去病頓了頓,道:「瞪大眼睛,現在是重頭戲了。」

  十指結印,溫去病幾個法咒打出去,英靈殿內的景象再變,原本是靈光處處,霞彩瀰漫,猶如仙靈聖界,但法咒一動,周圍光霞黯淡下來,出現星體繚繞,銀河倒懸的太虛青冥景象。

  周圍雖然伸手一片黑,可那些飄動在附近,又像在無窮遠處的宙空星辰,卻一點一點發著光,有紅有綠,紫、黃、藍、白,瑰麗奇幻,看得人連眼也沒時間去眨。

  龍雲兒瞪大眼睛,一生中從未見過這樣的美景,什麼名山大川,古蹟樓宇,都不能與這相比,一時心花怒放,忍不住讚歎出聲。

  「好……好美啊……」

  「……女人真是奇怪,總是看著星星就進入浪漫模式,其實這東西,太不實際了……」

  溫去病笑了笑,拍了拍龍雲兒肩頭,讓她稍微靜心下來,做一下準備,龍雲兒一片茫然,正不曉得該準備什麼,一個「巨大」的聲音,響徹整片星河。

  「天地玄黃,宇宙洪荒!」

  簡短八字,震耳欲聾,最令龍雲兒吃驚的是,這個聲音非常奇特,既好像從星河的那一端,無限遠處傳來,又彷佛無處不在;既像是一個人的聲音,又彷佛是千萬個聲音聚合,有男有女,有老有少,包含無數個意志,由無數時空斷縫中傳來。

  如此奇異的聲音,龍雲兒從未聽過,入耳瞬間,心神劇震,險些連魂魄也散去,還是溫去病一掌拍在後心,鎮住精神,這才清醒過來。

  「我是一,也是萬,更作無窮;我是開始,也是終結,諸因之果,萬衍歸宗,你們可以稱呼我為……」

  聲音由原本的無窮意志共振,迅速簡化,變成一個平板而冰冷,不帶一絲情感的人聲。

  「……太一!」

  冷冷的宣告,龍雲兒為之一奇,自己本以為是什麼強大的神或魔,但在自己的印象中,並沒有任何神魔叫這名字,難道……有什麼地方弄錯了?

  帶著困惑,龍雲兒望向溫去病,想聽他的解釋。

  「太一不是神也不是魔,當然你要說都是也行,祂所代表的,其實是太一協議。」

  「協、協議?」

  「很驚訝對吧?當初我聽說這事的時候,也嚇到和你一樣面無人色。」溫去病聳肩道:「不知道在多少歲月之前,有人……好吧,應該不是人,就說是某個或某些存在吧,他們基於互通有無的需要,立下協議,共同建構一個平臺,在這平臺上跨界並平等地交易,因為這麼幹好處很多,所以神、佛、妖、魔都陸續有成員加入,共同遵守太一協議,維持這平臺的存續。」

  「……居然有這種事?」

  「太一協議可不是開玩笑的,為了確保公平,所參與的每一個神魔,都必須剝離一道分魂,留下來當見證,這些分魂聚合起來,所形成的意識集合體,就是你眼前的太一。」

  溫去病道:「本來,這個平臺沒有人類參與,不過……人一直是有智能的,那些不包括在協議中的人類先祖,拚上性命去找尋加入的途徑,一代又一代的努力,最終找到漏洞,把關鍵流傳下來,被我們把握到,建立封神臺,利用那漏洞,用黑戶的身分加入,基本原理是……」

  後頭一說就是一長串,龍雲兒有聽沒有懂,只覺得溫家哥哥露真面目之後,話多了一倍也不止,還經常說些專有名詞,非常難懂。

  溫去病看她表情,也曉得自己是多說了,悻然道:「靠說的沒什麼用,還是實際操作淺顯易懂,後頭的你看仔細了。」

  在祭壇上一拍,幾道亮光沖霄而起,沒入星河深處,太一的聲音雄渾響起。

  「估值開始,請選擇要交易或是兌換之物!」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20 11:04 AM

五十四章 智能產權無價

  知道這裡是交易平臺,但聽到太一的話,龍雲兒仍有些反應不來,全然不懂祂的意思。

  溫去病沒有解釋,只是拍了拍面前的祭壇,道:「請估值。」

  面前的這座祭壇,本來插了七八件兵器,剛才溫去病又挑揀了一回,把其他祭壇上的一些東西,直接插在這裡,湊了十五件,這時手一拍,星河中一道強光撒下,掃過那十餘件兵器。

  『大地戰鼓,地系,戰器,一經擊發,凡腳踏地面與距離地面半米內的生物,未滿地階者,皆傷。使用狀態良好,折換一百八十金葉。』

  太一的聲音響起,龍雲兒困惑地望向溫去病,後者聳肩道:「不是真有金子拿啦,就一個稱謂,但行情和外頭的差不多,你當成金幣看也行,中間價差……就當是服務費了!」

  龍雲兒想了想,低聲道:「在外頭拍賣場,這件戰器能賣到多少?」

  「嘿嘿。」溫去病乾笑兩聲,「行情價大概三百金幣左右。」

  三百金幣的戰器,只能折換一百八十金葉,一下扣去四成,龍雲兒心叫好黑,外頭沒有哪個拍賣場收這麼重的服務費,怪不得以天宇星河為背景,原來這就是一家神魔聯合的黑店!

  『雷霆戰刃,雷系,戰器,灌注真氣,電光隨生,幻化電虎、電鷹,可供驅使,具有一定程度靈識,使用狀態六成新,折換兩百四十金葉。』

  能放出具有靈識的衍生物,那已經超脫普通戰器,很接近地階寶兵的範圍了,這類戰器向來價錢不低,但龍雲兒聽不懂什麼是六成新,兵器之類的珍物,從來就不是越新越好,神器傳承更動輒千年、萬年,這哪有什麼折舊的?

  「折舊度不是看時間,是看耗損。」溫去病道:「這些兵器、道具,都不是一打造好,便直接放在這的,都曾經過戰鬥、使用,受到折損,六成新就是已經損壞四成,兩百四十算不錯了,太一那麼……童叟無欺,損壞再多一點,祂搞不好當廢鐵來收。」

  『地炎寶刀,火系,戰器,千年大地火菁匯聚所鑄,以高階力量催發,地火岩漿滾動如浪,刀出千度高溫,斬金鐵化液,無堅不摧。使用狀態六成新,九十九金葉。』

  『碧眼鷹爪,暗系,戰器,爪套呈鷹首之形,封高階鷹魔兇魄於內,爪動鷹魄狂嘯,猛暴同擊,戰力激增,但易有凶兵反噬,奪取控制權的危險。使用狀態三成新,二十金葉。』

  被密偵司等人拿去使用的戰器,在戰鬥中受的損傷其實不大,問題是屍偶死命鼓催,用的全是透支技,對戰器的損耗非常驚人,太一鑑定後,給出的基本都是收破爛價錢,溫去病聽在耳裡,著實心痛。

  前前後後估了十五件戰器,兩件寶兵,龍雲兒注意到,溫去病在寶兵的選取上,考慮得比較多。

  封神臺上的兵器,主要都是戰器,寶兵寥寥無幾,而他竟然不是留下那些完整、能立即使用的寶兵,是把那些都拿去估值,卻把破損的、爛的給留下,龍雲兒有些不解。

  溫去病道:「太一這麼……會做生意,與其把東西留在這當廢鐵賣,還不如拿回去,我自己修一修,到時候賣還高一點咧。」

  ……不過,增殖、分裂出來的貨色,肯定不能拿來這裡,那種東西可以在外頭市場「換個角度」賣,卻沒可能拿來忽悠太一,估值肯定連廢鐵也不如。

  一輪估值結束後,太一報出的總數,是兩萬一千六十二金葉,如果換算成金幣,那是一筆不得了的巨款,但純以金葉計算,龍雲兒也不知道這是多是少,不過,溫去病聽見這數,吹了一聲口哨,好像非常歡愉的樣,應該不錯吧……

  「兩萬多入袋啊……不用和人分,也沒有中間抽成,好久沒這麼富一把了,好懷念啊。」

  溫去病嘖嘖出聲,跟著表情一沉,正色道:「全部兌換金葉,存入……先問問,碎星團的集體帳戶,能用嗎?我可以提取嗎?」

  「可以使用,內中尚有交易餘額,你無權提取!」

  太一冰冷的聲音響起,溫去病撇了撇嘴,狀甚懊惱,但並不是太意外的結果,只能道:「兩萬存入我名下,剩餘的……替她開個帳號,全算她的。」

  溫去病指著龍雲兒,大手一揮,一千多的金葉劃撥過去,龍雲兒吃了一驚,她物慾不強,又是名門出身,就算一千幾百的金幣,她也不會心動,但看這金葉事關神魔,詭秘莫測,獲得不易,一下進帳這許多,不禁露出笑容。

  「一千都不到……屁也買不了,別一臉笑得很過癮的樣。」溫去病搖搖頭,「就當累積個體驗吧。」

  「不到一千?」龍雲兒愣了一下,「不是一千零六十二嗎?」

  溫去病未答,太一平板的聲音傳來,「開戶手續費一百金葉!」

  ……居然開戶還收手續費的?難不成還有人工?

  龍雲兒無言以對,開始如過往在此的大多數人類一樣,心中暗嘆:好黑,這間黑店有夠黑……

  只是,金葉存在帳上,拿不到也摸不著,要如何使用?有意義嗎?

  「……兌換清單,謝謝。」

  溫去病叫了一聲,剎時,星河異變,彷彿天地創生的大爆炸,一切飛快擴散開來,化為一道道射線與粒子,龍雲兒眼前一花,頭微微暈,當景物重新穩定下來,她發現星河消失,頂上是一片漆黑的蒼穹,四面八方是無數的青玉板,

  每一塊玉板上,都浮印有字,有些閃閃生輝,有些卻黯淡無光,這麼放眼看去,密密麻麻,不曉得有多少玉板。

  溫去病道:「每一塊牌子,都代表一門功法,或是一種技術,當然也可能是一件物品,你有興趣的,多看兩眼。」

  龍雲兒依言照作,往一塊寫著「冰魄寒光匕」的玉牌看了眼,眼前隨即出現這支匕首的立體圖,跟著就是它的相關介紹、使用評價,清清楚楚。

  「好神奇啊……」

  不管是什麼樣的大商家或門派,龍雲兒都沒聽說有這效果的,太一這邊不愧是神魔共建,隨便一下物件閱覽,效果就不是人間能比。

  粗略審視,大致可以理解,所有的兵刃也好,裝備也罷,乃至丹藥,凡是物品類,都照天、地、高、中、低五階來分,天階九重,地階以下,每一階細分上中下三品,所有物品依此分類,讓人照著自身修為來使用。

  畢竟,什麼東西都是講究配合,不是越強越好,一旦扯到越階,輕則平添風險,重的話……分分秒秒都是拿命去換,剛結束的那場戰鬥,就是最好例子。

  物品類的標價,從幾金葉到幾萬金葉不等,一旦進入地階層次,基本都是幾千幾千去,甚至一件上萬、幾萬的,高貴程度,讓龍雲兒咋舌,想著自己的九百一十六,暗自喟嘆。

  「新手就待新手村,看什麼寶兵啊?」溫去病道:「寶兵開始,不是給普通新手買的,而且,別沒出息了,這樣就被嚇住,秘笈那邊你怎麼辦?」

  「秘笈……比兵器更貴嗎?」龍雲兒恍然道;「也對,功法可以很多人練,兵器只是個人獨享……」

  「做夢去吧!你以為太一會給你這樣的好事?從這裡買走的秘笈,只能私練,禁止分享,除非你額外購買分享權,不然如果轉傳他人……抱歉啊,十死不生,目前沒有倖存者的。」

  斬釘截鐵地告知,溫去病道:「太一協議訂定不知多少歲月,很多漏洞早被補上,餘下所能找到的,多半是故意留下的坑人陷阱……想玩轉這個系統,最好老老實實。」

  「那……分享權怎麼買?」

  龍雲兒的問題,讓孟衍揚了揚眉,覺得不可思議,這女孩沒問什麼寶物、秘法,居然關心起分享權的買法,實在不是普通人能幹到的。

  「基本上,就是秘笈價錢的數以倍計,分享對象不多的話,兩三倍,多的話,加一個零或是兩個。」溫去病笑道:「傳授文化的代價可不小,大賢不是那麼容易當的。」

  「那我……」

  龍雲兒不知道自己該換些什麼,九百多金葉,買些低階、中階物件還挺充裕,買高階物就買不了幾樣,自己對此全然外行,看花了眼,也不知該如何挑選。

  「你啊……血脈初醒,卻直接跳到最猛的那種;功法不缺,九陰玉簡是地階保底,直指天階的神功;兵器……爛鐘很夠用了。」

  溫去病瞥了龍雲兒雙腕一眼,道:「你的修練被打斷,現在只是提到中階,但後頭的路已經通暢,現在反倒不宜一路猛進,需要打好基礎,後頭才能走得遠,另外,最好用些護符、丹藥之類的,清除一下肉體的負面效應,否則一練上去,你背後那東西隨時就……」

  「那我換丹藥和護符?」

  像個雀躍的孩子,龍雲兒急切希望,能在這個男人面前有所表現,但他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,道:「免了,那些東西與其用換的,還是我自己作吧,還可以省點開銷……你那點金葉,留著下次用吧。」

  處理完龍雲兒的問題,終於輪到了自己,溫去病心中默念,一個他不知道想過多少次的牌子,浮現出來!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20 11:05 AM

五十五章 神手大劈棺

  『神手大劈棺,仙界傳承的專武,毀物後傷人,一經命中,八成五以上概率,摧毀目標身上未滿神器等級的物件,成功機率與目標力量強度成反比,修習難易度:中等,兌換所需:十二萬金葉。』

  簡單的說明,溫去病看到臉都快歪掉,如果沒記錯,當初這套絕學在太一這邊賣了八萬,現在居然坐地起價,直接用十二萬來賣。

  而且,這還只是最單純用秘笈圖譜的方式來修練,如果要求真意傳承,直接灌頂,價錢還要再翻個幾萬上去。外頭的人都喊自己溫剝皮,但每次與太一打交道,自己才真是覺得被吞得連骨頭渣也不剩。

  「神手大劈棺……這個……」

  龍雲兒不太肯定,但連不通武事的自己都聽過,這確實是名頭極響的絕學。

  神手大劈棺,碎星團四武神之一,「迅雷神盜」尚蓋勇的絕學,當初肆虐人間,別說人族高手,就算妖魔見了他都心驚肉跳,冷不防地挨上這一記,身上寶兵等級以下的物件壞光,連最重要的護命之寶都保不住。

  許多高手,除了自身戰力,就是靠那一件最後關頭才發動的護命之寶,瞬間護體、逃逸,是最後的後路,神手大劈棺卻一上來就斷後路,再搭配尚蓋勇的刺殺,不曉得多少強人就這麼被幹掉,神手大劈棺惡名昭彰,聞者心驚肉跳。

  「當初啊,我超想學這一手的,求過那傢伙好多次……」溫去病搖頭道:「可他說已經把這賣掉換金葉了,不能轉傳,這傢伙……枉費我還請了他那麼多的酒……」

  話聲中的慨嘆,龍雲兒可以理解,溫去病想換這套技巧,有相當成分是在緬懷故友,但這一套直接索價十二萬金葉,溫去病剛才用一堆戰器兌換出的,不過兩萬金葉,剛好夠零頭,離兌換還差得太遠。

  「……真是麻煩的黑店,換了別的地方,我就直接放火燒店然後搶東西了,嗯……試試這方法吧。」

  溫去病打了一個法訣,拍在自己腦門上,意念傳輸,剎時,漆黑的天幕上浮現形象,許多模糊的人形,比劃動作,姿勢、動作有細微差距,卻都是比著相同的一式,時間一長,連龍雲兒都看了出來,這恐怕就是神手大劈棺。

  太一的聲音冷冷響起。

  「鑑定結果:神手大劈棺招式、部分運勁竅門。內中存有誤謬,如需補完、矯正,收取金葉一萬八千。」

  這個聲音一出,溫去病登時鬆了口氣,還好……當初自己總纏著尚蓋勇,他雖然不能直接傳授自己已賣給太一的絕學,卻可以藉由動手,讓自己親身體驗。

  大家是戰友、同僚,切磋交流的機會不缺,又旁觀他與人動手,累積起來,自己把這式絕學掌握到七八成,只欠缺一些最核心的部分,要不是碎星團覆滅,或許自己早就學會了。

  「行,我換了。」

  溫去病一句確認,一道光打入他腦門,神手大劈棺的完整資料輸入,補齊了欠缺的部份,至於要說真正練成,那是更以後的事了。

  龍雲兒在旁看著,更進一步了解此地的運作,神功密技所費不少,正常換取並不容易,可如果自己已經會了大部分,只是要求補完,價錢就可以大幅下降。

  只不過,普通人想做到這種事,也未必容易,得要先想辦法私下學習,還得學得夠多,才能盡可能省錢,有正統傳授管道的,不需要動這主意,靠偷學成才的,哪這麼容易學到那麼多?

  想到這個,龍雲兒心念一動,默念名稱,一塊玉牌很快來到面前,閃閃發光,浮現字樣。

  『天地大黏手,一經發動,十米範圍內,隨機選擇五到十個目標進行竊取,成功機率一半,隨行竊者與受竊者的修為而變動機率,每高一個位階,成功率提高百分之十,修練難易度:易,兌換所需:七千金葉。』

  如果說,神手大劈棺是尚蓋勇威震大地的絕學,那這式天地大黏手,就是幻影神盜的成名技,當初,他憑著這式奇技,在戰場上滿載而歸,就是對上比自己更強的敵人,也常常能有所收穫,讓無數盜賊羨慕不已。

  比起惡名昭彰、敵我皆淚的神手大劈棺,天地大黏手更受人追捧與肯定,但不知為何,居然價差那麼大……

  「因為天地大黏手的功能有點坑!」溫去病道:「雖然低階就可以修練、使用,但能偷到什麼全憑機率,無法指定,與其說偷,還不如說是閉眼抽獎,高過對方一階,成功率也才六成……嘿,我如果高過對方一階,直接搶就行了,還偷什麼?」

  話雖如此,但七千金葉的代價,龍雲兒也支付不起,這裡並不是沒有幾十、幾百金葉的武技,可自己擁有九陰玉簡,沒必要去看那些……

  「差不多了。」溫去病忽然嘆息一聲,非常肉痛地開口,「我要一個時空道標,不用太好,破損也可以,只要能用上兩三次就可以了。」

  話聲方落,前方出現一雙殘損的青旗,像給烈火焚燒過,表面焦黑。

  『乙木青光旗,寶兵,分插一端,發動後可相互穿越,剩餘使用次數:三,兌換所需:六百。』

  二話不說,溫去病選擇兌換,六百金葉付出,乙木青光旗入手,帳面上剩餘一千四百金葉,龍雲兒則是九百一十六金葉,跟著,所有虛相消失,兩人離開了太一空間,回到英靈殿內。

  「走吧。」

  溫去病將乙木青光旗中的一支,插在英靈殿內,手裡拿著另一支,走向英靈殿的傳送陣。

  「等一下!」

  龍雲兒望向那些祭壇,上頭仍插著一些戰器,甚至寶兵,溫去病卻沒打算拿取,就這麼擱著,怎麼看都太可惜了。

  「那些不是溫哥哥你要自己留下的?我去替你拿吧。」

  「免了,這次事出突然,我沒做好準備,倉促帶這些走,說不定會惹出什麼禍事來,姑且留個道標,下回準備妥當了再來帶走,畢竟……」

  溫去病說著,將目光投向晶階的最上層。

  封神臺共由三層晶階組成,第一階收放秘笈、功法,第二階是兵器與裝備,但還有最頂上的第三階,早先龍雲兒想要上去探索,但好像被什麼給阻住,或是忽然方向迷亂,明明是往前走,卻下了晶階。

  第三層晶階上的事物,應該比首兩層要寶貴許多,碎星團這些年累積的家底,絕不是說笑的,就連龍雲兒都感到怦然心動。

  「那上面的……是神器?」

  龍雲兒這麼猜想,因為連萬古江山鐘這件缺損神器,都被擺放在第二層,第三層的東西要更高一級,必然是神器,而坊間傳聞,可能在碎星團手上,卻未被肯定的失落神器,就有好幾樣……

  溫去病沒有回答,目光變得深邃,龍雲兒相信,他必然知道最上一階有些什麼。

  「……還不是時候。」

  轉過目光,溫去病望向傳送陣,之前他們就是從這裡出來,連通臥虎寨後山的傳送點,但那個傳送點,相信早已被掩埋在崩塌的山石底下,原路返回,相信是不可能了。

  溫去病手一揮,一張由光點組成的圖,浮現在眼前,龍雲兒認出那是帝國全覽圖,上頭有十七八個亮點,可一大半都已經黯淡了。

  「這些是……」

  「都是團裡過去修建的倉庫,打到哪,蓋到哪,有些是隨便修修,隨手蓋蓋,不為人知,連我們自己也忘了,就被人當成秘庫,其實……什麼碎星遺藏,本來也沒那麼偉大。」

  溫去病道:「已經熄滅的,都是被人發現,不當開啟,法陣破壞,不能再與英靈殿聯繫……當然,能與英靈殿雙向聯繫的,寥寥數個,剩下都只是英靈殿單方面降臨,那邊過不來。」

  「那我們……」

  「原本該用傳送陣,送你回家的,這裡有一個傳送點,在傲龍郡內,雖然離首府滄溟有點遠,不過回去應該很平安,只是現在……」

  話不用說完,龍雲兒自己也明白,早先那一連串異變,自己血脈源頭的那個龍魔,定為龍家所忌,本來自己還有點僥倖心理,可那一道殺龍箭,密偵司從何處得來?此物不得龍家授權,就是拿了也難以發動。

  那一箭,打碎了自己的僥倖期待,很清楚認識到,如果就這麼回到龍家,恐怕死路一條,連被監禁的機會都難有,甚至,哪怕自己還在世上,活著的消息傳出去,龍家都會派殺手過來,斬草除根。

  「看樣子是明白了,那就先往南方,在力夏達港外三百里處,有一個以前建的秘窟,東西早被我搬光了,但法陣還在,我們就從那邊回力夏達港去。」

  溫去病朝龍雲兒伸手,口中卻道:「還是……你不想來。」

  龍雲兒忍不住笑了,這個男人似乎習慣了口是心非的人生,往後……自己也要習慣他的風格了。

  「哪的話,帝國是講法律的地方,我是溫家哥哥合法擁有的奴隸,這一輩子,你到哪裡,我就在哪裡!」

  大美人的誓言,聲聲動人,但溫去病的反應就有些不解風情。

  「希望…你不是很會吃,不然,我好像很虧。」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20 11:23 AM

五十六章 龍吼震天擊

  臥虎寨下驚變,密偵司的頭領碎腦慘死,這不單單是密偵司的損失,也讓神都武家面上無光,因為這次的事件,密偵司明顯和武家打過招呼,分過好處,甚至共謀,連人都是武通天帶來的,忽然碎腦炸顱而死,武通天愣在當場,半晌都做聲不得,臉上一陣青、一陣紅,非常樣糗。

  事情到了這一步,沒人願意折返,雖然上頭剛剛山崩,毀了整個山寨,但在這裡的幾家代表,並無弱者,上去勘查狀況,全不是問題,事關家族利益,也沒人退縮,就這麼結伴上了山去。

  被整片山崖滑落削過、砸過的谷地,早就被毀得徹底,什麼也沒剩下,屍首什麼的,更引不起他們的關注,幾大世家的目標明確,就是去搜尋碎星秘藏的所在。

  打一開始,他們就確認崩砸的墓葬群山壁,會是問題中心,直線奔著那過去,雖然那裡被毀得徹底,可龍虯髯、武通天兩名地階坐鎮,持寶兵破開岩層,仍從裡頭發現蛛絲馬跡,找到秘窟。

  表層秘窟與當時溫去病進去,已經不是同一個狀況,經過搜索,找到了一些戰器、中低階的裝備,基本上都已破損,修復一下還是能用,對一些中小勢力,已是一筆頗豐厚的橫財,但卻又如何入得了頂級世家的眼?

  至於其他的暗門、石刻,早就在首波爆炸中毀得乾淨,這邊就算搜索得再細,也看不出任何線索。

  龍虯髯、武通天都很不耐煩,而兩名玉虛真宗的道士,捏法咒施術,拘提那些死在巨爆下的枉死冤魂,問話查明狀況。

  「……龍兄真是有備而來啊。」武通天一旁觀看,微笑道:「專程請來玉虛真宗的道長,千里迢迢趕到許都,無論是當公證還是幫忙拘魂,這是無論生死,誓要追蹤到底的架勢了?」

  「哼!」茫無頭緒,龍虯髯正惱火,聽見這句問話,猶如揶揄,更覺不快,「我龍家做事,用得著你武家來教嗎?」

  「不敢,許都屬鷹揚郡,是朱氏的地頭,龍兄要怎麼做,哪輪到我武家置評?就是希望朱家能與龍兄相處和睦。」

  「你武家是一副看好戲的打算了?」

  「……呵。」武通天道:「如果龍兄希望我武家下來相助,只要說一聲,我武氏子孫顧念世家義氣,絕不推辭!」

  龍虯髯不再言語,自知不善言詞,多說只是多錯,正想繼續找線索,陡然間感應到一絲奇異,武通天也臉色一變,「空間有變,有人正在從附近傳送。」

  地階武者的感應力極強,卻也沒強到完全監控附近一切空間波動的程度,但剛才冥界屍龍的氣息,證明附近存在空間夾縫,戰鬥也在內中發生,因此,他們早就留上了心,始終在注意周邊的空間波動,一有異常,立刻就察覺到。

  然而,就算察覺到了,又能如何?涉及空間,地階武者也只能感應波動,不能干涉,要說能對空間法則進行變動,那是天階高人,或是地階中的頂峰強人,在這裡的……都不是這種人……

  「龍兄,請助我一臂之力!」

  緊要關頭,武通天瞬間決斷,從懷內掏出一把晶光燦然的短劍,飛掠向龍虯髯。

  龍虯髯愣了一秒,這才暗愧不如,對方機敏應變,決斷之快,確實在自己之上,更放得下自己放不下的東西,事已至此,哪還有自己作壁上觀的理由?

  「好!」

  龍、武兩人齊心合力,並力一擊,正處於傳送陣中的溫去病,立刻察覺不對,一股巨大的吸力,正把自己與龍雲兒往外拉扯。

  能夠強行破入傳送術式,出手的如果不是天階高人,就是有空間類的寶兵或神器,無論是哪種,都不是可以輕易對付的……

  「怎麼了?」

  龍雲兒擔憂出聲,溫去病不答,傳送陣咒法一轉,一個影像在右側浮現,圖像的尖端,是一把奇光流轉的匕首,刃上不住散發震波,在空間中掀起道道漣漪,一看即知是空間類的寶兵。

  手持這寶兵的,是兩名大漢,身形都相當魁梧,溫去病甚至叫得出他們的名字,但真正重要的,是他們背後浮現的形象。

  一隻金眼赤鱗的紅龍,仰首噴火,雙翼如蝠,不斷拍動,腳踏之地化為熔岩,滿身的凶煞之氣。

  一頭白額猛虎,背生羽翼,張口呼嘯,狂風激捲,說不出的威猛神氣,一雙虎目,震懾諸邪。

  一龍一虎,分別浮現於兩人身後,是兩人的法相展現,而隨著法相出現,地階力量全面催發,兩名地階合力,威能非同小可,夾以空間類寶兵,猛力刺來,溫去病一看就知撐不下去。

  (傳送陣已經發動,臨時跳也跳不出,這一擊無從躲避,只能硬擋,問題是對方是兩個地階,硬擋……拿什麼去擋?沒辦法,硬幹吧!)

  同在陣內的龍雲兒,意識到危機,卻不是太擔心,溫家哥哥是第一武神,當年不知幹掉過多少地階,甚至連天階高人都打爆過,區區兩個地階,如何威脅得到他?就是希望他手下留情,別一擊把虯髯叔給打死了……

  驀地,溫去病全身骨骼爆響,九陰易脈法周天循環,真力催運,他臉色一下青,一下紅,氣血頻繁交換,整個身體迅速膨脹,骨肉激變中,巨漢的身影重新顯現出來,鋪天蓋地的恐怖威煞,如山洪奔瀉。

  另一頭,龍虯髯、武通天忽然聯手一擊,在場的其他人都無比震愕,就見法相玄奧,龍虎之力流轉,匕尖一抹玄光,破透虛空,刺向不知名的彼處。

  驀地,虛空之中,出現了一個身影。

  龍虯髯、武通天精神大振,首先生出的想法,就是可能遭遇神魔顯身,如果遇到龍家的那條禍龍,恐怕很不好鬥,但兩名地階聯手,問題不大……卻沒想到,最終出來的,是一個龐然大物。

  魁梧無雙,如岳撐天,這道身影一出現,就像是一片擋住天空的烏雲,擋住了龍虯髯、武通天頂上的所有光線,彷彿世界一下漆黑了。

  「哪……哪會有這種事……」

  「你……是你……怎會……」

  極度的震驚,龍虯髯、武通天心內劇震,驚愕到連話都說不完整,他們當然認得這是誰,當初百族大戰,他們都曾與這個男人並肩作戰,雖然說不上交情,但這個男人,就像人族陣營的無敵箭頭,只要他頂在前頭,後頭跟著衝的人們就有信心。

  龍虯髯、武通天都跟著這個背影衝鋒過,看著那岩山似的堅實背影,就信心滿滿,卻沒有想到,會有這麼一天,正面對上這個身影,那如撞城槌般的巨拳,握得緊緊,隱約爆發出的威勢,若天之霹靂……

  幻術、虛影、詭計……

  諸多的可能,在腦中瘋狂閃過,兩人想著各種可能,拒絕接受眼前的事實,因為這現實如果是真,那就是瀰天大禍,至於戰勝……兩人壓根連這念頭都不敢有。

  然而,來自那巨軀的無窮威煞,如怒海浪潮,不住打醒他們,讓他們意識到這巨影的真實不虛……

  還未交鋒,龍、虎兩大高手的氣勢,已經完全被壓下,在山陸陵長年累積的勇猛形象下,兩人腦中,只是不住閃現過往這男人在戰場上,縱橫無敵,殺高手如屠狗的形象,根本都沒想到要動手、要搶攻……

  這個狀況,全被溫去病看在眼裡,一清二楚,如果在這時候出手,一擊必能破敵,無奈,靠乙太屍蠱勉強催運起來的變身,已經到了臨界點,再也撐不下去,看似雄偉如岳的巨軀,本質只是個大氣球……

  (太勉強了……但如果在這時收手,定會引起他們懷疑,到時可就……)

  心念轉動,溫去病竭力想要揮出一拳,哪怕只能一拳也好,但乙太屍蠱的迅速崩滅與反噬,終讓這一擊變得徒勞,身體更像被刺破的氣球,即將迅速消融下去。

  (不行,起碼得要……)

  在最後一刻,溫去病奮起全力,縱聲一喝。

  龍虯髯、武通天眼中,赫然只見巨漢放聲大喝,吼出如山石碰撞般的巨音。

  「不好!」

  聽見斷喝,兩大高手心中都是一駭,山陸陵的毀天霹靂,不只是拳擊,其中一個表現形態,就是音爆。

  當初吊頸嶺上,山陸陵一聲雷吼,震殺多名妖王,威懾大地,如今在這樣的近距離下,兩人可不認為自己能扛住同樣的一吼,但……已經來不及逃了……

  「吼吼吼吼吼~~~~~~」

  震天一吼,如同雷震,剎時間,兩大高手心膽俱裂,魂飛天外,連各自出現在身後的法相,都劇烈搖晃,模糊不清。

  一吼之後,山陸陵的身影消失,空間動蕩的效果結束,兩大高手回落至山腹內的洞穴,一個跌坐在地,一個踉蹌連退數步後,身上勁道失控,腳下爆勁,踩石地如同爛泥,半個身體都陷下地去。

  兩人身上汗出如漿,像是剛從水裡出來,抬眼對望,在彼此眼中看到的全是驚恐與慶幸,卻啞著喉嚨,半天說不出話來。

  在場眾人更為之駭然,因為,兩大高手氣息有異,似乎境界跌落,那一吼之威……竟強勁如斯!

  這短短的一戰,必定震動大地。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20 11:24 AM

五十七章 雙宮之震

  狼翻郡內,靈鷲峰上,一座古老而高聳的寺院,巍峨矗立,樑柱都是烏木,頂上的琉璃瓦燦發著點點金芒,彷彿自成光源,照耀著周邊,莊嚴神聖,邪魔不敢侵。

  驀地,一道鐘聲,劃破寧靜,由寺中發出的宏亮震響,遠傳四面八方,震擊百里,寺院周圍陡現金剛法相,東、南、西、北,四方齊光,化為一道道佛光漣漪,掃蕩邪氛。

  「……寶相金身的氣息……」

  一聲嘆息,傳自寺院後方的山壁,百丈高的陡峭壁面,如同刀削,內中有無數岩洞,其中有許多都傳出佛氣,有高僧坐鎮,在鐘聲迴盪中,靜修的僧人一個個結束禪定,感受著空間中的氣息。

  「確實是寶相金身……在東南……」

  「方位與距離……是虎踞郡……」

  「術式被重新啟動,這麼說,山陸陵還活著?」

  「阿彌陀佛!」

  確認了這個事實,千佛壁上,一眾高僧或嘆息,或憤怒,或惋惜,為著當初的那個交易,心緒難平。

  金剛寺作為佛門領袖,百族大戰時,銳身赴難,貢獻極大,碎星團崛起初期,他們曾大力支持,甚至達成一個交易。

  「有寶相金身護體,山陸陵哪是這麼容易死的?他既然在,碎星團就不會滅亡。」

  「山陸陵無足輕重,碎星團也無能成事,他們氣數已盡,再無關我金剛寺,所慮者……仍只是那個男人。」

  「古歌雅虎嗎?」

  重提故人,即使高僧們禪定修為了得,仍壓抑不下情緒波動,金剛寺曾經全力配合碎星團,結果在封神一役,損失尤其慘重,天階力量幾乎一空,眾僧思之都是大慟。

  不過,眾僧心裡也明白,對於碎星團,除了過往恩怨,還有一個問題,打從初始的那天起,就遲遲沒有答案。

  「那個人曾說……佛門所得的傳承殘缺,只是小小一隅,並非全貌……」

  「師兄錯了。」

  「錯了?」

  「確是錯了,賈施主那日說的是,本方世界的佛門,所傳精要殘缺,只見一隅不見天,並非真解,他有無窮妙諦,能解我等千年不解之惑。」

  「是啊,他有妙諦真解,我們也一直相信,但時至今日,我們仍不知何謂真解,仍不知修行之路誤謬何處,為何……苦苦修行,卻不得解脫?」

  「那個人言而無信,換走了寶相金身,取得我們一路支持,最後卻不了了之。」

  七八個聲音,迴響於千佛壁間,有壯盛,有蒼老,各自散發不同威懾,聲音所過之處,傳出更多僧人的無解嘆息。

  中斷禪修,是為了討論,為了那個十數年來困擾著金剛寺,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,而在眾家提出討論後,最終的結論也該出來了。

  「邊關獸族蠢動,戰事將起,我等僧眾守土有責,不能置身事外,目前當以此為先,山陸陵之事,且待南面消息傳回,再做確認。」

  一個蒼老的聲音,化為洪鐘,響徹千佛壁中,最終化為一聲嘆息。

  「若真是山陸陵,戰場上終歸相見,碎星團欠下的業報,須得由他償還!」

  寶相金身出於金剛寺,眾僧對自家術式瞭若指掌,相隔雖遠,仍有微弱感應,但這份感應並非他們所獨有,另一個號稱天下術式之宗的派門,同樣感查到了那份波動。

  雲煙繚繞,昆侖群峰立於雲海縹緲之間,底部時隱時現,恍若海上仙島,靛藍晴空,陽光普照,落在一座仙宮之上,彷彿青玉堆建,正門口匾額上大大三字「玉虛宮」。

  門前長長玉階,直通山下,長逾數千米,當初開鑿山道,蜿蜒成階時,著實是大工程,無比氣派,但現在真正令這長階氣派起來的,卻是長跪於數千米玉階兩旁的人們,匍匐叩首,誠心禮拜,大部分是年輕人,卻也有中老壯年,全是希望拜入玉虛真宗門牆的人們,綿延成龍,蔚為奇觀。

  玉虛真宗,與金剛寺並為大地上的宗教領袖,但論排場,金剛寺就遠不能與玉虛真宗相比,而此刻,一股仙光沖霄而起,源自玉虛宮正殿的八卦爐,在雲頂拉出虹彩,七色變幻,瑰麗壯闊,引動底下連串驚呼。

  「仙跡啊!」

  「有什麼大事發生了?」

  「上仙出關?」

  玉虛宮外的跪叩人群,訝然仰望滿天仙光,跟著,十多道虹光、厲芒,由不同方向齊射玉虛宮。

  「三十六教御回來了十多位?」

  「果然是上仙出關!」

  宮外人群議論紛紛,連排列的隊伍都有些失序,而在玉虛宮內,剛才射入的虹光、厲芒,分別凝化人形,十多個身穿各種道袍的男女,快步走向中央的八卦爐,看著那直沖天頂的仙虹,虹光中,一個仙風道骨的人影,往南方一擺袖後,消失於虹光中,留下一聲低語。

  「土雞瓦狗……災殃不絕……慎之……」

  仙影一現即逝,圍在周圍的諸教御,拱手低首為禮,或稱師尊,或稱師叔,或稱上仙,恭送這位宮內僅存的幾位天階之一。

  送走了上仙,十多名教御換了表情,甚至可以說是殺氣騰騰,他們知道自己是為什麼回來,更因此動怒。

  「那氣息、那術式……是山陸陵?碎星團氣數未盡啊……」

  「上仙剛剛已示下,位置是南方,恐怕……是虎踞郡。」

  「當初萬里沙海我就覺得蹊蹺,該死的一群賤人,坑害我們坑得夠了,既然碎星團有餘孽尚存,這次絕不與他們輕易干休!」

  「寰武絕式的無解之謎,還得從碎星者身上找答案,還有,幾位上仙被困異界,生死不知,解救之法也要從碎星者處探知。」

  眾家的意見,很快達成一致,但要進入執行層面,卻還有一些意外障礙,關於要派什麼人南下,確認目標行蹤,並且追殺,這著實讓教御們犯了難。

  「山陸陵可不是庸手,哪怕實力未全復,普通人過去只會被反殺……」

  人選斟酌實費思量,最重要的是,不能因為追捕這人,導致自家派系有什麼損傷,更理想的是,如果能讓其他派系有損傷,那就完美了。

  為了追求「完美」,一件簡單的事情,變得異常複雜,在一陣令人精疲力盡的討論後,最終答案出來。

  「行了,就派她吧!實力足堪信賴,手腕還算幹練,由她來負責,應該可以成事。」

  「她?會不會太生嫩了點?這可是大事。」

  「不是正好給年輕人歷練機會嗎?再說,她自從被好事之徒推選成什麼帝國十美,一直心懷不忿,想要證明實力,這正是給她的機會。」

  討論之後,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,看似不夠積極、未算嚴謹的決定,卻也包含了頗複雜的心思在內。

  爐中香煙裊裊,遠遠望之,對面人臉看來都有些模糊,更別說那些道不明的心情。

  ……失陷在異界的上仙、教御是必須迎回的,這是大義,不容質疑的大義!

  然而……

  ……爐子有限,香位有限,多口香爐多隻鬼。

  ……如果那些上仙、教御回來了……自己的位置又該搬哪裡去呢?還有沒有自己的位置剩下呢?

  複雜的問題,困難過大道之謎,讓教御們憂煩不已,而屬於年輕人的煩惱,同樣也在某處發生。

  傲龍郡,又稱天下第一郡,郡中有大湖,或以內海視之,一望無邊,其曰「滄溟」,滄溟龍氏,千百年來傍滄溟而居,以體內龍的血脈為榮,特別是在血脈覺醒技術成熟後,一躍而成帝國最強大的武門。

  時至今日,滄溟海之畔,滿是各式豪宅、莊園,俱是龍氏的權貴,身分稍差一點的,都沒資格臨滄溟而居,不過,在那一大片競比豪奢的華屋、莊院中,有一個相當平實的特殊存在,相當礙眼。

  雖然平實樸素,那也只是相對其他龍家人而言,如果讓普通人來看,這座爵府仍是宏偉氣派,而這座爵府,今日更遭了難,一道嬌小的紅色身影,飆衝而至,與輕盈體態全然不符的大力,一腳踹翻兩扇深鎖的大門,直衝進入。

  爵府內的護衛人員被驚動,紛紛趕來,卻沒能阻住,被她長驅直入,闖到內裡的主書房,同樣一腳,不但踢飛了兩扇門,連牆壁都沒能阻住盛怒的她。

  闖入,是為了質問,但所得到的答案,卻不是想要聽到的,不久之後,綠髮的紅衣少女穿壁而出,無視家中護衛的詫異目光,高速奔竄,無人能阻地衝出爵府。

  少女的容顏極美,十六歲的年紀,正值青春,洋溢著陽光般的活力,身材凹凸有致,俏麗的綠色短髮,眼角眉梢猶帶幾分嬌憨,是那種站在人群中,最為搶眼的小美女。

  但此刻,她的淚水已在狂飆,順著臉龐滑落下來。

  (……太過分了!姊姊明明是那麼善良,她這輩子什麼壞事也沒做過,是天下最好的人,卻莫名其妙被賣為奴,下落不明,現在,族裡還對她下了抹殺令!荒唐!)

  更荒唐的是,應該要保護兒女的父親,居然口口聲聲黎民蒼生,一口一個大局,太令人作嘔了!

  ……姊姊!靈兒一定要找到你,一定要救回你!不管從什麼人的魔掌中……一定!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20 11:25 AM

五十八章 灑脫的袁家人

  帝國曆武威六年八月二十一日這天,發生在臥虎山中的一場戰鬥,在最短時間內,如同野火,傳遍了全國,將七家、八門、九外道一起震動。

  「鋼鐵衛士」山陸陵未死!

  這不再是傳聞,不再是只存於口耳相傳卻不見人的謠言,而是確確實實的真人現身,見證者是龍虯髯、武通天這兩名世家要人,旁邊還有玉虛真宗、袁、王兩家的子弟,絕不可能搞錯。

  死了六年的山陸陵,重生回歸,表現出的力量更勝往昔,一喝毀天霹靂,直接喝得龍、武兩名高手心靈有缺,境界跌落了一段,雖仍維持地階,可數個月之內,是不能再和人動手了。

  這消息轟傳大地,從皇宮豪門,到市井街頭,無數人議論紛紛,山陸陵的復出,代表的不僅僅是一名大高手重現,或是某個魔頭重入人間,而是象徵著整個碎星團的活動。

  「……自碎星團潰滅之日起,各種傳聞就沒斷過,一下說哪個巨頭未死,一下說哪個武神密謀再出,類似傳聞,如雨後春筍,每次割完一批又生一批,這還未算各地層出不窮的碎星秘藏消息……」

  袁健之搖頭道:「這之中,固然有密偵司和野心家的推波助瀾,借風起浪,可裡頭隱藏的人心向背,才是值得注意的問題。」

  臨江大酒樓上,袁健之與王思平對面而坐,旁邊欄杆之外,便是滾滾大江,兩人登樓對酌,俯覽江景,見千帆過盡,碼頭船來車往,人間燈火,不勝快哉。

  但在兩人身後,大批人馬各自站定,那都是隨行的各自家裡人,王家、袁家的子弟,分別站在兩人身後一米處,相互對望,氣氛緊張。

  山陸陵在世的消息一出,江北袁家、天府王家俱被震動,連忙調派在附近的子弟,先來這邊會合,其餘不但龍、武兩家,就連平陽司馬、丹嵬朱氏,都緊急派人到來,儼然就是一個小的世家聯合會。

  臥虎山方圓百里,被嚴密封鎖,到處都是官兵與世家子弟,氣氛肅殺緊張,都已經幾天過去,搜索調查的行動仍在持續,雖然……誰都知道那已經沒什麼意義。

  「……真是一群不解風情的人啊,本來想與你喝酒話別,結果各自身後還掛著一串粽子。」

  袁健之笑道:「洛穎是虎踞名鎮,泗水樓更是雅地,你我臨別之際,能來此一醉,本是佳事,偏偏還有這許多難解紛擾。」

  「袁兄灑脫,小弟自愧不如。」

  王思平拱了拱手,雖然面前美酒、肥蟹,但他一臉胃痛的表情,無心享受。

  臥虎山離王家頗遠,一時來不及調人,王家接到情報後,直接大筆一揮,拔升了他的職等和權限,授予重責,讓他統籌陸續趕過去的王家人馬,負責調查。

  幾日來,王思平戰戰兢兢,半點不敢大意,精神壓力下,都快弄出黑眼圈,哪有袁健之這樣的輕鬆?

  袁健之哂道:「其實人早就跑了,地方也被毀個徹底,什麼線索都沒有,除非出動天階強人,搜索曾經存在的術式痕跡,找出道標,否則……就算調動百萬大軍來搜,又能找出什麼?」

  「話是這麼說,但仔細搜查,說不定能有其他發現,畢竟事關碎星團,多慎重一些也不為過。」

  「哦?」袁健之笑道:「你就不怕越慎重,越容易掉陷阱嗎?對方是那個碎星團,我還以為你們早就學會教訓,不想錯,多想更錯,只有當他們不存在,不聽不看,才勉強安全一些。」

  「……這也不是我能決定的。」王思平苦笑道:「這也是此事麻煩的地方,時代不同了,山陸陵一個人武功再強,也翻不了天,但他的復生,如果和整個碎星團復甦畫上等號,這就……那支隊伍早已證明,他們可以改變一整個時代。」

  「嘿,大家真正怕的,是該死的人都沒死吧?」

  袁健之笑道:「六年前,山陸陵、褒麗妲伏誅,帝國可是大肆宣揚,當成武勳樣板,現在山陸陵未死,重重打了帝國的臉,那褒麗妲呢?同樣被宣告死亡的賈伯斯、尚蓋勇呢?萬一連早毒發身亡的韋士筆都沒死,那就搞笑了。」

  確實可笑的事,周圍的人卻都笑不出來,被宣告全軍覆沒的組織,最後被人發現有人倖存,這已經不好看,如果主要人物根本一個也沒死,帝國將再沒面子可言。

  「眼前不用想太多,山陸陵的復出,或許是單一事件,或許不是,見步行步就是,況且……那日的山陸陵,有些怪異。」

  袁健之談笑自若,王思平點了點頭,那日在秘窟殘跡中,山陸陵最後的那一喝,他也親耳聽聞,雖然釋放的威煞確實恐怖,驚神震鬼,但較諸傳聞,確實有不妥。

  「吊頸嶺大捷,山陸陵一吼震殺多名妖王,據傳現場飆風如狂浪,氣沖鬥牛,聲波、氣浪若實質……可之前那一吼,沒什麼氣浪,也沒有衝擊波,就只是一下很大聲的吼叫。」

  王思平皺眉道:「威煞是根源於元神、魂魄,我們感應到威煞,證明是真人而非幻術,但那一吼中,沒有真氣蘊含,也沒威力可言,卻讓兩名地階敗退降段,實在……不可思議。」

  「能一招讓地階掉級,這不是純力量作得到的,裡頭有些奧秘,關乎神魂,日後你會知曉……不過,那一吼之中,不帶任何力量,這確實異常。」

  袁健之道:「山陸陵為何留力不發?他是故意留手?還是……」

  「他發不出力?」王思平聽出了弦外之音,訝然道:「那他就是傷勢未復,這回也不是真的復出,只是意外捲進龍家的事,露了行跡,被迫出手。」

  「有這一道線索就很夠了。」袁健之道:「當初萬里沙海,山陸陵死得突然,所有線索連同天機都被斬斷,這回他意外暴露,又留了這許多線索,看似無跡可尋,但……玉虛真宗和金剛寺,現在恐怕都在舉行大占算,重連天機,甚至九外道那邊,應該都行動起來了。」

  「這麼大陣仗?」

  王思平吃了一驚,但轉念一想,碎星團確實有這份量,而自家同樣擅長占算,這回之所以沒派人來,恐怕是本家秘密召集家中善算之人,根據線索,卜卦天機,追蹤目標。

  「哈哈,這點陣仗哪算大?」袁健之笑道:「新帝國建立,碎星團就毀滅,這對他們來說,其實是一件好事,碎星團一路靠坑人起家,不知道結了多少仇家,七家八門九外道,哪家與他們沒有深仇大恨?」

  王思平苦笑著說不出話,從最早的寰武絕式,到最後的封神之戰,碎星團所走過的路上,基本是一步十坑,坑坑屍骨滿到溢出來,不給敵友留後路,也不給自己留後路,甚至連留的後路都帶坑。

  這樣的作風,當初自己也納悶,縱能得勝,戰後碎星團如何面對各方的刻骨仇恨?

  結果,新帝國一成立,立刻整肅碎星團,以平眾怒,這點算是符合自己預期,只不過比預料得更早。

  袁健之道:「各大勢力中,有不少人咬牙切齒,深恨六年前碎星團覆滅太快,沒有報復的機會,現在山陸陵重出,消息一傳,自然有大批人馬會動起來,將他拆骨煎皮,何用我們犯愁?」

  說完,酒已盡,袁健之笑著拱了拱手,就要告辭,王思平好生欣羨,同樣是領著一票人幹事,袁健之可以說走就走,自己卻得兢兢業業,這就是底氣不同。

  「袁兄要往哪去?是回江北嗎?」

  「不,我欲南行,且不急著回去。」

  袁健之道:「我有一位朋友,經營海外生意,前次委託他替我從海外帶貨,日前得訊,他已歸航,我正要去尋他,問問委託他帶的東西,入手了沒有?」

  說到委託的貨物,袁健之眉飛色舞,一副心癢難耐的神情,倒讓王思平訝異,不知是何物能讓他如此感興趣。

  「下回有機會,你可與我同遊南海,見識一些海外風情。」

  長笑中拋下一句,袁健之一拍欄杆,輕飄飄地飛躍出去,直落向早已停在樓下江畔的一艘畫舫,帆已揚起,他一登船,立即拉錨啟航,幾下功夫就順水去得遠了。

  「袁兄真是瀟灑,江北袁家,都是灑脫快意之人啊……」

  王思平說著,不自禁地將目光望向南方,那萬里之外的大海與異國,心神嚮往。

  而在他心所嚮往之處,帝國極南端的港都力夏達,一座奢華的豪宅莊園內,肩負地下貿易商重責的某人,正吃力地移動手臂,翻閱面前的書冊,身旁的老管家淚眼汪汪,嘆息不已。

  「家主,別人去拍賣會,你也去拍賣會,怎麼別人滿載而歸,你……你就載了滿身傷回來?」

  「哼!任性的人,當然有任性的瀟灑,爺我就是這麼任性!」

  全身都是繃帶,被裹成粽子一樣的溫去病,連話都說得不太容易,「要給小猿子的簽名像與錄音石,都準備好了嗎?他來了拿不到東西,會發猴瘋的!江北袁家的潑猴們,向來和爺一樣任性。」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20 11:26 AM

五十九章 不思上進

  「袁健之綽號神劍飛猿,位列星榜,在袁家新生代中備受看好,是將來有望爭奪下代家主的熱門人選。」溫在乎皺眉道:「這麼一個人物,怎地不思上進,卻迷起這些花樣來?」

  「不思上進?」溫去病哂道:「尋花問柳,吟詠風月,這些人稱風流雅事,怎麼喜歡音律,仰慕偶像,這就成了不思上進?」

  「偶、偶像?」

  「是啊,在叔你觀念傳統,在你眼裡,所有優伶都是下等,既無情無義,又低三下四,是不入流的人物,但在海外異國,他們沒這些觀念,就算是唱歌、彈曲的,都可以透過努力,成為高高在上的人物,被稱為大家、偶像,甚至被當神拜咧。」

  溫去病說著,看老管家一副「天下豈能如此荒唐」的表情,啞然失笑。

  「江北袁家,好清談、玄學,內中多狂士,放浪不羈,越是別人眼中不應做、不敢做,甚至不屑做的事,他們越是幹得開心,標新立異,才是袁式風流,你想要結交世家子弟,需得投其所好。」溫去病笑道:「朱氏愛財,司馬家尚音律,袁家多狂士,你不針對這些去下手,難道要專門送人家不愛的東西,然後等著吃閉門羹嗎?」

  這是自家發展的大方向,無關乎個人喜好,溫在乎端正表情,點頭稱是,道:「另外,有接到消息,侍衛長發訊說要回來了。」

  「回來就回來吧,又不是什麼重要大人物,難不成還要鋪紅毯、派樂隊遊街歡迎不成?那煙火要不要?順道把要滅跡的那幾具屍體一起炸上去?」

  充滿揶揄的回應,老管家明白了家主的態度,但忽然,溫去病端正表情,非常慎重地開口,如臨大敵。

  「有一件事情不能忘記!從城市周邊開始,凡是我們能控制的酒肆、酒莊,貨源供應量一定要充足,尤其是雅潔清蓮!哪個沒準備,我就斬哪一個!」

  斬釘截鐵地交代完,溫去病開動機關,進入密室,在過去,這間密室只有溫去病本人、溫在乎能夠進入,連許可權極高的侍衛長都沒能獲得授權,還為此鬧過幾回。

  但這回,溫在乎沒有跟上,因為那間密室裡已經有人了。

  數日前,身負重傷的家主,滿身是血,躲在一輛蓋滿稻草的牛車上,被偷偷送回府上,當時在他身邊,偽裝成農婦的,還有一名女子,

  溫在乎熟知家主性情,他是一個戒心非常重的人,決不會輕易把背後、弱點暴露在人前,他被送回府的時候,神智還清醒,換句話說,這女子就是他所選定,陪他一起共患難的人。

  這個認定,份量可不輕,整個勢力裡,除了侍衛長與多年忠僕的自己,還沒有第三個,這回家主直接將個陌生女人帶回溫府,還藏在密室,自己都不知道,是不是該直接將她當成女主人來看了,特別是,看到那一頭毫無雜色的綠髮。

  ……龍家的女人?

  家主當初與滄溟龍家的恩怨,溫家上上下下都有所耳聞,但真正知道完整狀況的,也就只有自己這個老東西,這回他什麼人不好招惹,偏偏帶了一個姓龍的女子回來,自己真是越想越擔憂……希望,後頭不會惹出甚麼事情來。

  而老管家的擔憂,在密室中忙碌的龍雲兒,是看得出來的。初來乍到,對於這個全然陌生的地方,她有著許多的不安,卻更清楚自己到來的方式,也讓這裡的人心情忐忑。

  那日從傳送陣中移轉出來,甫結束術式,魁梧的巨漢就倒在傳送陣中,早一刻,龍雲兒還以為他的猛拳若擊出,輕易就能殺斃兩名高手,心中不忍,卻被一聲大喝震得眼前發黑,再清醒,已經與他一起倒在新的傳送陣中。

  堅實如岩的巨軀,激烈的溢血,青黑色的血液,彷彿劇毒,腐蝕著地面土石,冒出輕煙,散出刺鼻的腐臭氣味,很難想像,這麼毒的液體,竟在人身骨肉中流動。

  跟著,巍峨的身軀開始崩解,散成一塊一塊的血肉,掉落在地上,崩落的骨肉碎屑之量大,足可以再拼出幾具普通人屍骸來,龍雲兒這才明白,當初在萬里沙海,用以確認山陸陵死亡的那些殘屍,究竟從何而來……

  不知這能否算是正常變身,龍雲兒錯愕看著血肉崩解,直至溫去病從裡頭露出,完全昏迷過去,還不斷大口嘔血,她才知曉事情嚴重,幫著進行搶救。

  走過那個戰爭年代,女子多多少少都學會一些救急、治傷的手法,龍雲兒在這方面也有信心,但一輪嘗試後,溫去病嘔血未停,還好像更嚴重了,總算最後人清醒過來,指點她如何處理,這才先止住嘔血。

  傳送陣所在,那個全然漆黑的地穴裡,赫然藏有車輛,龍雲兒依言把人放上車,用稻草蓋住,推著滑輪車走了一段後,出了地穴,外頭不遠處就有農家,掏錢聘請,把這一車乾草載至溫府。

  那一路上,龍雲兒摸不準溫去病傷勢輕重,因為儘管他臉色蒼白,神情萎靡,卻還記得提醒那戶老農,帶些臘鴨、臘腸與新鮮農產,放在乾草上一起運走。

  「……橫豎都是偷渡,又不是免費,不順手捎上幾件東西回去,那不是虧本了?我怎麼說也是堂堂走私大王,幹這種蝕本的事,以後怎麼見人啊?」

  看著這男人重傷,龍雲兒急得快飆淚,可他還一副沒事人樣的,盡在糾結一些沒用的事,只想跺腳,不過,他既然能堅持這些小事,應該還不會有什麼大事吧?

  這樣想,慌亂的心情多少能好一點,就這麼把人運進溫府,由老管家接過手,龍雲兒一看就肯定老管家的地位不同,從頭到尾,就他一個人接應家主,忙裡忙外,沒有喚來第二人幫手,這顯示……他是被溫去病所信任,且唯一授權能參與過來的人物。

  那麼,這樣的一個人物會怎麼看待自己,就非常重要了……

  「在叔他……看我的眼神,好像不太歡迎。」

  龍雲兒委婉地表達,事實上,那天溫在乎的眼神,根本就像在看一個不懷好意的女奸細、女騙子,只差一點就動手了。

  「那很奇怪嗎?滄溟龍家好大名頭,你見過幾個人看到龍家人後歡天喜地的?」

  「這個……」

  龍雲兒感到羞赧,滄溟龍家的優點很多,但其中絕不包括親民、和善這些方面。

  七大世家中,龍家的領地、勢力之強,就連帝室李家都不是穩壓得下,家族中血脈強者眾多,傲視群倫,出來行走時,也不可免地擺著高人一等的架子,與他人的摩擦自然也多,加上龍家人作風一貫強勢,不理旁人感受,會遭人忌憚、嫌惡,實在沒什麼好奇怪。

  「行了,讓你在這裡準備,不是來閒聊的,有些話要和你說清楚。」

  溫去病開始拆著身上的繃帶,濃濃的藥味散出,底下血肉不自然地蠕動,有些黏住了繃帶,強撕解開,相當疼痛,他不禁皺了皺眉頭。

  「我身邊需要一個幫著打理雜務的人,在叔不行,他年紀大了,靠著藥物盡力鼓催,勉強上了高階,已是極限,後頭有很多工作,都超乎他的能力,這很遺憾,但是事實。」

  龍雲兒凝神細聽,知道這些話的分量。要這個男人坦誠表態,絕不容易,他總是習慣用冷嘲熱諷,來包裝真實心意與善意,不到萬不得已、不是對著真正重要的人,他不會用這種近乎攤牌談判的口吻,說出自身的真意,因此,自己必須要認真聽……

  「你不是我理想的人選,可能的話,我不希望這個人是你,你不合適,你也不應該成為這個人!」

  毫不客氣地說出事實,沒有嚇退龍雲兒,她知道這番話一點不錯,自己什麼也不懂,武功不行,見識不足,完全要從頭學起,不能立刻上手,確實不適任,但是……

  「我會努力做到好的!不會的,我可以學,我一定會認真學。」

  「有個觀念你要知道,這裡不是學校,不是旅行,什麼目的不重要,重要的是沿途風景巴拉巴拉,碎星團是軍隊,結果代表一切,最終目的沒有完成,誰管你過程中流的是血是淚還是屎!所以,你一定要做到,沒有失敗的餘地。」溫去病道:「我不希望這個人是你,但很遺憾,你知道的東西太多,如果你不能成為這個人,那……我也不可能讓你活著離開,這點,你應該心裡有數。」

  如果是其他女人,可能就被這些話給嚇退,但龍雲兒卻像春風過耳,聽完綻放笑靨,認真地道:「我會努力學的,絕不會讓你失望,如果我不是那塊料,你怎麼處置我都行,我只需要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,還有……」龍雲兒重重說道:「我向祖宗發誓,也向你發誓,我絕對不會背叛你的!」

  素來溫婉的女子,把話說得斬釘截鐵,溫去病感受到那份心意,心裡感覺複雜,不知道該高興……還是該擔憂。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20 11:31 AM

六十章 自我解析

  坦承直言,是一個儀式,龍雲兒暗忖,這個宣告之後,溫去病應該有很多話要對自己說,因為,這幾天觀察下來,溫在乎雖然得他信任,委以重托,但這忠心耿耿的老管家,並不曉得自家主子的另一面,不曉得他與碎星團的真正關係。

  連溫在乎都沒被告知,那整個溫家之中,真不知還有誰被他認可,參與這秘密來?總不可能,就只他一個人獨自守著秘密,沒別人知道,那不但壓力太大,而且……很多事情根本就沒法做了。

  「……事情要從萬里沙海說起,那一次,本來應該是死定了……有十幾分鐘,也是真的斷氣了,但遇到點意外,我被人救了回來,救的方法……很……他母親的!」

  溫去病說著,握緊了拳頭,在旁邊爐火照映下,龍雲兒覺得他似有滿腔不忿、無奈,但這一拳沒有砸下去,顯示……沒多少憤恨成分,這也很奇妙。

  「過程之類的廢話不說了,總之,多年征戰,我的身體處處暗傷,隨時爆發,就算沒有後頭那串追殺,本也撐不了多久,但在我死亡的時候,被人把乙太屍蠱注入體內……」

  表情扭曲,溫去病扼腕道:「這東西是不能用在活體上的,偏偏我那時算死屍,這東西吞噬掉崩爛中的經脈,取代之後,重組身軀,現在我體內基本都是這東西,是這東西在支撐肉體的行動。」

  「那、那你……」

  龍雲兒欲言又止,很想問問溫去病現在到底算什麼?雖然之前看他肢體扭曲,身體變大又變小,實在不像正常人類,可聽到這裡,怎麼聽都覺得他已是會活動的死屍……

  「很遺憾,與你想像得有點差距,我沒成死屍,也算不上活屍,從各種意義上來說,我都還活得好好的!」

  慎重澄清了這點,溫去病猛地一下撕去手上最後繃帶,鮮血迸流,他自己也痛到跳腳,卻似乎也藉著這動作,證明自己仍是活物,至於滴落地上的液體,燃起火焰,那就是另一回事了。

  「乙太屍蠱吞食肉身,但在入心、入腦、入腑臟之前,被另一股力量擋住,這股力量,就是同樣流在我體內的太初真血……」

  停了一停,像是猜到龍雲兒的想法,溫去病道:「太初真血沒限制不能給活人用,只不過用了之後,活人通常不能算人了,不過……沒差,反正會讓人不是人的東西,也不差這一件了。」

  解釋完了後,龍雲兒大致理解狀況,也曉得情形是何等糟糕,勉強來說,他的身體在以毒攻毒之下,取得了平衡,但這樣的「活著」,到底算什麼樣的生命形態,恐怕他自己也不好答。

  「這樣……能夠一直持續嗎?」

  「哪可能,本來就是勉強硬湊的恐怖平衡,你還真當這可以不死不滅啊?兩者之間的排斥反應,一個不小心,整具肉體就灰飛煙滅了,就算極力維持,最多也只能撐個七八年……」溫去病笑道:「本來,再過一兩年,我就徹底完蛋,什麼手段都救不回了,我一直想在那之前,把我能做的事情先做……」

  「你想做什麼事呢?」

  龍雲兒屏息以待,自從知曉溫去病即是山陸陵後,自己一直在想這問題,即使為了隱藏身分,也沒必要專門獵殺過往同志,他不是這種人,那麼,這些動作總該有一個理由,最有可能的解答是……

  「……你對我的未了遺願,好像很感興趣的樣子。」溫去病木著臉道:「你很急著送我下黃泉?」

  「不、不是那個意思,我只是……」

  問題捅到馬蜂窩上,龍雲兒連忙解釋,溫去病卻揮揮手,道:「你才剛來,不用太心急,日後有機會,你……隨我出海,在海外,有些東西會讓你大開眼界,畢生難忘。」

  龍雲兒點了點頭,「好的,我會期待。」

  「期待什麼?忘了告訴你,我每次拐女人賣到海外為奴,都是用這套說詞的,你去得早點,還來得及碰上前幾個受害者!」

  溫去病一臉狠色,龍雲兒卻聽得笑逐顏開,這種沒趣的感覺,他改了話題,道:「這回九陰易脈法的入手,幫了大忙,我成功建構內息循環,體內多了一股力量,可以嘗試反過來驅策屍蠱與真血,一消一長,就又多了兩三年命。」

  「那你最終……」龍雲兒欲言又止,最後道:「不是仍然會死?有沒有根治的辦法?」

  「會死?人誰無死呢?那麼多人都死了,我何能例外?」溫去病自嘲地笑了一下,道:「但從絕處闢出生路,對技術的挑戰,本身就夠吸引我,所以,放心吧,我還沒想過要放棄……易脈法爭取來的幾年,我不會浪費,後頭就是設法找尋能完整重塑肉體,治本地解決問題。」

  「太好了!」

  龍雲兒一直擔心,這男人性情怪異,會自暴自棄,現在聽他表態,終於可以心安下來。

  「那……後頭我能做什麼?」

  「做我的助手,幫我處理各類修復與改裝問題,另外,也要把你的力量提升上去。」

  溫去病笑道:「你很走運,失控的神魔顯身,還能救回來,保有自我意識的案例,十萬中無一,殺龍箭創傷了冥界屍龍,將之迫走,卻沒傷到你,還留了大量龍氣在你體內……這種超級好運,在小說話本裡,可是主角級的待遇啊!」

  龍雲兒難為情道:「但我……沒覺得自己很強啊,比以前是有變強,可……」

  「當然,你以為自己現在是什麼?不過是個中階初段而已,有什麼強的?」溫去病道:「當然這也是你的福運,如果之前完整照我計劃實現,你在鑑心陣中最多就是速成到高階,上地階的希望不足千分之一,即使上去了,也會因為拔苗助長,留下許多難解隱患,不利成長,現在計畫生變中斷,你只有中階,但沒有隱患,還得了充沛龍氣,正好可以按部就班練上去。」

  說是按部就班,但龍雲兒得到的好處可不一般,普通人修練,最耗時間的部分,就在於體內能量的累積,修練內息就是耗在這上頭,輸氣灌功則是這條路上的捷徑。

  冥界屍龍的力量,豈是普通人族高手可比,哪怕只是殘留氣息,已經相當於數名兩三重天的天階高人聯手灌功,現有七家八門都很難湊出這陣容,那些能量妥善吸納後轉化,足夠讓龍雲兒一路練上地階,所差者,只是功法配合。

  「大地上比九陰玉簡更高段的秘笈可沒多少,好好練下去吧,打穩基礎,爭取五年……三年內提升上地階。」

  在普通人身上,不逢戰國亂世,沒有特殊機遇,正常從一無所有練上地階,就算一路順遂,也要五十年,五年內就能穩穩練上地階,這已經是飛一般的速度,而溫去病更希望把這進度壓至三年內。

  「練上地階,並沒有那麼容易,但如果只是要發揮同地階戰力,那就不是這麼難。」

  「啊?什麼意思?」

  「就是你聽到的那個意思,告訴你一夜成高手,不是不可能的……永遠要相信,這世上沒什麼真不可能的!」

  看龍雲兒一臉難以置信,溫去病不禁莞爾,當初自己聽見這些話,也曾整個愣住,不能理解這種荒唐事,後來……才發現這世界其實有另外一面,一切事物表象之下,另有一種運作的規則。

  「要成為碎星者,第一個要學的,就是將所有事情分拆來看,找出組成要件,逐個解決,再重拼回去。」溫去病道:「如果目標是戰鬥,強大的人,自然擁有殺傷力,可如果是單純追求殺傷力,其實強不是必須,甚至假若目標只是戰勝,那麼連殺傷力都不是必要……認清楚目標,直達目標,這就是碎星團的風格。」

  龍雲兒似懂非懂,但溫去病所採取的行動,卻讓她心驚肉跳,因為他從鐵櫃裡翻出一根黑管子,尾端拍了一下,前頭射出一道細細的青藍光束,非常暗,但給人一種恐怖感。

  「這是能量鋒刃,百族大戰時期的遺物,現在與其說是管制品,不如說根本沒誰造得出來了……我不會造,但會修!」

  溫去病將能量鋒刃揮向手臂,血肉被光束切開,但詭異的是,那道裂口雖深,卻沒有半滴血流出,內中白骨森森,細看卻發現不太對勁,上頭滿是裂痕,整體不自然地扭曲。

  「別站在那裡像根木頭,讓你當助手,不是讓你站在那裡看我切割自己的,要不要直接給你一包薯片和瓜子,你再泡杯茶算了?」

  嚴厲催促,龍雲兒靠近過去,在溫去病的要求下,打開罈子,取出一節節不知什麼材料製成的骨頭,顫抖著手拿起來,才剛轉過頭,那邊已經不知用什麼手法,把肉內的臂骨、腕骨取出,用完好的那隻手向這邊伸攤。

  「……快點可以嗎?我這條手還等著,很痛的!」

  匪夷所思的狀況,血淋淋的畫面,失去骨頭而軟垂的手臂,龍雲兒腦中一暈,天旋地轉,一下失去意識,倒了下去。

  溫去病看著地上的美人,無奈搖頭,「所以就說你不合適,不適合成為那個人啊!」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20 11:32 AM

六十一章 其實我是煉金術師

  從昏迷中清醒過來後,龍雲兒對自己的表現,感到非常失望,明明下定決心要派得上用場,結果卻上演了那樣的醜態,又一次在他面前暈倒過去。

  幾天的時間,自己曾經有心理準備,如果他向自己分享秘密,自己要有接受黑暗的預備,甚至,最壞的情形,搞不好會被迫殺人,作為墮入黑暗的投名狀,這個可能性……自己還沒做好抉擇,但哪知還沒到那一步,光是小小血腥,就讓自己醜態畢露。

  不過,透過這次的事件,自己也確實窺見了碎星團的奧秘,當初能夠連連戰勝神魔,確實……他們腳下踏的,是截然不同的一個世界,其中的一個重要支柱,就是「技術力」,其中的代表結晶,就是「第一武神」山陸陵。

  「……山陸陵,是拼組出來的東西,他其實……並不存在,存在那裡的是個空殼,是人們各種意念的投射。」

  溫去病的解釋,龍雲兒一度完全無法理解,但透過後頭的詳細剖析,她才稍稍明白過來。

  千古難逢的特殊血脈,與太初真血結合,令血肉激變,這只是第一步,而後,施行祭血術式,將無窮願力,透過陰陽術法結成契式,融入那巨大的身軀中,每次身軀一變組完成,以佛門「寶相金身」為基礎的術式就同時發動,化無窮無邊大力,所向無敵。

  所謂「人們各種意念的投射」,一方面是指山陸陵素來沉默無言,他的具體形象,由人們的想像、議論所編織;一方面則是指,人們對於這個「第一武神」形象,所傾注的意念,崇拜、敬畏、恐懼、憎惡,都匯流入陰陽術式,成為這具無敵巨軀的力量。

  因此,那個巨碩無朋的身軀,其實可以理解為一具「裝甲」,穿戴在溫去病的身上,只要他穿戴上去,那個無敵的武神就會出現,而這一切,則是以侵蝕內部核心,也就是損及溫去病自身為前提。

  這些機密,當初在碎星團中,知情的也只有寥寥數人,畢竟,如果讓人知曉自己的長官,是個未滿十歲,穿戴著奇怪「裝甲」的小鬼,那些窮凶極惡的人犯,恐怕會立刻翻臉,陣前叛變。

  即使是龍雲兒,了解這些機密後,都覺得超沒有現實感,但若非如此,一個九歲小鬼,靠著變身,一瞬間擁有高階戰力,這種事情哪有可能做到?

  「……倚仗太初真血變身,自身血脈與意志是關鍵,但我死過翻生後,整個經脈、筋肉盡毀,是靠乙太屍蠱強行建構,承受不住金身術式,所以六年來,山陸陵沒再出現過,第一武神死了。」

  「那這一回,你……」

  「乙太屍蠱有一個特性,在滿月之下,會大幅活性化,吸收月華之後,各項能力都相應提升,不過還沒強到能夠負荷術式的程度,但這回……九陰玉簡中積存的月華,比尋常滿月還濃上千百倍,乙太屍蠱吸納之後,強化的幅度也超越正常,撐住術式反噬。」溫去病道:「再加上九陰易脈法,完成了體內真氣循環,負荷力超越之前,如果再逢月圓之夜,飽吸月華,應該……」

  「可以讓山陸陵重現出來嗎?」

  龍雲兒忍不住心內激動,一下問得急了,溫去病白了她一眼,道:「別像個追星族一樣可以嗎?每次幹這種事,都是有生命危險的,如果可以,我曾希望一世也不用再變成那樣……」

  「對、對不起……」

  「……在滿月之夜,可以重新發動術式,變身十五分鐘的時間,但還是有相當風險,而且在那之前,要做一些改造……有些裝備需要強化,沒有現成的,得花時間研發,現在先將就修修,替換零件。」

  溫去病的口吻,像是龍雲兒記憶中,那些專注於造器、鑄器的大匠,可他所做出來的道具、裝備,卻是正常狀態下無法想像的東西。

  不知是第幾次,龍雲兒終於能從裝滿營養液的罈子中,穩穩拎出白骨,交給溫去病,雖然暈眩感沒了,可非現實感卻很重,因為……照說就不該有哪個人,能這樣動手術來替換身上骨骼的。

  「……你一副見了鬼的樣子,至於嗎?這只是煉金術的小應用,如果煉成陣開到極致,不必動外科手術,直接就能替換骨骼材質。」溫去病說著,皺眉道:「但我玩得大了點,骨頭的內含物太多,單純煉成搞不出這些細緻地方,只能自己手工,然後外科植入。」

  又是一連串聽不懂的話,但溫去病用實際行動,讓龍雲兒理解,他開啟能量鋒刃,一下揮過,將骨頭斷為兩截,從斷面中可見,骨骼空心,更不只一層,裡裡外外四層,顏色不同,材質各異。

  「裡裡外外,高強度陶瓷、可液化合金、火鼠浣紗、冰龍筋膜……這些材質交織組出來的骨頭,不但耐沖擊,抗水火,對抗扭力、剪力都有出色表現,就算是普通人,也能憑這施展玉虛真宗的雙極輪。」

  溫去病比劃解釋,這支看似簡單的骨骼,其實是多重技術與材料的完美組合,如果體內的主要骨骼,都換成這樣的材料,即使是不能習武的普通人,也能扛住中階武者的攻擊。

  「骨骼一換,肉體的抗擊力就逼近妖獸、魔獸,扛住中階武者毫不稀奇,這僅僅是從守方面而言,我正在研發的指骨、腕骨,可發射電漿,冷不防射出去,就是高階也要吃屎……這是……喂,你為什麼好像快哭出來了?」望向龍雲兒,溫去病皺眉道:「把你那眼神收一收,我不需要人同情,別讓我都開始覺得自己可憐啊……」

  「抱歉……」

  龍雲兒急忙抹去眼淚,盡力擠出一個笑臉來,心裡疼到不行,溫家哥哥為了全體人族出生入死,現在卻被人族追殺,連身體都被搞到不像人樣……

  溫去病看了龍雲兒的眼神,知道她不是真正想明白,搖頭道:「你弄錯了,這種事情……你以為我是現在才被逼著幹的?錯了,在碎星團的時候,我就替很多人這樣幹過,只是材質沒這麼好,我甚至可以說,這就是人族戰勝妖魔的基礎。」

  「啊?」

  「你有沒有想過,這世界為什麼那麼不公平?同樣是生物,人族的肉體說是天生道體,最容易修行,但獸類、妖族肉身之堅,遠勝我們,魔族不用念咒、不用結印,術式自成,甚至出生就會用,這些是什麼道理?為什麼他們能,我們卻不能?」溫去病說著,悠然神往,轉頭道:「我們所說的擷敵之長,用於己身,是指學習,但為什麼就不能做得徹底些?如果我們把妖族、魔族的各種優點,直接就拿來用,就能和敵人站在對等面位上戰鬥,不會一開始就處在弱勢……為什麼我們不能這樣呢?」

  龍雲兒張大了口,好半晌才從震驚中清醒,心情有了很大的轉變,對眼前這男子的感覺,更是又發生了變化。

  最初,覺得他是個刻薄的商人,後來,明白他是熱血的英雄,現在……又發現他一部分的本質是學者,重逢至今,溫家哥哥不斷在給自己驚喜……

  「哥哥,你是個了不起的人,雲兒非常榮幸能夠跟隨你。」龍雲兒向溫去病深深一禮,表達了心內的敬重,跟著俏皮一笑,「下一回,我會有準備的,還好你只換骨頭,如果還有些血肉內臟什麼的,我可能真的扛不住了。」

  「……那些,在你昏睡的時候,我自己換了。」

  溫去病的話,讓龍雲兒呆若木雞,像被一桶冷水從頂澆下,覺得腳底下的這個黑洞,比預想得更深,溫去病看著她的表情,搖頭道:「開玩笑的,你不會當真吧?代用臟器我還在研發,現在想用也沒得用。」聽到是玩笑,龍雲兒著實鬆了口氣,溫去病道:「下次要爭氣點,我用你是來減我的負擔,結果你暈給我看,我要自己一個人把手術做完,這又不能麻醉,痛到爆說……」

  搖了搖頭,溫去病也不願苛責,自己的要求,確實超過正常女性的負荷,更別說僅僅一個月前,她還只是待在深閨中繡花縫鞋,大門不出的千金,現在一下要她拿起屠刀,切來砍去……她之前恐怕連雞都沒殺過吧?

  「在底下悶了幾天,很無聊吧?出去逛逛吧。」溫去病道:「力夏達港可能是帝國境內,最具異國風情的城市,讓在叔帶你出去走走。」

  一面說,溫去病拿起罈子,從自己頭上澆下,罈中的液體澆到血肉上,被切割開來的血肉,快速蠕動,各處傷口飛快癒合,在蠕動中,隱約可以見到乙太屍蠱的活動,著實怵目驚心。

  龍雲兒心裡陣陣發寒,但已嘗試去接受、理解,大著膽子道:「有乙太屍蠱,就是不死之身了?」

  「哪有這麼好的事?」溫去病道:「這罈營養液,能刺激乙太屍蠱活動,癒合血肉,但要經過提煉,像這樣的一罈,不但貴到嚇死人,還足足要累積大半年,如果在這之間出了事……嘿嘿,行了,你先出去吧。」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20 11:34 AM

六十二章 房裡人

  溫去病要忙的事情很多,越是了解他,龍雲兒越是難以想像,他肩上的擔子到底有多重?他有著太多只能一個人單幹,無法找人分憂的工作,具有高度機密性,不能讓人知道,或是沒人有能力接手,必須由他親自來完成。

  龍雲兒希望自己能儘早幫得上忙,不辜負他選擇了自己,但至少在眼前,這還不可能,唯一能做到的,就是不給他添麻煩,因此他有命令下達,她便不質疑、順從地奉行。

  來到溫府數日,第一次走出那間密室,負責為她安排一切的,是老管家溫在乎,據說,這是頂級貴賓的待遇,只有王侯之類的大貴人,才由老管家親自一路安排。

  「你身分特殊,家主吩咐過,不能用原貌走動,得換個樣子,還得替你訂作一份新的身分證明……」溫在乎沉吟道:「龍家子孫的假證明可不好辦,很難有空子鑽……你是龍家哪一房的?父親是誰?」

  「嗯,家父龍承運……」

  「威遠侯龍承運?」行前帶路的溫在乎,聲音陡然拔高,像一腳踩著了狗屎,跟著,老管家驚愕地回頭,「你父親是威遠侯?那你姊姊……是龍仙兒?」

  「是……是啊……」

  龍雲兒怯生生地承認,有些驚訝,溫去病沒把話說清楚,溫家與自己家是有舊怨的,這位老人家本來只以為自己是龍氏中人,就態度冷淡,現在知曉自己就是「仇家」,哪還會有好臉色?

  「龍仙兒的妹妹……」

  老人表情扭曲,望向龍雲兒的目光,赤裸裸地寫著「禍水」,急匆匆地趕了幾步,似要去規勸家主,可腳步才跨出,就立刻頓住,長長嘆了一口氣,整個人像洩了氣的皮球。

  「罷了,家主從來不是別人能勸的,他做事都有自己的道理,既然他做了這判斷,帶你回來,一定是考慮很多次,也不用老頭子多言。」

  老管家抬起頭,先是板著一張臉,但很快便調整態度,盡量讓表情看來溫和些,「龍小姐是家主帶回來的人,溫家之內,不會有質疑他、與他不同的聲音,所以你會得到我們的尊重,後頭有甚麼需要,請儘管吩咐。」

  「在叔客氣了,後頭還要請您多多指點。」

  在這位老管家面前,龍雲兒絲毫不敢自以為是,雖然在很多世家裡,權力再大的管事也就是個奴僕,但她從來也不是會擺主子架子的人,更何況,這位老管家對溫去病的意義,等若家人,自己怎麼都該敬重有加。

  於是,在老管家的安排下,先有人來幫助龍雲兒染髮,改易面貌,溫家是做人口買賣的,為了讓貨物的賣相好一點,這類專業人員從來不缺,別說染髮易容,就連改換指紋這一類的手術都有得做。

  這些打理完後,就是替龍雲兒採購一些新衣物,以溫家的財勢,通常都是直接找來市內的知名布莊、裁縫師,直接到府上量身訂做一批衣服,但……

  「龍小姐與家主……」老人思索了一會兒,道:「已經是家主的房裡人了嗎?」

  「呃,我……還不是……我是說,當然不是!」

  龍雲兒答得亂七八糟,實際心情也很亂,自己與溫去病當然清清白白,但在關係上,自己是他合法買回的女奴,他如果對自己提什麼要求,自己也不能拒絕,只是……他會提嗎?

  「既然不是,那購衣就只能到外頭選購了。」溫在乎一本正經道:「過往只有少爺的房裡人,才能享有直接到府製衣的待遇,你既不是,就向帳房取款,到外頭另購。」

  「咦?我記得……溫家哥哥未有婚娶……」

  龍雲兒問話出口,隨即意識到這是個傻問題,如溫去病這樣的人物,就算沒有婚娶,也不可能房裡沒人,當前的世道,守身如玉的男人可不被視為美德,但……也很難想像溫去病會有女人,他身上秘密太多,照理不可能有太親密的人存在。

  「家主的女人常換,本市有名,凡是表現不好的,直接賣往海外,賺回前期投入。」

  「啊?什麼?」

  龍雲兒嚇一大跳,望向老管家,但溫在乎就像什麼都沒說過,一臉木然,讓人很難判斷這是不是玩笑話。

  跟著老管家出了溫府,府外的景象,龍雲兒處處都覺得新鮮。

  作為世家貴女,她讀過許多書,見過一些世面,但終究不可能走過萬里路,見聞廣博,而力夏達港,則是全帝國最南端,與海外通商最大量,最受異國風情沾染的都市,內中風情,七大世家的都城雖然繁華度能更勝一籌,卻少了這裡的多元風貌。

  走在街道上,來來往往的人群,兼具著各種髮色、瞳色與膚色,自從血脈覺醒的技術傳開,各民族的髮色、膚色也複雜化,多采多姿,只不過平常很少見到不同民族、部族雜處的景象。

  「藍髮、銀髮、紅髮、紫髮……這邊好多人啊。」

  形形色色的行人,有將近一半是商旅,來自全帝國各地,到這個南方港都來做生意、找尋機會,他們帶來了全國各地的貨物,也帶來了不同的文化與需求。

  耳邊聽見的,是各種方言和語言,有叫賣,有彼此殺價,還有街頭藝人的歌唱與樂聲,有些甚至是從未聽過的樂器,傳入耳中,除了新奇,更帶來一股旺盛的活力。

  只要有需求,就會有市場,為了滿足這些需求,力夏達港的商業能量異常蓬勃,無論布匹、裝備、武器、種子、雜貨,乃至於各族料理店,各種上得了、上不了枱面的交易,力夏達港應有盡有,過千金幣規模的買賣,分分鐘都在發生,這樣的能量,唯有帝都能夠比擬。

  仰抬起頭,吹在臉上的風,帶著海洋的氣息,人都說,龍是屬於大海的生物,或許是因為這理由,一直生長在北方的自己,首次來到濕熱的南邊,卻沒有半分不適,還覺得異常清爽。

  「多的不只是人,還有傻瓜。」

  溫在乎冷冷一句,龍雲兒一怔,忽然感覺到身邊有異,有些極細微的觸碰,先前被忽略,現在卻一下清晰。

  龍雲兒猛抬眼,一名七八歲的孩子,被老管家一把抓住,他的手正朝自己腰間掏摸,正要扒竊,只是被溫在乎先一步阻止了。

  溫在乎沒有處置扒手,隨手把人放掉,那個孩子頭也不敢回,一溜煙地消失在人群中,他也沒看,只是對龍雲兒道:「這城市光鮮亮麗,機遇到處都是,但也每分每秒都在死人,別只盯著那些看得見的部分,也要留神那些不容易見到,卻真實存在的部分,才能在這裡生存。」

  龍雲兒不是很理解,但靜下心去看,去注意那些第一眼不會看到的東西,登時發現,除了那些光鮮亮麗的新奇事物,確實還有不少特殊存在,一些明明大熱天,仍套上一堆厚衣服,奇形怪狀走在路上的,看似想要引人注目的藝人,卻遮掩住本來面目,甚至……

  「獸……」

  一字出口,引來老管家的側目,龍雲兒連忙打住,卻也肯定了自身猜測,這座城市裡有非人者活動,而且,還是光天化日,直接走在街上。

  百族大戰後,那些非人種族被逐出帝國,棲息在國境外的山野荒地,帝國內雖沒有明文禁止,但基於戰爭帶來的影響,非人者也不會隨便跑到帝國境內,但在這裡……他們竟然大搖大擺上街,雖然外形有遮掩,可並不是那麼隱蔽,周圍的人多半也心裡有數,卻視若無睹……

  力夏達港,果然是一座機遇與危險並存,光下和影中同時運作的多元城市!

  體認到了這點,龍雲兒忽然聽見,左手邊遠處隱約傳來一聲「到貨了」的叫喊,不曉得是什麼東西到了貨,聽得也不太清楚,但……整個場面一下就亂了。

  這條街上人來人往,甚是喧鬧,那聲「到貨了」也沒喊得很大聲,照理不該引起太多人注意,然而,就好像許多人一直在等那聲叫喊似的,一聽見馬上就搶奔過去,急急趕向碼頭。

  具體人數說不上,但從規模來感覺,龍雲兒相信附近幾條街區都動了,大批人潮一下湧向碼頭區,龍雲兒正想問老管家,這是什麼狀況?怒湧過來的人潮,已將她和溫在乎沖散,轉眼間,她就被人潮不知推到什麼地方去了。

  「啊……糟了!」

  這麼大的人,居然還會鬧走失,龍雲兒覺得丟臉,卻未算慌張,反正溫府是知名所在,隨便找人問問都能回去,真正要緊的,是自己別露了行跡,被人發現身分,那才真是麻煩。

  不過,麻煩好像不是自己希望沒有,就不會找上來的……

  「喂!那邊的漂亮小姐,你長這麼好看,你爸媽知道嗎?嘿嘿,爺悶了想喝酒,看得起你,一起去旁邊喝杯酒如何?」

  輕挑的語氣,似乎是市井流氓一類的,龍雲兒沒感應到明確的威脅,對方實力應該有限,她暗自握了握腕上的黃銅護套,多了一點信心,一下回轉過頭。

  「你們是什麼人?想要做什麼?」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20 11:34 AM

六十三章 可笑的過時聖母

  過往每次出門,都有護衛人員陪同,五六個人是起碼規模,而扣除那少得可憐的外出次數,大部分的時候,龍雲兒都是待在自己家裡,甚至不出閨房,被地痞流氓調戲之類的事,對她而言,只存在於話本故事裡頭。

  曾經,她覺得,如果真發生了這樣的事,自己應該會非常驚慌,滿面通紅,甚至嚇出眼淚,手腳無力,依靠旁人的解救,也說不定……會出現某個英雄俠士,及時解救自己,那個英雄……會有著偉岸的身形,高大無雙,卻笑得如陽光般溫柔……

  這些都是女兒家的想像,說不出口的少女情懷,但當事情真的發生,龍雲兒想不到,自己沒怕也沒哭,只是確認了身上的武器,打算回頭痛揍那些調戲者一頓……

  兔子被逼急了,也是會咬人的,這大半個月來的遭遇,逼得自己不能不變,昨日種種昨日死,今天開始,自己要不一樣了……

  不過,雖然下定決心,但實際狀況卻有些問題,當龍雲兒回轉過身,後頭確實有幾個地痞流氓樣的人物,他們的實力……連血脈覺醒都沒有,自己可以輕易對付,只是……

  他們對於自己的反應,一臉錯愕,因為他們那句話喊的人,壓根不是自己,自己一整個表錯情了。

  但好像……也不能那麼簡單當沒看到。

  他們調戲的那個女孩,生著一頭很好看的燦爛金髮,肌膚柔膩白晰,五官精美細緻到不可思議的程度,乍看之下,漂亮得不像人類,像是精雕細琢的娃娃,或是名畫中走出來的人物。

  龍雲兒自己也是被排入帝國十美的絕色,可看到這女孩,一瞬間仍是有失神的驚嘆,腦裡只想到那種存在於神話中的仙靈,這是一個絕美的女孩……正確一點的說法,是小女孩……大概八九歲的模樣。

  天真無瑕的童稚模樣,絕美的容顏,給予人強烈的非現實感,要說有什麼不協調之處,把仙子拉下神壇,那就是她身上濃烈的酒氣,像剛從酒缸裡爬出來。

  「唔……」

  小女孩的腳步,搖搖晃晃,雙頰酡紅,醉態可掬,龍雲兒本以為她不小心被酒淋過,但這樣看來,她是真的喝了很多酒,意識不清了。

  「你們……」龍雲兒怒瞪向一群地痞,「居然灌這麼小的女孩子酒,到底是何居心?」

  「關你什麼事?識相的……咦?美女,你好像也長得不錯,不如就由你……」

  地痞們摩拳擦掌,預備有所行動,龍雲兒見了他們的嘴臉,真心動怒,起手一爪,扣在旁邊的石牆上。

  爪,一向都是滄溟龍家的著名武技,甚至可說是血脈天性,龍氏子孫修練爪功,事半功倍,而在九陰玉簡當中,也有一門神爪,兩相結合,上手特別快,配合已踏入中階的力量,爪扣牆上,龍氣催發,隨意一扯,就是一大塊石磚碎落。

  「是、是血脈覺醒的武者……」

  「哪……哪一階?高階、地階?不會是天階吧?」

  「對不起,我們有眼不識高人!」

  一眾地痞胡亂喊了幾聲後,屁滾尿流地逃跑了,龍雲兒看他們的狼狽樣,非常好笑,也稍微體會了一把「高手」的感覺。

  趕跑了流氓,龍雲兒看著那惹人憐愛的小女孩,想著該送她回家,與家人團聚,一個這年紀的女童,醉醺醺的在街上太不安全,但自己不熟道路,怎麼帶人走?總不成,就這麼帶回溫府?

  (不好吧?那裡……兒童不宜,而且萬一溫家哥哥把她賣了……)

  這麼想著,龍雲兒蹲下身來,柔聲問道:「孩子,你叫什麼名字?你父母呢?」

  「……香……香雪……」

  嬌嬌嫩嫩的嗓音,出奇地好聽,明明只是在說話,聽來竟如歌唱般悅耳,只可惜,一開口,那濃烈的酒臭,就薰得龍雲兒腦袋暈暈,美好感覺瞬間破滅。

  「……爹娘……沒有……全家早都死光啦……」

  「啊?怎麼會?」

  龍雲兒被這話震得不輕,愣了一下,看著香雪的眼睛,突然腦裡一陣朦朧,跟著,就整個失去意識。

  而在溫府之內,正在修習「神手大劈棺」的溫去病,剛接到老管家的緊急通知,表情像是吞了一團駱駝屎。

  「……帶著人上街,不知怎麼的就走沒了?這是祖父牽孫女去幼兒園嗎?如果不是,為什麼一點正常的小事,都會出意外岔子?」

  深得自己信賴的老管家,居然鬧出這樣的問題來,溫去病覺得很搞笑,但力夏達港可不是一個適合亂竄的地方,這邊奴隸商人眾多,隨便亂跑,給人抓去賣掉,這種事天天發生,更糟糕的是,這裡各種勢力犬牙交錯,九外道在這邊都有分支,一不小心卷入什麼糾紛,骨頭渣子都沒了。

  「結果還得我出去擺平……」

  溫去病帶了幾件裝備、道具,從秘密練功房裡出來,才要出門,就被告知有客到訪。

  「什麼客人?不見不見,就說我今天發燒,又病倒了,明天退燒了再見人,反正整個帝國都知道我身體不好。」

  充分配揮本身優勢,溫去病打發著底下僕從,卻被告知這回打發不易。

  「家主,來的那位是你朋友,由璽鴻先生陪著一起來的,說是要商量北方狼郡的戰事……」

  「呃!來得……太快了!」

  該來的事終歸是來了,溫去病無言,一時間出不了門,而在碼頭附近的一間酒館裡,龍雲兒非常摸不著頭腦地在想,自己為何會坐在這裡?

  剛剛明明是在巷子裡,自己嚇跑了一群地痞,和香雪說話,旁邊還有不少行人,眼睜睜都看著,怎麼一轉眼,自己就坐在這酒樓裡,對面是玩著頭髮的香雪,而旁邊的店小二端上十幾瓶酒。

  「不是這種!」香雪皺起可愛的眉毛,「我要雅潔清蓮,別的沒味道。」

  「等一下,你小小年紀,喝什麼酒?不能喝!」

  龍雲兒回過神,搶在店小二把酒放下來之前,把東西退回去,抓起香雪的手,就要離開。

  「我不走,我還沒喝到酒……頭暈暈的……」

  「小孩子不能喝酒!」

  「沒酒喝會很不舒服……」

  「你還喝上癮了?」

  龍雲兒瞠目結舌,不知這是什麼世道,也很好奇這女孩家裡是怎麼教育的,但隨即想起她全家都已亡故,心下惻然。

  香雪掙扎著想去拿酒,但被龍雲兒壓著,她小小個頭,力氣不大,也顯然身上沒錢,因為雖然小女孩相貌漂亮到不像人,但她身上的衣服……非常糟糕,好像是隨便拿了塊窗簾布,挖洞穿頭套在身上,上頭都是污漬。

  在這港市,有些隨船而來的偷渡者,就是這扮相,龍雲兒不知,店小二卻一眼就瞧出來,再聽龍雲兒不肯付錢,哪還會把酒拿來?

  「……沒錢買單就不要叫酒,拿來了又拿回去,耍人玩啊?」店小二一臉怒氣,瞪了龍雲兒一眼,「怎麼教小孩的?沒家教!」

  龍雲兒像挨了一記悶棍,想說自己和這女孩沒有關係,話到嘴邊,店小二早已轉身走了。

  「……狗……狗狗……」

  模糊的囈語,發自女孩口中,龍雲兒一下不明白,但聽見幾聲犬吠,來自店外,才發現有一隻黃毛小狗,被栓在店門口,正在連吠,而拴著那隻小狗的布條……和香雪身上罩著的布袍一模一樣,估計是她撕下來的,兩者之間的關係不問可知。

  「好,好,我帶你去牽狗狗。」

  龍雲兒哄著女孩,心裡還在搞不清楚,自己是如何來到這裡,又怎麼會多了一隻狗?而女孩好像醉到昏了,眼睛半睜半閉,意識蒙朧,說出的話沒有一句清楚。

  「……這是哪家的狗啊?擋著門口!」

  一聲斥喝,來自門口,龍雲兒抬頭一見,就只看到一群人衣著光鮮,簇擁著一個姿態倨傲的中年胖子,似是什麼富商,要進這酒樓,遇著狗吠,前頭的家丁罵了一句,也不等酒樓裡的主人出去處理,直接對著小狗就是幾腳。

  龍雲兒一開始很覺歉意,小狗栓在酒樓門口,對著客人狂吠,妨礙人家做生意,怎麼說都是自家理虧,但看那幾名家丁出腳猛踹,記記都是往死裡踢,大吃一驚,連忙趕過去。

  「住手!你們怎麼這樣?」

  搶到門口一看,小狗蜷縮著身體,正在吐血,那幾名家丁沒有停腳的意思,龍雲兒顧不得失態,一把搶撈,把小狗護在懷裡,反手擋開了一下腳踹,還將出腳的那名家丁推了出去。

  「你幹什麼?哪路的?」

  「你們至於嗎?它只是對你們叫了兩聲,需要這樣下腳嗎?它雖是狗,也是條生命啊!」

  「唷!還來了個聖母範兒的,現在最惹人厭就是你這種的。」

  「流浪狗你救,流浪漢救不救?你眼裡狗重要過人嗎?聖母!」

  面對龍雲兒的憤怒,對面的家丁哈哈大笑,滿口嘲諷,還另外來了兩名武衛,給著龍雲兒一定的壓迫感,但態度卻一樣糟糕。

  「什麼命不命的?命與命是等值的嗎?別說狗,我們平常踢人也是這麼踢的,聖母,你也欠踢嗎?」

  「你們……」

  龍雲兒怒瞪著對方,有了動手一戰的準備,但後頭卻又響起了聲音。

  「喂!不消費別妨礙我們做生意,這裡低消三百文錢,沒錢我告官了!」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20 11:38 AM

六十四章 姑娘我最討厭的事

  龍雲兒真的覺得很憤怒,過去她沒機會和人紅過臉,也沒機會和人做口舌之爭,現在,對面那幾個人的嘲諷與惡意,讓她氣得紅了臉,卻被自己的教養限制,沒有回罵。

  但偏在這時候,連酒店的店小二都來趕人,從情理上說,龍雲兒可以理解,那個中年富商一看就是大客,或許還是常客,酒店自不可能得罪客戶,自然會幫著來趕自己。

  只是,就算可以理解這些,但還有更多理解不了的東西,她很想對著那店小二叫,也想對那些嘲笑的人問,宅心仁厚、重視生命有什麼錯?有點惻隱之心是錯嗎?聖母是你們該笑的嗎?就非得來個人,當你們是蟲子一樣輾死,才能得到你們的尊重?

  這些話,在腦裡尖嘯,卻終究沒有叫出口,畢竟自己已經不是小孩,不可能像孩子一樣天真,這些人的想法,其來有自,而自己如果對他們動手,不就變成和他們一樣的人了?這……感覺更不好。

  正想著這些,身後陡然傳出一聲慘嚎,剛剛那個喊著要低消、要報官的店小二,滾倒在地上,喉間荷荷出聲,舌頭用力吐出,脹成原來四五倍大,整個發紫,發著濃烈的腥臭。

  詭異的狀況,嚇到了現場所有人,誰都看出那個店小二中了毒,當他滾倒地上,誰都本能地後退閃開,一名家丁更因為驚恐,撞著了身後的同伴,兩人險些被那店小二亂抓的雙手碰著,嚇得不斷慘叫。

  龍雲兒下意識地望向酒樓,這店小二剛才還好好的,趾高氣昂地喊報官,忽然毒發滾倒,毒源肯定在樓內。

  叩!

  叩!

  叩!

  腳步聲踏著地板,一步一步走下大門的階梯,走出來的人,個子不高,是個很美麗的金髮小女孩,彷彿畫裡的小仙子,漂亮到只是出現在那裡,就讓這詭異的現場氣氛緩和下來。

  不過,這一切在她綻放笑容的瞬間,就有了變化。

  那抹微笑,龍雲兒腦裡閃過的念頭就是「啊!她好像清醒了」,那是一個沒有半分醉意,如夢初醒的表情,而看在其他人眼中,不知為何,就是一股涼意打脊椎直升上來。

  「啊!酒真是害人的東西,總是讓腦袋昏昏,好不容易才清醒……都不記得上次清醒是什麼時候了。」

  香雪搖搖頭,瞥向地上亂滾亂吼的店小二,全無半分懼意,「低消什麼的,最討人厭了,東西那麼難吃,服務又那麼差,還敢向人要低消?一下三百一下一百,你喊爽的喔?不過……算了,你只是說錯一句話而已,罪不致死,就答我一個問題吧。」

  聽見罪不致死,店小二眼中綻放喜意,緊握著自己的喉嚨,想要說什麼,但脹大的舌頭根本說不出話來。

  「錢多就是跩,大客就是跩,那傢伙關係你的飯碗,你就討好他,我理解的,生活不容易嘛,大家都努力混口飯吃。」

  香雪笑了笑,手指自己,「那我現在關係到你的命,你要怎麼討好我?認真想想,別隨便答,答錯會沒命。」

  說完,沒再多理那店小二,香雪徑直走向中年富商一行人,甚至沒朝龍雲兒那邊看一眼。

  中年富商那邊,已經察覺不對,卻仍表現得鎮定,他的家丁們一改之前氣焰,退縮不敢向前,他揮了揮手,幾名護衛站了出來,刀劍上手。

  「哦,現在大家都不交涉,流行直接動手嗎?好野蠻啊……雖然我也沒打算給你們開口機會啦……」

  兩個護衛的刀首先劈來,雖然見她年幼,可看了那店小二的慘狀,都知這女孩有異,出手也是直接對頭顱招呼,可一刀揮過,人卻沒了影,定睛一看,女孩不知如何躲過了斬擊,去到了旁邊兩名家丁的腳邊。

  香雪個頭矮,那兩名家丁膀大腰圓,虎背熊腰,比幾名武衛都還壯些,她一下貼近,連他們的腰都構不著,但兩名家丁見她瞬息閃現,都嚇了一跳,還沒跳開,雙腿無力,栽倒地上。

  「我……腿……我的腿……」

  「我……」

  目瞪口呆,急切想看看腿上為何乏力,他們卻看到自己雙腿冒出大量泡沫,血、肉、筋迅速泡沫化,蝕爛得千瘡百孔,底下白骨森森,最奇怪的是,這傷害全無痛楚,一點感覺也沒有。

  「跑那麼快幹嘛?生命不等值這句話,剛剛是你們說的吧?我喜歡這話,真知灼見,有種有謀,你們也和我一樣信奉弱肉強食原則吧?真好,太愛你們了,同志!」

  香雪蹲在兩人面前,童稚臉上滿是微笑,「既然大家觀念一樣,你們兩個只有賤命的廢柴,打狗不看主人,又有種嗆什麼命不等值,那應該不介意被我弱肉強食,輾壓一下吧?」

  「饒……饒命……」

  「同志,弱肉強食的世界,不講這個詞的,現在才想皈依聖母……晚啦!」

  香雪站起來,對兩人不屑一顧,兩名家丁嚇到快癲狂,出手去抓她,但手才一動,整個身體飛快燒起火來,紫色的毒焰,自體內冒出,腐骨蝕肉,飛快蔓延全身。

  「嗚哇哇哇哇~~~~」

  這與早先的泡沫化不同,烈焰焚身之痛,比正常狀態更劇十倍,只見兩人全身骨肉慢慢燒熔,偏生意識清醒,不住慘嚎,喊到碎裂化灰前的一刻,喉嚨都撕裂開來,冒出一道道紫火。

  兩條性命瞬間歸無,香雪沒再往前走,只是盯著猶自握刀的兩名護衛,嘴角綻放出笑靨,哈哈大笑起來。

  年幼卻出奇美麗的嬌顏,讓人有著迷醉的感覺,兩名護衛戒心稍懈,又暗忖隔著這距離,應該還安全,只是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這小妖女近身。

  「有趣!你們這些人真是可愛,我喜歡你們。」

  像看見最滑稽的東西,香雪笑得前仰後翻,「以前的敵人,光是聽到我在百里內,就嚇得有多遠跑多遠,你們離我才幾米,居然覺得自己安全了?」

  悅耳動聽的笑聲,令兩名護衛遍體生寒,心頭狂跳,冷汗淌流,忽然身上一燙,紫色火焰穿體而出,腐筋蝕肉,劇痛如刮骨刀,他們不約而同地張口痛叫,聲音一出,紫焰隨之破喉,轉眼間就成了兩團黑色骨渣,掉落地上。

  「好了,接下來……還有誰要來討論弱肉強食之道?探討一下生命何物、蟲子、踩死之類的?」

  香雪的目光望向中年商人,再次綻出甜甜的微笑,「打狗看主人,我踩了你家的狗,你不替他們出頭嗎?」

  中年商人未有答話,他身邊最後的一個護衛已站出來,護在主子身前,道:「這些惡奴平時橫行霸道,不識高人,小姐出手懲戒,殺得好,不若我主作東,擺桌酒席向小姐請罪,以消小姐之怒。」

  「喔,好有禮貌喔,但人家第二討厭的就是喝酒呢,第一討厭的……」

  香雪用一種貓瞪老鼠的眼神,望向剩餘的兩人,「說了規則又不照規則來的人!不是說好大家不講仁愛,拳頭大是老大嗎?那就過來打死我,或者……被我打死!」

  「……做人留一線,你真要這麼不留餘地?」

  「剛剛你們都往死裡踢,好像沒留什麼餘地?」

  「那、那不過是一隻狗,豈能和人命比擬……」

  「哦?」

  香雪笑看一眼腳邊的骨頭渣,「你們平常的標準,不是自家養的狗,價值還貴過普通賤民嗎?現在又變成狗命不能比人命了?我真是……好討厭規矩變來變去的人啊……」

  對方沒有逼近,那名護衛卻沒因此多點安全感,眼看一戰難免,他一下屏氣,飛快拔出刀來,雙手、面上都浮現虎斑,身上氣息陡強逾倍,赫然是已接近高段的中階武者。

  除非是世家或大派出身,否則小幫小門,能在這年紀練上這境界,已經相當優秀,但奇特的是,他明明已經出刀,自身力量也激發催迫至高點,卻又忽然收刀回鞘,手按刀柄,似觸非觸,雙眼更閉了起來。

  「咦?」

  後方的龍雲兒低呼一聲,她聽父親說過這種技巧,而已入武道之門的她,更感覺到那名武衛的氣機,從還刀入鞘的那刻起,就進入一種相當玄妙的狀態,已經催發到頂點的力量,回收體內,含勁不吐,持續往上攀升,只待一下爆發,就是天崩地裂。

  而且,玄妙之處不光是力量,隨著那姿勢的擺出,他似乎劃出了一個小小領域,只要接近、入侵,就會被他氣機鎖定,牽引之下爆發,威力還會翻升,這一擊將非常恐怖,龍雲兒記得,這技巧的名字好像是……

  「居合……」

  香雪眼中閃爍著興奮之情,「居然是封刀盟出來的……能得鎮盟刀術的傳承,你有前途喔……」

  中年富商看著自己的貼身武衛,心中大定,這個保鑣每個月收取重金,雖是中階,卻有與高階一戰的實力,便是靠著封刀盟的這門鎮盟之技,有他在,自己可以平安度過今日。

  「……不過你還是少了幾分眼力……」

  女孩的話甫落,刀者的右臂,忽然發出腐臭氣息,瞬間長出許多大大小小的菇類,跟著一下拔刀,刀光炫目如虹,爆發出來的威力驚人,毫無懸念地將自己的首級砍飛數十米,再把身體劈為兩段,倒地時冒出大片紫焰,一下就燒得乾乾淨淨。

  「……也難怪,誰讓你閉了眼呢?」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20 11:40 AM

六十五章 出來混必要講信用

  女孩的輕笑聲,音質悅耳,但卻充滿著對人性、對生命的蔑視與惡意,即使旁觀者,也為之心寒,更別說那些與之正面相對,被定位為敵的人。

  「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~~~~~」

  恐懼到極點的嚎叫,發自中年富商之口,他也算見過世面,如果那名武衛是被毒死,還不至於讓他嚇成這樣,但武衛毒發後,竟是受到操控,一刀砍飛自身腦袋,那顆人頭落地時,還滿眼的錯愕、驚恐、不能置信,那復雜的眼神,便把他給嚇到屁滾尿流。

  「喂,別叫啊,堂堂男子漢,你這時候的表現,應該是硬挺著看我,然後說,給我一個痛快吧!」

  有如鬼魅,香雪出現在栽倒地上的富商身邊,笑道:「養狗是要付出的,你的狗被我宰光啦,作為飼主,你不替他們報仇嗎?」

  「報……報……報報報報……我不敢……我沒有要……饒、饒命……」

  「沒有要……饒命?就是不要我饒命對吧?有種!這是我今天聽到最有男人味的話!我愛死你了。」

  香雪笑容滿溢,「那就果斷地去死吧!」

  「不、不是……」

  中年富商慌恐跪下,對著女孩用力磕頭,腦袋都碰出血來,「請饒了我,我、我知錯了,我上有老,下有小,一家還有十幾口,最小的孩子剛出生,如果我死了……」

  「交給我吧!我會負起責任的。」

  「呃……」

  聽見了非常認真、義無反顧的承諾,富商錯愕,這聽來像是好友、義士的承諾託孤,雖然自己壓根就沒想要死……

  困惑地抬起眼,金髮小妖女的眼神,無比堅定,全無戲謔之意,「報上你家地址,成員有誰,老老小小,我包你家今日滅門,你就不用有什麼牽掛了。」

  「你、你若殺我,我背後的……」

  「噓!」

  香雪一掌摀住富商的嘴,另一手比了「禁聲」的手勢,「別說,我不在乎你後頭有什麼人!」

  「那個……」

  在後頭抱著吐血小狗的龍雲兒,看對方談笑殺人,全無憐憫,想要勸阻,但才剛出口,就看中年富商由被小手按住的嘴巴開始,全身血肉蝕爛,一塊一塊、一滴一滴掉落,不到幾秒,就只剩下一架白骨,兩顆眼珠從眶中滾脫,掉在地上,無言瞪視蒼天。

  一場殺戮看似結束,但站起來的香雪,直直走向酒樓,門口這時早擠滿了看熱鬧的人們,見這金髮小妖女要通過,誰也不敢靠近,連忙讓得遠遠,龍雲兒不知她有何打算,連忙抱著小狗就跟著追去。

  腳甫踏進酒樓,就聽見裡頭又傳來瘋狂的慘叫,還有女孩甜甜的笑語。

  「剛剛你說誰沒家教?是我吧?你該不會以為……我有可能把你漏了吧?」

  森冷的話,龍雲兒想起了之前那名店小二,才剛穿過擋在門口的人群,就看見香雪大步走出來,沒有要喝酒的打算,而她身後又是一堆骨頭渣子。

  「你……」

  「狗狗給我。」

  香雪從龍雲兒手中接過小狗,抱在懷裡,附近的人已明白這是女煞神一個,連滾帶爬地躲避,香雪也沒多理,逕自抱了狗就往外走去。

  抱狗時,龍雲兒被她碰沾了一下,周身一寒,好像自己也隨時會化為膿血,卻引來香雪一下側目。

  「緊張什麼?要死早死了,還用等現在?」

  這個解釋……龍雲兒不知該如何解讀,聽起來,好像不是該高興的意思。

  走出酒樓,最早要低消的那名店小二,倒在地上,手抓喉嚨,早已氣絕,過度脹大的氣管,堵著氣管,直接將他悶噎至死。

  龍雲兒還記得,香雪說過毒不致死,要等著他回話,怎麼會弄到又是一條人命?

  「看什麼?我讓他別隨便答,誰讓他答那麼慢的?自己遲到,現在死了,怪我喔?」

  香雪斜睨著龍雲兒,眼神算不上友好,龍雲兒往前踏近兩步,想說趁著對方的一點善意,規勸幾句,腳才離開大門階梯,就聽見後方「轟」的一聲,店裡燃起許多火頭。

  一堆全身紫焰噴吐的人們,在劇痛中哀嚎、掙扎,還有店內的老鼠、蟑螂,都被紫焰吞染,痛得到處亂跑,幾秒時間,就化為骨肉焦渣,沾著地面,燃起熊熊大火。

  前後只是數秒時間,整棟酒樓就被烈焰吞噬,火勢一發不可收拾,更迅速往旁邊延伸開去,無數人的驚恐尖叫、大喊、奔逃,瞬間交錯響起,龍雲兒整個呆愣住,覺得這一切都不像真的。

  「發什麼呆?你又沒中毒,狗狗的身上有抗體,你抱著它那麼久,這些毒入不了你身,賺到了。」

  香雪的話,龍雲兒一驚,這才明白自己之所以無恙,不是她留了手,是自己無心善舉得了好報,但……一個小女孩,為什麼這麼辣手?為什麼這麼……踐踏人命?

  「你挺煩的,束縛搞那麼多,不累嗎?哪有這麼多為什麼?就我想幹,然後我有能力幹,不就這麼簡單?」

  上下打量龍雲兒兩眼,香雪道:「你身上為什麼有屍蠱和屍龍的氣息?他怎會放你出來到處跑?」

  一句話,戳破龍雲兒最大的兩個秘密,一驚非同小可,不知到底碰上了什麼人物?

  香雪沒等回答,逕自走到那兩顆猶自沾血的眼珠旁,背對龍雲兒,不知道做了什麼,一顆眼珠竟然沖天飛起,破空而去,另一顆則在地上慢慢滾動,看情形,是在追著破空飛去的另一顆眼。

  詭異的情況,龍雲兒脫口問道:「這……什麼情形?」

  「他沒教你嗎?簡單的血脈追溯啊。」

  香雪一臉理所當然地道:「他屍骨化盡,沒血沒肉了,殘餘的肉身找不到依附,就會往找最近的血脈親屬……應該不遠吧。」

  這個解釋,讓龍雲兒遍體生寒,雖然難以置信,但聽起來,她該不會想……

  「你……要做什麼?」

  「出來跑江湖的要講信用,說了今天讓他全家死光,就要讓他今天全家死光光,給他走得安心,了無牽掛。」

  香雪聳了聳肩,「以前不懂事,沒節制,後來明白了,所以我一天只滅一門,這是現在工作量的上限,絕不影響個人生活品質,就算還有其他該死的,也只有明天再講了。」

  龍雲兒一股冷血猛往腦門衝,簡直不敢相信聽到的東西,這女孩居然把滅人滿門之類的話,說得那麼淡然,甚至比早先那批死者更草菅人命!

  剛才連串事情發生太快,自己還沒回過神,一切便連接發生,自己只餘大張嘴巴的份,但現在,事情就將在自己眼前上演,這是自己可以阻止的事……

  「你……」

  「唔!」

  香雪神色一動,察覺到了什麼,但勁風自左側而來,一個蒙頭蓋臉的黑衣人,自大火中撲出,劍指刺向她眉心,勢如破竹地插穿,卻只是幻影。

  跟著,香雪出現在黑衣人身後,神情森冷,笑容不見,一爪扣向黑衣人後腦,眼看就要穿顱,一桶冰涼的黑色液體,從天淋下,澆了香雪一頭一身,她猛打了個哆嗦,怒道:「這什麼鬼?這……雅潔清蓮?」

  嚷完,小小的身體一下軟倒,暈厥過去,黑衣人從袖中抽出一個大布袋,直接把人套了,加上繩子。

  龍雲兒本來還驚疑不定,一看到這個從袖子裡抽出大布袋的動作,馬上驚喜認出,除了溫去病,還有誰這麼花樣百出?

  「哥哥……」

  龍雲兒留了心眼,沒喊出姓氏,考慮到溫去病藏頭蓋臉,明顯不願暴露身分,而且,才剛替身體換完組件的他,於理應該休養,卻跑來這裡,還冒險親自出手,這可不合他個性,除非……香雪與他的關係不一般。

  驀地,龍雲兒一下劇震,腦裡閃過了一種可能,震驚到說不出話來,雖然外表與傳說不像,可若比照溫去病的狀況,撇開外表不談,那麼香雪的能力與手段,很像傳聞中的那個女人……

  「她、她是……」

  溫去病沒答話扛起布袋就跑,這並不是適合出聲的時候,給什麼人聽見,後頭都有麻煩,但看到龍雲兒直接跟著自己跑,他還是不得不出了聲,用沙啞的聲音道:「把狗帶上。」

  龍雲兒被點醒,連忙重新抱起那隻因為香雪被擒,掉落在地上的小狗,繼續跟著溫去病而去,身後大火沖天,隱約可以見到,一群黑衣人不知從哪跑出來,到處善後……

  從這裡到溫家大宅,還有一段路,溫去病沒打算這麼一路跑回去,在隔壁巷子就有一輛表面普通,卻遮得嚴嚴實實的馬車,他帶著龍雲兒一上車,車門一閉,馬車就迅速開動,朝溫府而去。

  車窗玻璃特殊,裡頭看得到外面,外頭看不進來,龍雲兒鬆了口氣,看著對面溫去病摘去了黑布頭套,同樣也如釋重負的表情。

  「我接到消息,就立刻趕來了,幸好,及時趕到。」

  「及時?」

  龍雲兒一怔,死了那麼多人,燒了酒樓與旁邊好幾間房,傷亡起碼近百人,這樣能叫及時?難道除了香雪,其他人都不是命?

  「那間酒樓和整條街上房舍、店鋪,全是溫府產業。」

  看穿了龍雲兒的想法,溫去病道:「上回她酒醒失控,死的人數以千計,幾個街區化為焦土,在那之後,我就併購了這附近的土地物業,便於善後……」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20 11:46 AM

六十六章 掉漆的傳奇煉金術師

  殺人兼放火,事情搞得夠大,一行人回到溫府時,老管家早已在密道口相迎,聽聞了傷害情況,他像是鬆了一口氣,喃喃道:「還好……這樣就控制住,真是撞了大運……」

  這個反應,龍雲兒真心無言以對,過百人的傷亡,還一副中了大獎的慶幸,上回她的失控,到底搞出了怎樣的瀰天大禍啊?而且,這樣的失控,之前只有一回嗎?

  從老管家口中,龍雲兒得知,香雪在溫府的職責,就是那個一年到頭不見蹤影的護衛長,從溫家站穩腳跟後,她就整天神龍見首不見尾,執行不為人知的機密任務,不定期傳消息回來,偶爾倦了,才回到溫家當醉貓。

  「……這丫頭啊,整天醉,最初我看不得她這樣,誰知道她不醉反而要出大事。」溫在乎搖搖頭,道:「她平常不難相處,就是犯病的時候……家主說了,她這病是種絕症,能壓制,不能根治,一旦發病,世上唯一能壓制的……就只有雅潔清蓮。」

  「那種……黑黑的、冒泡的液體?」

  眾人回來時,溫府內早準備好了一口大缸,裡頭盛滿了雅潔清蓮,黑黑的不見底,不住往上冒泡,溫去病二話不說,直接把香雪倒入缸中,沒頂於黑液裡。

  龍雲兒好奇心起,沾了一滴黑液,冰冰涼涼,沒有腐蝕感,也沒有藥氣,放入口中,甜甜的非常好味道,卻也非酒、非茶,自己這輩子從沒嚐過這種飲品。

  「這是家主從那些碎星者手中得到的配方,具體效果……不太清楚。」溫在乎搖頭道:「溫家有一支不見天日,由那丫頭直接統轄的護衛隊,是家裡真正的底子,除了執行各種任務,另一大主要功能,就是專門負責替那丫頭收拾善後……」

  停了停,老人用略帶遺憾的目光,看了龍雲兒一眼,「家主選擇了你,家裡重要的事情,你都該有個底,雖然……還不能理解家主是怎麼想的,可……你就好好幹吧。」

  龍雲兒點了點頭,但並沒有一步跨上前去。

  前頭的那個小院裡,溫去病正與香雪獨處,龍雲兒相信,這兩名同樣劫後餘生的戰友,應該有很多話要講,不是自己可以傻傻摻和進去的。

  而就在院落之內,溫去病坐在一張長椅上,手裡拿了個桃子,邊啃邊吃,全然不在意十米外的大缸,不久,黑液翻湧,一下炸開,大缸碎裂,一道身影如箭射出,直直射向溫去病。

  溫去病看也不看,一手舉起早就拿好的長槍,對著來勢,就是一槍,但槍口電光噴吐,打穿了那道黑影,影化無形消失,赫然只是虛相。

  同時,一道身影在溫去病身後出現,一爪攻他頭頂,來勢太快,已不及回手開槍,溫去病不慌不忙,直接扣動板機,槍口、槍管末端,同時一道電芒,分朝前、後射出。

  黑影的一爪未抓實,電光已迫至面門,她唯有撤手,一爪把電光打滅,爪子與電光對碰的一瞬,除了些微發麻,更還有一種拉扯力道,她心知有異,就見剛剛往前打空的那道電光,像是被拉彈弓一樣,更猛更快地回射過來,瞬間命中。

  「哼!」

  冷冷一哼,女孩的眼瞳變色,化為金瞳,一雙犬齒微微突出,力量更是暴增,瞬間就將襲體電光吞沒,全無影響。

  「這是什麼鬼東西?」

  「這支是我最近完成的新作,叫古惑的槍,表面上只能前開,實際上除了後開,還能散開,專門用來暗算那些喜歡暗算的敵人,以防你像上次一樣,抓破了我頭還恥笑我沒新花樣!」

  「放屁!你不是都回復戰體,還一喝敗下兩個地階,威風無敵了嗎?還用什麼鬼槍?」金髮的女孩一手插腰,怒道:「變出戰體來,堂堂正正和我打過!」

  「這種話……等你也能真正痊癒,駕馭太初真血後再說吧,不然一樣只能變身十五分鐘的戰力,打起來有什麼意義?」

  溫去病扛槍肩上,道:「你就為了這個回來?你應該沒空閒離開才對。」

  「對,所以我偷溜了,那邊監視得太緊,水陸碼頭都有人把守,想回來還得偷渡,一路躲在船艙的酒桶裡,上了岸就偷衣服,桶裡的酒,頭兩天就被喝光,真是不頂喝……」香雪道:「抱歉啦,又給你惹了點麻煩,看看總共花了多少錢,能夠算得出來的,報個數過來,我會一次付的。」

  溫去病了解友人有這財力,她的生意,賺得不會比自己少,但……

  「……那些算不出來的呢?」

  「誰在乎?」香雪揮了揮手,「這世界天天都在死人,你是要和我討論生命的重量嗎?」

  如果是對別人,或許還可以調侃兩句,但溫去病知道,自萬里沙海劫後餘生的那天起,友人的精神就碎了。

  於她而言,大地上所有的人族,全是該死的東西,那天之後,她前半生所有的堅持,全數毀滅,之所以沒立刻放手大幹,只是因為一點自我矛盾,不想輸給體內的本能慾望,但只要有機會,她下起手來,絕不會有任何遺憾……

  「行啦,我還特別守了和你的約定,那些會狗屁生命平等的,我遇到了都有留手,這樣你還不滿……頂多我後頭再把自己弄得更醉一點了。」

  「這麼多酒,不傷身嗎?」

  「去!你當我是什麼?人類嗎?我可沒那麼弱小。」香雪哂道:「酒是穿腸物,只要是毒,就對我沒傷害,金山毒霸是叫假的嗎?」

  溫去病微笑不語,雖只是驚鴻一瞥,但焚燒中的火場,已略為可見她百變多端的施毒手段,大火焚後更將不留痕跡,較諸昔日,更上何止一層樓。

  「……有酒嗎?」

  「還沒有,不過,我有更好的。」溫去病微笑道:「我找到英靈殿了。」

  友人既然重歸,必已聽聞山陸陵重現一事,多餘解釋已無必要,直接拋出重點,才能有效震她一震。

  「真的?」

  香雪一震,面上笑容消失,再不是那種什麼都無所謂的表情,急道:「那封神臺也……我們就可以繼……呃,太一……」

  提到那久未啟齒之名,香雪皺起眉頭,不自覺地緊握小拳,還越握越緊,五官擠皺在一起。

  溫去病很能理解這感受,與太一長期打交道的人,回憶起來都是這表情,不過這還不是最糟的,大地上,長期與自家團裡那個人打交道的,回憶起來,臉會縮到彷彿蛋疼十日。

  「透過封神臺,我們可以像以前那樣,與太一交易,獲取資源,但是有個問題……」

  「除了太一的黑心肝,還有什麼東西會出問題?」

  「封神臺……樣子和以前不同,和我們最後一次看到的樣子不同。」

  「……又如何?」

  「封神臺,是封神計劃的核心,切隔空間,從此神魔封斷,仙妖永隔,若照當初的計劃,封神臺應該是永恆存在,永久鎮壓空間的分隔。」溫去病道:「這次在英靈殿中,我檢查過封神臺的情況,晶體似有變質,我不確定這代表什麼,但不是原本預計內的情況。」

  「預計外?」香雪笑得非常古怪,「封神臺不是你一手打造的?」

  「是,時空類的物件,製作起來都是高難度,如果不是我這傳奇煉金師,你換任何一個別人來,能建起這封神臺到一半,我就跟你姓!」

  「不是那意思,我是說,你造的東西果然都會壞。」香雪大笑道:「以前在團裡,老尚就說,你這狗屁煉金師,造的東西都不耐用,上陣頂不了幾回,後來說你負責建造封神臺的時候,他還覺得這回死定了。」

  「……又拿裝備又要嫌,太不厚道了。」溫去病道:「再說只是晶體變質,又沒發現進一步的狀況,更不是損毀了,說我造的東西不耐用,過了吧?」

  「但它現在就是變質了啊!沒有永久,連十年質保都不到!」

  香雪非常愉悅地打臉,眼神忽然一閃,像是想到了什麼,道:「不多說了,把進英靈殿的方法給我吧,我自己去找太一交易,應該還有些以前剩下的點數能用。」

  「嗯,那座標……」

  話到嘴邊,溫去病心中一動,多少年的老戰友了,彼此都太過熟悉,剛才香雪一閃而逝的眼神,似乎有些不妥。

  ……她……上了封神臺後,會換什麼?或者,做些什麼?當初,她對與太一的交易極度狂熱,可物換星移,現在她會否有什麼別的打算?封神臺的作用,可不僅僅是入侵神魔協議,與太一交易而已……

  「我離開時,在英靈殿中留下時空座標,但由傳送陣離開時,被龍虯髯、武通天阻擾,時空流給打亂,重新定位要花三個月時間。」

  「哦。」

  香雪瞇了一下眼,似乎對這話感到懷疑,但到最後,她聳了聳肩,「好吧,六年都過了,也不差這三個月,趁這段時間,多蒐集點東西,到時候一下衝高金葉數吧。」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20 11:48 AM

篇末小劇場

  自從那難以索解的一夜,溫家開始重興後,老管家溫在乎一直注視著溫家的發展,甚至覺得,事情會否已經失控了?

  一夜之間,少爺從著名的「溫氏敗家子」,變成了著名的「危險人物」。獵頭的賞金獵人,原本就是撈刀口舔血的偏門生意,一出手目標就是落單的碎星者,這更是偏門中的偏門。

  碎星團威名赫赫,裡頭的每個成員,哪怕只是尋常兵卒,都是能越階挑戰的猛人,斬妖破魔如割草,豈是易與?

  再者,儘管帝國宣布碎星團為叛逆,可戰時長期宣傳的印象,民間對碎星團存有好感,甚至感恩戴德的人,為數仍不少,在山陸陵、褒麗妲喪命後,更有謠傳,封刀盟之主,如今大地上碩果僅存的九重天階,「無珠刀尊」司徒無視,將親上帝都,要求停止對碎星團的捕殺……

  在這樣的氣氛下,許多先前熱切追殺碎星者的勢力,全都抽身,大門大派更紛紛袖手,不再組織追殺行動,少爺卻在這個所有人退後觀望的時間點上,把這當成發財良機,一腳踩入,這……不僅僅是冒險,還真的很危險。

  哪怕首次行動成功,得到人們的注目,也未必是什麼好事,溫家本是醬油商家,就算有什麼實力,也都在商場上,而不是武力,即便一次偶然得手,又如何承受得起隨之而來的後果?

  最明顯的事實,就是從隔日起,街頭巷尾到處在傳說,溫家的敗家子,半夜喝醉走在路上,撞到一個已被打成重傷,拖命而逃的碎星者,他拿酒瓶砸在對方頭上,再用小刀把人頭割了領賞。

  這個謠傳,反映了沒人相信溫家敗家子的現實,而這謠言更在一日內數變,有說溫去病遇上重傷碎星者,假意要助其逃亡,卻引來官兵,將其出賣殺害;有說他是陰謀毒殺後割頭;還有說他根本就是撞大運,直接遇著一具屍體,直接把頭割了,吹噓領賞!

  謠言四起,身為當事人的溫去病置若罔聞,而在接下來的那段時間,他經常出門,每次出門的時間不一,有時當天歸來,有時卻是一走就十天半個月,每次回來,就帶著碎星者的人頭,或是成了俘虜的碎星者。

  不管是生擒還是授首,都能兌換大筆賞金,溫家狂熱獵殺碎星者的名聲,也不脛而走,沒有人再懷疑溫家交出這些頭顱,是因為幸運,反倒覺得溫家高深莫測,與此同時,各式各樣的謠傳也在各處散開。

  ……溫去病擒捉幼童、孕婦為質,逼一名碎星者束手就擒,斬其首級。

  ……溫去病針對碎星者的家眷,擒捉之後,逼迫目標人物與其戰友歸降,集體坑殺,還從他們口中,逼問出其餘碎星者的下落。

  ……為了搜刮碎星團的遺產,溫去病拷問俘虜,在眾目睽睽之下,活剝了一名碎星者的皮,慘嚎之聲,嚇得在場的群眾腿軟失禁。

  一個個消息從外頭傳回又傳開,隨著溫去病一次次回來,人們看他的眼神整個變了,沒人膽敢再小看溫家的敗家子,昔日賣醬油的名門商戶,終於搖身一變,成了「奴隸商人」、「獵頭者」的耀眼新星。

  街頭巷尾,都在商議,溫去病本人不善武事,溫家又衰敗已久,哪來的戰力去獵殺碎星者?難道……真只憑毒辣詭計,不靠武力,就能成事?

  各式流言如雨後春筍,溫在乎困擾於這些流言蜚語,他不了解自家少爺,事實上,他一直沒弄懂少爺到底在想什麼,不過,那晚少爺離家之前,他親眼目睹,跟隨少爺一同行動的那些黑衣客,那些……只怕沒一個是人類。

  百族大戰後,非人者部族罕現於帝國,特別是戰力最強的獸族,現在一批獸族化形進入帝國,潛藏身分,卻甘受家主所用,與他一同獵殺碎星者,這背後定有驚天圖謀,不然,素來憎惡人類的獸族,怎會甘願供少爺驅使?

  少爺該不會……背棄了人族,成為非人者的奸細?他在外浪跡的那些年,到底經歷了什麼?做了什麼?

  通敵賣國,素來是禍延家族的大罪,更別說這已經超乎了家國,涉及人族。百族大戰方休,如果少爺成了異族奸細,潛伏帝國活動,那可是毀家之罪……

  老人心如鉛墜,這個嚴重的後果,比之惹上碎星團還重幾分,他希望能向少爺問個清楚,卻又覺得,少爺不可能對自己坦然相告……

  意外總是來得突然,正當老人心懷憂慮,急成熱鍋上的螞蟻,一天溫去病忽然將他找去,表情慎重,似要商談什麼大事。

  進到屋裡,溫去病讓他穿上一套從頭到腳包緊緊的防護衣,連雙眼都蓋了護罩,這古怪的裝扮,著實讓老人不安,幸好,要做的事情並不危險,幫著同樣穿了防護服的溫去病,將幾個管子裡的液體,倒來又倒去。

  每支磁管都只有指頭粗細,液體五顏六色,也看不出是什麼東西,這似乎是三歲小孩都能做的事,溫在乎也不明白他何以如此慎重其事,不過,在倒管子的時候,他才發現家主的手不住在抖,拿不穩管子,這或許是找自己來的理由。

  「少爺,你的手……」

  「別分神,這些材料超級貴,滴錯一滴,東西壞了,我都只能上黑市賣內臟去!」

  溫在乎練過武,實力不差,雖已年老,手仍是穩健,輕易把幾瓶液體照溫去病的要求,調來倒去,最終成了一罐金黃色,發有異香的瓊漿,溫去病鬆了口氣,拍了一個封印上蓋,將罐封好,又慎重其事地放入一個錦盒。

  眼見似乎工作完了,溫在乎看著桌上的瓶瓶罐罐,想要幫著收拾,看旁邊有幾張黃紙,上頭各有不同的花紋,非圖非字,也看不懂,就隨手拿起,擦拭瓶罐,聲音一出,正在裝盒的溫去病一下頓住,閃電轉身。

  「你……」

  看見溫在乎的動作,溫去病眼睛一下瞪大,但看清他手中所持,多少鬆了一口氣。

  「嚇死了,運氣真不錯。」溫去病拍了拍胸口,「幸虧你沒拿錯,這四片紙上的塗料與符文,分別代表水火陰陽,你剛才拿的,是水與陰,這兩個組合沒事,如果弄錯了組合……」

  「薄薄幾張紙,能有什麼?家主是嚇唬……」

  溫在乎笑了一下,手中一緊,四張紙片貼在一起,一股高熱陡然從掌中生出,迅速擴散,老人家還沒反應過來,強大的爆炸威力,已將他炸得飛了出去,眼中所見,則是周圍的景物扭曲,物品碎裂,而對面的溫去病,同時也被沖擊波掃中,向後飛了出去。

  不過幾張小紙片,引發的爆炸威力,卻是大得驚人,整間屋子一下被暴風、烈焰吞噬,溫在乎被炸出屋外,連退了十數步,撞斷背後一棵樹,這才勉強止住腳步。

  防護衣的防禦功能,好得出乎預期,不遜於盔甲重鎧,老管家一陣氣悶之後,發現沒受什麼傷,全被防護衣與本身修為給扛下,訝異之餘,馬上想起了剛剛被轟出去的家主。

  「少、少爺!」

  慌慌忙忙趕了出去,撥開大片屋瓦與木石,最後才發現被壓在底下的溫去病,雖然因為防護服的關係,減少了傷害,卻仍讓溫去病裹一身繃帶,倒在床上。

  「幸好……煉製出來的東西沒壞,趕得上交貨時間,要不然,那些獸族大爺可不好伺候,沒按時拿到東西,明晚翻臉,準把我也宰了。」

  溫去病的告知,老管家這才知曉內幕。百族大戰期間,在外飄流的少爺,不知從哪學來一手神妙的造器、冶煉之術,比之當世其他勢力供俸的造物大匠,毫不遜色,他以這為本錢,與獸族交易,竟能讓獸族放下偏見,願意派出人手,供他驅使。

  「但……少爺,如果你有這樣的造器手段,又為何要與獸族交易?」老管家瞠目道:「各大世家、門派,對少爺你這樣的人才,求賢若渴,以你的本事,如果投身這些大勢力,出人頭地易如反掌,又為何要……」

  「嘿嘿,一點小手藝,微不足道,在叔你還真當我是大匠師了?」溫去病苦笑道:「這些小把戲,唬唬獸人凱子還行,拿去忽悠那些大派,你當人家有眼無珠嗎?」

  「少爺你過謙了,即使是我,也能看出你的……」

  「不,你什麼都看不出來。」溫去病笑得詭異,「若在叔你真看出了些什麼,你就不會是這反應,相信我,我找獸族交易,就是因為他們什麼都看不出。」

  「啊!」

  溫在乎一下明白過來,家主的這手技藝,恐怕見不得光,或許是來歷有問題,又或者涉及一些陰損毒辣,有傷天理的手段,因此不能為人所知。

  「先別管那些了,今次預備交的貨,還欠一些,得盡快趕出來,如果不趕著做完……」溫去病正色道:「我就沒剩下幾年命了!」

  「呃,少爺,你之前那話原來是這意思啊?」

  「少囉嗦,我都傷成這樣,沒法獨力完成,在叔你就當我助手,幫著趕工吧。」

  就這樣,溫在乎成了家主的助手,如願參與了家主的秘密,雖已年老,卻努力在學習,只不過,資質所限,邊學邊做的過程中,難免有失誤,結果就是幾回險之又險的爆炸,與最後一次,讓溫去病半身起火,炸飛幾十米外的一爆。

  「少、少爺!」

  急急扶起連防護衣都焦黑的溫去病,溫在乎老淚縱橫,就看摘去頭套的自家少爺,首先顧的,仍是剛剛製作完成的一顆晶石。

  「還……還好東西做完了。」

  「少爺,我……我該死,以後還是別讓我參和了,要不然……不然……」老管家垂淚道:「我怕你真的沒剩下幾年了。」

  「哈哈哈哈~~~」老管家擔憂的話,換來了溫去病的哈哈大笑,「這點危險就被嚇到,什麼事情都不能做了,既然要做,哪有怕危險的道理?我啊……後頭什麼都肯做,什麼也都做得出來!」

  「少爺,你何必如此……何必如此啊……」溫在乎老淚橫流,扶著自家的少爺,落淚道:「你其實……根本沒有那麼輕鬆,我看過……你常在晚上,嚎叫著驚醒,你……」

  「噓!」

  一個禁聲的手勢,溫去病打住了老人家要說出口的話,「命可以沒有,話不能亂說,這些話……永遠也別讓第三個人聽到。」

  這個動作,還有嘴角邊綻放的詭異微笑,讓老人稍稍窺見自家少爺的內心世界,感覺到……少爺回歸溫家後,那一連串作為,恐怕……不僅僅是為了復興溫家那麼簡單。

  少爺禁止的話語,老管家從未對人說過,忠實地執行著使命,擔任少爺的助手,每當看見少爺輕狂的身影,老管家常常在想,自己並不是作為助手的最佳人選,少爺身邊……或許更需要一個女子,就不知道……這人幾時會出現……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20 11:50 AM

本帖最後由 kabuto_555 於 2016-2-20 11:54 AM 編輯

第三卷

六十七章 老戰友

  撇開了封神臺的相關討論,香雪問清溫去病許都之行的始末,皺眉道:「冥界屍龍是地府霸主之一,還掌握輪迴通道,是辣手狠角色,你把祂的顯身留在旁邊,等若虎口奪食,不怕有危險?」

  溫去病笑道:「碎星者的存在,神魔不容,本身就是最大的危險,難道還怕容不下一個小小顯身?」

  「只是這樣?」

  香雪跳上溫去病膝頭,她身材矮小,只能這樣跳上去,才撩撥得到他的頭髮,「沒有其他個人理由?」

  「現在的我們,沒什麼個人問題,要做的事情太多了。」溫去病道:「她得了冥界屍龍的力量,在短期內成重要戰力的可能性很高,留在身邊栽培,有何不妥?」

  「你的培養下足了本啊,九陰玉簡整份傳出去,連萬古江山鐘都送給她?」

  「……這事還真冤枉!說著我都還來氣。」溫去病苦笑道:「那口好色的爛鐘,一看到女孩子哭,就爭著認主了,真不是我給的,要早知道它是這德行,當年就不花時間改造,直接融了它拿去澆大便。」

  「看來還真是個有福氣的女子……也是你喜歡的那一型。」香雪道:「什麼生命平等、生命寶貴之類的話說不停,這類人你一向喜歡。」

  「宅心仁厚沒什麼不好,當初我就說過,我們整天打打殺殺,拆骨煎皮,已經夠累了,不想回來休息的時候,身邊還一個滿口殺伐決斷,勝者為王的。」

  口氣裡帶有一絲嚴峻,溫去病目光變得慎重,不能肯定友人的質疑,會否變質成什麼其他的想法,甚至……危險的念頭。

  「嘖嘖嘖,看你這眼神,太傷老戰友的心了。」香雪搖搖頭,小秀鼻皺了起來,一把摟過溫去病的脖子,哀怨道:「當初在萬里沙海,人家差點連心都掏給你了……」

  俏皮的說話,卻是當時的實際狀況,乙太屍蠱輸入新死的人體,會有什麼效果根本無從保證,說不定一滴進去,整具肉體直接灰飛煙滅,連太初真血、寶相金身都承受不住。

  為了提高成功率,她確實做了準備,情況一不對,就以心相換,賭上自己的性命……幸好,事情沒有走到那一步。

  「……是啊,還真感謝妳咧,就差一個吻,直接把初擁給完成,我就是個快樂的吸血鬼了。」

  溫去病嘲弄地說話,雖然刻意壓抑,聲音中仍流露著不滿,六年來,兩人一直小心迴避這個話題。

  誠然,救命之恩是大恩,但彼此都清楚,溫去病沒有求過這樣的救命,沒有求過這樣子存活下來,活得……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算什麼東西……

  但自己也沒資格抱怨,因為友人的付出同樣巨大,那一天,為了有效引導,她接受了抗拒多年的太初真血,徹底拋棄人類之身,並且承受術式反噬,心性變化,極端偏激,忍不下、等不了、不能受半分氣,一失控就成名符其實的毀滅機械……

  有一段時間,她的精神狀態近乎癲狂,只能藏身棺中,埋於地底,冬眠靜心,後來,自己嘗試各種奇藥,發現以前團裡流傳的「雅潔清蓮」,能短暫抑制她的狂亂心性,總算讓狀況好些,再配合酒精,讓意識處於微醺、愉悅的狀態,終於可以放出來活動。

  只不過,不得不整天醉醺醺地做人,那個滋味……比起自己這個不知道在活什麼東西的,也不會好過到哪去。

  「好啦,別氣了,生命中總是充滿無奈,你過得不痛快,我不也是為了配合你,整天醉著過日子嗎?腦子昏昏,脾氣就好一點,沒那麼多看不慣、忍不下的事。」香雪跳下溫去病膝頭,笑道:「你和太一換什麼了嗎?封神臺上有些舊東西,你應該拿去換了吧?也不用告訴我啦,我有自己想換的東西,到時候我要換……對!神手大劈棺,就換那個,當初那傢伙騙了我不少酒,最後才說已經把功夫換金葉,沒法教我……渾帳王八蛋!」

  憤慨的神情,又握起來的小拳頭,看在溫去病眼裡,忍不住放聲大笑,是那種完全放鬆的大笑,幾乎連自己都忘記,有多久沒在人前這樣笑過。

  ……能讓自己放心這麼表露情感的人,寥寥無幾。

  ……以前在碎星團的時候,自己與她就是一路相伴,生死扶持的好戰友,一起並肩作戰的次數,比團裡任何人都多,哪怕到了現在,故舊凋零,還是只有自己與她相互依靠……

  聲音遠遠傳了出去,院落外的龍雲兒聽了,都不禁替他高興,過得片刻,院落的門打開,溫去病一個人走了出來。

  「走吧,別都愣在這裡。」

  「那香雪她……」

  「正在喝酒,要等她醉醺醺出來,還要點時間。」溫去病道:「在叔,行程表上該幹什麼?」

  「家主你是出名大懶蟲,不是必須要你幹的事,你通通不自己幹,行程表上哪有什麼事?」溫在乎道:「不過,如果家主想找些事做,那……是有些最好不要推的應酬,可以出席。」

  「最好不要推?有這麼嚴重的正經事,怎麼沒告訴我?萬一開罪沒必要開罪的人,惹上不必要的麻煩,那會很麻煩啊……」

  溫去病皺起眉頭,認真的質問,連龍雲兒都覺得老管家會否判斷失誤了,但溫在乎翻了翻白眼,道:「上次我這樣勸你的時候,你說不要煩你,真要是因為這樣惹上什麼人,你就燒他全家,誰敢讓你麻煩,你一定會讓他麻煩到想死。」

  龍雲兒的目光移回溫去病身上,後者眼神飄了一陣,似在困惑自己幾時說過這些話,隨即恍然,訕訕道:「我只是說,別在我搞研究的時候來煩我嘛……」

  「但家主你腦門上又沒寫字,老奴我怎知你是純粹發呆?還是正在嚴肅思考呢?」

  老管家的話,又一次問得溫去病啞然,最後道:「行了,那就去吧,偶爾也要應酬一下,維持個人形象,不然要是被當了草食男,我走私大王的名聲就臭了。」

  說著,溫去病正要離去,想了想,對龍雲兒道:「妳盯緊裡頭那傢伙,我擔心有事。」

  龍雲兒有種頭皮發麻的感覺,裡頭的「那傢伙」,如果就是自己所理解的那個人,自己哪來的本事去盯緊她?

  「你不是……治好她的瘋病了?」

  「瘋病?這麼解釋也行,但她的病沒得醫,雅潔清蓮的冷靜效果只能短暫維持,效果過了之後,就要靠酒了。」溫去病低聲道:「她有個缺點,如果放了什麼話,當天一定會去實現,不計代價……」

  「啊!」

  龍雲兒想起不久前在火場中,香雪最後要去完成的事,不由得背後發毛,但對方是威名赫赫的一代毒霸,她決心要幹的事,自己有什麼能耐阻止?

  「別擔心,她這狀態所能發揮的力量,與妳同階,而且,她耐心超爛,今天的承諾今天沒做完,明天就不做了,所以,撐過今天就行。」溫去病笑道:「不是說了要幫我嗎?這就是妳成為我心腹的第一件任務,今天之內,盯好她!這顆百酒丹妳拿著,適當時候,可以派上用場,偷偷下藥。」

  「對……對金山……對她下藥?」

  龍雲兒都快暈過去了,心想怎麼可能,對方使毒手段神出入化,自己對她下藥,那不是找死?

  「妳看著辦。」

  溫去病沒多做解釋,匆匆而去,龍雲兒看著手中的藥丸,心裡七上八下,全沒察覺身後輕盈如貓的腳步,跟著,當龍雲兒為那陣酒氣給驚醒,金髮女孩已經拎著酒瓶,斜眼看著她手中的藥丸。

  「……百酒丹喔?這個殺千刀的,就這麼把妳扔給我了?」

  ……其實是把妳扔給我。

  龍雲兒心裡這麼說著,卻不敢分毫顯露表面,只是點了點頭,想說拖得一時是一時,道:「他說……讓我請前……呃!」

  話到嘴邊,龍雲兒不知該如何稱謂,說「前輩」好像喊得老了;說「姊姊」,對方那童稚模樣,怎麼也喊不出口;若說「妹妹」……自己還乳臭未乾時,對方就以美艷魔女的形象,橫掃大地了。

  「稱謂不重要啦,妳要是夠膽,學其他人那樣喊我小妖女、賤人都可以。」香雪揮了揮手,道:「先改改樣子吧,妳這樣子……不行啦。」

  「怎、怎麼不行了?」

  「溫在乎老東西以為自己會辦事,其實屁也不懂,他以為替妳染個髮,稍改樣貌,就能瞞天過海,讓人猜不到妳與龍家有關……狗屁不通,妳一身的龍氣屍臭,我十里外就能聞到,瞞得了誰?」香雪上下打量龍雲兒一眼,啐了一口,「跟著我過來,等會兒出門,要先把妳的樣子整整,搞個一勞永逸的法子。」

  當年在碎星團,「金山毒霸」褒麗妲不只是善使毒,屍術無敵,幻術也同樣是專長,易容什麼的於她只是小技,有她出手,自己以後可以安穩上街了。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20 11:52 AM

六十八章 絕色歌姬

  力夏達港內,赤壁大街縱貫南北,兩旁的房舍,九成都是朱牆琉璃瓦,一整片的紅顏色,故名赤壁大街。

  大街上,門門戶戶,張燈結彩,充滿各色不同風情的彩燈,光彩照耀遊人,織出一片繁華盛景,酒香、胭脂香氣瀰漫,兩旁絲竹之音,交響錯落,樓台之上,處處鶯鶯燕燕,綺蘿織艷。

  赤壁大街,原是港市內最大的風月區,酒樓、妓館、歌院林立,是市內最繁華的幾個區域之一,無數豪客,在此一擲萬金,倚紅偎翠,貪求朝夕之歡,也在不住的杯觥交錯中,無數的交易、生意,在其中完成。

  港市中的名流,無論是召集擺宴,或是閒來小酌,都喜歡到赤壁大街,雖然說,只要出得起錢,赤壁大街來者不拒,但在各家酒樓、妓館的名單中,仍有些人物被列為頭疼客人,除了酒品低劣、有錢就愛胡來的惡客,還有一類……

  一輛輛馬車、轎子,在各處妓館前停下,每每停妥,還不待上頭的人下來,就有大批人迎上去,或是妓館的人員,或是相識的朋友,簇擁著一起入內,此刻,當一輛華麗馬車遠遠而來,紅袖院門口的侍者,紛紛迎上。

  馬車樣式華貴,車廂由烏木精製,上頭鑲金,刻有華麗花紋,全是稀奇古怪的異獸圖騰,爪、眼各以五彩晶石點綴,著實是費了巧工,一看就知道,這是砸了重金下去的豪門之車,裡頭所乘坐的,不是貴冑就是富商。

  然而,看到馬車上懸掛的那盞燈籠,上頭寫著大大的一個「溫」字,本來要搶著迎上,搶收賞金的侍者們,就像見了鬼,立即止步,紛紛走避,就連身在附近樓台上的客人、歌女,都連忙進去,只有膽大的還找了個隱蔽位置偷窺。

  「溫去病來了?」

  「又要不安寧了!」

  「這次不曉得又是什麼陣仗?上回他去棲鳳院,院子的大門就給燒了。」

  「哪比得上紅袖樓的那回,整棟樓毀得乾乾淨淨。」

  說話中,馬車停妥,但車門方啟,上頭的人還沒有下來,旁邊就陡然一聲大喝。

  「殺!」

  幾個蒙頭蓋臉的黑衣漢,手舞著鐵煉製大槌,呼喝有聲,高速奔衝,直搗馬車而來。

  「今日只誅溫剝皮一人,其餘免問!」

  「誅殺大奸商溫千刀!」

  「溫去病,我殺你全家啊!」

  勢若瘋虎,幾名大漢舞著鋼鏈大槌,一路衝撞,路上的人紛紛避讓,赤壁大街頓時騷亂,而當他們即將奔到馬車之前,大槌揮砸出去,碰到馬車,卻像是碰到一面無形之壁,偌大的鐵球,被彈飛出去。

  鐵球無功,緊閉的車門一下打開,幾道黑水噴了出來,那幾名大漢儘管還有段距離,卻無一倖免,被黑水噴個正著,慘嚎著倒地,骨融肉爛,連站也站不穩,在地上滾來滾去。

  馬車前駛一小段,車門打開,一隻黑布鞋踏了出來,踩在一個滾底地上的大漢身上。

  「唔,地不太平啊……算了,這世道向來不太平,誠誠懇懇做人,都還一天到晚遇刺……將就吧。」

  雙袖一整,溫去病下了車來,踏著猶自哀號的傷者,往前走向正迎著他而來的一眾酒肉之友。

  「哇,老溫,我真是欣賞你這冷酷無情的帥樣,來就來,還偏偏是踏著別人屍骨走進來,多麼冷血殘酷啊!夠帥!」

  「文遠,話別亂說啊,是我把他們抓來殺了扔鞋底嗎?他們都是來要我命的,怎麼我殘忍,他們就不殘忍、不凶惡了?你別冤枉了好人啊!」

  「這個當然啦,你溫大少是幹什麼營生的?本市第一的人販子,恨你的人可以排出市外,都不知道有沒有比你更壞的壞蛋了,難怪要你命的人這樣多。」

  「冤枉啊,我是領了帝國許可,遵守國家法令,作正行生意的正經商人,別說得我好像整天違法亂紀一樣。」溫去病咳嗽兩聲,道:「我每年都捐大筆善款,給那些無家可歸的孤兒,施了不知多少粥飯,給那些遊民、窮人,感謝狀都不曉得拿多少了,是受到社會肯定的大善人,你們看過有壞蛋像我一樣捐這麼多錢的嗎?」

  「是啦是啦,最近的流行,黑社會和壞蛋都是捐錢捐超多的……」

  與這些酒友笑笑說說,溫去病與他們一同步入早已預留好的包廂。

  酒友們都是這座銷金窟的常客,能夠負擔得起如此消費,當然也不會是普通人,都是港市內的官二代、富二代,背後的家族也各有專擅,販鹽、海外貿易、船隻製造、珠寶專營,個個背景都不簡單,大有來頭,串聯在一起,能牽動的商業利益更為可觀。

  帝國尚武,商人的身分在其他地方頗受歧視,唯獨在朱氏執掌的鷹揚郡,商家極受禮遇,只不過,奴隸商人的行業特殊,一般正經人家的子弟,顧忌身分,不會來與溫去病結交。

  物以類聚,那些大商家、大官家的紈褲子弟,都喜歡拉溫去病出來尋歡作樂。打從還在故里時,「溫家的敗家浪蕩子」就大大有名,他相貌俊俏,得女人歡心,常跑海外異國,見聞廣博,說些奇風異俗,人人愛聽,自身玩得一手好樂器,花錢又大方……這樣的人物,自然是宴會寵兒。

  溫去病不喜歡這類宴會,自己的身體,很不適合這樣無度的飲酒,偏偏還要邊喝邊裝豪氣,實在無味得很。

  然而,這樣的應酬,仍有相當的必要性,官二代、富二代,哪怕再紈褲,也是官與富,從他們的言談之中,可以窺見那些官家、商家的想法,根據此作出未來的判斷。

  比起那些早在官商場上打滾成精的老人,溫去病覺得這些小毛頭可愛多了,雖然,自己與他們基本是同年……

  席間,所談的自然是風花雪月,雖然即將在西北打響的那場戰爭,已引起全帝國上下的注意,但這些富少、闊少,對遠在萬里之外的國情,毫不關心,也不怎麼在乎家裡生意,反正都有別人打理,唯一讓他們感興趣的,就是新奇、時尚的潮流玩法。

  「別唱了!別唱了!活像鴨子叫一樣,吵什麼呢?」

  鹽商子弟出身的張文遠,揮手斥退了包廂裡獻唱的歌女。

  這些歌女無論歌藝、姿色,都是一流之選,讓她們入廂房獻唱,都要花費不貲,更是彰顯身價的排場,但張文遠卻一臉煩厭,將她們斥退出去,旁邊餘人覺得有趣,家中擁有數十條商船的陶敏才開口。

  「文遠,你把她們趕走,那我們聽些什麼?總不成你親自唱吧?那我們可得先找個地洞躲起,你的歌聲能止小兒夜啼啊,哈哈哈~~~」席間一陣轟笑,張文遠臉上一紅,拍桌道:「你們這幫渾帳,儘是拿我當笑話看,哼,這班庸脂俗粉,胡思亂吼,有什麼好聽的?你們這些井底之蛙,我給你們聽點真正好的。」

  語罷,張文遠從懷中掏出一個海螺,擺放桌上,在場俱是識貨之人,官家出身的趙學而,嘖嘖稱奇,「是留聲海螺?這東西只產於海外,比帝國的錄音石更好用,能留的聲音更長,不過……很不便宜啊。」

  張文遠道:「錢這種東西,對我們算回事嗎?這回老溫來了,不拿點夠分量的東西,豈不被他小看?」

  陶敏才道:「留聲海螺雖然難得,不過也未算什麼稀奇珍物,老溫可是看慣了奇珍,你要讓他開眼界,除非……海螺中的聲音……」

  在座的眾闊少都不笨,立刻有人想到,奇道:「難道……是今天剛到的那一批,香雪大家的……」

  「香雪大家?」

  「那位羅曼尼亞的歌藝大家?」

  最後一個問句,問得特別小,在眾人鄙夷的目光中,自己吞了回去。

  與內陸都會不同,在這座容易得到海外信息的港市,沒聽過香雪之名,就是落伍的代表。

  香雪,是海外羅曼尼亞的歌姬,本來名聲不顯,近幾年傳入帝國,一傳進來就引起轟動,因為在海外諸國,這個名字已經被傳得神而神之,和其驚人歌藝一同流傳的,是各種匪夷所思的奇跡。

  金髮金瞳的歌姬,年約十六,傾城嬌容,艷絕海內外,歌聲有如天籟,使得海上迷途的船員們,辨清方向,得到生機;能令戰爭中的軍隊惘然止戈、棄械,消彌一場戰禍;讓殺心堅定的暴君動搖、崩潰,反下令不允許任何人傷害,有對其不敬,就會惹來大軍報復。

  其歌藝所締造的神奇事跡,幾乎已成了傳奇,更有人說,她的歌令冰雪溶解,繁花在冬天破凍土而盛開,群蝶紛現……到了荒誕離奇的程度。

  但無論如何,當她的傳奇故事,伴隨著殘缺歌聲,隨著遠行的商人傳入力夏達港,這邊的市民也為之瘋狂,這幾年裡,相關於她的物品,都是熱銷到斷貨的商品,尤其是她唱歌的錄音石,哪怕有所缺漏,每次從海外運送回來,都造成民眾騷動,瘋狂搶購,癱瘓掉整座碼頭區。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20 11:53 AM

六十九章 天籟之聲

  歌姬香雪的大名,從海外傳入帝國,雖然在帝國內陸沒有傳開,卻只是時間問題,而在力夏達港,透過海外貿易商,她的歌曲透過錄音石,紛紛流入港市,不但擄獲平民百姓的心,更讓上層階級如痴如醉。

  「和留聲海螺相比,錄音石簡直廢到爆,只能撐個一分鐘,香雪大家的歌聲,還得要分兩三顆來錄,切換的時候,韻味都被打斷,感覺盡失。」

  張文遠得意笑道:「那些死老百姓,感受不到其中差別,但我們又怎麼一樣了?這個留聲海螺,是我重金購來,裡頭所錄的,是香雪大家上個月在悠丁演唱的新曲,照正常流程,還有七天才會有錄音石入港,大家今晚就可先聽為快。」

  新奇珍物,加上最新單曲,而且還是搶著先聽到的獨享,一眾闊少都流露羨慕之色,就連他們身邊的女伴,都忍不住滿面興奮,私語不休,就等張文遠打開聽音海螺,一飽耳福。

  張文遠手握海螺,面有得色,還特別瞥了一眼溫去病,想看他反應,卻見他不置可否,讓身邊陪伴的美貌歌女,為他斟酒,像什麼都沒聽到。

  「嘿,老溫不愧是走私頭子,雖然不是領牌的貿易商行,但見過的海外寶貝,恐怕那些做了幾輩子貿易生意的商家,也及不上他的眼界,我這點小東西,看來入不了他法眼啊。」

  張文遠:「老溫,莫非你有什麼更好的玩意兒,拿來給大家開開眼界,別一個藏私啊。」

  忽然被點了名,溫去病動作一頓,苦笑道:「怎麼忽然扯到我頭上?像這類東西,我手上是真沒有,最近這趟出海,是受託替人帶了點香雪的錄音石與簽名畫卷,但也全部都賣掉了。」

  「什麼?香雪大家的簽名畫卷?」

  「老溫真有本事,這可不是想買就能買到的,正常管道根本沒得賣,黑市裡價格炒得好高啊。」

  「太不夠朋友了,有這樣的好東西,不送我們也就算了,還不先讓我們認購,我家老頭子平常一臉正經,私底下也是聽香雪大家的錄音石,我花多少錢買回去,他肯定都讓報銷啊。」

  席間一陣哄鬧,張文遠看溫去病什麼東西也沒拿出,卻搶光了自己的風頭,悻然道:「老溫你真行,果然不能隨便招惹你,現在都沒人有心情聽我的東西,這不是害我白花錢嗎?」

  「……這關我什麼事了?」

  溫去病笑了笑,「大家給文遠一點面子吧,香雪大家的新歌,我都很想聽,不如先聽聽這個留聲海螺的效果吧。」

  一眾闊少,到底都是想聽的,登時安靜下來,張文遠哈哈一笑,拿起海螺,正要放出,忽然門口一響,被人不客氣地推開,一行人直直闖進來。

  「聽說這裡有香雪小姐的新歌?我來鑑定鑑定。」

  毫不客氣的語調,蠻橫的架勢,在場的一眾闊少忽然被人驚擾,都是大怒,有人拍桌而起,但才看清楚來人樣貌,尤其是為首的那個紅衣胖子,站起來的人就僵在那裡,舉起的手也停在半空,室內剎時無聲。

  「朱、朱少。」

  朱之一姓,在帝國份量非凡,在鷹揚郡內,更是可以打橫著走,因為整個鷹揚郡,就是由朱氏統治。耀宇朱門,響噹噹的名頭,力夏達港現任的管理者,就是朱氏嫡系。

  進來的這個紅衣胖子,身形臃腫,本來還有幾分相貌堂堂,卻因為肥胖,成了一臉蠢樣,但即使如此,也沒人膽敢小看,因為這個朱沐恩,就是市長幼子,平時也是橫行霸道的人物,見誰踩誰,這些闊少、官少雖然架子大,可誰也不敢在這位面前耍橫。

  「……是你們啊。」

  朱沐恩掃了一眼在座眾人,也為之一怔,這些官二代、富二代,雖然身份比自己低了一階,平素沒玩在一起,但也看得相當眼熟,他們抱團在一起,自己也不能太亂來了。

  跟著,他的目光就望向張文遠,又瞥向他手中的海螺,哂道:「還以為有什麼了不起,原來是這等破爛,用這東西演放香雪大家的歌聲,簡直侮辱。」

  語畢,朱沐恩忽然手臂一動,掌中的玉如意揮出,將張文遠的留聲海螺打得粉碎,張文遠雖也會武,可朱沐恩出手奇快,明明肥胖的體態,速度卻不受影響,一下便把海螺打碎。

  張文遠直至手痛,這才反應過來,指著朱沐恩,一臉怒容,卻發不出任何聲音,朱沐恩瞥了他兩眼,道:「想罵又不敢罵,還算男人嗎?別說爺蠻橫,爺只是要求高,看不得香雪大家的妙聲被玷汙,你若不服……爺今天讓你服氣。」

  朱沐恩回頭朝身後的護衛使了個眼色,馬上有人會意奔出,過不多時,扛了幾座石盤回來,在室內放下,也不解釋,逕自開始熄去滿屋燈火,讓一切黑暗下來。

  驀地,幾座石盤一起放光,一道道藍色的光束,匯集到中央,交織一起,組成一道投影。

  「這是……法相投影?還是神念投影?」

  「地階?天階?有高人在後頭驅動?」

  異相忽現,在場一眾闊少心驚膽顫,想說朱沐恩為了擺顯,居然出動地階高手,那擺完顯後,會不會動手打人?然而,看朱沐恩一臉不屑,彷彿看土包子的神情,眾人又覺得好像哪裡不對,再看看眾人中閱歷最豐的溫去病,仍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喝酒,心下登時安了。

  藍色光束交織投影出的形象,也是通體全藍,雖然不是很清晰,卻可以見到是一個抱著豎琴,頭戴鮮花,身穿長裙的美貌少女,體態輕盈曼妙,隨著邁步,長長裙襬擺動,豎琴妙音流洩出來,陌生的調子,卻有著耳熟的曲風,眾人中懂得音律的幾個人,首先被驚動叫出。

  「這調子……該不會,是香雪大家的新曲?」

  「這個身影……是香雪大家?」

  「天啊,好美!我要死了……我要死了……」

  香雪歌姬的聲音,早在力夏達港傳開,人人聽過,卻沒幾個人一睹其仙姿芳容,可根據曾臨場親聽她演唱的人們轉述,那是一個具有傾城之姿,絲毫不遜帝國任何美人的天香國色。

  無論是一眾闊少,還是旁邊的歌女,都是心頭劇震,因為出現在眼前的這道身影,帶給他們的驚艷,還更在傳聞之上。

  那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,身高大概一米六幾,扎個馬尾,上身裸露一邊香肩,藍色的連身長裙,在腰臀處貼得很緊,凸顯她那隻手可握的纖腰、長到比例有點失調的美腿,圓圓的的臀部被禮服剪裁一包裹,翹得老高,成為一道讓人怦然心跳的臀峰線。

  完美的身材,有著一張絕美的容顏,尤其是那明鏡一般的眼眸,一眼橫過,便讓與之接觸的人神魂蕩漾,馳於物外,半天回不了神,好不容易稍一寧定,那天籟似的高音響起,傳入耳中,剎時,什麼意識都沒剩下了。

  這是過往聆聽錄音石,全然不能比擬的感受,錄音石受技術所限,頂多放個一分鐘,即使神魂動盪,也會中斷,但這回的投影,音質比錄音石優秀太多,更一曲連貫,所有人神思渺渺,恍若飄上雲端,也不知過了多久,這才緩緩回神,卻猶自歡喜讚歎,半天都說不出話來。

  石盤上釋放出的藍色光束,早已消失,朱沐恩慢慢睜開閉上的眼睛,嘆了一口氣,眼中流露與他外形極不相襯的惋惜、不捨之情,開口說話。

  「這石盤是海外商家新進獻,也是海外的新技術,不是神器,更勝神器,不光是聲音,更能收攝影像,比最優質的錄音石更好,唯一可惜的是……有使用次數限制。」

  朱沐恩搖頭道:「今天我已用了三次,為了你們這些東西,居然又浪費了一回,剩沒幾次了……可惜,可惜,不值,不值啊!」

  語畢,朱沐恩拂袖而去。他本是臃腫肥胖的癡愚模樣,現在居然有些飄然高士的味道,這看在其他闊少眼裡,更有被羞辱的感覺,至於海螺被打碎的張文遠,則失魂落魄地站著。

  溫去病仍在喝酒,好像對這一切都沒反應,陶敏才來到身旁,道:「老溫,這趟咱們臉丟盡啦,你說怎麼辦?」

  「臉丟盡了嗎?我不覺得啊,你們趁這機會在朱少爺面前露了臉,有了拍馬屁的機會,後頭說不定大有好處,如果你們幾家的老子在此,肯定會過去磕頭的。」

  「可我們咽不下這口氣啊。」陶敏才道:「老溫,我們這群人裡頭,你最有本事,不如你想個辦法,替大家出這口氣。」

  「不是吧?」溫去病兩眼一瞪,「我還想著怎麼過去也搶拍一下馬屁的,你們要我去惹人,這對我有什麼好處?」

  「行啦,咱們酒肉朋友一場,了解遊戲規則,如果你能替我們大家出了這口氣……」陶敏才拉過趙學而,「我家目前能調用的二十三艘商船,免費替你載運一次,學而他……你和他提過好多次想買的那件東西,直接送你,如何?」

  「……哦。」

  溫去病斜眼睨看,倒是有些意外,自己喝了半晚酒,還以為今晚不會有什麼收穫,哪知一個意外橫生,居然天上掉下燒餅到自己懷裡,早知有這種好事,就直接把家裡那隻給拎出來,讓她看看這些人為她爭風鬧事,還讓自己白撿便宜,也是趣事。

  「……那,也罷,大家是文明人,見血不宜,我們就去砸了那姓朱的東西,再讓他向我們道個歉,如何?」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21 05:30 PM

七十章 時尚與風流

  朱沐恩回去自己的包廂,今次他是與父親同來,招待貴客,席間沉悶,出來如廁,偶然聽到所經過的包廂,說有什麼香雪新曲,感到好奇,闖入一看,結果白白浪費了一次觀影機會,實在可惜。

  不過,能在那群三流暴發戶面前擺擺顯,看他們先目瞪口呆,後來又垂頭喪氣的表情,倒也過癮,只是可惜這套顯影設備,來自商家進獻,欲購無門,要不然,花錢能解決的事,對自己又算什麼?

  身旁的侍衛湊近開口,「少爺這次真是克制,屬下還擔心您會惹出什麼事來。」

  「你當我是傻子嗎?都不看情況的?」朱沐恩哂道:「我老子在這,本家的來人也在,還有那個貴賓,我要虐人尋開心也不會挑這節骨眼啊,我能橫行那麼久,你以為我都不長眼的啊?」

  「是,是,少爺英明,也幸好那些傢伙沒有……」

  侍衛的話,還沒說完,後頭就傳來一聲叫喚,「朱大少爺!」

  距離朱沐恩自家的包廂,還有十多米,便在長廊上被人叫住,朱沐恩一回頭,便看到剛才遇著的那群人,從後方追趕了過來,為首的一個,臉色發白,步子走得不快,累得所有人都走得慢,但沒人試圖越過他行走。

  ……這表示,來此生事這行人,是以此人為首。

  朱沐恩瞇著眼睛,看著那個臉色蒼白的青年,道:「你是什麼人?」

  「敝姓溫,溫去病,老家是賣醬油的。」

  溫去病拱了拱手,笑容滿面,朱沐恩「哦」了一聲,輕蔑道:「你就是那個奴隸商人溫剝皮?」

  對人販子,朱沐恩一臉不屑,但在心裡,他確實緊了一下,這個名字他曾聽過,被分類在「什麼都幹得出來的亡命之徒」,自己身嬌肉貴,遇上這等人可得當心。

  「聽說你家的酒樓,今天被碎星餘孽襲擊,燒了酒樓與附近幾家店鋪,還死傷百多人,這樣還能出來作樂,倒真是好心情。」

  「哈哈,我這不是苦中作樂嗎?這些碎星殘黨殺之不盡,真是討厭,他們害我破財,我只好再去殺他們全家,換點錢來彌補損失,唉,正行生意真難做。」溫去病笑道:「些許雜務,不勞朱少費心,剛剛我等承蒙朱少指教,心下有愧,特來回報。」

  「哦?回報?」朱沐恩道:「你們想怎麼樣?」

  語氣不善,周圍的護衛與從人也有所感,擺出戒備的架勢,氣氛登時緊繃,溫去病視若無睹,在走到近處時,冷不防地動手,亮出一根短管,彈射出幾支細針,卻不是射向朱沐恩,而是命中那幾個扛著重石盤的僕傭。

  被這幾針一射中,幾名僕役白眼一翻,立即暈倒,手中所捧的石盤砸落地上,那些石盤雖然沉重,質地卻頗脆,這麼一砸,石屑紛飛,不是出現大片裂痕,就是有邊角折損,還有兩個甚至從中折斷。

  不管本來有多少神妙功能,砸成這樣,肯定壞得徹底,這具本來還能使用數次的顯影設備,就這麼完蛋了。

  「你!」

  朱沐恩發出了彷彿被刀砍的慘叫,指著溫去病,氣到發不出聲音,旁邊的護衛動作起來,出手要擒拿溫去病,後者不避不閃,身旁一個人跳出來,正是先前被打碎海螺的張文遠。

  他一躍出,從腰間拔出刀來,橫刀便斬,勁道雄強,同時,手臂變得極為粗壯,有若熊掌,蒼背巨熊血脈,激發出第三級力量,配合玄奇刀招,一連三刀,三名護衛雖然力量不遜,卻被這三刀阻住,被殺得連連倒退,一身冷汗。

  「怎麼?就許你們砸我東西,我們砸還回去,你們就來拿人?」張文遠喝道:「我們也有權有勢,鷹揚雖然姓朱的說了算,卻也還輪不到你朱少來發號施令。」

  說話同時,後方的一眾闊少同時鼓噪,吶喊助威,陶敏才撫掌而笑,「好一式三王斬,文遠,你練得有模有樣啊,令尊每年獻給封刀盟的貢金,沒少砸錢吧?」

  「哼!」張文遠沒有轉頭,卻滿面得色,「三王斬是我盟絕學,沒有資質和苦修,你當只要花錢,就能有得練嗎?就練得成嗎?」

  陶敏才笑道:「口氣別那麼大,搞不好朱少手下,還有金剛寺的高手呢?大地上誰都知道,三王斬碰上銅像功,一向討不了好。」

  「……別哪壺不開提哪壺行嗎?」

  被戳中痛處,張文遠一臉悻然,卻沒有抗辯,只是盯著對面,朱沐恩見到手下護衛被迫退,臉現怒色,可還是先回過頭,往身後緊閉的包廂大門看一眼,明顯有顧慮,這才回過頭,道:「你們這些不入流的東西,也敢在本少爺眼前晃?識趣的給我滾蛋,否則……」

  「否則怎樣?我們也不是嚇大的!」

  張文遠握緊手中刀,一刀砍了身旁的花瓶,姿態凶狠,後頭眾闊少高聲鼓噪,有的也拔出兵器,隨時都會動手。

  然而,表面越是凶狠,心裡就越是沒有底,之前是溫去病擔保,會讓朱沐恩道歉賠禮,大家這才一哄而來,現在對方沒有低頭的意思,氣氛越鬧越火爆,難道真要和姓朱的幹一場?

  這可不是欺壓弱小,一仗幹下去,贏不贏得了不知道,就算真贏了,那後果也承擔不起……

  「哎呀哎呀哎呀,這都是些什麼事啊?」

  兩邊氣氛劍拔弩張,手基本都按在刀柄上,但一個聲音打破僵持,開口說話的,正是溫去病。

  蹲在一旁,沒參與兩邊的對峙,只是從地上的碎石塊中翻找挑揀,跟著,他站了起來,蒼白的臉上,滿是笑意。

  「你們這些粗人也真是的,大家明明是來拍馬屁……呃,送禮、交朋友的,怎麼弄到連刀子都拔出來?丟人!丟人啊!還不快收起來!」

  溫去病的斥喝,一眾闊少都摸不著頭腦,不過這顯然是個很好的下台階,眾人趁機收了兵刃,就看溫去病走到朱沐恩面前,亮出手中的一塊碎石片。

  「朱少請看,這上頭是什麼?」

  「01-12-09-03……一串數字,有什麼特別的?」

  朱沐恩上下打量著溫去病,後者笑道:「朱少有所不知,像這一類的術式裝備,海外諸國的習慣,與帝國不同,通常都是批量生產,會留下數字,代表特別含意。」

  「什麼意思?」

  朱沐恩皺眉道:「這東西是批量生產,不是只有一個?但進獻給我的那些商家明明說……」

  「他們如何說,在下就不知道了,但這裡的四個數字,分別代表生產批次,物件編號,使用總數,可用餘數。」

  溫去病笑道:「翻譯之後,朱少的這件顯像器,就是第一批次產品中,編號十二,最多可用九次,尚餘三次……後頭的不論,但第一批次的產品,說不定也是唯一的一批,還是挺有價值的。」

  善意的解釋,未有得到認可,朱沐恩咬牙切齒,握緊拳頭,「可惡!那群商人,竟敢忽悠我!說什麼此物獨一無二,天下只此一件,居然是量產的……」

  被忽悠事小,但原本得意洋洋,以為是獨一件的嘗鮮優越感,被破壞殆盡,這才是真正不痛快的地方,可惜,知音難得,自己的這份心情,俗人怎會懂?

  「朱少的心情,我也明白的。」溫去病嘆了口氣,「錢這東西,對我們還算回事嗎?唯有對時尚的堅持與品味,這才是上等人的驕傲。」

  「……你區區一個奴隸商人,居然也懂得時尚?」

  朱沐恩看了溫去病一眼,因為被他說中了想法,頗有共鳴,語氣都和緩幾分,後者笑道:「這個當然,不然為啥我會做海外生意呢?什麼新東西、新玩意,我都想第一個弄到手,只要玩過一回,就開始過時了,這才叫新潮、叫時尚……如果不夠潮,只有些臭錢,怎麼能當上流人呢?」

  不只朱沐恩有同感,那些闊少也暗自點頭,這原本就是他們的價值觀。

  一陣跑步聲響起,幾名溫府家丁,舉著大木盒,飛快趕來,溫去病笑道:「朱少,寶劍贈英雄,潮物配型男,如你這樣的潮男,我有一點小禮物相贈。」

  朱沐恩斜睨兩眼,「我看得上眼的東西,豈是你……」

  話沒說完,幾名溫府家丁已然來到面前,將木盒往地上一放,打開蓋子,內中所裝的,赫然是幾個玉盤,造型與剛才損毀的石盤雷同,卻晶瑩剔透,細緻光潤,充滿華貴感。

  「這、這是……」

  朱沐恩吃驚望向溫去病,只見他笑道:「朱少請看,01-01-15-15,這是編號第一的特級品,影像更清晰,使用次數更久,其他那些劣質品,沒法比的,這才是獨一無二。」

  「有……有這樣的好東西?」朱沐恩脫口道:「多少錢?我向你買,不,我要定了,你開價……」

  「嘿,說了要贈送的,談錢就沒意思了。」溫去病道:「我見朱少先前用的是劣質品,想給您個好的,這才砸了爛貨,請您勿見怪,事實上,這件東西還有一樣妙處……」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21 05:33 PM

七十一章 三王斬

  聽說另有妙處,朱沐恩的首個反應,就是遇上大忽悠,因為之前海外客商進獻東西時,舌燦蓮花,說得妙用無窮,表情就與現在的這傢伙一樣。

  「我書讀得少,你不要騙我啊……」

  「哪的話?騙誰也不會騙朋友啊,我這人很義氣的,其實人家都喊我溫義氣呢。」

  溫去病靠近朱沐恩,低聲道:「朱少你用的那是藍光盤,放出的影像全是藍色,而我送你的這個,是全光盤,放出來的時候,各色俱全,如同真人,保證高清。」

  「什、什麼?」朱沐恩眼睛瞪得老大,「那……那不就等同真……」

  他想說這樣的影像等同真人在前,除了大小尺寸有差,其餘就一模一樣。從單色一步跨到全彩,視覺上的震撼,就像從原始一下跨入文明,瞬間將他震呆。

  「朱少千萬別大聲。」溫去病低聲道:「這種獨一無二的好東西,不是人人都有的,你先獨享,過段時間再公開,挑個好時機,做好準備,這才大大威風啊。」

  「你……溫老闆果然是個義氣人。」

  被重禮搔得心癢難耐,朱沐恩恨不得立刻回去,感受高清、全彩的震撼,看向溫去病的眼神,帶上一分謝意,「我交了溫老闆這個朋友,往後大家多親近親近。」

  溫去病低聲道:「朱少果然夠朋友,那先前的一點小誤會……」

  朱沐恩心情大好,已不把什麼恩怨放心上,一步跨前,很不習慣地拱了拱手,道:「大家都是本地同鄉,一點誤會,不要放在心上,以後……大家交個朋友,溫老闆的朋友,就是我朋友。」

  這話不算道歉,可確實是服軟了,同為豪門出身的眾闊少,知道這話的不易,眾人趁勢順階下台,紛紛拱起手,堆滿笑臉,上前見禮。

  他們自己也清楚,換了平時,能有個與朱家攀上線的機會,肯定求之不得,現在得了機會,哪有人會傻到為了一點意氣,非要見個輸贏?就朱沐恩來說,結交相同階級的人物,也是有益無害,雙方可謂一拍即合。

  幾分鐘前劍拔弩張的情勢,一下變得歡慶熱鬧,陶敏才對溫去病豎起了大拇指,示意了得,原本他以為,溫去病說讓朱沐恩道歉,只是吹噓,這裡怎說也是姓朱的地頭,這些頂層貴族眼高於頂,別說道歉,就連示弱都千難萬難,沒想到溫去病當真說到做到。

  溫去病聳了聳肩,並不言語,只是使個眼色,讓陶敏才別忘記承諾,後者拍了兩下胸口,表示一切包在身上。

  這邊一片喧鬧,一票人交互拱手見禮,場面倒像是生日賀壽,兩旁的各家侍衛、僕從,面面相覷,忽然,長廊盡頭的包廂門打開,這裡的吵鬧雜音,終於驚動了內裡的人。

  為首的一個紅袍胖子,虎背熊腰,雖然肥胖,卻也非常魁梧,一走出來,兩旁的護衛連忙單膝跪下,赫然就是港市之長,朱濤。

  作為本市之長,眾人早就看他樣子看得眼熟,一見到他,都是大吃一驚,想不到朱沐恩居然是和他老子一起出來,紛紛彎腰見禮,身分最低的溫去病自不例外,不過,比起市長,他更在意朱濤身後跟著出來的兩個人。

  一個二十七八歲的青年,體格挺壯,標準的朱氏遺傳,氣宇軒昂,穿著紅色長袍,腰間卻佩刀,這並不是傳統朱氏的穿著風格。

  丹嵬朱氏,有根據自家血脈,相應開發的武技,朱氏子孫使用的兵器並非刀劍,這人能與朱濤同席,身分不低,卻又佩刀,只可能是朱氏新生代中,被選出與外派交流的菁英,再從年紀推斷……

  「嘯日戰鷹」朱鼎宇,星榜七十六,自幼就是朱家力捧的種子,成年後機緣巧合,拜入封刀盟,修練上乘刀術,進入星榜,備受期待。

  (……朱鼎宇是朱家菁英,平常都在首府,怎會沒事跑到力夏達港來?這裡各方勢力交錯,隨便來個星榜高手,招惹各方疑忌,朱家一向也避免的……那麼,就是有事了。)溫去病心下忖思,目光跟著越過朱鼎宇,看見他身後的那一個……

  (那是……)人緩步踏出,卻在瞬息間失去蹤影,所綻放出來的,只餘一道刀光,驚艷破空。

  廊上擠了不少人,可這道刀光一出,眨眼間飆過十多米距離,直斬向剛才威風了一把的張文遠。

  燦然刀光臨頭,張文遠急出一身冷汗,幾乎被嚇呆,總算平日練武沒有白下功夫,危急中,奮起全力,拔刀揮斬。

  對方的刀瞬息飆至,速度遠勝張文遠,卻在落刀時,短暫停頓,張文遠這才得以抽刀擋架,以攻代守,一出手就是最自負的三王斬。

  三王斬是封刀盟有名的絕技,張文遠練了一年多,也還只是入門,但這一擊攸關生死,擊發出的力量勝於平時,隱約有王道之氣加身,三刀的力量攀上第四級。

  能斬出這一刀,張文遠非常自豪,但頂上那簡短停頓的一刀,揮落下來,只是第三級力量,使的卻是同樣一式三王斬。

  三刀拚三刀,在交會的一瞬,落下來的斬擊,陡然生變,刀影歸一,速度、力量大幅提升,勢如破竹,強行將張文遠的三王斬斷開,刀光斷滅。

  「鐺」的一聲響,張文遠手中長刀碎斷,踉蹌後跌,雖然緊握住剩餘的刀柄,卻虎口破裂,鮮血迸流,連嘴角都溢出血來。

  三王斬被破,內息牽動成傷,但最讓張文遠震撼的,還是攻破自己的這一刀,當初師父授業時說過,三王斬是力強者勝的絕學,以力破力,可對方卻以低過自己的力量,同使一式三王斬,破了自己的招,這……如何解釋?

  「……你的三王斬,使得不對。」

  刀光斂去,停現出來的,是一名十四、五歲的美貌少女,身穿武士勁裝,腰間佩有雙刀,一長一短,英姿颯爽,出色的外貌,極為搶眼。

  「三王斬講究力強者勝,這是不錯的,但所謂的力,不是蠻力,封刀盟從來就不是推崇純力量的門派,你再這麼練下去,脫離中階起碼要四十歲之後。」

  高階不是那麼好上,六成多的武者,這輩子中階止步,四十歲就能脫離中階,在大多數人身上都是誇獎,但從這少女口中說出,卻彷彿成了極大恥辱,張文遠怔怔聽著,完全失了神。

  「……還有……」

  少女側著頭,想了一想,美貌的容顏,略顯幾分嬌憨,一眾闊少幾曾看過這樣的美女,都為之失神,想著要怎樣上去攀談,哪知少女忽然一閃,就從原地消失,化為一道刀光。

  刀光所向,卻是直接飆向陶敏才,這位貿易大商家的獨子,一派儒生打扮,連兵器也沒有,見這一刀當頭斬來,躲已不及,唯有舉臂硬擋。

  雙臂交叉舉起,與刀一撞,驟然燦發一片黃澄澄的亮光,陶敏才全身籠罩在黃光之中,像是化成一尊銅像,氣勁凝固,赫然是第四級力量。

  「銅像功!」

  「金剛寺傳承?」

  一眾闊少驚呼出聲,他們平素玩在一起,彼此熟稔,知道陶敏才會武,卻不曉得他師從何派,想不到他居然拜入金剛寺,更不聲不響地練上第四級,成了眾人之中最強的一個,藏得夠深,下的苦功也讓人咋舌。

  但這份「最強」,在面對真正的強人之前,卻還是不足,刀氣破頂而下,將銅像氣罩剖開,氣罩迸裂,陶敏才踉蹌連退,四五步後,因為撞著人而停步,陶敏才臉色發白,額上乍現一道血線。

  旁人看得明白,這已是生死之間走過一遭了,那少女的一刀,同樣是以三級力量破四級,金剛寺的硬功,高度凝練,理論上可以扛住更高半級的力量,卻被她以第三級力量,強行打破,只要刀勁稍重一分,陶敏才立刻就砍成兩半,之所以有命在,全是手下留情。

  「我爺爺說,金剛寺的佛門傳承,自然是了不起的,內中神功無數,冠絕當代,絕不可以小看。」少女神色肅然,沒有因為一刀破銅像功,有半分輕侮,「但武學之道,千變萬化,若真以為金剛寺的傳承,能穩克本盟刀術,那就太過天真,即使本盟居合之術,對上天斗劍閣的師兄姐,能少少佔點便宜,也不敢妄言什麼穩贏,江湖傳言,豈能為信?」

  一番話,不驕不餒,正氣凜然,眾人這才知曉,她是因為陶敏才的嘲弄之言,說封刀盟不能遭遇金剛寺,這才出手,先指正張文遠刀法,更擊破銅像功,證明封刀盟的刀術,絕不遜色金剛寺傳承。

  換句話說,她的身分……應該是封刀盟中人……

  張文遠愣了半晌,忽然像是明白什麼,站直身體,端正表情,抱拳欠身,道:「謝師姊指正,文遠日後刀術能有所成,全仗小書師姊今日點撥。」

  小書?

  雖然沒有道姓,眾人腦中卻轟然一聲,知道了她是什麼人。

  無珠刀尊的孫女,封刀盟的天之驕女,帝國十大美人之一,擠身星榜前三十的新人高手,司徒小書!

  眾人心神震盪,未及言語,卻見司徒小書揚起刀來,指向一直悄站在旁的奴隸商人。

  「……你,就是溫剝皮?」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21 05:35 PM

七十二章 當頭一刀

  自現身以來,司徒小書給予人的最大印象,就是她行事如出刀,極有分寸,看似一刀豪邁、霸絕,卻總為人留下餘地,換了是其他有這種身分、這種實力的人,這兩刀早就殺人立威了。

  但這個極有分寸的少女,卻在維護了自家門派臉面後,忽然針對溫去病,先是揚刀問了一聲,跟著,沒等回答,那一抹燦爛的刀虹,又破空划來。

  「惡賊,你傷天害理,世所難容,今日我奉天命斬你,受我一刀!」

  一刀崩天而落,刀未至,凜冽刀氣已切斷溫去病額髮,周圍眾人大驚失色,卻沒幾個人反應過來,救之不及,只想說這一刀會否只是試探,點到為止?就連張文遠、陶敏才,都沒法肯定。

  唯有溫去病自己,一眼看穿這刀的虛實。

  (……起碼第五級力量,我靠,這丫頭來真的?我又做什麼了?啊!有人要衰了,又要怪我喔?)刀鋒斷髮、臨身,司徒小書一直緊盯著目標的雙眼,父親的教誨,斬人時必須注意對方的眼神,每一個細微的神情變化,都是動作的預告。

  而這個壞人的眼中,沒見到瀕死的恐懼,反倒是一派從容,嘴角甚至綻放一絲笑意,像是掌握一切的成竹在胸。

  剎時,溫去病全身被一陣青光籠罩,一塊玉墜自他身上脫落,碎裂開來,同時溫去病化光射出窗外,穿空而走。

  護命之寶,很多大人物都有,如溫去病這樣的,自然身上不會少,司徒小書出手的一刀,另含玄妙,能破壞這類救命之寶,只是沒想到,那壞人如此狡猾,身上的護命寶居然不只一件,讓他有機會化光而逃。

  (護命之寶不罕見,但也不便宜,這人……果然有錢!)這念頭一閃而過,司徒小書驚覺,周圍的人一臉驚恐,似乎溫去病逃脫,讓他們更為恐懼,司徒小書錯愕不解,忽然,那塊碎裂的玉墜,綻出強光……

  赤壁大街上,人來人往,驀地,紅袖院後樓的一處,驟放強光,燦爛的光線,照得人沒法正視,跟著,一聲巨爆,從那邊炸開,半邊樓閣,應聲而摧。

  忽然發生的爆炸,驚動了大街上的所有人,陷入一片喧鬧之中,特別是停等在紅袖院前面的馬車、僕從,驚惶失措,不曉得是什麼狀況,也不知如何是好。

  溫家的馬車,一直停在那邊,車夫清洗完車上所沾到的血汙後,就在座上等待,忽然,車廂中傳來敲擊,是平素約定好的暗號,他二話不說,策馬便行,離開赤壁大街後,車內才傳來家主的聲音。

  「今晚……沒什麼特別狀況吧?」

  「……應該就沒有,死了一批人,弄髒了車子,炸了一棟樓,家主您又傳送到車裡……就像平常一樣啊,沒什麼特別的。」

  「唔,好像還真沒什麼特別的,那就不廢話,打道回府吧。」

  馬車駛遠,把這一切的喧擾都扔在後頭,靜靜地消失在夜色中,回歸溫府,而幾個時辰後,隨著天明,絡繹不絕的抗議人馬,幾乎踏破了溫府的門檻。

  「老溫!你太不仗義了,明明大家一起組團去玩,就沒帶你這麼專坑隊友的!」

  鋪著草席的茶室內,身上裹著藥布的陶敏才,接過溫去病遞來的茶杯,道:「昨晚那一炸,紅袖院損傷嚴重,在場的人都被波及,沒有護命之寶的,全都傷得不輕,更還別說……」

  入府到訪的人不少,但基本都被擋在門外,最後允許放進來的,也就只有作為昨晚受害者代表的陶敏才,由於彼此都挨了一刀,感同身受,溫去病決定接見老友。

  「停!」溫去病揮手打斷,喝了一口茶,道:「沒有護命之寶?你們之中,還有這種人嗎?最多就是用的貨次些,哪可能身上沒有?大家……可是門當戶對,物以類聚啊。」

  話中含意有兩層,那一群闊少,個個有錢,家族集體配發護身物,不可能沒有護身物,同時,這麼一大群人,品行相若,招人記恨的事情沒少幹,如果沒有護身裝備,誰敢大搖大擺走街上?

  護衛、貼身軟甲、最後的護身寶,幾件安全保障缺一不可,護身寶的功能不一,有些是貼身護罩,有些是化光遁走,或是其他效果。

  不同的護身寶放一起,術式有可能相互干擾,造成發動延遲或癱瘓,所以通常護身寶只帶一件,不過,也有人不怕死又肯砸錢,硬是帶了多件在身上……

  「真沒見你這樣的,一件護障,一件化光遁逃也就算了,還帶了爆炸的效果,你說你人都逃了,走掉還炸一下,這是為啥啊?」

  「萬一我走不掉呢?我整天和碎星者對著幹,那些傢伙都不要命的,我死都死了,還不讓我玩個玉石俱焚,親自報仇?」溫去病笑道:「我的敵人都是亡命之徒,這種招數,不是我獨創,他們也都是這麼幹的,如果走不掉,就同歸於盡,你和他們講仁慈?」

  陶敏才苦笑道:「說實在的,你們都不考慮波及旁人?」

  「請把那個你字拿掉,然後注意一下,我是被迫還擊,不是主動傷人,要我調降護身武力等級,請洽碎星餘孽,那些奸賊昨天燒了我的酒樓,累我又大破財,他們怎不顧及旁人?」

  說到酒樓被燒,人員死傷,溫去病重重捶了一下牆壁,咳嗽起來,顯得極為惱怒。

  陶敏才理解他的心情,安慰了兩句,溫家與碎星餘孽長期鬥爭,這類事早不是第一次了,卻壓根沒想到受了溫去病的誤導,碎星餘孽是真,酒樓被燒也是真,就是整件事情不太真……

  「大家也不是頭一回一起喝酒,找我出來玩,卻沒帶夠護身寶,我們之中有這樣的傻瓜嗎?」溫去病哂道:「別的不說,就問一句,我這麼幹,犯法了嗎?帝國有哪條法令,禁止不能用自爆來當最後手段的?」

  「呃……這當然沒有……」

  陶敏才苦笑,帝國當然不可能有這種法令,如果有,恐怕連那些名門世家都要因此獲罪。

  說到底,生死關頭,為了活命,什麼手段都用得出來,而當生路被斷,萬念俱灰,要連同歸於盡都禁止,這種法令根本不可能存在,官府沒法為此找溫去病麻煩,甚至要找他求償都沒法源……

  「這樣吧,你替我傳個話給紅袖院,賠償免談,他們整間院子值多少?開個行情價,我直接收購。」溫去病豪氣道:「他們現在院子壞了,不要緊,我照原價收,人員有傷有病的,一律……補償。」

  「……然後老溫你就又趁低收購了?」

  陶敏才搖頭,溫去病的條件看似豪闊,但赤壁大街上的歌樓、妓館,原本就是有價無市,持有者沒人捨得賣出,即使溫去病用原價收購,仍是占了大大便宜,那邊怎可能答應?

  「算啦,你痴佬溫的名聲,力夏達港哪個不知?老鴇根本沒指望你,一早就跑去市長那邊,找封刀盟討要賠償啦。」

  「……我非痴漢,請別隨便給人取那種容易誤會的綽號。」溫去病道:「封刀盟還是比較要臉面的,如果哭哭啼啼,以死相爭,要到賠償的機會不小,誰讓他們放了個有刀沒腦的小姐出來,才問一聲就拔刀砍……我是那種可以隨便砍的嗎?」

  溫去病倒不怕對方再來砍第二刀,自己怎麼說也是領正牌,替政府做事的商人,碎星團全是逆犯,司徒小書激於義憤,想砍殺自己,其目的合乎情理,卻於法不容,一次猶可,再來一次,封刀盟就會有麻煩了。

  當然,什麼法律也都是看人辦的,以封刀盟今日勢大,又是正道砥柱,縱然有什麼小小犯紀,官府也多半睜隻眼、閉隻眼,換了是普通人,光是「對碎星餘孽心存憐憫」,就是一條下獄罪名。

  「那位司徒小姐……也是昨日才秘密到此的。」陶敏之道:「朱家以貴賓之禮相迎,朱鼎宇一路作陪,到了港市,朱濤擺宴款待,好像是有個什麼事……應該,不是專程來砍你的。」

  溫去病道:「她敢?別以為人漂亮,就可以亂來了,真當帝國是無法之地嗎?」

  語氣嚴峻,心下多少有些自嘲,若這國家真有法度,自己等人就不會落得這等收場,今日更不會由自己這等人在橫行了……

  「咳,別廢話了,敏之,今天上門的人很多,我把其他人都擋了,唯獨放你進來,你知道是為了什麼?」

  「當然曉得,不就是因為其他人來討錢,我是來送錢的嗎?」

  陶敏之笑了笑,從懷中取出一紙文書,一個小金印,「這是我家商船的調度許可,時限半年,在這期間可任你調度一次,損壞了照價賠償……要趁機做什麼大生意,事先可打聲招呼啊。」

  「想跟單同賺一手?行啊,發財不會忘記老朋友的。」溫去病奇道:「不過……你該不會就只拿這些東西過來吧?」

  「如果我說是,會不會沒法活著走出這門口?」

  陶敏才一笑,又取出一個錦盒,「學而被他父親禁足,出不來,委托我把這東西帶來給你。」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21 05:37 PM

七十三章 整容的聖地

  溫去病對金印、文書,並不在意,卻接過錦盒,小心打開,看了一眼,臉現喜色。

  陶敏才沒有過去探看,路上他早已看過,不用現在做小人樣,盒中所裝的,是一塊黑黝黝的金屬,似鐵非鐵,卻閃爍著一些晶狀雜質,也辨認不出到底是什麼。

  「痴佬溫,這到底是什麼?」陶敏才道:「我記得,你已經前後幾次,想向學而買下此物……我也問過,他說是祖上所傳,五十幾年前,祖父立功,蒙郡王所賜的珍物……」

  說到這裡,陶敏才看到溫去病詭異一笑,其中因由,他倒也能理解,五十多年前的帝國,財政窘迫,王侯貴族為了排場,仍常出手打賞,但賞下來的東西,往往濫竽充數,隨便撿些不入流的東西,就說是寶物,胡亂賜給手下。

  普通打賞下人,也還罷了,偏偏有些貴族倒施逆行,拿爛石子賜給有功之臣,卻拿金玉珠寶賞給親信、姬妾,弄得底下怨聲載道,甚至因此爆發叛亂。

  趙家本來也將這無法辨識的石頭,當成一塊廢物,只因為那是祖傳之物,這才不輕易售出,但陶敏才認為,溫去病素來慧眼識寶,能讓他感興趣的東西,不可能是廢物。

  「……隕石。」溫去病笑道:「來自青冥天外的石頭,常常含帶一些地面所稀有的物質,可能是廢物,也可能是寶貝,看手氣而定。」

  「那這塊隕石……是寶是廢?」

  「不知道!」溫去病笑道:「我又不是匠師,哪能分辨這個?不過,這東西有市場,帝國有些匠師願意為這出高價,我只要知道這點就夠了。」

  「你倒是會做生意……」

  「隕石類的天外物品,只是有市場,但未必有什麼真的價值,所以,我不是很急,有空便順口一提,趙家肯賣就賣,不肯賣也於我無損。」溫去病道:「如果真是那麼重要,我志在必得,哪還會是這態度?一早就買殺手上門去,滅門奪物啦。」

  「倒也是……」

  所問到的答案,全都合情合理,陶敏才略帶遺憾,拱手起身,就這麼告辭,要離開茶室時,門忽然打開,一個女子走了進來。

  陶敏才是溫府常客,識得溫在乎,更對溫府大部分僕傭的面孔有印象,卻不認得這個女人,再一看,更是為之驚艷,站在當場。

  這名女子,容貌秀美,就是皮膚黑了點,有些雀斑,但仍難掩美色,剪裁合身的連身裙裝,配上貂皮小襖,嬌秀可人,陶敏才一眼就看出,只要好好保養些時日,把皮膚養白,稍豐腴一點,讓臉部線條圓潤,那肯定就是一名頂級的大美人。

  ……溫家幾時有了這樣一名絕色美女?

  陶敏才有些許失神,自我察覺到後,陶敏才略感羞愧,跟著便注意到,這名美人有著一頭綠髮,只是前額的那一塊,赤紅如血,破壞了那一抹平靜的玉色。

  雖然減了美感,陶敏才卻覺得正常,沒有雜色的綠髮,是純血龍家人的象徵,貴不可言,這種人如何會在溫府出現?反倒是雜血的龍氏旁系,帝國境內所在多有,不只限於傲龍郡,各處都有。

  「……這位是……」

  陶敏才望向溫去病,後者看也不看,道:「秘書,自己報個名字。」

  「是。」綠髮麗人欠身道:「敝姓龍,名秘書,是隨侍家主的書記人員。」

  「哦,秘書……好奇怪的名字……」

  陶敏才皺了皺眉,又覺得自己這麼說,等若在批評女兒家的閨名,大是無禮,連忙搖搖頭,拱手告辭。

  貴客遠去,龍雲兒蹲下身來,收拾客人剛才用過的茶杯,又為溫去病斟上一杯新茶,還再替他披了件衣袍。

  「家主,昨夜受驚,請保重貴體。」

  「……家常便飯的事,受什麼驚?」溫去病望向龍雲兒,皺眉道:「龍秘書,這什麼鳥名字?虧妳想得出來。」

  「……也不是我取的,香雪小姐說這樣,就這樣了。」

  回想到這位碎星團毒霸的手段,龍雲兒佩服得五體投地,昨天香雪一番施為,從簡單的化妝改扮,到一掌拍額,施加極其複雜,外表卻全然看不出端倪的心靈屏障,明明只是幾處小改動,可對鏡自照,卻幾乎連自己也不認得了。

  正確一點的說法,倒也不是面目全非,而是透過一些小細節的變化,造成形象的改易,看起來就像是長得頗像的不同人,藉此掩飾真相,內中所包含的心理陷阱,龍雲兒委實佩服。

  這樣的巧妙手段,再加上可靠的身分偽造,自己後頭可以光明正大走在街上,不用擔心被人認出來了……

  「香雪小姐好像比在叔更有能力呢。」龍雲兒道:「在叔沒把握幫我找到一個穩當的身分代換,香雪小姐卻說她會搞定,不知道是怎麼做呢?」

  「那不重要,既然妳已經認識她了,就記得一個道理,她說要做的事情,盡可能不要去阻攔,攔了也沒用,至於是什麼方法……難道人家還有責任告訴妳嗎?」

  溫去病板著臉交代,心裡卻在苦笑,老戰友習慣的作風,怎麼想都只有一個,溫在乎之前的作法,是找尋一個適當的龍家身分,讓龍雲兒替補,這事可遇不可求,可換了褒麗妲,那就是連串催眠、洗腦、抹殺,一路輾過去……

  蠻幹的風格,不是自己所欣賞,一個不小心,後果也很麻煩,但反正自己說了也沒人聽,就姑且由得她去吧……

  「……還有,香雪小姐在海外……」龍雲兒遲疑問道:「那個歌姬真的也是香雪小姐嗎?」

  傲龍郡位於帝國東北,海外事物幾乎不會傳到那去,龍雲兒是來到力夏達港後,才聽到這位異國歌姬的大名,知道昨天下午,自己被人潮衝散,就是因為這位歌姬的錄音石新貨到港,人人搶購之故。

  只是,驟聽到那名神之歌姬的名字,自己著實愣了一下,那與自己身邊的金髮小女孩同名,雖然據說那名歌姬也是金髮,但……一個少女、一個女童,兩者有十歲的年紀差,怎麼……

  「萬里沙海……可以當成是一個不錯的整形聖地……」溫去病皺著眉,似乎不太想回憶,「那天之後,我和她都變了樣子,我……成功減重,她就……變得年輕了點。」

  龍雲兒一陣錯愕,咀嚼話裡的意思,道:「但溫家哥哥你的減重……這本來就是你的真面目,只是卸去了偽裝,可是香雪小姐……」

  「她的實際年齡,應該也就二十幾歲,以吸血鬼的真祖一脈來說,就是個小鬼,現在這樣子,就是她的真面目。」

  「那……之前在碎星團裡,她的樣子也是偽裝?」

  「不……也是真面目,是那時候的真面目。」

  溫去病遣詞用字極為小心,事關老戰友的個人秘密,非關於己,他本不應對人說,因此說得格外小心。

  龍雲兒卻聽得一頭霧水,「金山毒霸」褒麗妲,當初不只是碎星團之花,更艷絕大地,無數人為之傾倒,瓊桃宴上一舞傾城,尤為佳話,怎麼真面目居然是個小鬼?

  而且,真面目就真面目,怎會搞得那麼複雜,還有此時真面目、彼時真面目的分別?

  「對喔,差點忘了……」溫去病放下茶杯,正色道:「妳當著她的面,絕不要提吸血鬼三字,她不喜歡聽,但也不要特別表現出避諱的樣子,如果她察覺到這點,很大可能會氣到殺人。」

  「不、不會吧?」龍雲兒驚道:「昨天我們在一起的時候,她開口閉口就是我這吸血鬼,或是我們吸血鬼一族……看不出有反感或是要避諱的樣子啊。」

  「……從前有一個皇帝……」溫去病看了一眼龍雲兒,滿眼恨鐵不成鋼的神情,「他成皇後,總說自己是布衣出身,說自己以前當過和尚,英雄不怕出身低,但只要有大臣提起這些事,就立刻斬頭或斬全家頭……懂嗎?有些事,她說可以,別人說……就要命。」

  龍雲兒點了點頭,稍微明白了,但通常這類情形的出現,都是自卑心傷,轉為超強自尊,難道……吸血鬼的血脈,對她來說,是一件不願回首的心傷?

  但明明痛楚,還要總掛在嘴上,簡直是無時不刻,拿刀子自殘,這……又何必呢?

  「狡兔三窟,她和我各自尋找立足點,我往外鋪開通路,她直接立足海外,一開始她也沒說清楚,我以為她是去搞地下組織,沒想到她站上舞台,搞得那麼聲勢浩大……」溫去病笑了笑,道:「妳知道她為什麼是歌姬,不是舞姬嗎?」

  龍雲兒搖搖頭,百族大戰時,一舞傾城的佳話,褒麗妲的舞名動四方,香雪卻只是唱歌,難道是為了怕被人認出舞姿?

  「唱歌比較好混……她與現在的我一樣,變身形態一次只能十五分鐘,過了就崩解。」溫去病笑道:「只是唱歌的話,唱一唱時間快到,還可以躲回幕後繼續唱,反正聲音差不多,跳舞的話,問題就大了……她之前有託我謀求解法,不過,我還沒想出來……對了,那傢伙還在宿醉沒醒?」

  龍雲兒點點頭,溫去病道:「行,我做點事情,妳去注意一下她,晚點應該有客人……」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21 05:39 PM

七十四章 無可突破的晶階

  打發龍雲兒出去後,名義上,溫去病是在房裡補眠休息,事實上,體弱需要休息的他,根本沒有那種時間。

  進入密室,開啟隔絕法陣,阻斷內外氣息後,溫去病取出了乙木青光旗,迎風一展,整個人就從原地消失,傳入進入英靈殿。

  英靈殿中,靈光、祥雲飄動,光風霽月,依舊神聖莊嚴,隨著青芒閃現,溫去病踏足於斯,來到封神臺上。

  上一趟,事出倉促,被傳送過來之後,就是忙著佈置應敵,沒有太多的空閒時間,這回,封神臺上空寂寂,溫去病想了幾秒,取出預備好的工具,在封神臺上增補施工。

  乙木青光旗,在遠距離傳送上有獨到之處,但手上這支得自太一,使用有限數,當初就預備另設佈置,反正簡單的傳送設備,自己也不是做不出來,回到力夏達港後,這些天裡製作完成,便傳送回來補工。

  一輪忙碌後,溫去病看看自己設下的旗幡法陣,點了點頭,雖然可傳送距離沒有乙木青光旗那麼遠,但好處是可以隨己操控,只要設幾個中轉站,理論上,傳送範圍可以籠罩整個帝國。

  設這個法陣的技術不難,但想把這法陣烙在封神臺上,那就不是這麼簡單,如果自己不是封神臺的建造者,了解其中關節,一試圖刻印,就會被反震炸掉。

  「……行了。」

  撫摸新完工的法陣,溫去病微微一笑,這該是自己偷開的後門,如果以前的戰友看到,肯定會嘲弄自己不老實……

  沒有他人在側,獨自一個的時候,特別容易陷入回憶,溫去病看著封神臺,往日回憶點滴浮現心頭。

  當初,所有弟兄跟著自己,一起衝鋒沙場,懷抱著改變世界的理想,不管是什麼刀山火海,都甘之如飴……天天都有人死去,自己每天都有機會握著某人的手,替他送終,但誰也沒畏懼,死了一個,就有人昂首補上……

  那應該是一段很慘的時光,但回憶起來,溫暖的感覺卻充滿胸臆,這種複雜的感受,並非自己獨有,當時的戰友們,個個如此,只要是為了那個土雞瓦狗的理想,縱使犧牲也值得,這一生……沒有白白浪費,每分每秒,都曾燦爛過……

  ……誰也料不到,最後會是這樣的收場……

  ……你們……恨我嗎?你們的不甘與怨憤,我一刻也沒有忘記,每當看到那些叛徒,我……

  想著這些,溫去病臉上一貫的笑意漸漸僵住,露出了他平素極力在克制的深刻痛意。

  這個表情……不可以讓身邊的人看見,也不能讓知根知底的舊人看到,碎星者所要爭取的,從來就不是同情與憐憫……

  「……我既然活著,不管還有多久,土雞瓦狗的火焰就不會滅……」

  心緒激盪,溫去病氣血翻湧,一下劇烈咳嗽,他咳了幾下,從懷中掏出一包藥粉,大口嚥下,過了片刻,才臉色蒼白地平復下來。

  「真不好……一失去冷靜,身體就不聽使喚啊,再不珍惜使用,頻繁替換零件,恐怕真沒有幾年了。」

  溫去病將目光移往封神臺,將手中一個藥囊撒出,藥粉漫天散落下來,晶階登時發出亮光,可以很明確見到,其中有幾處,晶體已然變色。

  「果然有了質變,比上次看起來,這邊的變色更明顯……晶體受到侵蝕,現在已經可以確認了,劣化程度還糟過預期……」

  前次匆匆一瞥,狀況無法肯定,但帶妥裝備來此檢測後,溫去病肯定先前的判斷沒錯。

  「……只是變質而已,但變質的原因,是晶體本身的朽化?或是外力影響?要觀察才能確認,可照這樣推算,出現裂痕是早晚的事。」

  裂痕不會只是單一出現,而且一旦有裂縫出現,就會不斷擴大,最終導致封神臺的崩解,這都是可以估計的。

  「裂痕出現的時間……最遲兩年,裂痕出現後,最多六年,封神臺就會崩解,想要止住變質,就必須找到問題源頭……但源頭……」

  溫去病將目光投向晶階的三級頂,在最頂上的位置,發著幽幽的彩光,更不住散出強大的靈壓,阻止任何人靠近。

  皺起眉頭,溫去病試圖踏階而上,但迎面壓來的阻力,卻令他舉步維艱,從第二級晶階往上走了幾步,全身如受山壓,骨節作響,如果硬要往上走,肯定粉身碎骨。

  身為封神臺的設計者與建造者之一,溫去病自然曉得厲害,這裡的設計,承受的力量越大,反向施壓的力道也越大,別說地階受不起,即使是天階神人到來,一樣給轟回去,這座能封斷時空,永鎮神魔的晶臺,不是尋常人力能抗,神力也不行!

  自己本以為,利用現在身為「普通人」的優勢,或許能硬著頭皮闖一闖,結果仍是不行,那……只有試試看第二方案。

  溫去病驀地抽身,以早已預備好的方向,快速退至一個祭壇前,反手抽起插在上頭的一柄地階寶兵「玄玉冰劍」。

  袖一抖,纏繞在手臂上的晶環發光,那是溫去病特意製作,用來取代本身,發動寶兵的能量源,以一招為限,讓自己能像地階武者那樣,打出寶兵的全盛之威,至於打出之後,自己的身體如何承受……這就暫且顧不得了。

  (我身上無力,強行闖關,系統的認定就是以普通人為標準,在一瞬間切換出力,或許可以製造出空隙來……)基於這個可能性,自己設計了戰術,瞬息間搶發寶兵一擊,六角狀的冰晶雪線,飆噴直出,射向第三層晶階的光幕,同時,左腕再一抖,電光飛射,一槍射出,搶在冰晶雪線之前,先行命中。

  兩擊同發,是溫去病當前所能做到的極限。

  極限,自然有顧不到安全的意思,發動寶兵的一擊,才剛發出,套在右臂的晶環就硬生生炸開,發動寶兵的反作用力,便將他轟得倒飛出去,直墜向封神臺下。

  兩擊打中光幕,堅固的防禦力場沒有一絲開裂,反而亮度驟強,燦然耀目,一股沛然大力,數倍於之前地階寶兵轟擊的力量,反震出來,撕裂大氣。

  震蕩波掃擊出來的時候,溫去病已經先一步被反震力轟飛,墜下封神臺,如果慢一秒,被震蕩波轟個正著,就算是地階高手,也是四分五裂的收場。

  「……呼。」

  躺倒在地上,渾身無一處不痛,後背像要散架,後腦恐怕已經出血,溫去病躺了幾秒,讓呼吸平順過來,露出一絲苦笑。

  「……果然,屁用都沒有啊……花了那麼多心血設計、打造的作品,如果這麼容易就被鑽空子,那還能叫永恆鎮壓嗎?」

  喃喃自語,溫去病放聲大笑,「哈哈哈,哈哈哈哈~~~我親手做的東西,就是無懈可擊,你們總說我做的是劣質品,一碰就壞,現在證明,我的作品,果然是第一流的,連我自己都解不開……哈哈哈……」

  笑得無比痛快,內中更帶著強烈的自嘲。

  但在沒法踏上晶階第三級,就無法確認封神臺的問題源頭,更不能阻止封神臺的質變……

  封神臺的存在,讓人界永遠是人的世界,神魔妖仙永隔,亂世不再現,但如果封神臺出現裂痕,那也就代表,封神計畫出了大問題,被隔斷在彼岸的東西,有可能再次過來。

  外界少有人知,當初,碎星團領導人族,說是打贏了妖魔、百族,其實是用盡了一切手段、所有資源,連拐帶騙,這才驚險成功,並不是真正堂堂正正憑實力贏過。

  妖族、魔族被逐出人界,乃至封神計劃的大成功,在外界看來,或許真是大勝,卻只有少數核心人士曉得,了解這份勝利的背後,是多大一個虛張聲勢、瞞天過海的佈局。

  如果不能在那一天,把妖族、魔族逐出人界,如果不能在那個時間點,把空間斷開,被假象蒙蔽的妖魔,就會從恐慌中平復過來,理智地發現真相,屆時,重新發揮應有實力的他們,會毫不留情地輾壓整個人間,人族包括碎星團在內,都不可能擋住那股洪流。

  那時的戰局,事後回想,每一步都是無窮的後怕,想不通怎麼會這樣好運,一環扣一環,都那麼不可思議地成功了,想到最後,只有一件事情可以肯定,就是如果重來一遍,自己肯定死無葬身之地。

  曾犧牲那麼多人,流了那麼多血,用盡一切不仁不義手段,好不容易才封印起來的東西,還撐不到十五年,就要被打回原形了嗎?這一切會否……就是種注定?

  冥冥中若有雙命運之眼,俯覽蒼生,現在又會不會正在惡意嘲笑?人定勝天,到頭來,就只是一個自欺欺人的笑話?

  失控的狂笑,在英靈殿內迴響,久久方才沉寂下來……

  「……謊話,能騙過一次,還能再騙第二次嗎?碎星團這個詐騙集團,已經不存在了啊……」

  慢慢從地上掙紮起身,溫去病凝視封神臺良久,慢慢平復心情。

  封神臺若崩,百族大戰將重啟,神魔再臨,為禍之劇,將遠勝於十二年前,偏偏這個危機、這個秘密,暫時就只有自己一個人知道,如果自己不說,很可能在數年之後,帝國……不,全體人族,將在全無預備的情形下,面對滅頂之災。

  「……或許不用那麼久,如果有哪個喪心病狂的進來,破壞掉變質中的封神臺,末日隨時都會來臨。」

  溫去病搖搖頭,使用了自己預備的最後手段,拿出一包藥粉,對空一撒,飄落在三級晶階上,變色的晶階發著亮光,緩緩恢復原狀,看起來沒有任何變質異狀。

  「……可以撐一陣子了。」

  正琢磨著,溫去病胸口亮出閃光,一個符印閃閃生輝。

  「在叔怎麼了?我才走一下,家裡就出事了?看看。」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21 05:41 PM

七十五章 極樂天堂

  接到府裡呼叫的溫去病,匆匆忙忙趕回,出了密室,就看到溫在乎等候門外,告知有客人到訪。

  「客人?今天是求償鬧事的高峰期,我不是吩咐過,除了陶敏才,其餘誰也不見嗎?」

  「家主你的確這麼吩咐過,但這批客人分量特殊,不見也不行。」

  「裝病裝死都沒用?什麼人這麼跩?唔,我知道是誰了……」

  溫去病更衣梳頭,遮掩後腦傷口,為了讓臉色好一點,還特別塗抹了點胭脂,確認一切看來正常後,這才出門見客。

  客人早已在大廳中等待,來的不是別人,赫然就是朱鼎宇、司徒小書兩人,看到溫去病出來,朱鼎宇笑著拱了拱手,司徒小書卻一直轉過臉,噘著小嘴,看也不看這邊一眼。

  「溫老闆,老字號溫家的大名,我自幼就聽聞至今,久仰了。」

  「哈哈,不過區區一介打醬油的,哪值得朱少這麼客氣?」溫去病道:「我們立足於鷹揚,算來還是朱門臣民,該對朱少執臣民之禮的,您這麼客氣,反讓我們不知如何是好了。」

  耀宇朱門,是朱家人的榮耀自稱。

  七大世家之中,朱家雄踞鷹揚,武力算不上出類拔萃,卻對財富熱心追求,獎勵商賈,成為帝國六郡裡最富庶之地,他們在首府丹嵬以黃金堆建門樓,自稱「耀宇朱門」、「朱門一族」。

  如果當其面,直稱舊名「丹嵬朱氏」,就是存心侮慢的挑釁之舉,身為臣民,這樣叫更是大不敬之罪。

  「不用,我雖有官身,但此行不代表朱門,也不是家族公務,溫老闆無須拘禮。」

  朱鼎宇說著,朝外頭看了一眼,光是這趟隨行的朱家護衛,就足足三十多人,全站在大廳外,要說無關家族公務,實在欠缺說服力。

  本來這時候,應該是小師妹要出來說話,她的身分最為合宜,這也是讓她來的主因,偏偏這位大小姐使起性子,雖然人來了,看也不看這一眼,弄得氣氛異常尷尬,只能自己開口了。

  「溫老闆,此回我代表師門而來,之前……你與敝盟曾有商務往來……」

  「是啊,封刀盟大名鼎鼎,守正衛道,我聘請貴盟的鏢局,隨行護送我的貨物,一向銀貨兩訖,合作愉快。」溫去病笑道:「但不知為何,貴盟忽然單方面終止合作,還情願付我大筆賠償金,弄到我手足無措,一直也沒弄清楚是何緣故。」

  重提舊事,這個回答,弄得朱鼎宇一臉尷尬,支吾其詞。

  帝國允許人口買賣,溫家當時做的也算正行,只是沒領到牌照,他為了把奴隸運到拍賣市集,需要武裝護衛,便找上封刀盟經營的連鎖鏢局,支付的報酬也很可觀,不拖不欠,是極好的客戶,鏢局也與他合作愉快。

  哪想到,合作一段時間後,這件事為小師妹所知,她聯合盟中一些保守派的長老、護法,鬧了一場,最終盟主不得不下令,終止與溫家的合作。

  那些保守人士的說法,是雖然碎星團奸惡謀逆,意圖顛覆帝國,危害人族,罪該萬死,但溫家並非單純捕殺碎星者,還經營其他的人口買賣,這種事……哪怕合法,也不是俠義道所當為,封刀盟接這樣的生意,臉上無光,必須打住。

  給這麼一鬧,封刀盟解除了與溫家的合作,事後必須給付的數倍賠償,饒是封刀盟家大業大,也著實肉痛,幸好溫去病識相,主動表示放棄這筆錢,這才讓封刀盟避免損失,盟主也回報其誠意,下令封刀盟內不得找此人麻煩。

  這道命令下得及時,因為,據說小師妹的一個姊妹淘,牽扯進碎星餘孽之事,全家慘死,下手者身分不明,但很可能就是老字號溫家,畢竟他們追得最狠,下手也最兇殘。

  自此之後,小師妹便深恨這些獵頭者,尤其是溫剝皮,她作梗破壞自家與溫家的合作,只是第一步,跟著就要去找溫家晦氣,她身邊一向圍繞著眾多討好者,這些人又都有錢有勢,她一呼百諾,如果不是盟主下了令,溫家接著就有大麻煩。

  事情本來就這麼過去,想不到……今次居然有要用得到溫家的地方……

  朱鼎宇道:「溫老闆可知……山陸陵未死,在不久前已重現大地了?」

  「如此大事,焉能不知?」溫去病扼腕道:「可恨當初萬里沙海,不是我去追殺,否則碎星逆賊,焉有活路?朱少當知,凡是被我盯上的碎星者,有死無生,絕不會鬧出這種事後復活的大笑話出來。」

  「那是,那是……」

  朱鼎宇嘴上稱是,心中暗笑,溫家捕殺的那些,基本都是碎星團的外圍成員,少有中央骨幹,更別說首腦人物,如果真碰上山陸陵,只怕瞬間就被團滅了,哪容得你這樣大放厥詞?

  「溫老闆當知,這些年來溫家剿滅碎星餘孽,居功甚偉,帝國內說起對付碎星餘孽的力量,哪個不提老字號溫家?」先捧了捧,朱鼎宇道:「但樹大招風,碎星餘孽也對溫家恨之入骨,這回山陸陵復出……」

  「山陸陵已是過氣的人物,旁人怕他,我可不怕這肌肉棒子,他若有本事,早殺上門來了,哪用得著龜縮度日?」溫去病顯出一副豪壯模樣,「朱少放心,溫家對付碎星餘孽,有專門手段,管他來的是誰,定讓他有來無回。」

  「溫老闆可能不曉得,情況今非昔比,朱門得到秘密情報……碎星餘孽已與左道合流。」朱鼎宇道:「這些年來,碎星餘孽屢滅不絕,除了有歹人冒名做案,很大的一個理由,是因為他們已與九外道合流,既托身庇護,又源源不斷訓練出新人,世代交替,再非六年前剛遭覆滅時的窘迫……溫老闆熟識江湖,不會沒聽過九外道中的易水墳和極樂堂吧?」

  「易水墳很熟,我與他們常有生意往來,這票披著殺手皮的奸商……我真心祝福他們死全家,至於極樂堂……」溫去病臉孔扭曲起來,「碎星餘孽現在成了恐怖份子?」

  九外道顧名思義,是九個不見容於正道的組織,也不是個個都大奸大惡,有些介於正邪之間,但無可否認,這九個組織每一個都有極大威脅性。

  易水墳專營殺手買賣,因為其獨特的規則,雖然不是古往今來最強的刺客團體,卻肯定是從古到今賺最多的殺手集團,溫去病從沒有委託殺人,但為了自身安全,和那邊打交道不是十次二十次了。

  但極樂堂……又名極樂天堂,那就是一班暴徒、瘋子,形式有些像宗教,崇尚破滅之道,認為萬物到頭皆空,只要滅盡世上一切,就能求得真理,入極樂,享永恆。

  匪夷所思的教義,不是重點,反正教徒基本也沒當回事,不過是個滿足自身慾望,放手破壞、殺戮的藉口,這群暴徒所過之處,燒殺擄掠,盡成焦土,什麼也不留下,比蝗蟲啃過還乾淨,帝國之內,人人聞之變色,可他們神出鬼沒,游移不定,七家八門幾次商議剿滅,都撲了個空。

  「……極樂堂是百族大戰末期才冒出的組織,形式很像一群……信了教的傭兵……」溫去病道:「嘖,是和碎星團有點像,兩個勾搭上,不算意外……真的勾搭上了?這個就麻煩了……」

  「確實是勾搭上了,朱門的情報,碎星團的褒麗妲、尚蓋勇都逃脫蟄伏,與極樂堂合流,受其庇護。」朱鼎宇道:「現今山陸陵重出,雙方必然聯繫,屆時,肯定是一場血腥清算,如溫老闆這樣與碎星團仇怨結深的對象,將首當其衝,我師父顧念前次對溫家的虧欠,今次特別遣我等來……商談合作。」

  「……合作?」

  聽到這裡,溫去病完全明白了,姑且不論極樂堂的消息是真是假,山陸陵重現大地,碎星團的威脅再次明顯化,各大勢力提防戒備,未雨綢繆,除了注意碎星團的復起跡象,也開始注意那些對付碎星者績效卓越的「專家」。

  溫家向來神秘,對頂尖勢力來說,自家這點力量不值一哂,但獵殺碎星者的經驗卻很寶貴,再者,自己也不信,他們會對可能存在於自己手中的各種獵殺戰利品不感興趣,之前是不急著動手,現在……恐怕不只封刀盟,其他還有人也想要行動了……

  「是的,由敝盟提供保護,保障溫老闆與貴寶號的安全,溫老闆則指導敝盟駐派貴府的人員,協助訓練他們,儘管當他們是自己人來操練……」朱鼎宇笑道:「在鷹揚郡內,不會有比敝盟更能給予溫家保障的力量,為了安全,溫老闆應該認真考慮這個提案。」

  封刀盟當今之主,司徒誨人,娶妻朱氏,正是耀宇朱門家主之妹,司徒小書即是司徒家與朱家聯姻所生,兩家親如一脈,在鷹揚郡內,封刀盟確實可以橫著走。

  溫家想在鷹揚郡內立足,就必須順從朱氏,如果拒絕這個提案,後果可以想像,溫去病摸摸下巴,有些好笑地心想,該怎麼回答這個建議?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21 05:47 PM

七十六章 斬腕一刀

  惡意併購,大魚吃小魚,這類事情溫去病在商場上,倒也見得多了,不足為怪,比較要命的,是如何解決這問題。

  直接答應,那是不可能的,自己可沒有趴地上舔人腳底的嗜好,更不容許人家派一隊武裝進駐溫府,吃自己的、喝自己的,還要自己傾囊教導,普天下哪有這種好事?

  但……自己腳踩在朱家的地頭上,這趟明面是封刀盟遣使,實際上,這就是丹嵬朱氏、封刀盟的聯手而為,自己若是不給人家面子,吐半個不字,恐怕不光是眼前這些朱氏武者要動手,外頭還會有幾百人隨時揮刀殺來。

  (……幸好,破局的契機直接給送過來了……仇結得多,還是有些好處的呀!)溫去病咳嗽兩聲,笑了笑,道:「能接受封刀盟的保護,溫某求之不得,有貴盟的英豪駐府,定能震懾宵小,哪還有什麼碎星餘孽膽敢來犯?哈哈哈。」

  朱鼎宇頗為意外,都知道溫千刀是一號人物,機巧靈變,奸滑陰毒,己方的這個提案,他雖然不答應也得答應,但真沒想到他會一口答應。

  「不過呢,貴盟要保護我,總不會空口說白話吧?」

  「溫老闆這是何意?」

  「我是說……該不會,貴盟的人員中,反而有些想要我命的人?」

  溫去病拿著茶杯晃了晃,目光卻往司徒小書飄,極不莊重地從胸口瞥到腰下,再往上瞥看到胸口,來回掃幾次,最後露出一個非常輕蔑的微笑。

  「你!」

  一直在旁邊噘著嘴,強忍怒氣,不肯往這邊多看一眼的司徒小書,受到這目光的刺激,就像炸藥引線上點了火,立刻怒不可抑。

  「惡賊,你看些什麼?再多看一眼,我立刻挖你的眼睛出來。」

  小美女怒言相向,手都按到刀柄上,隨時都會拔出斬人,朱鼎宇一臉尷尬,連忙站起,攔擋在師妹身前,生怕她真一刀砍出,壞了大事。

  「師妹,不得無禮,師父特別交代過,必須完成這一趟的任務,妳想抗父命嗎?」

  「哎呀,朱少,貴盟到底是什麼想法?又說要保護我,又說要斬我,總不成就是喊保護我的人斬了我?你們的護衛太危險了。」溫去病搖頭道:「不如我們各自冷靜幾天,釐清狀況,說不定,你們一走,玉虛真宗、金剛寺也會來和我談談保安,我可以挑個真正安全的。」

  「溫老闆,你這未免就……」

  朱鼎宇和溫去病一說話,對身後的注意稍放鬆,司徒小書逮著空檔,筆直衝了過來,對著溫去病就是揮手一斬。

  「師妹!不可!」

  事發突然,溫去病最初以為是大意之下的意外,但看見朱鼎宇叫喊之餘,眼中閃現的冷靜,登時醒悟,這是要利用「意外」,趁機探自己的底了。

  (這丫頭上次吃了虧,這回說不定有備而來,單靠護身寶應對,可能會吃大虧,再說,我怎會傻到炸自己家?)心念閃動,溫去病預備發動機關,這裡是溫府,到處都是自己設計、暗藏的機關,要擋下這一斬不是問題,然而,一道人影卻搶先飆出,擋在這一斬之前。

  氣勁交擊,司徒小書露出訝色,不只驚訝於這一記手刀被擋下,更錯愕於眼前這名跳出來的,是一名千里挑一的美人。

  大大的眼睛,水漾晶燦,文靜秀雅的氣質,看來是好人家的子女,那一撮如鮮血般的紅髮,染污了碧玉,讓整個人帶著幾分邪異的氣質,卻更添麗人豔色。

  「滄溟龍氏?」司徒小書聲若寒冰,「龍家人幾時墮落到替人販子賣命了?識趣的就讓開,憑妳擋不住我三刀。」

  「護衛家主,是職責所在,秘書不能擅離。」

  龍雲兒平穩著回答,卻感受到兩道不認同的視線,從背後火辣辣地射過來,這一著沒有事先報備,溫家哥哥大概又發火了,但自己也很無奈,誰曉得會忽然被踹出來?

  「三刀?哈。」後方傳來溫去病的笑聲,「聽說封刀盟的大小姐,單人滅江左七寨,斬殺焦州三鬼,星榜二十八,武功高強,怎麼連我家一個小小書記都要三刀才擺平?朱少,這下我真懷疑,貴盟有力量保護我嗎?」

  朱鼎宇皺眉道:「溫老闆,請謹言慎行,我師妹剛才一刀,並未認真……不過,貴府這名書記,這年紀就上中階,也算不俗了。」

  未滿二十歲的中階,在天才、菁英眼中,根本沒啥了不起,朱鼎宇也不當回事,但以一般人來說,確實出類拔萃,而且……朱鼎宇覺得這名美人書記,讓自己有些看不透……

  她舉臂接刀時,爆發的氣勁是中階,但她動作卻頗為生澀,好像剛習武未久,手腕上震盪出的能量波,似乎套了什麼防具,有可能是高階戰器,她是以中階力量,催動高階戰器?

  朱鼎宇目光銳利,一眼看出龍雲兒身上許多異常處,卻也因此倍感困惑,龍雲兒卻聽出溫去病的言外話意,硬著頭皮,向司徒小書拱手。

  「司徒小姐,請賜招,護衛家主是我的職責,貴盟要接手,起碼……」龍雲兒正色道:「要證明自己的實力。」

  「證明實力?」朱鼎宇像是聽見什麼極荒謬的話語,「居然有人質疑封刀盟的實力?」

  不光是朱鼎宇,連站立在外頭的數十名封刀盟武衛,聽到這話都大笑出來,自百族戰後,已經沒人敢說這樣的話了,即使不算「刀尊」司徒無視的存在,封刀盟的聲勢也如日方中,萬邪辟易,現在竟有狂徒質疑?

  「實力不在言詞,而在乎勝負。」龍雲兒平靜道:「如果要我等心服口服,請司徒小姐或朱少賜招。」

  學著記憶中江湖大豪的模樣,龍雲兒一派從容平靜,心裡卻在狂打鼓,自己不過區區中階,對面兩人不但是高階起跳,還都位列星榜,真要打起來,一招就能把自己斬殺,也不曉得為什麼香雪讓自己出來趕人?

  『毀天霹靂,妳是用不出也不可以用的,但既然有修練毀天霹靂的基礎,剛剛教妳的那招,妳可以試試看。』

  雖然,自己心裡真怕得很,可如果退開,事情就會推到溫家哥哥的面前,那自己希望能幫得上忙的心願,就非常可笑了……

  龍雲兒不再言語,拱手站立,謹守禮儀的同時,也表現出一股絕不讓開的決心,看在對面兩人眼中,益發覺得這女子果然不同。

  朱鼎宇想就此打住,回歸正題,司徒小書卻瞪著龍雲兒,她甚至是死死攔在自己面前,不讓自己的視線穿去,更別說人過去。

  ……如果就這麼放手,轉身回去,不就等於放過溫剝皮這惡賊?如此奸惡歹毒之人,不遭報應,也無人制裁,那還有天理嗎?

  「……妳為虎作倀,也不是好人,該當一起教訓,但……妳是堂堂正正向我挑戰,我踏足高階之後,就沒再單對單與未至高階者交手過……」

  司徒小書說著,身上散發出陣陣威煞,在龍雲兒眼中,對方一下變得無比高大,充滿壓迫感,彷彿一隻指頭就能輾死自己,就連站在外頭的刀客武衛,都在這股威煞中顫慄。

  忽然,整個威煞消失,司徒小書平淡道:「封刀盟從不倚強凌弱,我用和妳相同的力量,妳接我三刀,只要接得下來,今日之事作罷。」

  朱鼎宇愕然道:「師妹,師父交代的事豈能這樣就……」

  「師兄,你看看這油滑奸賊,可有半分真心要應允的樣子?」司徒小書冷笑道:「就算我不阻撓你辦事,你要他屈服,總得先打到他趴下吧?」

  朱鼎宇聞言沉默,小師妹不是單單只憑個人衝動,還冷靜看出了情勢,相較之下,反倒是自己表現差了。

  「請小姐賜招!」

  龍雲兒擺好架式,簡單一拱手,真氣緩緩流轉全身,看似到處都是漏洞,但血脈之力已隨之發動,一層淡淡的青光,若有似無,在龍雲兒身上瀰漫。

  「……甲木之氣?」

  後方朱鼎宇看出端倪,皺起眉頭,滄冥龍氏的血脈非常強悍,各種屬性的龍血一應俱全,火系、雷系的龍血,覺醒之後可不是一般的強,相較之下,木系比較偏門,覺醒出來的血脈,往往都是毒龍一類,招人忌憚。

  進入中階後,血脈覺醒能讓部分肢體異變,毒龍血脈的具體表現,往往就是毒爪、毒牙之類,一下不小心,便會受傷中毒。

  司徒小書年紀輕輕,卻受封刀盟全力栽培,有著超越外表的豐富戰鬥經驗,臨陣場數甚至還高過師兄朱鼎宇,他看出來的顧慮,她心中同樣有數,暗忖毒龍血脈,難怪為龍氏嫌忌,流落在外,替奸人賣命,早知如此,自己也不用降低力量,直接一刀就為世上除害……

  驟然,龍雲兒閃電出拳,轟向司徒小書面門,拳打得快,但刀光更快,瞬間暴起的刀光,直削向她的手腕,也是這一拳運勁的破綻。

  只一刀,破招兼斷腕!

  封刀盟威震大地,素來憑的不是蠻力,而是後發制人與精準!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21 05:49 PM

七十七章 早來的一步

  閃現的刀光,急奔擊出的手腕,司徒小書判定對方手腕上戴有異物,以兵器出手,卻在斬中的一瞬,發現勁變有異。

  (……抗擊力好強,不只是戰器,是受損的寶兵?她一個中階,能驅動寶兵?)略為訝異,這一刀未能破開護腕異物,司徒小書判斷出來,僅用與對方相同的力量,無法破開這件異物,又記起三刀之約,為了不讓這一刀之數被虛耗,她刀勢一轉,貼著手臂落下,直斬肩頭。

  這一刀,就要把一條手臂卸下來,但落下的一瞬,龍雲兒身上青光大盛,肩上發出一股力道,讓這刀如中古木、橡皮,勁道銳減,刀氣雖然破入肩頭,傷了皮肉,卻沒能斬筋斷骨。

  (……木龍一系專有的護身勁?)司徒小書心下一凜,各系龍血脈流中,護身勁最強的是金系、土系,再來才輪到木系,強度雖是一般,卻常常以朽屍功、腐骨體一類的形式表現,一面散放劇毒,一面隔絕自身痛楚,充分利用中上強度的護身勁,爭取第一時間反擊。

  過往聽長輩提過類似狀況,司徒小書立刻做出戰術判斷,自己一刀已砍中,對方的反擊立刻就會到,帶毒的可能性很大,自己刀勢已盡,無法回防,只能硬挨上一記……

  (……妳是這麼想的吧?也太小看我封刀盟了,哪會這麼簡單?)司徒小書眼中厲色一閃,出拳反擊中的龍雲兒沒有看見,卻落在後頭溫去病眼中,他微微皺眉,大致猜出司徒小書會用的招法,心中閃過一絲擔憂,不知道該不該介入喊停。

  龍雲兒一拳擊至半途,中刀的左肩驟感劇痛,封刀盟的御勁之術,神妙無方,竟然不用收刀,直接控勁爆發,於刀勢盡處,重新發出新的一刀。

  已經被砍開的護身勁,這時處於不設防狀態,除非無視風險,強行令屍龍血脈覺醒,否則,左臂便難保住,龍雲兒猛一咬牙,強運真氣,把一切賭在香雪傳授的戰技上。

  驀地,一股強悍的勁道,從中刀處的肩頭發出,將破肩而入的刀勁彈出,剛強至正,不帶一絲邪氣的氣勁,讓司徒小書大吃一驚。

  (這、這是……)錯愕中,龍雲兒身上縈繞的淡淡青光,迅速被一層金屬光芒所取代,與陶敏才當日的銅像功形似,卻更為強勁,不但肉身抗擊力大幅提升,連輸出的力量也瘋狂遞增。

  寰宇咒武.金剛身!

  激增的護身力量,較諸之前強上數倍,比金系龍血更強,不但讓司徒小書的第二刀徒勞無功,更反震出來,令她手臂痠麻,而還沒等她鼓勁變招,龍雲兒的一拳,已經轟在她小腹上。

  金剛身.大力金剛拳!

  洶湧力道,如萬馬奔騰,驟然宣洩,司徒小書柔軟的身軀,被這股沛然大力所激,飛噴出去,直摔出大廳,墜向外頭的庭院。

  事出突然,也直至此時,朱鼎宇才脫口叫道:「金剛身?金剛寺傳承?」

  司徒小書墜向庭院,外頭的武衛刀客大驚失色,想要出手援助,半空中的司徒小書已然發勁,滾滾氣浪從體內爆發,將轟入體內的拳勁盡數逼出。

  中段的第六級力量,釋放出的氣浪有如實質,擊面生疼,在場的武衛刀客,連同朱鼎宇都吃了一驚,距離她突破至第六級,才寥寥數月,普通人還在穩固境界,她居然已經把力量提至中段,照這速度,很快就是末段,十八歲前地階有望了。

  和普通的菁英相比,這高歌猛進的修練速度,絕對算是天才,天之驕女當之無愧,然而,這個天之驕女縱使神威赫赫,臉色卻非常難看。

  為了逼出入體金剛勁,不讓這股拳勁侵筋入脈,被迫使了全力,雖然成功迫出異勁,卻運上了第六級力量,破了早先的承諾。

  「啪啪啪!」

  響亮的拍掌聲,來自走出廳門的溫去病。

  「厲害啊,厲害,司徒小姐年紀這麼輕,都快碰觸到地階邊上,果然不愧是星榜黑馬。」

  溫去病一面鼓掌,一面笑道:「但不是說好只用同級力量,怎麼出爾反爾了?該不會……連對付我家一個小書記,也要用上第六級力量才穩操勝券?」

  司徒小書面上一紅,卻不是羞赧,而是一種異樣的潮紅,她怒瞪著溫去病,似乎想說什麼,卻強行忍著。

  溫去病道:「既然說話不算話了,那何必還客氣呢?說好的是三刀,還欠一刀,砍出來看看吧?一刀不夠的話,四刀、五刀都可以啊。」

  「你……」

  司徒小書臉泛紅潮,像要滴出血來,停頓了幾秒,才平靜下來,道:「溫剝皮,多行不義必自斃,天道好還,你幹的那些缺德事……早晚有一日讓你撞在我手裡!」

  說完,司徒小書掉頭便走,甫一轉身,嘴角就一道血線淌流下來,壓抑不住,這道血線……讓收刀回鞘的美少女,感到少有的羞恥,強忍著眼角的灼熱感,頭也不回地衝了出去。

  溫去病轉頭,望向步出廳門的朱鼎宇,「朱少,今天這樣,該怎麼算?」

  朱鼎宇的目光,盯在廳中的龍雲兒身上,雖然他都走了出來,注意力仍有大半在打量龍雲兒,遲了幾秒,道:「料想不到,溫老板府上臥虎藏龍,不但有龍氏中人,還有金剛身的傳人……」

  「哈哈,這妞不算我家人,也是外來的,和朱少你們一樣。」溫去病笑得古怪,道:「實不相瞞,她到我家才沒幾天,朱少你們……晚了一步。」

  說的都是實話,但聽在朱鼎宇耳中,就是另一個意思。

  金剛身,是金剛寺的鎮寺神功,也是金剛寺在百族大戰中,能夠轉危為安的關鍵,銅像功、鋼筋鐵骨、石皮禪……都是從中演化而出,象徵意義不是普通的重,更不輕易傳人,反過來說,能被授予金剛身出來走江湖的,都不是普通人。

  山陸陵重出,碎星餘孽與九外道沆瀣一氣,能夠對付碎星者的「專業人士」,身價都水漲船高,封刀盟遣使上溫家,只是想仗著地緣關係,搶在其他家之前,先行一步,料不到還是遲了,被金剛寺捷足先登。

  「……商場上,瞬息萬變,來得早,未必好過來得巧。」朱鼎宇臉色不善,卻也沒有翻臉,只是勉強一笑,道:「溫老板,山水有相逢,今日遲來一步,說不定……下回就是我在敝盟相迎,請。」

  一拱手,朱鼎宇帶著一眾武衛刀客離去,溫去病在後頭看著,大是玩味,人家說得含蓄,意思很明白,就是總有讓自己上門求他的時候,今後……封刀盟就算非敵,暗裡的絆子恐怕不少……

  「……忍得住也藏得下,這才叫城府,才叫人物啊。」溫去病笑道:「如果你是遇點事情就潑婦罵街的傢伙,我就可以輕鬆點了。」

  搖了搖頭,溫去病走回廳內,關上大門,臉色也沉下來。

  廳內,龍雲兒一手按肩,一雙靈動的眼珠,滴溜溜地亂轉,像是一隻不安的小白兔,看著這男人的走近,心都快跳出來了。

  「……幹什麼那麼緊張?」

  「你……你會不會不高興?我自作主張……」

  聲音越說越膽怯,自己是因為希望能為他做點事,才硬著頭皮動手了,未及請示,不知他會不會因此動怒?但……自己也不後悔就是了。

  「怪什麼?要自作主張,這主張也不是妳的,一看妳就是被人踢出來的。」

  溫去病查看龍雲兒的肩頭,伸指彈刺幾下,幾道銳氣從血肉中釋放,出血量一下變大,溫去病取出藥粉撒上,龍雲兒頓感傷處一片清涼舒坦,痛楚全消。

  「按著傷口,後頭三天,少動這條手臂。」溫去病正色道:「星榜前三十的菁英,這一刀不是鬧著玩的,雖然她降低了力量,但也不是妳那初學乍練的金剛身能扛住,如果不把殘餘刀勁釋放,一段時日過去,妳這手臂就廢了。」

  「這、這麼厲害?」龍雲兒看看肩頭傷口,「我以為……只是皮肉傷,沒損到筋骨。」

  「現在是,但封刀盟刀術是內家刀,只要有刀勁殘留傷口,就會持續破壞,當然,也起碼要是司徒小書這境界的……幸虧她還沒練到化入無形的境界,否則一刀下去,皮肉不損,筋骨盡折,妳這程度的金剛身……嘿,就是一刀破的下場。」

  溫去病冷笑兩聲,龍雲兒暗自心驚,只是,憶起剛才短暫的兩招拼鬥,驚恐之餘,竟覺得有些……有趣,隱約很想再拚個兩刀……這種衝動,真是莫名其妙,會有這種衝動的自己……越來越變態了……

  「那……那個……」

  甩開腦中的胡思亂想,龍雲兒臉上發紅,調整思緒,問道:「先前我用血脈的護身勁,挨刀時還沒什麼感覺,後來她第二刀發勁,我運上金剛身,卻痛得厲害,這是不是因為……金剛身還不如我的……」

  話到一半,龍雲兒覺得自己也太狂妄,金剛寺是當世武學魁首之一,金剛身據說是他們的鎮寺神功,自己的血脈縱然不弱,怎麼就敢說勝過金剛身了?這也太大言不慚了……

  剛這麼想,後堂就響起一陣大笑……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21 05:52 PM

七十八章 前路難

  「蝙蝠也就算了,翅膀一扔,改當陰溝老鼠,這就太沒下限了,妳不至於墮落成這樣吧?」

  溫去病一嚷,後頭冷哼一聲,拎著酒瓶的金髮小女孩,搖搖晃晃地走出來,但仍只顧著坐在椅邊喝酒,沒有說話的打算。

  見狀,溫去病一笑,對龍雲兒道:「冥界屍龍血脈,完全覺醒後,大部分的技巧都介於生死之間,使用必須半屍化,護身力量尤其是,腐屍體、朽木功一類的技巧,抗擊力是其次,主要是斷絕痛楚,反擊以傷換傷……等妳覺醒到天階,就算被人大卸八塊,妳也不會痛了。」

  龍雲兒一怔,這才明白,自己所繼承的,是何等邪惡的一個血脈,一路覺醒下去,不但神智盡失,還會變成一個不生不死的怪物……

  「……生生死死,都只是循環的一個過程,屍化是恐怖了些,未必就是邪惡,如果逆天而行就是邪,那所有試圖進化的生命體不如直接去死。」

  溫去病的話,讓龍雲兒愕然,這和自己過往聽到的正邪之分,是截然不同的觀念,但看著這個男人的臉孔,她忽然醒悟,和自己比起來,溫家哥哥現在的生命形態,才真是不死不活的一筆糊塗帳,比半屍化更「邪惡」。

  「嗯,哥哥你說得是。」

  不想在這話題上刺激他,龍雲兒點頭稱是,溫去病讓她進去裹傷,她應命而去,這邊剛走,溫去病便嘆了口氣,「妳明知她是屍龍血脈,還讓她練金剛身,陰陽衝突,這樣好嗎?」

  被詢問的一方,睜開朦朧醉眼,哂道:「屁!你知道她是屍龍血脈,還讓她練九陰玉簡,全陰一脈相通,這麼練下去,不出五年,就算你全力壓制,也阻不住屍龍奪舍降世。」

  溫去病皺起眉頭,這情況不在自己的預計內,要詳細推演才能判斷,但也很難說一定就不會這樣,畢竟在涉及神魔的功法上,香雪才是大行家,自己的認知不及她準確。

  「龍家的東西你不熟,教不了她,九陰玉簡是道門典籍,你是想讓她學成之後,和玉虛真宗接軌,然後練雙極輪吧?雙極輪運轉兩儀,盡卸天下,倒是最不受傷的安全保命技,你對她真疼惜得很啊!」香雪喝了口酒,道:「那你為啥教她毀天霹靂?最強的矛與盾,你看過有人同時拿這兩個還用得好的嗎?」

  「……當時是情勢需要,教她一個夠強的護身技,希望保她平安,沒想到後頭會屍龍血脈覺醒,也沒料到會入手九陰玉簡。」

  溫去病解釋著,回憶當時,自己把從未傳授給任何人的生平絕學,傳授給龍雲兒,多少……有些薪盡火傳的意味。

  一個被自己救過的女子,沒有因為時間流逝而淡忘,執著地追著自己過去的足跡,一心一意想要重繼當初碎星團的理想,這些……確實打動了自己,在冷嘲熱諷的考驗之後,自己很想透過她,把一些東西……傳續下去。

  這些話,想是可以想一想,可要訴諸於口,那就不行了,肯定會招來香雪的恥笑,溫去病想了想,道:「金剛身無法速成,但……毀天霹靂源出於金剛身,唔,這麼說,她這些時日,暗地裡一直在反覆強練毀天霹靂……棘手了,本來道門系統與雙極輪一脈相承,可練了金剛身,從此就不能練雙極輪,往後……」

  「好笑,世上神功密技那麼多,就非得從寰宇咒武那四式裡學?」香雪道:「百族大戰時,為了快速彌補人與非人者之間的差距,那個人才創出咒武,分傳四家,重在修練速度,現在已經不是那種時代,大可搭配別的技巧練。」

  看似成理的話,溫去病一時無言。

  值此人族盛世,戰爭平息,有類似想法的人肯定很多,包括七家八門在內,都在消除各種戰爭後遺症的影響。

  然而,沒人知道封神臺生變,若是惡化趨勢不變,最遲六年之內,神魔將大量重臨人間,百族大戰將要重啟,屆時,那些被拋開的戰爭「後遺症」,還來得及撿回來嗎?

  「妳說得也對,她體內神魔之氣充盈,足夠她一路練上地階去,減了累積的過程,確實不用倚靠咒武。」溫去病沉吟片刻,道:「佛道合流,也不是沒人試過,她金剛身一練就有這威力,這功夫和她也挺合,還有萬古江山鐘可以搭配,後頭再配合九陰玉簡的一些攻防技,只要設計得當,陰陽調和,未嘗不是一條新路。」

  「……只有這樣夠嗎?」香雪笑道:「就算能盡快把她拉上高階,就算她今天一戰擊退星榜高手,可以嚇阻其他人一時,但又能撐多久?下一個來生事的上門時,你拿什麼擋?」

  在此之前,溫家刻意營造出神秘,又有如瘋狗般亂咬的綜合形象,大門大派顧忌身分,就算想併吞,也不便染指這隻為國辦事的瘋狗,中小門派卻認為溫家實力莫測,不敢輕易行動。

  這道苦心維持的保護層,巧妙利用形勢,雖然保溫家六年平安,卻也薄弱,現在終於有大門派戳破這層薄罩,向溫家動手,而且還是頂尖勢力,下一步,溫家何去何從?

  「……你練了幾年的兵,手上也就兩個高階,加上老在叔,三個連地階都上不去的,和七家八門任一個相比都是渣,照我說,你不如包袱收收,和我一起出海算了?」香雪抓抓金髮,慵懶道,「或者,之前寄放到海外的……調些回來?」

  溫去病看著香雪,知道這一句才是她真正要說的話,恐怕這次由海外歸來,就是為了說這一句。

  撤向海外,那是不可能的,這意味現有建立的基業全要放棄,但要從海外調人回來……還太早,未恢復的傷兵殘勇,縱能掀起些波浪,也不足成事。

  「……還不是時候。」溫去病淡淡道:「六年的準備,不是為了解決這種小小障礙,我們要做的事,還沒到動的時候。」

  「那你……」

  「不就是七家八門嗎?小菜一碟,我就擺平他們給妳看。」溫去病笑道:「那個人……當初能玩弄他們於股掌上,我一樣也能!」

  少有的氣勢表露,溫去病語氣中自信十足,香雪一下愣住,連酒都忘了喝,數秒後,她捧腹大笑,笑到幾乎滾倒地上,出色的美貌,一時也變了樣。

  「哇哈哈哈,笑死我了,那個人……一顆心九十九個竅,連肌肉裡都是孔隙,你則是連腦裡都裝肌肉,你……哈哈哈,一個肌肉棒子,也學人玩心計?嗚哇哈哈哈~~~」

  「嘿,別這麼拆台可以嗎?肌肉什麼的都是假象,我的真面目,本來就是心機貴公子,傳奇煉金術師,巨漢什麼的,全是浮雲啊。」

  「好好好,理解理解,哇哈哈哈~~」香雪笑了一陣,忽然正起表情,道:「糟糕,有件事情不太妥當。」

  「……怎了?」

  「剛剛想到,我和你這麼認真討論她的修練方向,怎麼感覺……」香雪沉吟道:「好像倆父母在討論小孩的學習路線?」

  「……剛拆完台,現在立刻調戲老戰友,這個嗜好也太低級了。」溫去病沒好氣地道:「雖然妳也是沒空亂跑的人,但既然都來了,就再待幾天吧,我還有些事情需要妳幫忙。」

  需要倚靠香雪的地方,是她在藥物、生物體處理方面的長才,使毒、放蠱,雖然是惡名昭彰的手段,但想要發展成大家,沒有扎實的用藥、生物知識,絕對不可能。

  溫去病所擅長的煉金、煉成,偏重非生命物質,活體材料雖然也能處理,卻不如香雪玩得熟,早年在碎星團,兩人就一起窩在地下秘窟,一待就是十天半個月,聯手搞研究,現在所使用的各種藥粉、藥水,基本也都是與香雪一起研發出的配方。

  「……我還有巡迴演唱會要趕的,你當我很閒嗎?」香雪瞥了溫去病一眼,「要我留下幹什麼?」

  溫去病一笑,倒是沒有傻到問人家既然忙,為什麼還浪費時間跑回來,只是道:「也是運道,就在昨天,我拿到了飆風之晶。」

  「哦?那個風屬性的極品奇石?能把空氣百倍壓縮,或儲存或釋放?」香雪道:「沒了太一以後,這東西是難搞了點,但也不是珍稀,你為啥像撿了寶一樣?」

  「普通的飆風之晶,確實是縮百成一,但飆風之晶裡頭,有一種異品,不存於大地礦脈,也無法人工合成,只存在九天青冥之外,可遇不可求。」溫去病笑道:「它的性能優異,能把空氣縮萬成一,勝過凡品百倍,妙用無窮。」

  「……什麼用?放屁特別響嗎?」香雪皺了皺可愛的小秀鼻,似乎想到了什麼,「你別老是拿一些有的沒的,猛往自己身體裡裝可以嗎?這聽起來好詭異啊。」

  「……會比任勞任怨幾十年,一天上班的時候,發現公司大門深鎖,老闆跑路,退休金一夕成空更詭異嗎?」溫去病聳聳肩,道:「我一個人,沒把握妥善駕馭,趁著妳在,我想把這個設計給完成。」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21 05:54 PM

七十九章 千年大局

  「啪!」

  一下輕響,司徒小書左臂揮出,輕易將身旁一個合抱粗的石柱斬斷,裝飾華麗的亭子,晃動了一下。

  心緒激動,牽動腑臟傷勢,險些又是一口鮮血嗆噴,司徒小書聽見身後腳步,也不回頭,直接懊惱地道:「表哥,我……又不成熟了。」

  「……還是喊我師兄吧,妳才多大?本來就不到成熟的年紀。」

  朱鼎宇在她身後數步處站住,心裡明白,雖然兩人有血緣親緣,但兩個稱呼中,還是師兄這個更讓她有親厚感,因為在她的定位中,自身始終是姓司徒的封刀盟小姐,高過朱家的血脈。

  「本盟的刀法要訣,不講狂霸猛力,強調精準,重視心性修行,要能夠控制、駕馭本身的情緒,從這角度說,妳現在的行為,確實失格,有礙刀道修行,但是……」朱鼎宇笑了笑,「我始終認為,無論怎麼修行,過度壓抑自身,始終不是好事,本盟之中修養心性,憑此上地階的強人不少,但壓抑到得內傷的卻更多……適當宣洩,是為了將路走得更長遠。」

  兩人所在之處,是力夏達港的市長府。從溫府受挫折返,已經一日一夜,司徒小書猶自意氣難平,對於那意外的一仗,她有著太多的不甘。

  「……我……怎麼會敗的?怎麼會……這麼失敗的?」

  語氣沮喪,司徒小書的心情極為低落,朱鼎宇倒也能理解,在旁人眼中,司徒小書不過是力量受限,猝不及防下受了暗襲,如果拿真正實力出手,一刀就能把對方斬了,何來失敗?但……

  師妹從小自視甚高,壓抑力量與人戰鬥是常事,素來自豪於即便用著相同的力量,她也能取勝,力量不是關鍵……因此,在她來說,敗了就是敗了,沒有藉口可說。

  「妳……運氣糟了點。」朱鼎宇嘆道:「區區一個龍氏旁系,何足為慮?偏偏撞到了金剛寺傳承……」

  「金剛寺武技能克本盟刀術之事,不是早證明乃妄言一場?被我擊敗的金剛寺高手,不是一個兩個,什麼銅像功、鋼筋鐵骨、石皮功,我都用同級力量破過。」司徒小書轉過身,一臉困惑,「歷次武舉,從鄉試到殿試,本盟高手也從不在金剛寺傳人之下,克制一說,從何談起?」

  「那是因為……他們練的,很多只是本盟中、高級刀法,並非鎮派乾坤刀,而他們遭遇的,大多也不是金剛身。」朱鼎宇嘆道:「妳年紀還小,雖然受最好的栽培,但有很多的事情,妳並不了解,那些……本來都是百族大戰的舊事,應該就此掩沒的。」

  「我……不知道的事?」

  瞪著美麗的眼睛,司徒小書滿眼困惑,朱鼎宇道:「乾坤刀是本盟鎮派刀法,也是本盟在百族大戰中崛起的關鍵,師妹妳可知道,這套刀法源流何來?」

  「當然知道!」

  司徒小書驕傲挺胸,事關封刀盟的榮譽,更是自己爺爺的發家史,從小自己便倒背如流。

  自己幼時,還依稀有點印象,家裡環境並不好,如今被奉為刀尊的祖父,當時也只是霸刀會之中,一名不得意的落魄刀客,武功算不上特別出眾,全家日子過得緊巴巴,顛沛流離。

  後來,祖父機緣巧合,獲得一把神器,從中妙悟刀訣,創出乾坤刀,一斬分陰陽,開天闢地定乾坤,漸成一代高手,在霸刀會崩潰於戰爭後,創「封刀」一脈,站出來重組刀客,建立封刀盟。

  整個封刀盟的誕生,與人族的反攻大業息息相關,早成了人們津津樂道的話題,司徒小書與有榮焉,卻不明白師兄為何忽然提起。

  「……這裡有些事,當事人從沒證實,民間的傳聞又說得光怪陸離,早已失真,我們只能推測……目前所得的結果,應該就是事實真相,這些秘密……在七家八門的核心階層,並不是秘密,只是……大家不願對妳提……」朱鼎宇道:「尊者當年確實得了一把刀,是否神器不確定,刀中也有功法傳承,但這刀……不是偶得,而是得自他人。」

  「……又如何?」司徒小書莫名其妙,大部分的寶物都不是無主物,得自他人有何奇怪?不管是購得、拾得、奪得,都是得自他人之手,爺爺一生正直,搶奪偷盜之事絕對不幹,自己壓根就不會擔心此物得來不正。

  但是,看師兄欲言又止,非常為難的模樣,一個念頭陡然閃過,「是……旁人相贈?有人送了這刀、這刀訣給爺爺?師兄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!」

  語氣嚴厲得像要斬人,因為師兄說的這話,關係到封刀盟的根本,鎮派刀法並非由刀尊悟創,是他人所授,乾坤刀的始創者另有其人!這事不管對爺爺,或是對封刀盟,都是天大的侮辱!

  「師妹妳先別激動,就是因為妳這樣,大家才不知怎麼說出口,這事妳聽來荒唐,但事實的荒唐程度,遠在妳想像之上。」朱鼎宇道:「妳聽過坊間所傳,四門武學相剋的笑話嗎?」

  司徒小書微微點頭,這傳聞是近幾年流傳開來,讓自己不勝其擾,主動以戰績證明已不是一次兩次,仍沒法洗刷人們的議論。

  金剛寺、玉虛真宗、天斗劍閣、封刀盟,是帶著人族打贏大戰的砥柱中流,八門中的另外四派,則是大戰末期或戰後才崛起,雖然有一定份量,卻無法與這四門相比,或許也因為如此,四門經常被好事者拿來說事,比較誰強誰弱,不知何時起,竟傳出四門武學彼此克制,哪家傳承遇上哪家就必死等等。

  司徒小書對這類傳聞,非常惱怒,這根本是侮辱了武者的努力與修練,武學之道,浩瀚無邊,各家所學,互有短長,偶然有一招一式被破了,怎能擴大解釋為這派武學盡為別派所克?

  再者,武者功力本有高低之分,同使三王斬,自己與張文遠手中的威力就相去甚遠,克制了他的,就妄言能克制住自己?這也太過癡想了,更別說六年來歷次武舉,時有四門弟子較勁奪冠,也未必見得誰就吃定誰了,四門武學互相剋制一說,全無根據,就只是好事者的無聊言語而已。

  然而,師兄的表情異常慎重,難道……這傳言不但是真,在這已經夠荒唐的傳言之後,還存在一個更匪夷所思的真相?

  「難……難道……」司徒小書眼睛瞪得老大,聲音都為之顫抖,「師兄你是說,四門的武技,都出於同源,是……同樣是他人傳贈?」

  這應該是不可能的,封刀盟、天斗劍閣都是創立於戰時,取代原有門派而光大,但金剛寺、玉虛真宗傳承久遠,經歷千年、萬年,出過海量高手,留下功法無數,哪需要旁人傳贈?又哪可能是靠人傳贈?

  「……大戰時,玉虛真宗一度衰微,金剛寺險遭滅派之禍,都是合舉派之力,研匯萬卷,創發新功法,這才振衰起蔽,中興再起。」

  朱鼎宇說著,司徒小書點頭,這段史事,所有人族都早熟知,為了對抗神魔大劫,千僧、萬道閉門創法,殫智竭慮,終有大成,佛門金剛身、道宗雙極輪,各演宗門妙法,最終抗衡神魔,庇護人族於水火。

  戰後,金剛寺、玉虛真宗將這兩套鎮派之學,奉於高位,盡力回收,唯有被核准的高層菁英,才被允許修練,但各自門派中的諸多絕學,鋼筋鐵骨、盡卸天下……等,都是從這兩門演化而出,影響力可想而知。

  這作法,司徒小書不難理解,雖然這兩門奇功上手甚速,不拘資質,修練容易,但既然是鎮派之學,哪能人人有功練?放上一個尊貴位置,是有必要的,自家封刀盟也是如此,可……莫非事實……

  「師妹應該想到了,真實的情況就是這樣,金剛身、雙極輪、蒼穹閃、乾坤刀,這四套鎮派之學,人族中興的關鍵,雖然有不少自家後來演化、補足之處,但最初始的核心部分……確實是他人所傳。」朱鼎宇重重道:「而且……應該是同一人。」

  「……太荒唐了……這簡直,日頭打西邊出來……」司徒小書顫聲道:「這豈不是說,我們人族的勝利,不是得自我們的拼命與智能,全都是某個人的指點……這……太侮辱人了,誰能做到?這根本不是人能做到的事……」

  「相信我,最初我知道此事時,反應不會比妳好多少……」朱鼎宇苦笑一下,道:「但此事經過朱門反覆確認,應是無誤,儘管那個人的身分無法確認,經過改頭換面,不過……最後的線索直指碎星團,這是個打一開始就布好的千年大局。」

  「什麼?」司徒小書又一次目瞪口呆,被這從天而降的巨雷,炸得不輕,「碎星團……居然這麼有本事?簡直……他們如果這麼強大,現在又怎會……」

  「所以,碎星團覆滅一事,箇中真相,不是表面上看來那麼簡單,就算李家反臉無情,兔死狗烹,這條猛犬也不是那麼好下鍋的。」朱鼎宇道:「而能夠把這麼多碎星者一一逼殺,踩著他們屍骨走下來的,更絕不會是簡單人。」

  「師兄你是說……」

  「這趟溫府之行,其實我們大有收穫。」朱鼎宇回身望看溫府方向,「現在我很好奇,溫家到底從碎星者的屍骨中,得到的多少好處?」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21 05:57 PM

八十章 死曜

  星夜寂寂,空山古洞之內,道道灰青煙霞,驟生驟滅,演盡造化的同時,更如九幽怨魂,載浮載沉,發出雖然輕聲,卻彷彿蘊涵無窮怨毒的嘆息,迴盪古洞之內。

  古洞內無光,卻有一張三米直徑的大圓桌,整體由一個青石構成,古意深蘊,不知成於多少歲月之前,而在青石桌畔,有七個座位,彼此相隔頗遠,如果不是古洞迴聲,相互想說話都要費點力。

  一道青色幽火,在石桌中央亮起,照亮不到洞內的角落,卻映出坐在桌旁的幾道人影。

  人,沉默地坐在陰影裡,這是四個帶著面具的人,面具分別呈現不同的獸形,龍、狼、鷹、猿,四種不同的獸形面具,遮掩住真實面目,更把不同的心思,藏在面具之後。

  「麒麟、虎、龜,又缺席了。」

  戴著龍形面具的「亢金龍」,是個四五十歲的中年男子,面具後露出的鬢髮,有些斑白,說話聲音有些蒼老,帶著滄桑,卻也有著威嚴。

  「麒麟乃太平異獸,罕於現世,哪是這麼容易說就就見的?」

  「柳土鷹」的發聲,字正腔圓,是個很好聽的女聲,體態則是名三十多歲的婦人,縱然蒙面,舉手投足間,卻是艷媚如蜜,誘人心動。

  「……三年都不露面的人,哪可能會忽然出現?他若現身,我就要懷疑有彌天大禍了。」

  「奎木狼」冷漠說話,沒有太多的高低起伏,如刀如劍,瘦瘦高高的身形,三十來歲,身上散發著一股陰冷之氣,彷彿什麼活物靠近,就會被切割開來。

  「麒麟不見,龜總是愛來不來,但這回連虎都缺席,如果再少一兩個,咱們這死曜社團,是不是就要散伙啦?」

  「參水猿」身材肥胖,斗篷下的臃腫身形,似一個圓滾滾的大肉球,聲音頗為和氣,笑呵呵的,但四人當中,卻以他的聲音最為古怪。

  每次他的聲音一發,就變得非常模糊,旁邊更有無數細小的尖笑聲,彷彿有數十人在那邊耳語,這一句方出,旁邊就立刻嗡嗡一片。

  「不能散啊,死曜組織存在過千年,這麼散了,哪對得起過往前輩?」

  「散了好哇,這種專門躲起來搞陰謀,害人害己的組織,早就該散了。」

  「別散嘛!散了多可惜啊,真要散,也得找個幾萬人來殉葬,這樣才夠盛大啊!」

  「哇哈哈哈,你們這班喪心病狂的衰人,早晚遭天譴!」

  一個又一個的聲音,層疊在一起,錯落響起,有如蜂群,餘人皆皺起眉頭,但參水猿嘴角勾起,似乎這些聲音令他非常受用,通體舒暢。

  這詭奇的異象,是一種特殊邪功的大成象徵,屬於九外道其中一派,哪怕戴著面具,也足以作為身分證明,畢竟,普天下能將這門心魔邪功練至此境界的,屈指可數。

  但哪怕如此,在座的其餘三人,也不會傻到用這來判斷什麼,歷來「死曜」的成員,都是狡若老狐,看似不經意間流露出的破綻,往往都是誘人上當的陷阱,在所有人都戴著面具的同時,起碼也都有兩到三種備用身分,在這裡使用的功夫,未必就是在外所用的形象,憑此推測,謬失千里,他們都不會做這種傻事。

  「……萬古鐘聲響了。」

  無意義的寒暄,確認完與會人數後,亢金龍沉聲說話,這是今次眾人之所以聚集在此的理由,雖然事先沒說,卻是人人心裡有數。

  「那個肌肉棒子居然沒死,還真是挺意外的,當初我們多次行占,他的軌跡明明已從天空中抹去……星殞人未亡,此事有違天理啊。」

  柳土鷹纖纖五指握爪,掌中浮現一片圓球投影,球狀的立體影像中,是一片浩瀚星空,內中無數星斗錯落,以遠超過正常的速度運行。

  「掌中蒼穹」,是天斗劍閣的星占秘傳,能如此熟練駕馭的,只能是天斗劍閣的高層,但柳土鷹毫不顧忌地當眾使用,眾人自也不會將這當什麼身分證據。

  「……那就表示,山陸陵的身邊,有善於星相術數的高人,替他移星換斗,逆天改命,變藏行蹤。」

  奎木狼的聲音冰冷,話說得不快,因為在說話的同時,他閱歷極豐的腦子,正在飛速思索。

  星象無法被遮掩,歷來是最難參透,卻也準確性最高的占卜,能移星換斗的術者,並非沒有,但那起碼是跨過四層天階以上的天階強人,現今大地上,這種人未必存在,若真有此人,碎星團何致如此?

  柳土鷹道:「這樣的可能性確實有,碎星團底蘊深厚,背後藏著什麼高人,也在情理之中,也是最合理的一個推論,但我想請大家注意另一個可能性……」

  「……屬於山陸陵的那顆星,打一開始就是假象,從不存在?」

  話從亢金龍口中說出,卻也幾乎是同時,在另外兩人腦中冒出。

  自來能坐在這桌旁的,雖然在個性上缺陷很大,卻沒有笨人,因為死曜組織的淘汰競爭激烈,不但執行任務時有危險,發自背後的暗箭更從未缺少,死曜同志專坑隊友的傳統,素來被發揚光大,腦子稍差一點的,根本沒機會混到資深。

  奎木狼道:「確有這可能,碎星團詭秘難測,踏過的腳印,基本都是陷阱,打一開始就掘了個坑,這也說得過去……難怪山陸陵之死,能瞞過整個大地那麼久,因為一開始方向就錯了。」

  柳土鷹嬌笑道:「你該慶幸,時隔六年,我們才發現這要命的一點,誰知道碎星團還藏了多少類似的秘密?如果六年前我們不知道這事,貿然動手,最後會是什麼結果?和我們的上一代擁抱相見嗎?」

  死曜與碎星團的衝突,纏鬥多年。

  這個據說串聯九外道,素來在陰影裡活動的邪祟組織,在碎星團崛起的過程中,幾樁謀劃為其所破,便針對碎星團打擊,雙方迅速惡化成不死不休的仇敵,長期鬥爭之下,最輝煌的一次戰果,就是上一代死曜七邪幾乎團滅,全軍覆沒。

  那是一次徹頭徹尾的慘敗,之後,新一代的七邪重組死曜,收起獠牙,藏於暗中,積蓄力量,靠著縝密的計畫,一步步準備,記取前次教訓,布下一個萬無一失的殺局,要一舉覆滅碎星團。

  最後,當一切準備周全,碎星團覆滅,大獲全勝的死曜,震驚到失神,因為……他們什麼都沒來得及做,長久準備的各種後手、藏伏於暗中的獠牙,什麼都還來不及發動,就在他們預備動手的前夕,碎星團忽然就垮了、滅了,失去目標的他們,這一愣,足足六年……

  如今,莫名的契機,讓這個號稱串聯九外道的陰影組織,重新活動起來……

  「……山陸陵有肉無腦,不足為懼。」

  參水猿開口,一長串層疊之聲,如同蜂鳴,卻掩不下他笑著說出的話語,「真正危險的,是藏在他身後的那個人……」

  「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,潑猴!」柳土鷹揶揄道:「覺得那肌肉棒子有拳頭沒大腦的人很多,覺得可以輕易智取他的也多,這些人基本都死光了,你真覺得自己可以一面小看他,一面與那些人例外嗎?」

  「……倒也是。」

  參水猿沒有因為被嘲弄而火大,一樣笑呵呵的,甚是和氣,馬上自承己過。

  「但我們的目標,仍應該是針對那個人,山陸陵僅是一道我們必須跨越過去的障礙,透過他,我們才能觸及那人,這一點……有人有意見嗎?」

  除了來自本身的連串朦朧囈語,室內沒有其他聲音,所有人都贊同這點,討論直接進入執行層面。

  柳土鷹道:「山陸陵以心魔之術擊退兩名地階後,就消失不見,現在整個帝國都在找他,卻沒線索,我們要怎麼從龜洞裡找出這肌肉棒子?」

  「……有一個方向。」亢金龍威嚴的聲音,點出行動的方向,「碎星者的主要幹部,基本都在六年前喪命於帝都,或囚禁於大獄,僥倖逃過一劫的,都是駐派外地的次級人員,經過這六年,基本也死絕了,我們所操控的獵頭組織,越來越難找到倖存者……」

  「你指那家打醬油的?老字號溫家?」奎木狼直指核心,「我們越來越難找到碎星餘孽,他卻還常有斬獲,這不正常,對他的調查怎麼樣了?」

  「滑不溜手,找不到縫。」柳土鷹道:「溫家的一切行動,都由溫去病主導並策畫,其他人只曉得片面,拼起來就是些亂七八糟的東西,而這人……不是死宅在屋裡,就是躲在海外,我們的探子有力難施,這人是個反偵察的好手,正常手段恐怕查不出什麼。」

  參水猿呵呵笑道:「奇了,難道得要我們出動天階,殺光他府裡所有人,掐著他喉嚨,切開他腦門,這樣才問得出來?」

  柳木鷹道:「有何不可?那也是合情理的非正常手段。」

  「還不是那種時候……」

  亢金龍道:「注意到他的不是只有我們,封刀盟已經先動手了,金剛寺、天斗劍閣似乎也有了動作,玉虛真宗雖然還拉不下臉,可也在暗中注視,目前封刀盟的小丫頭正在那裡,我建議,我們可以順水推舟……」

  「……然後,再一石二鳥?給司徒老瞎子一刀!」參水猿笑道:「有何不可?」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21 09:11 PM

八十一章 寰宇咒武

  溫府之內,各有各的忙碌,自那天封刀盟使者登門拜訪,又含怒離去,一轉眼就已經數日,對於那日所發生的事,不只溫府,整個港市都在議論紛紛。

  引起大家熱烈討論的理由,只有一個,就是那日封刀盟使者離去,不是自願退走,而是狼狽敗逃,由於被溫家人所擊敗,不得不含恨退走。

  這消息傳出去,造成的震撼可不一般,誰都知道,封刀盟派來的不是普通使者,而是本代盟主之女,司徒小書,這位天之嬌女,不是那種繡花枕頭的富二代,一身本事,輕敗張文遠、陶敏才時,技驚當場,更別說,她位列星榜。

  星榜,是大地上所有年輕武人的夢想,如同天上雲階,要踏上去,要經歷的激烈競爭,絕非外人能想像,所有能擠身星榜的武者,都是千錘百煉,各有貨真價實的超卓實力,假都假不來。

  司徒小書不只是位列星榜,而且還是年紀輕輕,就擠身星榜前列的絕頂人物,放眼港市,能出手壓制她的,也就只有幾個老前輩,同齡之內,她基本無敵,卻在打上溫府後,踢到大鐵板,這證明……溫家之中伏藏的高手,更在其上。

  一直以來,溫家就被傳說得臥虎藏龍,除了明面上的第一高手溫在乎,還有其他的高手隱藏不出,這回司徒小書鎩羽於溫府,事後眾說紛紜,流傳出來的說法,深藏於溫家的那個高手,也是一個年輕美女,金剛寺傳承,三招內打敗司徒小書。

  司徒小書已是星榜前列,如此年輕,又能三招內敗她,這樣的人物,必是星榜前二十,甚至前十的人物,人們都在傳說,那是一名地階武者。

  星榜絕大部分都是高階人物,但能夠打入前十,穩穩站住,沒有地階力量是壓不住陣腳的,星榜前十都被傳聞已入地階,所以當司徒小書慘敗而歸,坊間所有傳聞,都直指溫家有地階坐鎮。

  整個港市,也沒幾個地階,溫家有地階存在,足以一躍而成本地的頂級勢力,隨著這傳聞出來,人們看著溫府大門的眼神又是一變,覺得長期以來猜測的東西被證實了。

  作為這個傳聞的中心,龍雲兒異常不解,只要司徒小書出來,一句話就可以揭穿自己這個「沽名釣譽」之徒,為什麼……她一句也不說呢?武者不是都很重勝負,以敗仗為恥嗎?為何她寧願承受羞恥?

  「哎呀,妳不懂的啦,她是司徒老瞎子的孫女,學的都是那種老派作風,榆木腦袋一個。」香雪拎著酒瓶,站了起來,挺胸道:「武者最大的恥辱,不是敗給別人,是輸給自己,力量的強弱並不重要,輸了就是輸了,不管敵人用什麼卑鄙手段、陰謀詭計,只要自己夠強,就能戰勝一切,輸了就是輸了,沒有藉口!」

  彷彿背誦教條,香雪念得非常刻板,但龍雲兒在旁,依稀也能從中感受到一股正氣,那是一種……頂天立地,我執我道,雖千難萬險仍往矣的氣概。

  這股氣息,與香雪本身大相逕庭,南轅北轍的變化,龍雲兒一怔,隱約從她身後,看見一個挺直腰桿,昂立天地的身影,只是一眼,就令人氣為之奪,手足痠軟。

  奇異的氣息,一閃即逝,香雪像是被抽掉脊梁骨一樣,坐倒地上,不停用手搧風喊累。

  「……很累嗎?」龍雲兒小心問了一句。

  「毒霸」褒麗妲當年縱橫大地,除了毒技、屍術,各種幻術也是拿手好戲,傳聞已經練到化幻為真的絕頂境界,剛剛那番氣息模擬,顯然就是她的手段。

  「才怪,只是模擬一絲氣息,又不用虛化出修為境界,這樣也累,乾脆去死。」香雪道:「只是要模擬那傢伙的氣息,讓他的那些思想經過我腦子……太噁心了,我頂不住,差點就吐了……噁心,噁心,噁心,重要的感覺說三次啊。」

  「剛剛那氣息……是刀尊前輩?」

  對於這位當世第一的九重天階高人,龍雲兒不敢有絲毫不敬,傳聞他也是八門之中,最具仁骨俠風之人,雖然隨著時間流逝,不少詆毀之言為宵小流傳,或是說他年紀老邁,實力衰退;或是說他假仁假義、偽君子……但龍雲兒仍相信,這位名俠是自己所景仰的那種偉人。

  「除了那老瞎子,還有誰這麼噁心?嗚,太噁了……」

  香雪不住給自己搧風,似乎那些信念之於她,比烈酒更讓腦袋發昏。她所奉行的生存原則,確實與俠風仁行是天地之別……

  「行了,別浪費時間,妳還有好多東西要練。」

  連著幾日的時間,龍雲兒都在勤修苦練,急著把所學到的各種技巧,熟練上手,化為自己的血肉,讓那些深藏體內的潛力,急速進化為實力。

  原本,溫府之內,除了溫去病自己,最適合的基礎指導員就是溫在乎,這不是個好選擇,只是沒有更好的選擇之下,無奈之選,但香雪回歸,見識、胸中所學,勝溫在乎何止百倍,由她親自調教,龍雲兒的武功,在短短數日之內迅速成形。

  屍龍血脈天賦、九陰玉冊的內外功、金剛身,還有從小到大所見過的各種龍氏武技,都漸漸整合,像裝甲一樣,一件一件套上身,短短數日,就跨越普通人數年的進境,力量由第三級提升至第四級,初段、中段,迅速沖破,來到中階末段。

  一路看著龍雲兒修練,香雪道:「既然外頭都傳說妳是地階,那就給我咬緊牙關,在把妳操上地階之前,我的操練不會停……妳真走運,以前在碎星團,沒幾個人能……」

  「沒幾個人能得到妳的親自調教嗎?」龍雲兒喜道:「我真榮幸,能讓四武神之一來教我武功,就像夢一樣……」

  「傻瓜!妳想太多!」香雪道:「我是說,當初在碎星團,沒幾個被我親自操練,還能活得下來的,就連神魔血脈都被我活活訓死幾個……冥界屍龍的血脈,還是有些門道。」

  最後那句話,龍雲兒深有同感,金剛身剛猛絕倫,修練時對肉體負擔極重,本不適合女子修練,初期動輒肌肉拉傷,甚是痛楚,但這些難處,都被擁有屍龍血脈的自己輕輕跨過,血脈一甦醒,什麼痛楚都沒了,甚至那些傷口,還帶來一些輕微的愉悅感。

  這也更證明了屍龍血脈的邪惡,不難想像,要是太倚仗這身血脈去戰鬥,歧路上越走越遠,終將無法自拔,特別是香雪還說過,屍龍血脈覺醒到中階後,發出的攻擊基本都帶屍毒,想收發由心,起碼得到地階……

  「金剛身有一定的鎮邪作用,修練這個,可以抑制屍龍血脈的邪氣,小心均衡調配就是。」

  香雪傳授金剛身修練要訣時,曾作過這樣的解釋,龍雲兒也因此堅持修練,再者,即使自己深居閨中,也不會不知道讓人族挺過大戰的四神技,能修練金剛寺的鎮寺絕學,哪有不願意的道理?不過……

  「這不是金剛寺的鎮寺絕學嗎?為什麼……」練功之餘,龍雲兒問道:「碎星團怎會有金剛寺的密傳?你們……」

  「小丫頭搞錯囉,那四門武學之所以被奉為神技,並不是因為有多屌炸天,多精深奧妙,而是上手快,修練快,威力強,又不難練,能快速提升戰力,這才被當神技的,現在四門把它管束起來,不是被核准的人就不能練,但在大戰初期,他們拼命流傳,基本自家門派裡只要像個人樣的,就抓來塞本秘笈過去。」

  「傳得這麼廣?那為何……現在縮限得那麼嚴?我聽說,這四套鎮派絕學,被管得很緊,如果不是審核通過的人,就不允許修練,偷練是重罪。」

  說著,龍雲兒小吐了一下舌頭,因為自己正是偷練,不過橫豎背負著屍龍血脈已是天理不容,債多也就人不愁了。

  「嘿嘿,那當然是有些不好對外人說的理由啦,要不是這四套東西威力大又好練,他們應該是想直接廢掉的。」

  香雪笑了笑,想起已經被搞成武力競賽的亂局,四家手上各有自己的大殺器,如果拋開不用,別人卻用了,自家就很難生存,當年姿態最高的玉虛真宗,就是因此,才被逼得低頭接受,把雙極輪廣傳門下弟子……

  「香雪姊姊,我有點不懂……」

  龍雲兒大著膽子,用了這個稱呼,雖然面前的金發女孩,怎麼看都是小丫頭,可如果喊成妹妹,說不定會死無葬身之地……

  「武功……威力越大的,不是應該越難練、越艱深、越要花時間嗎?那為什麼……這四門神功,會又好練,威力又大,還不拘資質呢?這……天下哪有這麼便宜的好事?」

  「最後一句倒是說對了,又好練,威力又大,練起來還快,天底下確實有這種事,只不過不是不要代價的。」

  香雪道:「這四套東西,在團裡流傳的版本,比在四派手中的版本,少了遮掩,更接近原貌,我們也因此參透其原理……在外頭,有人稱這是寰武絕式,其實真正的名字是……寰宇咒武!」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21 09:12 PM

八十二章 橫掃高階的飛拳

  龍雲兒向香雪請教,乍然聽見「咒武」一詞,驚奇之餘,想了解這到底是什麼的技巧,但話沒出口,香雪就打出隔絕封印,封鎖聲音外傳,然後低聲問話。

  「對了,我想問一下,當年咱們家的痴佬溫,在你們府上被退婚,詳細是什麼情形?」

  「咦?溫哥哥,他沒對你們說嗎?」

  「其實我們都很八卦,對於他為什麼被退婚,超想知道的,不過他從來都不肯說,被我們逼急了,就變身學猩猩發狂,所以,我們不清楚……」香雪摩拳擦掌,「趁著有相關人士在,當然要了解一下,我們……就把那個我問,妳不說,我抓開妳頭蓋骨,問妳腦子的過程省略,直接說結果吧。」

  「……妳確定妳的酒真夠烈?要不要再來一罈雅潔青蓮冷靜一下?」

  龍雲兒搖搖頭,雖然有些好笑,但很清楚曉得對方真不是說笑,腦裡回憶起當年舊事,正要開口,忽然聽見一聲悶響。

  練功密室位於地底,隔壁就是溫去病的工坊,裡頭經常發出悶雷似的轟響,第一次聽到的時候,龍雲兒被嚇得不輕,不知道發生什麼事,但溫在乎極為鎮定,不以為意,香雪來了之後,也只說一句「常有的事」,時間久了,龍雲兒也非常淡定了。

  「……又炸了,不曉得是進展得不順?還是進展得太順了?」

  擔憂地往裡頭看了一眼,卻不料,與之前的經驗不同,悶響沒有結束,卻是連響不絕,一炸連著一炸,而且還越來越大聲,隔著厚厚的石壁,爆炸聲越來越近,越來越清晰。

  「……高階末段……半步地階……」

  香雪皺著眉頭,喃喃自語,最後神情一變,訝然道:「地階出力!」

  聲音一落,兩人前方的那堵石牆,連同內中的防禦結界網,應聲炸碎,一道黑影從內中飛衝出來,高速朝兩人這邊撞來。

  幾天特訓的反應,龍雲兒發動金剛身,運起金剛力,就想去擋,香雪扔下一聲「找死嗎」,閃電出手,拉著她往旁一閃,那飛墜出來的黑影,又打穿一層石壁,不知飛到哪裡去,直過了好半晌,才看到溫去病從工坊中搖搖晃晃地走出,不住咳嗽。

  龍雲兒注視他的身影,第一時間注意到,他右手袖子不見,一條手臂整個消失,大吃一驚,連忙衝上前去。

  「溫哥哥,你的手……」

  「沒事,咳咳,失敗是常有的事,但我又往成功靠近一步了。」

  溫去病臉被煙燻得發黑,卻露出笑容,似乎非常開心,香雪晃著酒瓶,斜睨道:「那塊隕石的效果?裝在手掌心,吸氣然後射出,那只是一股沖擊波,你用什麼方法控制住,升華成地階出力的?」

  「那牽涉到神經組件的製作,只有把傳導效率提升上去,才能做到有效控制,目前還未算滿意,差了少許,沒有能真正駕馭這股失控的力道。」溫去病尷尬笑道:「一隻手飛出去,不過應該沒報銷,等會兒修修裝上就行了,只差一點,飆風晶鑽就可以實用化。」

  「……這不過是蠻力,不是實質的力量。」香雪道:「你以前不是最看不起這種事嗎?怎麼現在又……」

  「以前是以前,現在我覺得……不管武力、蠻力,只要能打倒敵人,就是夠力!妳整天放蠱下毒,連蠻力也不用,照樣把事情辦了,我覺得這挺好。」溫去病笑道:「別小看這個設計,只要製作得當,又打得準,高階以下,沒人挨得了一下。」

  龍雲兒在旁靜聽,大感詫異,尋常武者要練上高階,要付出的心血絕非等閒,而能站上高階,就已經是高手,星榜之中,九成都是高階,堪稱千裡挑一的人物,怎麼溫去病隨手作件道具,就敢說是橫掃高階,沒人能擋一擊?真有如此神奇?

  「你就作夢吧!就憑你這爛身體,怎麼打中還是問題,高階武者的移動速度、反應時間,是你一個廢人隨便舉手就能打中的嗎?」

  香雪的言語,再次讓龍雲兒不解,這種存心挑剔找事的語調,表示女孩心裡著實不悅,但……為何會不悅呢?

  瞥向溫去病,龍雲兒琢磨話意,單單只有這股噴射力量,實質意義並不大,想要真正發揮用處,必需要其他的配合,以他的才能,要作出輔助道具,並不困難,但他的輔助道具……

  一想到此處,龍雲兒臉色立變,溫去病的道具,基本都是裝在身上,或者說,全裝身體裡面,要再裝什麼東西,肯定也是與肉體融合,那……

  「你發瘋了不成?」香雪把酒瓶一丟,落地砸碎,怒道:「乙太屍蠱雖然能保住肉體機能運作,但你的心、腦,都還是正常血肉,由太初真血維持,後頭如果找到那幾件關鍵物,就有希望重塑肉身,讓你回歸正常人,可你如果這麼亂搞,拿乙太屍蠱當底牌,搞些什麼亂七八糟的肉體改造,耗竭心腦元氣,你就真的剩下沒幾年了!」

  相處時日還不長,龍雲兒卻從沒見過香雪這樣發怒,但她也顧不上這個,駭然望向溫去病。

  「溫哥哥,你……你的身體……」龍雲兒道:「你不是說,現在雖然身體弱了點,但哪裡壞了就修哪裡,修不了就整個換掉,反而比之前簡單……」

  ……因為他一直都是笑著說的,像說個與本身無關的笑話,自己雖然猜說他心情可能沒有表面上看來那麼好,因為他一向愛強撐,卻也沒有意識到,每次的改裝、改換零件,都是對生命的揮霍,若這樣下去……

  「哪有這麼簡單的?」香雪一手插腰,怒道:「這傢伙要是識相點,完成初擁,和我一起當吸血鬼,那倒是可以沒事,偏偏他……」

  「嘿!沒人這麼推銷的好嗎?」溫去病苦笑道:「當初妳也一直抗拒,死都不願意全妖化,變成真正的吸血鬼,妳不想幹的事情讓我幹,這有說服力嗎?」

  「從前是從前,現在是現在,我現在是個超開心的吸血鬼,樂觀向上,天天有酒喝,愛宰誰就宰誰,比你好多了,你……」

  香雪越說越冒火,講到後來都在卷袖子,隨時會動手的樣子,不過,掛在左面牆壁上的鏡子,驟然閃光,是外頭有事聯絡的訊號,通常是溫在乎所發。

  「……上頭出什麼事了?」

  溫去病皺眉仰望,通常自己在下頭開工的時候,老管家不會來打擾,而會讓他選擇通知的,都不是小事,而且……也都不是好事!

  「得上去看看了,不過在那之前……」溫去病尷尬道:「哪位幫個忙,去替我把手撿回來可以嗎?」

  龍雲兒臉上一白,急急忙忙衝出去,到隔壁的石室裡去找手,看她背影消失,溫去病笑了笑,低聲道:「她修練的速度怎麼樣?」

  「……還可以吧,幾天時間從中階頭到中階尾,大概比以前團裡的修練速度快十倍,神魔之氣果然是好用的東西。」香雪瞪了溫去病一眼,「這丫頭片子的心不錯,我勸告你啊,如果對人家沒那個意思,就別把她擺在身邊,讓人家整天為你難過落淚,擔驚受怕的。」

  「妳這論點太奇怪,難道我有那意思,才要把人擺在身邊,讓我喜歡的人為我難過落淚,擔驚受怕?」溫去病哂道:「我又不是變態虐待狂……再說,妳也想多了,我對她沒有那種想法,就只是覺得她可以栽培、可以信任,才擺到這位置上的。」

  「……能得到你信任,這本身就是個奇跡了……你表情為什麼那麼緊,手臂痛得很厲害嗎?」

  「小聲點可以嗎?我一直讓她以為,這些隨拆隨裝的東西,是可以關閉痛覺,不會有痛楚,儘管嘻嘻哈哈的……」

  「是可以啊,你自己不幹而已。」

  「頻繁開關觸覺神經,會造成末稍鈍化,後頭想關關不上是還好,就怕想開也開不起,麻煩就很大了,所以寧願痛些,也要保留未來性。」

  「嘿,有道理啊,自我麻痺沒什麼未來性,我也不該整天靠這些酒瓶來過日子,不如從今天起,我戒酒了吧?」

  「………那很多人的未來就要沒有了。」

  「你這偏心的痴佬溫!」

  香雪捶打了溫去病一下,不久後,龍雲兒把那條飛射太遠的手臂撿回來,神色如常,還能開玩笑說手臂完好,代表用料不錯,打造的技術也好。然而,從她眼角殘餘的水痕,兩人都看出來,她剛剛應該是掉過眼淚的……

  「妳們兩個先上去,看看是什麼事,我先把這隻手給裝上,總不能露臉時成了獨臂人……」

  溫去病如是說著,打發自己的護衛長與書記先行離去,而兩人一出去,就遇到憂心忡忡的溫在乎。

  「剛剛雙聯幫砸了我們的酒樓,還出言挑釁。」

  「雙聯幫?」

  龍雲兒一怔,她對力夏達港的事物還不熟悉,但聽說過這好像是港市內檯面上的最大幫派,幫眾過萬。

  香雪卻似毫不在意,笑問道:「哪家酒樓?」

  溫在乎沒好氣地道:「就是這趟妳回來毀掉的那家……」

  在老人的印象裡,這個護衛長一年到頭不知在哪鬼混,只見書信不見人,一回來就天翻地覆,真不知家主為何非她不可?

  香雪道:「我有責任嗎?那一起去看看吧。」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21 09:14 PM

八十三章 開山刀

  雙聯幫是港市第一大幫,這僅是明面上而言,實際上,港市在行政劃分上,雖只是一個二線都市,可每日在此吞吐的貨物、金錢流量,別說媲美各郡首府,甚至直追帝都,一個萬人大幫如何鎮得住場?

  港市內大大小小的幫派,幾乎背後都另有靠山,有些還不只一個,明面上是七家八門中某派的分支,私底下其實是九外道的臣屬,這種事情早已見怪不怪。

  因為地理關係,雙聯幫內的主流是刀,基本是封刀盟的分支,也獲得朱門的認可,多有業務往來,平素在港市內揚眉吐氣,走路有風,只是自命正道,還不至於橫衝直撞,欺男霸女,而溫家立足港市,逢年過節,也都是備妥重禮致贈,早年甚至還交過保護費的。

  龍雲兒等人抵達事發現場,聽工人們的解釋,說是剛剛工人們正在修繕、重蓋酒樓,卻來了一群雙聯幫眾,過來不由分說就打人,臨走了更還撂話,說這只是開端,事情不會輕易結束。

  「這是……戰書嗎?」龍雲兒望向溫在乎,「我們和雙聯幫的關係怎麼樣?最近可有恩怨?他們為何忽然針對過來?」

  「這才不是戰書咧。」香雪喝著酒,摩拳擦掌,「這是他們替自己寫下的遺書,親筆的。」

  同伴躍躍欲試的模樣,讓龍雲兒心驚肉跳,她曉得溫去病肯定不樂見香雪肆無忌憚的失控行徑,但進一步的消息卻連接傳來,陸續又有幾人來報,雙聯幫砸了溫家的酒樓、妓館、布莊、藥店,甚至還砸了三間老字號溫家醬油坊。

  野火燎原般傳來的壞消息,讓龍雲兒稍稍感受到溫家的產業之廣,卻也訝異這些人所帶來的訊息。

  「雙聯幫的人說了,封刀盟才是武界獨尊,說我們用卑鄙手段沽名釣譽,他們忍不下,指名要我們鎮府的那位高手,出去單挑,不然直接賠禮道歉也可。」

  幾名鼻青臉腫,身上帶血的工作人員,如是呈報,龍雲兒著實料想不到,事情居然還是沖著自己來的,心下愧疚,若是道個歉就可以解決事端,自己低頭認錯有什麼關係?原本,自己就為著外頭的傳言而心裡不安……

  「……一臉的懦弱樣,妳該不會真打算去給人磕頭認錯吧?」香雪哂道:「有點骨氣好嗎?妳現在接近高手了,別動不動就畏縮道歉。」

  「我不認為變成高手,就要仗勢欺人了,這……」

  「誰讓妳仗勢欺人了?我是讓妳想想自己肩膀上的責任!」香雪道:「怎樣也好,現在別人當妳是地階,妳就是溫家守護神了,妳動不動就給人道歉,沒有守護神該有的樣子,那些虎狼之敵就會一窩蜂殺上門來,明白嗎?」

  龍雲兒一想,果然是這個道理,但這麼一來,自己豈不是就真要去單挑了?

  如果真有那種實力,自己當然無懼,可實際上壓根就沒有,上了戰場,實力高下立判,這如何是好?

  「……其實,無視實力,只看勝負的話,可以用的辦法很多,放蠱下毒、陷阱偷襲,在決鬥中都有效,特別是對方蠢到以為妳真會和他決鬥的時候……我很多對手都是這麼被搞定的。」

  香雪道:「如果非得明刀明槍,那我傳妳一套口訣,無敵六訣,比寰宇咒武還屌得多了,以前我們就靠這個來戰勝天階的妖魔。」

  ……無敵六訣?

  ……比那四門絕學更強?

  ……戰勝天階的妖魔?

  龍雲兒心頭一熱,暗忖那必是絕世神功,或許也是人族逆轉勝的關鍵,連忙低聲問話。

  「這麼秘密的口訣,要不要找個隱密點的地方說?」

  「不必,這口訣童叟無欺,也不算秘密,妳聽仔細了……」香雪做了一個撩腿踢胯間的不雅動作,正色道:「無敵六訣,圍毆、偷襲、下砒霜、嗑藥、插眼、打舊傷,憑此六訣,誅神屠魔,戰無不勝,攻無不克矣!」

  「你們……當年就靠這些方法打贏妖魔?」

  「當然!那些非人東西,手上不是爪就是鱗,妳手不下得黑一點,怎麼拚得過人家?大家本來就是敵,不是你死便是我亡,我會在乎我的敵人有沒有更恨我嗎?」

  香雪說得理所當然,龍雲兒只能苦笑,忽然,附近的溫在乎神色一變,望向街尾,就看見一個身形瘦長,手抱著長刀的男子,緩步踏來,雖然距離還頗遠,但龍雲兒卻感應到那股肅殺氣息。

  溫在乎跨前一步,道:「康巢,你來這裡做什麼?你雙聯幫砸我溫家產業,這筆帳定要你們償還!」

  聽了是敵,龍雲兒警戒起來,望向對方,就看那人昂首道:「溫家不識抬舉,合該有此收場,想要賠償嗎?戰勝老子手中刀後再說吧。」

  語畢,一股股刀氣從身上釋放,飛沙走石,石板地上出現一道道刀痕,銳氣迫人。

  香雪對龍雲兒道:「這鳥人叫開山刀康巢,是雙聯幫的三大護法之一,四竅開通,大概四級中階末段,和妳差不多,一心就想揚名立萬,急著上星榜……妳和司徒小書戰過還贏了,就是他眼中最佳的墊腳石了。」

  「呃,什麼四竅開通?」

  「眼耳鼻舌身意,普通人練功大概一級開一竅,四級就是四竅開通,不過妳是亂跳級的,這套規則在妳不適用。」

  香雪低笑道:「外頭傳說妳都地階了,這傢伙還敢來挑戰,擺明是來試虛實,來者不善喔。」

  龍雲兒心頭一凜,知道這一仗多半躲不過去,就見溫在乎怒道:「封刀盟蠻橫霸道,以為勢大就可欺人了嗎?你想要挑戰,老夫在此接招!」

  「這與封刀盟沒有關係,你們不用胡扯瞎纏,是我雙聯幫看你這群人販子不起,要為民除害。」康巢冷笑道:「至於動手……溫老先生還是讓到一邊吧,你這種靠吃藥硬推上去的高階,虛有其表,硬撐個門面,其實沒人會當你是回事,念你年紀老邁,還是退一邊去吧!」

  輕慢的態度,氣得溫在乎全身發抖,握拳喝道:「虛有其表?你小子且過來試試,不把你拆骨煎皮,今天就不算完!」

  龍雲兒看見老管家火冒三丈的樣子,再看對方趾高氣昂的模樣,心下同情,因為這種吃藥硬送上去的修為,有境界沒戰力,全無未來性,還可能縮減壽命,老管家為了守護溫家於萌芽,甘心作此犧牲,現在被敵人這樣嘲弄,看了真是心裡難過,同時,也為之憤怒。

  香雪背後推了一把,龍雲兒會意,主動站出,越過溫在乎,抬頭道:「我是人販子養的打手,你要為民除害,先砍了我吧。」

  司徒小書鎩羽而走後,外界傳聞,溫家有高手潛伏,是一名女子,地階實力,但詳情未明,打龍雲兒到場,就吸引了周圍所有人的目光,這時終於看她出來接陣,不但遠近人群嘩然出聲,康巢也改了抱刀胸口的姿勢,一手橫臥刀柄。

  「妳就是金剛寺傳人?」

  「有什麼指教嗎?」

  龍雲兒暗運金剛身,加催血脈之力,強自鎮定,心裡卻在忐忑,不知自己的表現如何?夠不夠高手風範?香雪說這人與自己一樣,都是四級近頂,打起來應該不分上下才對,自己……應該安全吧?

  卻不料,對方只問了那一句,忽然出刀,也不拔刀,直接連鞘斬來。

  厚沉烏木打製的刀鞘,份量沉重,橫掃出來,龍雲兒正運金剛身,提防著敵人的劈、砍,卻沒料到對方的一刀居然是「砸」。

  純蠻力風格的刀術,不是封刀盟所講究,龍雲兒一愣,卻沒呆住,瞬息應變,雙掌一拍,迎向這連鞘砸來的千斤一刀。

  自己有神魔之氣蓄體,金剛身又有大金剛力,是一力壓十巧的功訣,硬碰硬是自己的強項,有何可懼?對方放著強項不用,跑來和自己拚力量,正是求之不得,這一拚……穩了!

  同樣的狀況,落在香雪眼裡,卻是暗自好笑。

  (傻傻的丫頭,巧勁之用,不光是以少戲多,還包括以假亂真,既然知道人家不以力量為強項,怎能天真到以為人家會來硬碰硬?太單純了,而且……)連鞘墜砸的一刀,力重千斤,龍雲兒腳踩實地,有所借力,雙掌往上一拍,將這一刀硬生生夾住、封死,開山的一刀,就被她這麼封住,不能寸進,周圍群眾爆出一陣驚呼,看不出這名女郎身形纖細,卻有如斯力道。

  ……奇怪,好像……太輕了!

  龍雲兒驟覺不妥,雙掌之中,陡然爆發一股強悍勁道,從勢均力敵的第四級力量,一下激增到第五級力量,金剛力壓制不住,瞬息被破。

  事發突然,龍雲兒眼瞪老大,滿滿的無可置信,應該是和自己同級的對手,怎麼會忽然爆出第五級力量的?

  應變不及,力有不逮,就看那閃著金黃光芒的刀刃,破開刀鞘直劈而下,從自己的頸項直劈至小腹!

  不遠處,金髮的女孩露出陰沉微笑。

  ……戰場上,瞬息萬變,透過功法或兵器,打出短暫一兩擊的越限之力,是常有的事,這回……該是個很好的教材了。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21 09:18 PM

八十四章 會吃人的府第

  龍雲兒之前數次遇過險關,覺得自己要死了,但習武之後,這還是第一次,因為把握不到戰鬥節奏,大意輕敵,為敵所趁,一刀剖胸腹,真覺得自己要死了,一些之前在訓練中沒有的念頭、感應,都在這瞬間生出。

  幾天的猛特訓中,香雪努力構思了一些攻守套路,龍雲兒從中學習,對於敵人怎麼攻來,怎樣反應,都作了訓練,彌補倉促練武的缺失,但此刻迫在眉睫,不假思索,竟全然忘了這幾日練過的套路,最直接的反應,無視攻擊,雙臂舉並,合轟敵人頭顱。

  刀落快,雙臂轟耳更快,在這一刀落下之初,雙拳、雙臂已然轟中,剎那間的感應,龍雲兒說不太清楚,只覺得,勁發倉促,自己雙拳的力量,未夠集中,沒能打出大力金剛擊的精義,卻由雙腕上有股震蕩波釋放。

  隨即……胸腹一痛,像被什麼鈍器劃過一道……

  鈍器?

  神魂甫定,龍雲兒往下凝望,赫然只見,點滴鮮血往下灑落,但自己的傷處並沒有很疼,再看得清楚些,胸腹雖被刀氣劃過,衣衫切裂,但已弱化的刀氣,突破不了金剛身,徒留些痛楚,卻連皮肉傷也沒多少。

  但為何……明明衝上第五級的一擊,為何沒能成傷?既然傷勢不重,又為何血滴如雨?

  抬頭再看,康巢呆呆站立,握刀的手,緩緩鬆開,目光呆滯,半晌,他眼耳口鼻不住淌出鮮血,七孔流血,最終,刀落地,人後仰,殞命當場。

  周圍掀起一片哄然之聲,康巢的一刀之威,在場之人親眼所見,不但充滿智策機變,更透過戰器,將一擊之威強行催上第五級,拚著耗損嚴重,也打出本身的巔峰一擊,堪為經典之作。

  但這一擊,最終卻敗死在對方手上,由於他先一步斃命,手上散了勁,餘力更破不了堅固的金剛身,就此殞命。

  龍雲兒雖衣衫破損,有些失態,身上卻不見半點傷痕、出血,自始至終,僅是一拍,而後貫耳一擊,力量也看不出多強,卻把康巢一招殺,這實力果真是高深莫測。

  「怎……怎會……」

  龍雲兒一句訝然未出口,已經被香雪踩著腳給阻斷,「閉嘴吧,說多錯多,拉好妳的衣服,閉著嘴跟我走!還有……是不是練了金剛體,踩妳就不嫌痛啊?要我腳下加點料嗎?」

  「沒、沒有,真不敢。」

  正因為意外殺人,心頭有些不寧的龍雲兒,被香雪的話給鎮住,稍微有些哀怨,覺得自己像是遇到了惡婆婆的可憐小媳婦。

  一邊跟著離開,龍雲兒不忘問道:「香雪姊姊,為什麼我……」

  「那傢伙的企圖,一早寫滿臉上,看了就知道是要仗兵器逞兇,就妳這沒經驗的看不出……」香雪笑道:「而若非因為妳手上也有貨,我們哪敢放妳這傻妞出去挨刀?」

  龍雲兒醒悟,以香雪這老江湖的目光,未戰已判知輸贏,自己的籌碼除了身上功夫,更還有一雙護腕神器,哪怕殘缺得不像樣,神器仍有神器威能,還是一件左右勝負的大殺器,更讓自己履險如夷。

  「對了,既然身為碎星者,記著規矩。」香雪道:「那個一臉衰樣的,妳既然打掛了他,就可以取走他的兵器當戰利品。」

  龍雲兒錯愕道:「我又不練刀,取他的兵器作什麼?」

  「傻瓜,妳不用,太一能用啊!」

  香雪一言點醒,龍雲兒立刻轉頭往回跑,想去撿拾那把戰器,卻又被香雪給拉住。

  「……但身為一名將成形的高手,幹這種事情太掉身價了。」香雪搖頭道:「妳目前是溫家的門面,形象重要,這種不名譽的事情……留給老頭子去幹吧,他懂得怎麼作的。」

  「怎麼能讓在叔收爛攤子……」

  龍雲兒說著,卻發現香雪一反平時啥事都不理的冷漠態度,拉著自己越走越快,像在趕著什麼,「姊,有什麼事嗎?是……哪家的新鮮甜食出了?」

  香雪整天酒不離手,卻不怎麼喜歡酒,反而喜歡甜食,龍雲兒就看溫府的人,多次奉命為她買來剛出爐的新鮮甜食,白糖糕、蜂蜜糖糕、栗子香糕,都是她的喜愛,龍雲兒也想過找機會出去買來送她,讓她高興高興。

  「沒,有誰在一個地方鬧完事,這麼快又來第二次?我覺得,這可能是調虎離山,聲東擊西!」

  「啊!」

  明白香雪的顧慮,龍雲兒腳下加快,就往溫府趕回去。

  時間回溯,在龍雲兒對戰康巢之前,雙聯幫襲擊溫家多處商舖的消息傳出,所驚動的不只是溫家,正出門辦事的司徒小書聞訊,也吃了一驚。

  雙聯幫是封刀盟的附屬幫派,封刀盟除了每月收取貢金,基本從沒交辦什麼事,無非就是叮囑「維持治安,勿違俠道」之類的規條,襲擊溫家一事,既非自己的命令,也不可能來自封刀盟,看來就是雙聯幫自把自為。

  「……搞什麼?這麼幹,置我封刀盟的仁道於何地?如果真要動手,為何不堂堂正正,上門挑戰?襲擊店鋪、酒樓,傷及無辜,卻讓正主逍遙無事,這是我輩應為嗎?」

  司徒小書氣結,問明路徑,預備親上雙聯幫問責,但行至附近,裡頭一隊人馬,勁裝、背刀,快步趕出,殺氣騰騰,一看就是出去開戰,司徒小書心念一動,悄然跟了上去,走了一段路後,發現這行人果然是去尋溫家晦氣,而且,直奔溫府。

  原本司徒小書就是來制止這種暴力襲擊,尤其不得傷害無辜,但看他們是直奔溫府而去,情況就又不同,眼見這這種景象,司徒小書改變心意,尾隨在後。

  一行二十餘人,三名中階,餘者都是低階刀客,不過所持用的兵器,全都是能提升本身力量,還是一支頗有戰力的隊伍,就這麼殺入溫府,戰果可期,司徒小書遲疑起來,決定靜觀其變。

  這行人也不是正面殺入,來到溫府後,他們繞過圍牆,從左側翻牆進入,身手矯健俐落,司徒小書瞥看一眼,忽然有些擔心,府內無辜若是受害,該當如何是好?

  想到這個,司徒小書就覺得自己該跟進去,不讓事情失控,然而,這個念頭才剛生出,她就察覺一樁異事,那支隊伍進去十多秒,裡頭一點聲音也沒有,現在正值午後時分,溫府中僕役、護衛,人來人往,這支隊伍雖然身手敏捷,卻也沒到隱形無蹤的地步,怎麼入內那麼久,全沒被人發現驚叫的?

  時間匆匆又過幾分鐘,這支隊伍如同泥牛入海,半點聲息都沒有,司徒小書守在府外,一下感應血腥之氣,一下感應殺氣,卻一無所獲。

  ……無法隱形匿蹤,又不是殺人滅口,為什麼幾分鐘了,裡頭一點動靜都沒有?

  ……就算進去以後,一夥人全部蹲著不動,總還是會被人看到,發出點聲音吧?

  ……難道,這夥人進去,立刻被制伏、反殺,以至於沒機會發出聲音?但為何自己又感應不到任何血氣?

  時間分秒過去,司徒小書看著那很平常的圍牆、宅院,心裡生出莫名感受,覺得這所宅院像隻蟄伏在此的怪物,將不懷好意的入侵者瞬間吞噬,沒留下半點渣來。

  前一次登門挑釁,沒覺得溫府有什麼殺機,什麼危險,可這時的詭異,司徒小書不得不承認自己走了眼,十幾分鐘過去後,受不了這份詭異感的她,臉上有了決絕之色,對著圍牆,縱身一躍。

  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
  圍牆的另一側,雙手健全的溫去病,負手踱步,看著地上那些猶自拼命掙扎,卻漸漸肢體僵硬的人體,搖搖頭。

  「……日頭炎炎,吃飽太閒啊,放著大門大路不走,偏要翻牆,這間屋裡裡外外,所有的佈置,都是針對你們這些不走正路的鳥蛋啊!」

  地面上,灰白色的大片黏膠,是這群刀客落地後,忽然冒出來的,一開始並不存在,全無預兆地出現,名符其實地一網打盡,半個也跑不了。

  這片黏膠,黏性超強,沾上之後,連中階也無法掙脫,如果用刀,倒是有機會割開,但所有人一開始滑倒,滾在黏膠上,連拔刀的機會都沒有,就被牢牢黏住,而且,還四肢僵硬麻痺,舌頭腫脹,發不出聲音來。

  「……下次換個有點新意的入侵法行嗎?又不是三歲小孩,居然翻牆跳進來,前天晚上那批空降主屋的,比你們有誠意多了,雖然也全滅了啦……」溫去病俯視已失去意識的一群人,苦笑道:「溫剝皮的命,哪有這麼好要?如果讓你們輕易得手,那就真對不起前面的犧牲者了。」

  正說著,忽然見到一抹身影,如同蒼鷹,飛掠過圍牆,身法不俗,三米多高的圍牆,竟然不用上牆頭,直接就翻了過來,凌空打了個照面,看清正是司徒小書。

  「唷,不速稀客啊!」

  「溫賊!」

  司徒小書一看見溫去病,又見他孤單一人,登時眼中發亮,動手拔刀,對著溫去病一刀斬出。

  「天誅!」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21 09:22 PM

八十五章 正邪黑白

  溫去病已不復記憶,上次有人揮刀砍向自己,自己心驚肉跳,是什麼時候的事?被追砍的次數太多,自己基本上已經無感,尤其是來到自己的地頭上,如果還會被砍中,那才真是見了鬼……

  腳下一頓,整個人往下沉沒,這座宅院裡處處機關,步步陷阱,自己會站在一堆敵人旁邊,對著他們廢話,腳下一早就踏在安全區,心念一閃,直接就沉沒地下,讓這一刀砍了個空。

  沉沒地下,並不只是為了單純的躲避,更順手把之前製作的一個半成品拉來,當重新上浮,自己的前半身已著裝完成。

  那是一套尚未完成的盔甲,面罩遮掩頭臉,鐵甲覆蓋全身,但因為工序繁複,力場障壁沒來得及完成,只粗略完成了前半身,給人從背後攻擊,必死無疑,但……眼下對方應是沒這機會了。

  乍然浮沉,重新出現時,早已不是原來的位置,套上半身鐵甲的溫去病,現身在司徒小書後方十米處的假山旁,對著那一刀揮空的女子,揚起了右臂。

  揮了空刀的司徒小書,情知自己墜入陷阱,不慌不亂,強行半空轉身,對著後方就先是一刀,在那個方向,有很強的氣機感應,她無須目視,對著感應方位一刀斬出,跟著,才看見那裡站著一名鐵甲怪人,還有……驚人的能量吞吐。

  溫去病一舉手,周圍大氣被瘋狂吸扯,由手肘尾端氣孔灌入,一路在臂骨內壓縮又壓縮,最後在掌心嵌藏的飆風晶鑽內,達到縮數萬為一的效果,之後,釋放出去。

  ……地階級出力!

  司徒小書雙眼瞪大,沒想過溫府內果然暗藏地階級戰力,這一擊,力量大約是第七級初段,可力量駕馭、壓縮,確實有地階級的水平,比尋常借助寶兵打出的越級力量強,雖然和真正的地階武者比起,還是有差距,但在眼前……

  無暇思索,司徒小書雙手握刀,強行發勁,一刀斬下時,身後出現三道光影,隱約現出人影,朦朦朧朧,卻如傳說神王,加持神力,令這一刀分為三斬,威力倍增。

  三王斬!

  三王加持,刀勁、刀威激增,刀意玄妙,司徒小書的力量拔升至高階頂峰,半步地階的程度,在封刀盟中,她的三王斬同境界罕敵,因為她是少數得到乾坤刀完整傳承的人。

  這一斬,將迎面而來的一掌斬開,但兩勁交激的反震力道,也讓這位小美女虎口破裂,握捏不住,短刀脫手,插落地上,沒入土中。

  溫去病看出這柄短刀的重量不尋常,也看出這個小美女的三王斬,刀威遠勝同輩,若非倉促間蓄勁不足,兩方互拚,絕不至於兵器被打脫手,而短刀飛出,她還有一把威力更大的長刀,蓄勁待發,封刀盟最強的乾坤刀,即將綻放鋒芒,可惜……

  雙臂同舉,溫去病兩掌同時暴氣,兩道大氣沖擊,閃轟而至,手已按到長刀柄上的司徒小書,滿眼的無可置信。

  尋常高手,全力施為時,單掌一擊與雙掌一擊,威力幾無差別,還可能因為力量分布沒控制好,反而弱化,但這人雙掌出勁相同,同樣強勁,最合理的解釋,就是他未盡全力,真正的實力還在顯露之上!

  (是真正的地階高手!但即使如此,我也有勝算……)司徒小書雙目似張似閉,進入一種玄妙狀態,溫去病見狀,確認乾坤刀將揮,腳下一踏,啟動法陣,一張白濁黏膜,如同大網,就在司徒小書身後打開。

  事出突然,司徒小書的精氣神,全隨著刀意運轉,要發出神意一刀,忽然身後出現黏網,不及閃避就整個被沾住,麻痺特性透衣傳入,她鼓發刀勁護身、驅毒,第六級高階力量爆發,遠非雙聯幫的刺客可比,數秒內就能掙脫。

  但……就在黏網被切斬得支離破碎,幾無箝制之能的一瞬,兩道沖擊風勁飆至,重重擊打在司徒小書身上,兩道狂暴之力,瘋狂肆虐,在全身劇痛,骨疼欲碎之時,這位以實力打敗眾多高手,搶進星榜前列的天才美少女,發出不甘的怒嘯,跟著,被遠遠轟飛出去。

  過於強力的沖擊,甚至讓小美女失去意識,時間沒有很長,自幼苦修出的堅忍,讓她迅速甦醒過來,一睜眼,只見自己身在上趟來過的大廳裡,整個人被一張具有黏性的大網給裹住,雙手雙腳尤其捆得牢牢,麻痺藥性滲入,四肢都失去了知覺。

  在身前,不見什麼穿戴盔甲的地階高手,只有那個臉色蒼白,一面笑一面抖動肩膀,笑得極度猥瑣的奴隸販子。

  「哎呀呀,司徒小姐醒啦,才不過短短幾天不見,居然學會了入室盜竊,人真是一種容易墮落的生物啊!」

  「什、什麼盜竊……」

  「不是嗎?我溫家家藏萬貫,引起各路宵小覬覦,想來偷雞摸狗的從沒少過,你們不就是想偷幾個錢,跑進來當小偷的嗎?」

  「誰……誰是小偷?」司徒小書怒道:「我進來是為了斬你除惡,替天行道,可不是……」

  「斬我?憑啥?我奉公守法,按時交稅,是帝國一等良民,妳說我是惡人,行啊,只管和我一起見官。」溫去病笑道:「大堂之上,我有什麼罪,妳儘管指控,只要有憑有據,我伏法受誅,一點意見也沒有,如果妳說不出……難道封刀盟專門私設公堂,口口聲聲代天刑罰,有天命,無王法嗎?」

  一段話,嗆得司徒小書怒從心起,這人明明是大壞蛋、大惡人,卻偏偏滿口律法、證據,大義凜然,仿佛公理正義全站他那邊,把這些全給玷汙遍了。

  ……為什麼,應該要保護人民的律法,總是那麼無力?總被這樣的壞人給利用、侮辱?

  「封刀盟枉稱俠義,卻襲擊我家產業,我家的伙計、員工何辜?被你們又打又殺的,這是什麼俠道?」溫去病冷笑道:「砸完店鋪殺了人,這還不算,封刀盟的大小姐,領著底下的人馬,衝進我家玩大屠殺,幹著非法的惡行,口口聲聲說是扶正除惡,封刀盟所謂的俠義精神,就是打家劫舍,殺人放火嗎?」

  「我……要殺你,我一個人就足夠,何須帶人?」司徒小書怒道:「他們不是我的人,我只是跟著他們進來,你……」

  「哈哈哈,殺人時候氣勢洶洶,失手被抓就抵賴推諉,外頭那些傢伙全是雙聯幫的人,雙聯幫是什麼人?這裡誰不知道雙聯幫向來打封刀盟旗號橫著走?妳與他們沒關係,為何不制止他們,而是跟他們一起跳進來?」溫去病笑道:「大小姐該不會說你們是打醬油時候剛好遇上吧?這話妳出去找人問問,看看有沒有人肯信!」

  司徒小書楞著,怔怔說不出話來,仔細想想自己的行為,確實百口莫辯,換了自己站在指控方,也不會相信有那麼可笑的巧合,這橫看豎看,就是自己領著一群下屬,衝進溫家意有所圖。

  ……但自己真的沒有……

  張口欲言,無話可說,司徒小書完全傻掉,不曉得有何人還會相信自己的清白,卻不知這樣的人就在眼前。

  溫去病壓根就不信這黃毛丫頭會幹出翻牆襲殺這種事,真要偷偷摸摸,為何不學其他人那樣蒙面?如果要講氣勢,一開始就該走正門,這丫頭顯然是卷入意外事件中,至於這件事背後有沒有其他人操控,那就要再觀察了……

  但知道是一回事,放過是另一回事,碎星團覆滅之後,封刀盟中也有不少「正義之士」,一路踩過來,自己對這些人沒有半分好感,更何況,這女孩連著兩回見到自己便又殺又砍,要說自己半點不生氣,那也是不可能的……

  「怎麼樣?無話可說了嗎?」溫去病冷笑道:「封刀盟橫行霸道,欺壓良善,什麼星榜菁英,不過是個有膽做,沒膽認的孬種,一會兒我就把妳掛在門口,讓封刀盟大大長臉,再商量怎麼賠償我的損失。」

  「你!卑鄙,無恥!」

  無力反抗,司徒小書對自己的失手被擒,滿心不忿,眼中怒得要噴出火來,「你有什麼了不起?不過是倚仗陷阱和手下,有種你……」

  「有種怎樣?和妳單挑啊?請看看我聰明的俊臉,像是那種腦殘嗎?這裡是我家,陷阱多礙著妳了嗎?全力夏達港都知道我身體不好,沒有戰力,只能靠裝備,妳硬要抓我出來單挑,這是誰在霸凌誰啊?」溫去病哂道:「明知我武功不如妳,還逼我出來打,恃強凌弱就是你們的堂堂正正?就是有種?真要比有種,妳直接先把入室盜竊的罪認了!」

  一輪恥笑,堵得司徒小書異常鬧心,最委屈的是,對方所言條條占理,一心守正道、明忠奸的自己,卻被他說得啞口無言,怎看自己都是壞人,這世界……

  哪還有黑白?

  千言萬語,最後只化成一句不甘……

  「我……如果能完全發揮,一定不會輸給你的……好不甘心……」

  聽著小美女的低語,溫去病臉上多了幾許認真,「呵,我們的敵人,絕大部分臨終前,都是說這一句。」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21 09:26 PM

八十六章 那時代最好的人

  不管外界將碎星團傳得有多神,溫去病始終記得,每次集團作戰時,動員會議上一再耳提面命的,就是想盡各種辦法,削弱敵人的實力,決不能讓敵人有發揮實力的機會。

  『軍人的目標就是勝利,勝了才有榮譽,沒有什麼雖敗猶榮,想要和敵人全盛狀態交手,不必上戰場,站著挨打當木樁吧,保證敵人都能超水準發揮!』

  每次上面這麼交代,底下的軍官就開始嗷嗷叫,熱血激憤,而被碎星團踐踏過去的敵人屍骸,大多都死得憋屈,或是舊傷未癒,或是毒發拖累,又或是形形色色的各種理由,總之,他們死前的最大遺憾,就是沒能發揮真正實力打一場!

  ……問題是,戰場上,人人求生,敵人不會善良到總讓你發揮全力,堂堂正正戰鬥,原就不是合理要求,這些……如果這丫頭還不忿,她的武者之路恐怕也不長。

  自己與這小美女的長輩,當初平輩論交,眼下要忙的事情還很多,真心沒時間和小屁孩瞎扯皮,要殺要打是沒可能的,就是戲耍一下,讓她記個教訓,也就可以放人了……

  「……看看妳這什麼眼神?階下囚看人還滿滿的鄙視,真是平常被人捧慣了,滿滿的公主病……」

  溫去病露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獰笑,怒瞪著他的司徒小書,心中忽然生出一絲不祥。

  「你……你要幹什麼?」

  「嘿嘿,台詞不對啊,妳不是應該喊,要殺要剮隨我便之類的狠話嗎?」溫去病上下打量司徒小書的俏臉與美好身段,「那麼多人捧妳,還不就是想成為司徒老兒的女婿?今日天上掉下燒餅來,便宜老子……你們不是想玩收編嗎?行啊,老子就勉為其難,當妳司徒家的女婿吧!」

  總是脫褲子裝淫穢的表演過於頻繁,連自己都覺得噁心了,這回簡單一些,獰笑兩聲後,伸手撫摸司徒小書的臉蛋、耳垂,觸碰那充滿彈性的少女肌膚,可以明顯感覺到,手一碰著,雞皮疙瘩就冒出來,她處於極大的恐懼壓力中。

  「你、你不敢的,我封刀盟不會善罷干休,你……」

  「唷,自己沒法了就拿家世嚇人,我溫剝皮是什麼人?會這麼容易就被嚇到?」蹲在小美女身前,溫去病仍在發揮演技,「等一下,咱們就從此是一家人啦,難道我的岳父和爺爺,會殺掉自家女婿和妳肚裡孩子的父親?咦,這兩個會不會不是同一個?」

  聽著從沒想像過的荒唐話語,感受著從未有過的恐懼,司徒小書終於明白,自己落在怎樣一個危險的處境,而這全然黑暗的未來,自己無力掙扎,一切即將眼睜睜地發生……

  兩行清淚,從小美女的眼角滑落,堅強的心防,終於被撕開裂痕……

  溫去病看看情況,覺得差不多可以收手,但通常變態淫賊戲碼,總要補一幕當眾舔東西的畫面才好,偏生自己身上沒帶什麼匕首、短刀之類的,如果直接往小美人的臉上、耳上舔一道,搞不好真把這小屁孩嚇出永不痊癒的心傷……

  「喂,娘子……」

  溫去病輕輕喊了這一句,卻沒料引起失神的司徒小書激烈反應,先是一記頭槌死死撞在他額上,痛到腫包,跟著,小美女使盡身上每一分力氣掙扎,試圖把身體挪開,哪怕能多離開一分也好。

  「不是你!不是你!不是你!」司徒小書淚流滿面,激吼道:「我的未來夫君,才不是你這種人渣!你殺了我吧!殺了我!」

  頭痛兼腦暈,溫去病揉額道:「我有啥不好?又是帥哥,又有錢,家裡寶馬騎不完,店鋪算不清,連遊艇都數不盡,還連霸三屆赤壁大街上,最想和他發生性關係的票選冠軍,妳那朱師哥,看來也就和我半斤八兩吧。」

  「不是你們!你們……不配!」

  「哦……妳的公主病看來不輕啊!」

  「爺爺說,他一早就替我選了夫婿!」

  「咦?這倒新鮮,沒聽他……沒聽人說過。」

  溫去病猶自揉額,漫不經心地說道,而在另一邊,司徒小書的眼神狂亂,如癲如瘋,情緒全然失控。

  「爺爺說,能配得上我的夫婿,是天下無雙的鐵漢子、真英雄,他豪勇俠義,武威無敵,百萬軍中取妖魔首級,易如反掌,還有一顆熱誠而善良的心,對朋友不用機心,關心弱小,不管哪裡有無辜受災受難,他刀山火海都會衝去解救,他……是那個時候最好的人!碎星團裡最正氣的好人!」司徒小書哭叫道:「他已經不在了,但他仍然是我心裡最好的男人!你們根本不配跟他比,被你碰一根指頭我都寧願死!」

  斬釘截鐵的哭叫,把滿腔悲與怒都宣洩出去,心頭稍微好過一點,也恢復了一些理智,司徒小書本以為,那個卑劣到極點的男人,會獰笑著撲向自己,而自己也做好準備,拚著粉身碎骨,也要同歸於盡,保全清白。

  然而,預期中的情景,沒有發生……

  那個前一秒還在汙穢獰笑的男人,活像見了鬼一樣,嘴巴張得老大,眼睛瞪得像是銅鈴,整張臉都垮了下來,顫抖嘴唇,隔了好半晌,才終於發出聲音。

  「……靠!」

  聲音飄飄蕩蕩,溫去病臉上笑意不再,似乎很疲累地道:「妳說的那個人,其實妳從來就沒見過,對吧?」

  ……絕對沒有!自己敢肯定!

  「……那又如何?」司徒小書堅定道:「他就如同太陽,所作所為,整個大地都蒙受其光,我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!」

  「……不,妳不知道。」

  彷彿用盡了身上的力氣,溫去病晃悠悠地站了起來,沒多往這邊再看一眼,逕自離去。

  「妳說的那個人……早就不在,從來就不存在……少發白日夢了!」

  聲音軟弱無力地傳來,像是天地間的一抹遊魂,司徒小書莫名其妙,就看著那人的背影消失,沒再出來,時間分秒過去,麻木的肢體稍有感覺,卻仍難以動彈。

  ……這張網所附的麻藥,竟如此厲害,把自己克得死死,更聞所未聞,不知是什麼東西……

  時間又過一陣,空寂無人的大廳,又響起腳步聲,聲音不重,是個……女人,司徒小書被扶正身體,從那張黏網上剝離下來,再被拍個幾掌,氣血通透,麻木的手腳,一下回復了行動力。

  司徒小書站起來,有些不敢看身旁這女人的臉……是當日的那個龍氏女子,取巧讓自己敗了一招,自己再見面時,本該給她好看,卻落得這樣淒慘光景,幾乎抬不起眼看人。

  「司徒姑娘莫怪,我們家家主個性是有些……不莊重,但他其實不是個壞人,也不是存心侮慢司徒姑娘的。」

  輕聲細語,龍雲兒說得異常心虛,自己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,一回家門,就被揪來收拾善後,這邊一個大姑娘被捆成人球,衣衫凌亂,臉上掛著淚痕,嘴角還有血,怎麼想都是最不好的那個聯想……

  但唯獨這點,自己有信心,溫家哥哥殺人或許連眼都不用眨,卻不是那種強逼強幹的淫徒,這無關乎道德,那個男人……他心裡有很強烈的傲氣,讓他死都做不出這種行為……

  司徒小書失魂落魄,回復行動力之後,她沒有任何言語,默默整束儀容,擦抹去受傷的痕跡,讓自己看來好一些後,這才抬起頭往前走。

  「還有外頭的貴盟下屬,我們也將之釋放,請司徒姑娘一併帶回。」

  龍雲兒溫言說著,司徒小書點了點頭,雖然想說自己與他們不是一路,但誠如溫家人所說,雙聯幫確是封刀盟下屬,難道自己能撇清與他們的關係,留他們在此自生自滅不成?

  領著這些人,將離溫府前,司徒小書終究沒有忍住,低聲道:「為什麼……就這樣讓我走?」

  沒有受話對象,似自言自語,但龍雲兒卻能明白,微笑道:「為什麼不讓司徒姑娘離開?家主他本就沒想過要對司徒姑娘做什麼啊……」

  司徒小書咬了咬唇,沒再說什麼,毅然率眾離開,龍雲兒站在大門口恭送,而在地下密室,溫去病也正檢視戰利品。

  「……你又不是練刀的,拿這刀幹什麼?」

  香雪看著溫去病檢視手中刀,忍不住出言相譏,司徒小書的那把短刀,在戰鬥時脫手墜地,她甦醒自由後,扯不下臉來索回,自然成了溫去病的戰利品,這柄短刀分量奇重,以特殊奇金鑄造,的確是利器。

  「妳管我,我拿去給太一換金葉都好,浪費太可惜了。」

  「人家小女娃娃,算起來還是你晚輩,你搶人家小孩子玩具不還,這格調也太低了吧?」

  「……只要有必要,從三歲小孩子手上搶棉花糖這種事,我都做得出來,她得罪長輩,我替她家長管教,只收這點家教費,算很便宜了。」

  「還說,這又是一個把你當偶像,夢想長大以後嫁給山叔叔的,你這樣踐踏少女心……」香雪笑道:「真不怕遭報應?」

  這是一個太過有力的嘲弄,溫去病嘆了口氣,雙肩一垮,兩手無力地撐在桌上。

  「……那個老傢伙,居然是認真的……我以為他開玩笑而已,他……還真不怕禍害子孫啊!」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21 09:37 PM

八十七章 一刀在手.神魔無視

  香雪回憶起陳年舊事,也是感觸良多,在碎星團崛起初期,不但身份低微,許多非碎星者,卻在後來攀升上顛峰高度的人物,當時也才初起步,雙方時有往來,關係甚至頗為友好,其中就包括司徒無視。

  「刀尊」司徒無視,一刀在手,神魔妖佛,盡無視!

  這是後人對他的推崇與解釋,但在最初的起點,他只是一名自幼瞎到老的盲刀客,十二年前,他都已經六十好幾,古道熱腸,堅持俠義,是個眾所周知的老好人,率領著新成立的封刀盟,時時與碎星團聯手作戰。

  「無珠刀」司徒無視,這稱號本是那些看不起他的人,包藏惡意所取的諷刺汙言,他也不在乎,就這麼嘻嘻哈哈地用下去……

  「那老頭,當時最中意的就是你,說你忠勇無雙,臉和身體像石頭,心和血卻比誰都熱,是鐵錚錚的好漢子,總要找你一起喝酒。」香雪笑道:「我記得他說,你是個好人,可惜他沒有女兒,不然一定要你做他女婿……我那時覺得超好笑的,他兒子都三十幾了,你變身之後的那張石頭臉,在他眼裡到底是幾歲啊?想收個不到十歲的小鬼當女婿,年紀差太大了吧?」

  「……寶相金身的術士武裝,肌肉僵硬,臉上沒什麼表情,看起來是比較成熟點,也不只是他,很多人都當我是四十幾歲的怪叔叔……」

  「更好笑的是,他沒女兒,後來卻有一堆乾女兒,常常跑來想收你當乾女婿,弄到你總躲著他!」

  香雪笑道:「還想說你都死了,他這念頭也該絕了,結果居然把孫女都抓過來推,他到底是有多想收你當司徒家女婿啊?」

  「嘿……」

  溫去病笑了笑,「又如何?再怎麼有好感,我們完蛋的時候,他也沒有站出來過,難道要感謝他沒有補一腳,落井下石嗎?」

  「倒也是,頂多以後不殺他全家,就算是顧全當年交情了。」香雪點點頭,道:「那小丫頭被你這樣一整,銳氣盡折,心靈缺損,打磨中的刀心被破,恐怕從此刀道止步,這樣子好嗎?」

  「極剛易折,她現在走的路子,勇猛精進,不留餘地,把自己繃得太緊,雖然這歲數就能打入星榜前列,地階在望,卻難承打擊,而且一敗恐怕就是死,現在提前將她刀心摧破,她若能站起來,就能找到路上地階。」

  溫去病道:「如果站不起來……刀道止步總比沒命好,她爺爺可從來就不認為武道爭雄是人生的全部。」

  「你還真是溫柔咧,把人家打傷了還說為人家好,要是後頭出了什麼事,人家還不來找你負責啊?」

  「她只是傷了,實力下跌,不是重傷到沒有自衛能力,又跟著一票人,能出什麼事?」

  溫去病沒好氣道:「別管什麼封刀盟了,真有閒情逸致,過來幫我搞定這套裝甲,神經組件的傳導部分,是壓縮空氣能轉化地階衝擊波的關鍵,要靠乙太屍蠱來構築,只做到一半,還不快來幫把手!」

  火焰、電光,此起彼落地閃動,大半天時間,溫去病和香雪就在底下消磨時間,忙活到最後,又被緊急傳訊給打斷。

  「天殺的!就不能消停一下嗎?」

  工作在關鍵時刻被叫停,溫去病氣到兩眼通紅,拿著鐵鎚,就想要衝到外頭去。

  「停一下很好啊,我體內酒精濃度快超過五成,手開始抖了,再幹下去,說不定就要炸了。」

  香雪往上方看一眼,道:「你說在叔會不會是叫我們上去吃飯的?剛好我也有點餓了……」

  「妳那是吃人!不是吃飯。」

  溫去病搖搖頭,放下手裡的鋸刀和鐵鎚,與香雪一同上去,才出密室,就聽見外頭馬聲嘶鳴,人聲鼎沸,已經入夜的天色,被大片火光照得有如白晝。

  「哇喔,痴佬溫,你家被人團團包圍了耶,上次有這種滅門架勢,是什麼時候的事?」

  「豈有此理!一向只有我帶隊滅人家的門,哪容得別人來我這裡玩滅門?」

  「別這麼說嘛,有往有來,這才是天理循環,報應不爽啊!」

  「真有報應,第一個就先滅了妳!」

  溫去病沒好氣地說著,就看龍雲兒匆匆趕來,報告了狀況。

  雙聯幫忽然大舉前來,包圍了溫府,雖然溫府院落占地廣大,七進宅院帶花園,但雙聯幫數千之眾,規劃周詳,一出現就把這裡圍得水洩不通。

  吃了早先的虧,這回雙聯幫每支分隊都有術數專員,持著工具進行演算,要破解溫府的防護法陣、機關,這已超乎尋常黑幫尋隙的規模,完全就是帝國要對武將抄家滅族時擺的架勢。

  「血債血償!」

  「血債血償!」

  「血債血償!」

  充滿激憤的叫聲,喊得讓溫去病莫名其妙,自家的人有死傷,還沒來得及採取報復行動,龍雲兒宰了他們一個護法,他們居然殺上門來,這真是嫌自己不夠手狠心黑,被人看不起了……

  「……還是那個黃毛丫頭用這來報復?」溫去病皺眉道:「我看錯了她的器量?司徒老頭怎麼教孫女的?一塌糊塗!」

  「呃,溫哥哥,其實……」

  龍雲兒緊張地把事情簡短交代,溫去病、香雪一下都愣了。

  司徒小書一行人,沒能回到雙聯幫,而是在回幫的路上,遭遇襲擊,司徒小書失蹤,餘者無一生還,事件直指溫家,雙聯幫得知血案後,全幫憤然,立刻起精兵包圍溫府,要殺奸邪,報血仇,救公主!

  「……靠,憑什麼說是我幹的?溫家又不是世代武門,沒有家傳武學或標誌兵器,難道每具屍體上都被潑了我家的醬油嗎?」

  溫去病惱火中略為思索,大致也猜到端倪,「該不會……牆上或地上有留書,說什麼溫府壞蛋到此一遊之類的?這種東西也能當證據?」

  龍雲兒道:「你也曉得,對方是幫派,底下那些幫眾……素質不高,都是講幫規,不講法律的,和他們能講什麼證據啊?在叔一早開了防禦法陣,阻著他們進攻,但那邊攻得很猛……」

  「一群王八蛋!維持結界的耗材很貴啊!事情結束以後,我要他們十倍賠償給我!」

  「你先想辦法過眼前這關吧。」

  香雪道:「這裡地下伏藏的一堆後手,發動起來,擺平這些雜碎不是問題,但這應該不是你要的吧?」

  「先出去看看狀況。」溫去病看了龍雲兒一眼,「準備一下,等會兒就是妳上場了。」

  溫府之外,數千雙聯幫眾,連同來自朱門的術數人員,擺出正規軍陣的架勢,十面攻襲,雙聯幫主韓祖,與朱鼎宇站在一起,對於膠著的戰況,異常惱火。

  陣師,屬於術者的高端分支,養成不易,小幫小派根本養不起大量的陣師,這些陣師是市長朱濤急調軍中人手,趕過來支持的,初到時姿態不是一般高,個個眼高於頂,看不起人,覺得攻打一個奴隷販子的私宅,也要他們到場,簡直大材小用。

  但情形還不到幾分鐘,就出了問題,這些陣師交頭接耳,開始出現緊張神色,偶然泄出的幾句言詞,就是這個看似普通的豪華宅院,法陣結界設得不是普通繁複,完全就是一座堡壘的規模,型態還具有古風,似是一些大戰時失傳的驚世古陣。

  更有甚者,一些見聞較廣、資格較老的本地陣師,還從中辨識出了異國風情,牽涉到一些流傳於海外,卻基本不見於帝國的技術,其中機巧之處,發前人所未見,令他們瞠目結舌,不知如何解起。

  「……這陣……不知何人所布?要是我再小個幾歲,真想拜入門下,學習學習。」

  類似這樣的耳語,傳入韓祖耳中,令他為之氣結,揮著手中馬鞭,很想鞭幾個人,大罵廢物,丟人現眼,但這些借調來的專業人才開罪不起,只能隱忍。

  忽然,整座溫府一震,無形震波從中釋放,所有攻襲之中的隊伍,被震波一掃,紛紛失足滑倒,摔成一片,只有中階以上的人物能站穩,還沒等他們有所反應,緊閉的溫府大門便打開來,一個臉色蒼白的俊秀青年,就站在大門口,正是溫去病。

  正主現身,整個場面不只是騷動,一下沸騰了,朱鼎宇搶在其他人之前,率先反應,飛身飆出,閃電衝向目標,心急如焚下,他顧不得陷阱的可能,要搶著擒拿溫去病,掌握局面。

  眼看將要得手,前方陡然一花,一個人影搶站在溫去病身前,卻是那日與司徒小書交戰的龍氏女子,士別三日,她身上的氣息完全不同,朱鼎宇感受到威脅,還想先拚個一刀,將人逼開,對方卻先動手了。

  不是拳,不是掌,不是朱鼎宇正提防的金剛寺功法,卻是一爪直探面門,來勢巧妙,雖然只有第四級力量,殺傷力已不容小覷。

  朱鼎宇這才憶起,對方不但是金剛寺傳承,也是出身滄溟龍氏,龍氏的爪功馳名天下,六朝雲龍爪更是罕逢敵手的絕學,變幻莫測。

  高階壓中階,動兵器未免有失顏面,但空手既是對方強項,急欲擒人的朱鼎宇不敢託大,手緊握,名刀出鞘,刀芒乍現!
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21 09:40 PM

八十八章 六朝雲龍爪

  再次面對相似卻不同的刀光,龍雲兒爪勢幻動,凌厲中帶著靈動,如流水般說撤就撤,一轉向便又插向對方咽喉。

  「咦?」

  朱鼎宇訝異驚覺,如水爪勢,行雲流動,暗藏陰陽之變,並非龍氏絕學六朝雲龍爪,反倒有幾分道門意象,只是又不屬於自己見聞中的道門武技,狠辣中帶著正派仙氣,確是上乘道家絕學。

  「且慢!妳這是什麼功夫?」

  龍雲兒充耳不聞,只是配合本身血脈,把玉簡中「五指發勁,無堅不破,摧敵首腦,如穿腐土」的這路神爪功夫,盡情發揮,連著三式,近身閃擊,攻得朱鼎宇驚疑不定,失了先機。

  到朱鼎宇回過神來,大致猜到了九陰神爪的套路,刀勢再變,一刀斷水,龍雲兒纖腰旋動,腳下迷步如霧,瞬息從朱鼎宇前方消失,一爪無聲探出,如雲龍探爪,無跡可尋。

  「……六朝雲龍爪?」

  朱鼎宇心中一凜,這套滄溟龍氏的神功,不但威力強大,而且只傳嫡系,這女子旁系出身,如何習得?

  連變兩種爪功,戰鬥已貼身進行,又在門口狹小地,揮刀頗有不便,朱鼎宇全身血液翻騰,氣息一變,兩指握扣,同樣一爪探出,與龍雲兒的一爪對拚。

  神鷹血脈,耀宇朱門的鷹爪功,原就與滄溟龍爪、平陽司馬的狼爪,共同馳名大地,以爪拚爪,高階壓中階,朱鼎宇有百分百的勝算。

  然而,鷹爪閃電探出,朱鼎宇卻暗叫不好,周圍氣壓的詭異變動,讓他憶起自己身在溫府的防護法陣邊緣,受這法陣影響,這女子更身在陣內,可以借助陣式之力。

  探出的鷹爪,受到莫名力量阻撓,像打進膠水裡,不住被削減速度與力量,高階之力受到壓制,占不到優勢,讓理應被強破的雲龍爪,再次撤走、變化,龍雲兒的身上,金光燦然,爪回縮,握為拳。

  朱鼎宇的眼睛圓瞪起來,明白自己完全墜入對方算計,從交鋒開始,敵人處心積慮,就是要營造出這個情境來。

  寰宇咒武.金剛身!

  龍雲兒一擊,金剛身借助法陣之能,化沛然大力,滾滾氣浪,不但將高自己一階的朱鼎宇轟飛,還將旁邊十餘名想要趁機攻門的雙聯幫好手,一股腦地全部震飛出去。

  圍在外頭的雙聯幫眾,相顧駭然,一擊之威若此,連星榜高手也被打退,看起來完全就是地階威能,哪由得一干幫眾不心驚肉跳,腳下發軟?

  但落在高手眼裡,就是另一個狀況,雙聯幫主韓祖看著墜下回落至身旁的朱鼎宇,道:「朱少且先歇息,待我去討回場子。」

  韓祖年逾四十,星榜早已除名,月榜未夠份量,但半步地階的修為,加上手中寶兵,自信能夠攻破溫府的那道門口。

  像這類防禦法陣,一旦成了氣候,有了規模,基本就不是單人能破,必須群體阻陣,以陣破陣,再不然就只能尋其陣眼,擊隙而破之,韓祖自負修為,但也心知力不足以強破,只能一步一步攻陷門關,再往內侵入。

  「且慢!」

  朱鼎宇攔下要從馬上起身的韓祖,「韓幫主且慢動手,那個法陣非常詭異,已經超過尋常中小門派的規模,不是有高手坐鎮,就是有通靈寶兵為核心,輕舉妄動不宜。」

  韓祖為之詫異,擺陣佈局非是輕易,不只要卓越的陣師,更是天材地寶的消耗累積,聽朱鼎宇的口氣,溫府護陣直追世家大派,猶在雙聯幫之上,這如何能夠?

  但看那些陣師灰頭土臉,朱鼎宇一臉慎重,言之鑿鑿,韓祖也只得相信,道:「……小小一群打醬油的人販子,無幫無派,何來如此深厚累積?」

  「那就要看他們從碎星團的屍骸上,到底搜刮出了什麼。現在看來,他們不單是獲得,還到了融會貫通的地步……」

  朱鼎宇恨恨道:「也還不到他們得意的時候,此行我已有準備,請韓幫主為我掠陣。」

  「朱少言重了,我等俱是封刀盟之士,小姐有難,正是合該我等出力之時,今夜無論如何,誓破這人販子的賊窩。」

  「牆上留書,挑釁之言,可信度不高,也別就此論斷,過早下了死手,但姓溫的肯定脫不了干係。」

  朱鼎宇道:「先破了溫府,再談餘事。」

  語畢,朱鼎宇飛身掠出,如同大鷹一般,再次飆衝正門,龍雲兒仍站在那裡,昂首默立,美麗的容顏,襯著額前紅髮,增添一抹邪艷,在火光照映中,美得令人驚嘆。

  眼看雙方將要再次對撞,朱鼎宇一抖手,從袖中飛出一支銀色的刀形令牌,刀令在手,一股無形威煞,凜然掃過全場。

  封刀盟的封刀令,象徵盟中威嚴,如果是執令出使,令中通常還會封有地階武者的神念,能打出驚天一擊,但……朱鼎宇手中的封刀令,似乎沒那麼簡單。

  「溫去病,今天不出來認罪,教你家破人亡!」

  一聲暴喝,朱鼎宇逼出一口熱血,噴在封刀令上,鮮血引神靈,剎時強光驟放,三道耀眼奪目的光柱,由封刀令中飆射向天,凜凜刀威,鎮服數里之地。

  這股氣息,封刀盟子弟都不陌生,特別是那些練過三王斬的菁英,此刻人人如聞戰鼓,氣血沸騰,壯懷激烈,忍不住拔刀向天長嘯。

  群嘯聲中,三道光柱更為璀璨,凝化為三名刀客的身形,或是橫眉怒目,或是面上有疤,或是面無表情,衣著也各自不一,唯有那彷彿海潮般的洶湧刀煞,不住湧向四方,切裂附近的木竹土瓦,門窗盡摧。

  驚天威勢,已經將中正平和的三王斬,推升到另一個層次……

  「……三尊誅仙斬!」

  溫府之中,溫去病仰望天空,看見這久違的封刀盟絕學,不無感慨。

  六年前的那一夜,碎星團覆滅,斬在自己身上的武技中,就有這一式,而關乎眼前的三王形象,雖是寄託於刀令,神念發刀,卻仍有如此威煞,出這一刀的不會是普通高手。

  「……看這鳥樣,是司徒誨人吧?」香雪哂道:「幾年不見,這傢伙倒是有點長進,恐怕已經摸到天階邊上了。」

  「封刀盟當今之主的一刀……」溫去病喃喃道:「不曉得我們接不接得下這一刀……」

  「怕什麼?這不是早在你意料之內?」香雪笑道:「他們有神念之刀,我們也有偽神器啊!」

  談笑中,站在門口的龍雲兒,雙腕交疊,往上一舉,金剛身奮起全力,在傾天刀威如浪拍時,全身爆出金光。

  金光不是以運氣的丹田為核心,而是自雙腕透發,璀璨耀目,蕩出的光圈,竟成實質,震盪波狂掃四面八方,當者立栽。

  朱鼎宇再次吃了一驚,對方的武功不如自己,卻能發出這樣的氣勢,她雙腕所戴的器具,恐怕已經不是戰器,甚至寶兵,而是……

  ……神器!

  朱鼎宇緊張到背後冒冷汗,神器不同於寶兵,自來就是天階多而神器少,即使家大業大如封刀盟、耀宇朱門,合加起來也沒幾件神器……

  ……溫家手上竟有神器?

  但神器的威能,除了要看本身所包含的「法則」,也要看內中所封藏的神念或神魂,封刀令中藏了師父預留的一擊「三尊誅仙斬」,如若這女子的神器中,沒有神念留存,單單僅只神器之威,未必能夠……

  才剛這樣想,龍雲兒的雙腕,驟發出一股無上威煞,那不單單是恐怖的氣氛,更有光大至正的霸氣,隱隱約約,在龍雲兒身後組出一道近三米高的巨影,無比魁梧的身形,鎮壓九地,抗擊蒼天,還未清晰,卻抵住誅仙斬的下擊。

  朱鼎宇驚愕莫名,不知道寄宿在神器中的這道靈識,是霸絕武者?還是古老神靈或妖魔?唯一能肯定的,是對方與己勢均力敵,抵住了誅仙斬一波波刀威。

  府內,溫去病慢條斯理地操作法陣,以龍雲兒為中心,整座府第的能量,源源不絕地輸送過去,再以她為中心,不住抗擊三尊誅仙斬。

  香雪道:「江山鐘再發揮下去,就隱藏不住了,當初你將神魂與江山鐘融合,把它化為魂器,你一度斷氣死亡,江山鐘就破空飛走,現在要顯現鐘內元靈,出現的應該還是你那鳥樣吧?」

  ……而無論是出現山陸陵的魁梧巨影,抑或是萬古江山鐘被認出,後果就等於完蛋了。

  溫去病淡定道:「怕啥?我是專業的,偽裝不是問題,幫我盯好目標!」

  說話聲中,法陣能量加倍輸送,龍雲兒身後的頂天巨影,忽然快速顯現成形,原本就粗碩得不似人體的巨影,顏色變深、變黑,成為一頭被黑毛覆蓋,肌肉虯起如岩盤的巨猩,捶胸震吼,驚破雲霄。

  巨猩的吼喝,化為光波漣漪,震盪出擊,與三尊誅仙斬對撞,爆出氣浪,越八方,摧萬物,溫府正門連同大片圍牆,瞬間爆碎成粉,雙聯幫眾輕重傷者數百,倒成一片。

  朱鼎宇慘被轟飛,墜出百米外,直至落地嘔血,這才滿眼驚懼,喝問道:「什麼怪物?」

  龍雲兒穩穩站定,壓住喉間將噴的一口血,淡定道:「金.剛!」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21 09:42 PM

八十九章 籠鳥檻猿皆未死

  朱鼎宇、龍雲兒交鋒的同時,溫去病在內院中也沒閒著,整個溫府的防禦法陣,是他親手佈置,幾十個晚上不眠不休,編網一般織出來,不僅連通府內每一處,還偷偷向外延伸,幾個街區都被穿貫其中,建構出名符其實的大網。

  龍雲兒一人,獨力抗衡寶兵神擊,過半因素是倚靠溫去病操控法陣的絕妙手段,每一分能量運轉,都恰到好處,把龍雲兒的負擔減到最低,能量利用度飆至最高,做得到這一步的陣師,帝國中絕不超過十人。

  然而,溫去病卻沒有全神用在能量調運上,有七成的心神,都花在法陣的延伸與探索上。

  (行凶嫁禍,什麼別人不嫁,偏偏轉嫁到我這裡來,擺明是針對我,雙聯幫大舉殺來,雲兒在那邊打得精彩燦爛,這麼一齣好戲,嫁禍我的渾蛋怎可能不來看?)存著這樣的預想,打從戰鬥一開始,溫去病就躲入府內,退居幕後,開動法陣的探索功能,鉅細靡遺地搜索著附近每一處,不光有形可見的角落,甚至連空間夾縫,都透過各種震波,一處一處搜出。

  (別說隱形,就算藏在空間縫隙,我也把你找出來……)搜索的進展不順利,溫去病不懷疑自己的判斷,這只證明對方藏得更深,但自己仍有信心,因為有一個最佳時機將到來……

  最後,龍雲兒與朱鼎宇對拚,萬古江山鐘硬拚三尊誅仙斬,氣浪往外爆開時,不只是大地震動,整個空間都被搖撼,當這些不同的震蕩波,掃向上下六方,全神貫注在法陣上的溫去病,驀地雙眼一睜。

  手腕一抖,貼著大腿拄放地上的長槍,瞬執在手,溫去病看也不看,對著西北位就是一槍!

  槍口電光放射,疾若星火,瞬間跨過數百米距離,打向藏在那裡的人。

  一個灰色的身影,周身套在灰色斗篷中,貼著牆而站,沒有一絲氣息洩漏,整個身影與牆同化,看不出形跡,只有在兩強最後一擊對撞的剎那,震波透過,洩漏出存在,更散出一股冷銳如刀劍的氣息。

  溫去病從府內遙發的一擊,引起了他的注意,察覺到這一擊的針對性,卻不以為意,因為這一擊的射程,不過寥寥六百米,而他所在的位置,相距溫府兩里,中間又有諸多阻擋物,根本連衣角都沾不到,就自動消滅了。

  「哼!」

  儘管不可能打中,但這一槍的針對性,仍是讓他有所察覺,曉得溫去病躲在府中不應敵,是在做些什麼。

  「一早預料到我的出現?好精明的小子……司徒小丫頭看來不能留了。」

  冷哼一聲,灰色的身影從原處消失,無影無蹤,但他卻沒能想到,藏於溫府內的對手,所擁有的不只是精明,更還有著「資歷」。

  「……看見了嗎?」

  溫去病問著香雪,真祖之體的她,有一堆自己所不行的異能,自己只能找出藏匿者的位置,她卻可以直接「照見」。

  「一身灰袍的鬼祟傢伙,不露面孔,但……」香雪放下了圈在兩眼上的十指,「有熟悉的氣息。」

  「……全軍覆沒掉的老對手?」

  溫去病冷笑說話,他同樣感應到那股熟悉氣息,自己那不可能打中的一槍,別具奧妙。

  號稱串聯九外道的死曜七邪,是碎星團的老對手,溫去病雖然自負,也不得不承認七邪中人,詭秘莫測,能力強悍,還工於心計,非常難纏。

  但對於碎星團來說,苦戰的對像都是妖魔,死曜七邪並不是一個很有感的對手,絕大多數時間,碎星者們壓根就沒放他們在心上,因為,有「那個人」在。

  打從知道有「死曜七邪」這群人之後,那個人就把手一揮,讓大家別分心,這群戴面具的心理病患,由他獨自分案處理,而後,他有時做事,會多做一些沒人看得懂的小佈置,過些時候,他就淡淡告知坑完死曜一把,造成對方若干損失等等。

  有時他記得,在大家吃戰鬥口糧時,冒出來一句死曜損傷如何如何了;有時他壓根就忘了,提也不提,還是負責情報的韋士筆,從最新情報中彙整出某種可能,詢問於他,他才一拍腦袋表示忘記告知。

  最後,封神之戰時,他輕描淡寫冒出一句,死曜七邪全軍覆沒,不過可能有倖存者,即使沒有,也早晚會有後繼者,將來的事,將來再說。

  那次宣告,所有人都驚得呆了,一個貫串九外道的強大組織,就這麼無聲無息地被他搞掉,眾人全然無感,不知道死曜七邪最近有什麼行動,也不知道他做了什麼、布了甚麼局,就這麼忽然被告知,對方全軍覆沒了……

  巨大的錯愕感,嚇呆了當時在場的四大武神與其餘幹部,不過,早已承受過無數次類似經驗的大家,或許是因為呆了,反而異常淡定,聽完之後,所有人很有默契地低頭,大口扒飯,沒再大驚小怪。

  時間,一晃眼就六年多了……

  「好懷念啊……籠鳥檻猿皆未死……」溫去病感嘆道:「我們百劫猶生,他們也辛苦挺過來,這世道……大家都不容易啊……」

  香雪踢了旁邊戰友一腳,「那些都是敵人來著!你和他們講什麼往日情懷啊!門口都塌了,法陣也壞了,人家就快殺進來了,還不想辦法?」

  「妳哪隻眼睛看到我沒想?」溫去病笑道:「放心吧,時間是一直算著的,剛剛掃描探知,健之小子已經到了,有他在,事情穩了。」

  這邊正說著,外頭的情況也非常詭異,兩強對擊之後,一時間,雙方詭異對峙,雙聯幫眾都看得出,溫府正門爆碎,兩旁好大一圈圍牆成粉,連帶內裡的庭院、假山崩碎,地面破裂翻起,一片殘破,守護法陣顯然已經損壞,正是攻擊良機。

  但剛才那一拚,刀威鎮天地的三尊誅仙斬,被那如妖如魔的恐怖巨猿給擋住,光是爆發出來的餘勁,就搞到雙聯幫傷亡慘重,除了幫主韓祖,甚至沒幾個人站穩得住,這讓其他人如何敢再上前?

  就連半步地階的韓祖,也是驚疑不定,摸不準那氣勢驚人的巨猿,到底有多少實力,雖然自忖能穩贏,卻不想出頭,先看著朱鼎宇。

  朱鼎宇更加惴惴不安,聽聞佛門之中,有一鬥戰怒佛,堪為佛中戰神,就是巨猿法相,剛才那女子背後現巨猿身影,戰意滔天,又說是金剛……如果這些全串在一起,難道真是金剛寺無上傳承?金剛寺為了籠絡溫家,連神器也拿出來?

  眼前,法陣似乎破損嚴重,正門也被爆掉,但自己的王牌封刀令已經用掉,那女子的神器卻還能發動,萬一金剛寺還有什麼後手,自己魯莽冒進,說不定還會鬧個灰頭土臉……

  正自躊躇,一陣氣機波動,由遠而近,又是一名高手的靠近,他完全沒有隱藏氣息的打算,還刻意釋放出威壓,刀劍相對,朱鼎宇眉頭深皺,感應到那股針對的氣息。

  「……天斗劍閣?」

  「哈哈哈哈,真是來得早,不如來得巧,一路遊山玩水過來,到了還有戲可看,對我這麼盛情招待,這世界真是到處充滿戲劇啊……」

  踏著長劍,一名俊美青年飆空而來,姿態飄逸若仙,散發出的威煞,讓倒趴在地上的雙聯幫眾,一個個口吐白沫,直接暈死過去。

  御劍飛行之術,在天斗劍閣中,是地階的專屬技能,但並不是只有地階能用,高階弟子如果得到一柄寶兵,人劍通靈,就可以提前使用這技巧,不過一柄能與人通靈的寶兵並不容易,通常只出自頂級世家,藉血緣傳承,所以,來的這人也只會是世家子弟。

  朱鼎宇更認得他是誰。

  星榜二十二.「神劍飛猿」袁健之!

  這個人,與自己一樣,在新一代的江湖菁英中,備受各方矚目,因為同時身俱兩方面的背景,既是天斗劍閣的高手,也是江北袁家的代表人物,一舉一動,都等同是兩大勢力的意志表現,動見觀瞻。

  「朱兄,我剛從事發地點過來,看不出歹徒路數,只看見小兒塗鴉一樣的血漬,什麼封刀賤人,為奴溫氏……這些隨便寫寫的東西,也能當證據? 」

  袁健之語氣平和,但腳踏飛劍,居高臨下,俯視著朱鼎宇,嘴角掛著譏嘲微笑,任誰都感受到他的惡意。

  對手是星榜二十二,自己排名才七十六,足足差了半張榜單,星榜的排名全靠戰績,朱鼎宇可不認為逞強有好結果,雖然己方還有個半步地階,可抬他出來,自己就面上無光了……

  然而,也不可能就這麼退縮,己方怎說也是強勢方,必須有所作為……

  「天斗劍閣是想要替溫家出頭,和金剛寺搶食嗎?」朱鼎宇道:「要替這群人販子做架樑,可以,但事情不能沒有個了結,我師妹的安危,是否天斗劍閣一肩擔起?」

  「哈,既然封刀盟擔不起自己的人,我來擔又何妨?」袁健之笑道:「項上人頭作保,三日之內,交還你家的人給你!」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21 09:44 PM

九十章 兩肋插刀的朋友

  一句話的份量,關鍵點就看出自誰的口,朱鼎宇雖然一直逼溫去病出來,可即便溫去病真的出來,給出承諾,朱鼎宇也不可能輕信,少不得,得要率眾搜索溫家內外,封查一些東西,作為此行收穫。

  畢竟,朱鼎宇也很清楚,那種拙劣的牆上留言,根本沒有可信度,只能認定對方針對溫家,或許溫家會知道點什麼,但要說溫家殺害雙聯幫門徒,又擒走司徒小書,這種事情朱鼎宇自己都不信,無非是以此為由,完成早先所受的任務罷了。

  但袁健之的意外殺出,朱鼎宇不得不重新判斷情勢,摸不準會否金剛寺、天斗劍閣聯手與自己為難?

  這可能性極小,可在此多事之秋,司徒小書下落不明,自己手頭籌碼不夠,硬不下去,實在不適合多做糾纏,趁著袁健之開口承諾,雖然知道江北袁家的糟糕信用,又聽出袁健之的承諾中,有些文字圈套,卻不得不見好就收。

  「袁少,你也是成名人物,我敬你為人,就信你承諾,三日後,等你的交代,請!」

  朱鼎宇一拱手,帶著雙聯幫退走,有幫眾向幫主韓祖提問,如此簡單就退走?被韓祖瞪了一眼,什麼話都不多說,就這麼如潮水般退走。

  「……滑頭,敬我為人、信我承諾,不是愛說反話,就是腦子有病……」

  看雙聯幫走得快,袁健之哂道:「全帝國人都知道,我江北袁家唯求率性,興之所至,信用承諾什麼的,全是浮雲,這你也說信?我還真不信了。」

  「行啦,都知道你一家人信用爛,說話當屎使。」

  溫去病從後方走出,跨過已不存在的門口,「人家替你留點顏面,不當面說你全家是渣,你還非得逼得人家罵你無恥無信,這才過癮?真夠變態的。」

  「夫變態者,人所難測,不同於常也。」袁健之絲毫不怒,瀟灑笑道:「我袁家子孫,卓然不群,豈會拘泥芸芸眾生之見,以變態為恥?能超脫於俗,正是我所欲也。」

  「越說你還越得瑟了,一段時間不見,你恥度破表啊!」

  「你的衰度也破表啊,我匆匆南下,是為了你說新的錄音石和簽名像到貨,哪知路上就聽說你惹大事,一趕進力夏達港,還聽到你幹大案,把封刀盟的小公主先那個後殺了……」

  袁健之收起寶劍,落下地來,語重心長地對溫去病道:「你死就算了,我的錄音石和簽名像如果沒了,那就是天大的事……逼不得已,只能替你出個頭,讓你有交貨的時間,但後頭的事情……自己解決。」

  「這麼冷漠?」溫去病笑道:「我還以為你我一見如故,連著幾晚促膝相談,有兄弟之情咧……」

  「一邊去!」袁健之揮手道:「那幾晚我們促膝相談的話題,全是香雪大家,和你個人哪有一毛子關係?交完貨以後,老溫你可以直接去死,我保證袖手,多干涉一點我就是心理變態。」

  「這就不用再四處張揚了。」

  雙方講講說說,跨過已毀的正門,往內堂走去,溫府的僕從、家丁都活動起來,在以往來到溫府的貴客中,袁健之走動得不算常,可每次到來,都會停留數日,又不擺什麼架子,溫府家丁對於這位身分尊貴的袁公子都很熟悉。

  龍雲兒站在一旁,不曉得該不該跟在溫去病身邊,很久之前,自己曾與這位袁家少爺有一面之緣,於情於理,當時雙方都是一大堆人,他不該有印象,但貿然出現於他眼前,恐怕……

  「哦!美女。」

  怕什麼就來什麼,袁健之忽然站定在龍雲兒面前,目光炯炯,上下打量,目光絕對無禮,雖然……袁家人從就不強調禮數……

  「袁公子請了。」

  龍雲兒不無膽怯,但相信溫去病不會讓自己處於危險,更相信香雪的技術,便表現如常,毫不心虛地迎上對方目光。

  在袁健之身後,龍雲兒看見溫去病的微笑,還有帶著鼓勵的目光,心中喜悅,連剛才激戰一場的疲累,都一掃而空。

  「……說妳是滄溟龍氏的人,我信;說妳是金剛寺的傳承……嘿,我不信,至少,不會是正式傳承的那種。」

  袁健之的話入耳,龍雲兒委實佩服這位袁少的眼力,司徒小書的星榜排名與戰績,都比袁健之更前列,卻沒有袁健之的這份判斷,看來……武功果然不是一切。

  「算啦,我也不是來過問這個的……雖然是個有潛力的美女,但我眼中只有香雪大家一個,其他無論什麼美人,在我眼裡就是個屁。」

  袁健之說著,一行人走到大廳,已來過不只一次的袁健之,真心沒把自己當外人,張口就要茶、要點心,點心明言要牡丹糕、金桔果脯、桂香花餅、金芒奶酥,茶的溫度與泡法都有講究,點完就直接在椅上翹起二郎腿。

  龍雲兒暗自好笑,難怪這人會和溫去病結交為友,交情看來還不錯,他就是那種可以高雅、可以痞,痞起來還有幾分沒下限味道的人,雖說江北袁家放浪形骸,但能這麼放得開的人,恐怕也沒幾個,若早十年,這應該也是一個適合入碎星團的料……

  倒是有點奇怪,袁健之一來,香雪就沒影了,是為了避免身分穿幫,所以藏起來躲這位狂熱粉絲嗎?武道高手都要修練專心,這麼一位星榜強人,居然會迷戀偶像,想想也夠異常了……

  「……老溫,別說做朋友的不幫你。」

  用完點心,袁健之道:「兩天期限,你到底打算怎麼辦?交不出人,拔條毛給封刀盟抵數嗎?」

  龍雲兒訝異道:「兩天?不是三天嗎?」

  溫去病笑道:「妳不了解袁少的風格,他壓根沒打算說話算話,所以要留一天的餘裕逃跑躲債,省得三天一到,想逃時剛好被債主堵在門口。」

  「胡說八道,本少想要跑,天下有誰能阻?」袁健之自信道:「不過,賴帳時間多點準備,總是好的,老溫你可以說說打算,要是真沒頭緒,我今晚就要跑……這年頭沒人和人販子講道義的。」

  「我可以把這理解成一種職業歧視嗎?」

  溫去病搖搖頭,笑了笑,「本來有點麻煩的,這回……運氣不錯,我可以定位封刀盟的那位公主,剛剛已經在進行,現在差不多有結果了,問題只在於……戰力啊。」

  袁健之收起笑容,露出審慎之色,「你是說,有本事動司徒小書,還有膽子幹下這種事……可能有地階戰力?」

  「或者說,有也不奇怪吧。」溫去病笑道:「地階武者不是大白菜,卻也不是稀有動物,除了七家八門,九外道中也存在不少……」

  「出現地階的話,你溫家是扛不下的,而你也不可能通知封刀盟,那邊人多口雜,這次的事情說不定就有內鬼……嘖,家大人多,內鬼就多……」

  袁健之沉吟半晌,道:「說不得,只得為朋友兩肋插刀了,算上我的份吧,雖然做不到戰勝地階,但真撞到了,拖延點時間還是可以的。」

  龍雲兒大感意外,袁健之看似想要置身事外,遇事居然主動請纓,這份友情可真是不容易,然而,溫去病卻揚揚眉。

  「你有那麼好心?」

  「如果只為錄音石和簽名畫,當然沒有,但你我相交,難道最後就只存在這些俗物嗎?」

  袁健之嘆了口氣,道:「聽說你拿最新的全影音裝置,送給朱濤的傻兒子,效果樂勝錄音石百倍,有這麼好的東西卻藏著不說,你還算是朋友嗎?」

  「得,還以為是雪中送炭,居然是趁火打劫來著了,這年頭的友誼真是屁錢不值。」

  溫去病笑道:「反正是我自己手做,送出國回輸充海外進口的,你想要,我再做一份給你就是,材料費你自出,但對方可能有地階,最壞的情況還不只一個,你為了一套影音設備,把命賭掉,值得嗎?」

  「那得看是為了誰,單單一套影音設備,我不動心,可這影音設備放的是香雪大家,那……惜命畏縮非男兒,我願拚了!」

  袁健之笑道:「之前你讓我到許都附近等候,收到你信號就來援手,我等了幾日也不得你信號,搞半天你居然扔下我,自己跑回家來,我匆匆追來,路上接到消息,我派有幾位師叔伯,恰巧也在港市附近公幹,其中便有地階人物,所以屆時……」

  龍雲兒聞言吃了一驚,原來當初溫去病前往許都,參加拍賣會,除了自家人馬之外,一早就伏藏了別的幫手,難怪有恃無恐,如果不是因為後來事關碎星秘寶,他想獨吞,恐怕直接就喊來袁健之,全身而退了。

  溫去病卻是笑了笑,當初的佈局,現在已經不重要,反倒是天斗劍閣的地階人物,居然來到力夏達港,在附近活動,這絕非偶然,天斗劍閣想做什麼?是沖著自己來的嗎?繼封刀盟之後,天斗劍閣也動了?

  不過,這件事,本來可以隱而不說,袁健之卻提前道破,讓自己有了準備,不著痕跡地維護自己……這個朋友,果然沒有白交……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21 09:46 PM

九十一章 星月湖

  赤壁大街,妓館酒樓,笙歌不絕,琴音繞樑,正是無數館中鶯燕,送往迎來的熱鬧時光,雖然時間接近午夜,全市也正因為雙聯幫攻打溫府之事而震動,但這邊卻沒有受到分毫影響,照樣營業紅火,各家老鴇們還感謝溫府出事,那瘟神今夜不會來了。

  妓館、歌樓,原是藏汙納垢之地,在表面的繁華之下,更有數不清的罪惡,隨夜生滅,棲息於這裡的人們,早已習慣這些汙穢。

  在妓館的密室之內,昏迷的女孩,被綁得牢牢,意識迷亂,吸著充斥滿室的迷神薰煙,臉上一下惘然,一下又露出痛苦之色……

  這是妓館中常見的畫面,沒有什麼稀奇,但此刻被綁在椅上,吸著迷神藥物的少女,卻有著極其尊貴的身分。

  司徒小書,旁人常常嘲弄是封刀盟的小公主,事實上,由於母親的王侯血脈,尊貴出身,封刀盟勢力如日方中,她確實被朝廷授予公主頭銜,實至名歸。

  這位尊貴的小公主,正被綁困椅上,周身穴道受制,頭頂插著七支長針,眼神迷亂,神思不凝。

  在她面前,兩個穿著花衣的女子,一者三十多歲,花枝招展,一身綺香,甚是濃艷;一者髮鬢班白,矮胖身形,面若橘皮,極為醜惡,兩女手拿鈴鐺、薰香,口中念念有詞。

  半晌,濃艷女郎身軀一震,喘了口氣,抹拭額上汗珠,道:「真不愧是名門出身,這小娃娃的心神夠堅固,費了半天工夫,才突破表層意識。」

  醜惡婦人道:「年紀輕輕,就入星榜前列,自然不是普通人物,但也未必就是她了得,說不定是她老子做了什麼,似這類頂級名門的子弟,為了避免被人入侵心神,長輩常常對晚輩施加意識保護……」

  「那也有可能。」濃艷女郎道:「施加這種手段,涉及自身神魂,不是至親之間,施者與受者都不會冒這風險,父女之間,倒是有這可能。」

  「就算司徒誨人真在女兒身上留了手段,也沒用,別人怕他封刀盟,我們又何懼?」醜惡婦人冷笑道:「要論對女子肉身的了解,世上再無出我星月湖之右,這小女娃落在我們手裡,徹底成為人肉玩偶,只是早晚的事,什麼心靈屏障,不過多費點手腳,還真能阻住我們不成?」

  濃艷女郎道:「封刀盟自恃名門正派,這些年來屢屢與我們為難,逼得我們好生窘迫,這回正是清算良機,只要再過兩三晚時間,將這丫頭的神識洗去,成為我教的布施欲女,屆時,還不給封刀盟大大長臉?」

  醜惡婦人搖頭道:「神識先洗掉,成為我教所操控的棋子是必須,但扔她出去現世就未必,她的身分於我等有大用,說不定讓她回到自家,神不知、鬼不覺地給她老子一刀……」

  兩名婦人的交談,在密室中迴蕩,也傳入司徒小書耳裡,只是就如隔萬重山巒,模糊不清,雖然聽見了,心神也像是掉進一片膠水裡,連動一個小念頭,都覺得異常吃力。

  記憶在腦中飛快回閃著,最鮮明的畫面,就是離開溫府之後,失魂落魄地走在路上,到了快要到雙聯幫時,就在一條長巷,忽然天旋地轉,巷的兩頭都變成一片迷霧,上方鬼影幢幢,像被拉入其他空間。

  一個黑影出現,飛快閃動,所過之處,雙聯幫眾飛快倒地,全數被滅,自己出刀攻擊,身後卻陡現一道冰冷氣息,雖是虛無之氣,卻銳利如刀劍,直劈入後腦,跟著,自己便失去意識……

  那道冰冷的刀劍之氣,哪怕在地階之中,恐怕都罕逢敵手,不知道是何方高手的攻擊?身分絕不簡單,不過……現在自己就只想睡,沒有思考的能力,即使心中的某處正在尖叫,警示著危險,可疲累的心神,沒有餘力再作抗爭。

  腦中的記憶,隨著邪咒入侵,飛快回閃,自己如何發憤練刀,如何刻苦修習,又如何看著父親、爺爺,在那壯烈的戰爭中頂天立地,一步步走來……這些畫面,歷歷如在眼前,就連一些早已遺忘的,都在間隙中跳躍出來。

  ……似乎是小時候,某場戰爭結束之後,爺爺抱起了還很小的自己,指著前方,要自己代替他,成為他的眼睛,把前方的東西看個仔細。

  在那裡,除了一片殘破的戰場,就只有一個背影,高大得不像是人類,如同傳說中的武神巨像,赤裸著寬厚的上半身,一步一步,往前踏著穩健的步伐,每一步都那麼讓人安心,仿佛所踏過的地方,皆能得到守護。

  ……笑得如陽光般的巨碩漢子……你是誰?

  『小書,妳要替爺爺好好看著,那是個頂天立地的背影,是這塊大地上,最有肩膀的男人!』

  爺爺的聲音,這麼沉穩地說著,即使歷時久遠,還依稀在自己耳邊迴蕩,但自己好像也看見,在他的正前方,好像有什麼人站在那裡,一襲青衫飄揚,背對著夕陽,相貌非常斯文,沒有那種高手的壓迫感,但也不知為何,只是看著,就有一股寒意直沁心頭,讓自己想要逃躲,本能地哭了起來。

  巨漢,好像和那個青衫人發生了爭執,吵了起來,爺爺放下自己,朝他們走了過去……

  意識,又一次破碎,朝更深的地方暈睡下去……

  星月湖的兩名大法師,持續使勁,倚靠迷香、昏暗燈光變化、朦朧法咒,多向加持,清洗司徒小書的腦識與自我,雖然遇到些阻礙,卻逐漸逼近到中層意識,正要加把勁,一舉突破,哪知被穩妥壓制、削弱的司徒小書,意識之海忽然掀波起浪,急遽變化,險些讓她們陰溝裡翻船,雙雙走火。

  「怎、怎麼回事?」

  「別亂,先穩住陣腳。」

  總算兩女邪能強悍,驚險中憑著深厚修為,強行穩住,緩緩停下施術,過了半晌,這才一身冷汗地對望,不明白剛剛發生了什麼。

  「剛剛那是……她的意識受到某種刺激?」

  「對,但……刺激何來?這裡與外隔絕,是徹底的密室,沒有雜人也沒雜音,怎會……」

  兩名妖女面面相覷,心中七上八下,都不知道該不該先放下手邊工作,正自猶豫,外頭忽然傳來緊急連絡的鈴聲,一問之下,這才知道赤壁大街的首席瘟神,溫家主人溫去病,邀了幾名闊少朋友,一同來此壓驚洗災。

  「溫剝皮?到底誰讓他來的?」

  「真是日了狗!這瘟神又來砸店?」

  兩名分別以紅牌、老鴇為身份掩飾的星月湖妖女,不約而同地失聲叫出。

  短暫的驚愕後,她們都察覺到不對,儘管司徒小書是星月湖上層忽然送來,命她們洗腦摧神,她們都不清楚人是如何被擒下?過程又是如何?

  但雙聯幫大舉圍攻溫府,誓討幫眾血仇之事,震動整個港市,那邊浩浩蕩蕩上溫府要人,溫去病才剛脫身,一轉眼就跑到這裡來壓驚,赤壁大街上那麼多娼館、歌樓,他哪裡不去,偏偏就跑到這裡來,這一切……有那麼巧?

  兩名妖女都不信事有這樣湊巧,但更不信一個下賤的奴隸販子,真有那樣的神通,把司徒小書從茫茫港市中搜索出來。

  眼前唯一之計,就是先將人穩住,讓姑娘們把這瘟神給盯住,不讓他到處亂跑,哪怕他無意亂搜亂走,也要提防這殺千刀的又被人行刺,連累這邊炸樓,關門歇業。

  值得慶幸的一點,溫去病沒有胡跑亂動,與一眾闊少舉杯敬賀平安脫險,度過眼前難關,明日愁來明日當,三天後的問題,自然有天斗劍閣的傻瓜頂缸。

  眼見溫去病沒有四處搜索的打算,潛藏在這間「醉月館」的星月湖人眾,著實鬆了一口氣,卻全然沒料到,打扮成富商公子的龍雲兒,帶著小廝,正在館裡如入無人之境,四處橫行。

  用帽子遮住額前紅髮,擦抹去臉上胭脂,換上男裝的龍雲兒,儼然是一名翩翩佳公子,帶著小廝到處走逛,引起其他酒客、歌女的注目,看到的都是暗讚一聲,卻沒看出什麼問題,更沒發現她的手,始終按放在腰間的刀柄上。

  帝國尚武風氣盛行,佩刀、帶劍者所在多有,也沒人感覺有異,誰都不知道她腰間那把短刀,就是司徒小書原本的那一把。

  此刻,龍雲兒按著刀,到處走動,從掌心處感應到的震動,確認司徒小書的位置,原本她還有些擔心,怕來到這裡找不見人,可刀柄的震動,確實表示它的主人就在這裡。

  「……看來蒙對了啊。」扮成俊俏小廝的香雪,冷笑道:「力夏達港的最大幫派是雙聯幫,不過這些妓館歌樓,基本都另有黑勢力罩住,裡頭敢直接動封刀盟小公主的,估計只有九外道了。」

  「九外道?」龍雲兒暗吃一驚,這可不在自己的預計之內。

  「看這裡的陣仗,能藏在這裡的,後台估計是星月湖吧。」香雪哂道:「專門吸乾女人生命價值的渣男邪派,最底層的幹部卻全是女人,我一直覺得這很搞笑。」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21 10:34 PM

九十二章 鐘鳴聲聲

  九外道,是九個行事極端,不為正道所認可的團體組織,並非全部都是十惡不赦、罪大滔天,其中也頗有介乎正邪之間的存在,然而,星月湖就不是這種。

  星月湖,起源於上古道門丹鼎一脈,卻急走偏鋒,以女子為爐頂,殘命而「煉丹」,極盛之時,星月湖總舵的沿途山路上,女屍成山,怨氣沖天。

  上古後期,亂劫紛起,星月湖盛極而衰,卻未斷絕,傳承至今,名列九外道之一,隱於市井,屬下基本都是和皮肉生意相關的江湖幫會,龍雲兒對此陌生,但在香雪而言,這些都是很熟的老對手了。

  「星月湖在這附近地區是有地階人物的,白髮狂生聶嘯月,基本還有點樣子,但一直躲著閉關,很難見到。」

  香雪絮叨道:「聶老鬼底下三個徒弟,一個比一個不像人樣,白日夜鬼、青影河梟、紫魅女魃……聽綽號都討厭,要是早幾年,我聽完名字就把他們都宰了!」

  相比這邊的豪氣,龍雲兒底氣不是那麼足,這些聽起來都像是道上的赫赫凶人,自己想要從他們手中救人,不曉得會不會是以卵擊石?

  「怕啥啊?妳和朱鼎宇、司徒小書都戰成平手,計算平均值,妳怎說都是星榜中列,還擋過一擊封刀盟主的誅仙斬,下次星榜更新,妳位列其上,還用得著怕這些跳樑小丑?」

  香雪說得理所當然,龍雲兒卻不敢這樣想,自己與封刀盟兩名高手的對戰,取巧成分太大,戰術都是溫去病擬定,還有地利或是外物可依靠,如果沒了溫去病籌謀,又沒有法陣、神器能倚仗,自己能做到什麼地步,心裡真是沒底……

  「安啦,這裡怎說也一堆人,那些傢伙不會隨便跳出來,頂多就是遇到他們底下的那些妖女,碎料而已。」

  輕描淡寫地說著,香雪開心地忽悠著小伙伴,看龍雲兒如釋重負的表情,當真樂開了花。

  兩人能夠持刀來這邊找人,關鍵點在於刀與原主人的感應,龍雲兒對這點一直沒有很理解,但溫去病似乎在那柄短刀上,做了某種加工,讓這根本不是寶兵的短刀,一下「通靈」,成了探測器。

  片刻後,刀向所指,位於地下,龍雲兒頗為苦惱,不曉得該怎麼下去,總不成另外抓個人來問下樓入口?

  故事裡,那些潛入、擒人、逼問的橋段,倒是從小聽熟,可實際要做,就不曉得該怎麼幹了,隨便亂抓人問,萬一打草驚蛇了,如何是好?

  「……真是夠了,閃開,讓專業的來!」

  香雪把酒一倒,滴滴酒漿滲入地下,穿過地板,跟著,拉過龍雲兒的手,低聲念了一聲。

  「霧化!」

  周圍沒有任何人,也沒人看到,兩人瞬間被一團銀霧籠罩,瞬息之間,身影散化、消失,直入地下。

  霧化,是吸血鬼一族的異能,肉身霧化之後,就能逐水而動,透過地層中的水,直遁入地下,是吸血鬼逃躲攻擊的超便捷異能。

  不過,能把霧化應用到這層次,還帶著人一起遁走,想做到這一步,基本就非真祖血脈不可。

  吸血鬼更接近妖族,靠血脈天賦逞威,只要血脈強悍,神通自成,無須苦練,也完全沒有得練,香雪雖然仍在虛弱狀態,可光憑著真祖血脈,便足夠輾壓大部分的障礙了。

  龍雲兒對這種非人者的強悍異能,只有驚嘆的份,正想著有香雪在旁,什麼障礙都可以簡單搞定,忽然身體一沉,像掉進了什麼陷坑裡,整個移動停頓下來,眼中景象一下清晰,這才發現……

  ……自己居然掉進一個監牢裡!

  一個精金打造的柵欄,四面構築成監牢,自己和香雪就落在牢中,牢籠之外,是一個面如橘皮,穿著卻頗華貴的醜婦,目瞪口呆地看著兩名不速之客。

  「……你們……是誰啊?」

  醜婆愣了片刻,忽然爆出大笑。

  「兩個笨蛋,當這裡是想來就來的地方嗎?不管你們是哪邊的人,這裡一早就有針對術者的防備,一遭侵入,自動移轉,你們這是自投羅網啊!」

  龍雲兒抬頭看看左右,牢籠堅固,上頭還刻有莫名法咒,看來不是輕易能破,真不知道怎麼會搞出這種烏龍?這下真成自投羅網了。

  不知所措,側眼望向香雪,這個同著男裝的俊美小廝,立刻抱著龍雲兒大腿,倉皇淚下。

  「公、公子,怎麼辦?我……我們死定了嗎?是你說一定沒事,我才被你硬拉來的,現在……嗚嗚嗚……我還小,我不想死啊……哇哇哇……」

  抱著大腿,涕淚縱橫的小廝,完美詮釋了什麼叫眼淚說來就來,也清楚展現一名演藝人員的專業素養,而同樣也想找人依靠的龍雲兒,只能無語問蒼天。

  「你……公子你要負責任啊……昨天我替你送信給隔壁老王家的劉寡婦,她約你今天在大明湖畔小楊樹的烏鴉巢下,想和你一起不要不要的,你……你這沒良心的可不能不認帳啊……」

  ………這又是從哪裡追加的腦殘設定?

  龍雲兒額上一滴冷汗滑下,看香雪在那邊玩得越來越爽,真不知應否提醒她正事優先,畢竟那邊司徒小書的狀況,看來非常不妥……

  眼下能依靠的,看來只有自己了……

  龍雲兒嘆口氣,運起金剛力,伸手握住欄桿,想要發勁摧牢,可手掌一貼上,就像碰著了烙鐵,燒得掌心一陣一陣刺痛,冒出青煙。

  醜婆子見狀,更是大笑,「好天真的小俊哥,這囚神鎖專克正道功法,你既然來了,就別想出去,所有掙扎都只是自找痛楚。」

  龍雲兒掌心疼痛,臉上卻微笑道:「這麼肯定?只怕未必。」

  掌心的痛似烙鐵燙,這是不錯,但隨著血脈之力運轉,柵欄中滲出的邪力,被自己一絲絲吸收,蓋過本來的痛楚,化為歡喜暢快。

  自己似乎能夠吸收柵欄上的封禁力量,只要再多花點時間,破牢而出應該不是問題……

  「哼!你們兩個先待著,等老娘處理掉這小娘皮,再來炮製你們。」

  醜婆子看了兩人幾眼,大笑道:「大的倒是俊,改頭換面一下,送回總壇,或許是個好苗子;小的……欠了幾分資質,把你炮製一番,後頭賣到黑山當兔子。」

  一直都還在哭哭啼啼的香雪,驟然停了動作,轉頭對著牢外人喊道:「喂,妳她媽的那是什麼眼神啊?我這樣的妳說沒資質,還要賣我去當兔子,妳懂不懂看人?有沒有開院子的素質啊?」

  洶洶氣勢,吼得醜婆子心內一驚,聽出了不妥,「妳……是女孩?妳們……兩個都是?」

  生出警覺,醜婆子有了戒備,先是抄了兵器在手,跟著舉掌一拍,監牢的四面柵欄,電光噴吐,龍雲兒無法再握,鬆手退了兩步,略帶遺憾地看著香雪。

  「妳們是誰?哪邊的人馬?」醜婆子喝道:「封刀盟?還是……溫家的人?來我星月湖地盤,來得去不得!」

  香雪理也不理,對龍雲兒道:「妳走運了,本來我打算,讓妳再吃點虧,等妳輸個幾場,被人按腦袋在地上吃屎以後,再把這個告訴妳……」

  「啊?妳還有這想法?」

  龍雲兒嚇了一跳,暗自慶幸逃過一劫,就是不曉得會否反跌進另一個火坑?

  臭婆子拿起了一盞油燈,望向牢中,預備要把燈擲出,先把這兩名不速之客燒過一遍,再來處理,龍雲兒看燈中火光有異,恐怕不是普通油燈那麼簡單,硬挨不妥,只能望向香雪,看她如何處理。

  「哼!氣起丹田,脈轉陰陽,合離分流,匯於雙腕……」

  香雪指導著口訣,龍雲兒依言提勁,醜婆子不知她們打算,也曉不妙,搶著把手中油燈擲了出去。

  「全力撞擊!」

  香雪喝了一句,雙手掩耳,滾倒至一旁,瞬間,一股無形震波,伴隨著一聲聲不知從哪傳來的鐘響,傳撼擊出。

  鐘聲,仿佛來自萬古之前,穿越層層時光傳來,化為光之漣漪,往四面八方傳響,所過之處,時間、空間像是停頓了。

  被擲來的油燈,被光之漣漪掃過,在空中爆開,燈油與傾泄出來的青色邪火,濺到醜婆子身上,她眼中閃過極端恐懼的神情,跟著便「轟」的一聲,整個人化為一團青色火柱。

  烈焰焚身,醜婆子似乎承受非人的劇痛,火中扭曲的面孔,大張了口,要發出痛楚至極的哀號,卻沒有來得及出口。

  光之漣漪掃過,萬古鐘聲撼擊,醜婆子矮胖、臃腫的身軀,像一件詭異的藝術創作,不自然地扭曲、凹折、突出,掃過她身體的光之漣漪,每一道都像是千萬重捶,錘打著骨、肉,每一擊都是粉碎。

  只是第一波鐘聲沖擊掃過,醜婆子整個人,已經扭曲得無法辨認是什麼物體,左一灘、右一灘,血肉模糊地噴濺在後方牆上。

  堅固的石牆出現無數裂痕,簌簌砂土不住從頂上落下,這一擊不僅殺掉醜婆子,更將這座結界守護的密室也大破壞。

  前後不足三秒,龍雲兒汗出如漿,跪倒地上,連站也站不穩,像是剛掉進水裡,全身溼透,雙眼焦距半天對不準,耳中嗡嗡,不知過了多久,才看見香雪站在自己面前,似笑非笑。

  「萬古江山,聲鳴則大道震,這鐘……可不是那麼好扛住的。」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21 10:47 PM

九十三章 星月動搖

  「怎麼回事?」

  「地在搖?」

  「地震?」

  「開什麼玩笑?力夏達港怎麼會有地震?」

  醉月館的莫名搖晃,讓正在裡頭飲酒作樂的人們,嚇了一大跳,陷入短暫的慌亂。

  正在飲酒的溫去病,短暫停下動作,嘴角微微揚起。

  身為萬古江山鐘的前任主人,曾灌注神魂,讓這件古老神器通靈甦醒,對它的每一絲波動,都再熟悉不過。

  ……好懷念啊……

  當年縱橫沙場,這件殘損神器對自己的幫助著實不小,一直也未能踏上天階的自己,憑著這件神器,增幅毀天霹靂的威力,打出萬古江山震,別說震殺地階如割草,就連天階強人的腦袋都打爆過多個。

  ……時隔多年,萬古江山震終於又被打出來了,後繼有人……

  並不是什麼應該要激動的事,但自己仍忍不住握了一下拳頭,稍稍釋放心頭的躍動。

  ……不過,下面居然動到了萬古江山震這樣的大招,除了香雪無聊生事,在沒必要的情形下硬動大招外,恐怕,也是進行得不太順利……

  「真是不好啊,這才第一步咧,後頭怎麼辦呢?」

  自己並不擔心,龍雲兒在底下有什麼危險,畢竟香雪就在那裡,儘管香雪的個性不好,能力卻是沒話說,能讓她擔任保母,別說險地,就算把龍雲兒扔到火山裡,自己都可以高枕無憂。

  所慮者,看守司徒小書的不知是什麼人?若是嘍囉,搞這麼大動靜實在沒道理,若是高手……自己的後手不知能否扛得住……

  想著這些,溫去病站了起來,笑著向陶敏才等一眾闊少拱手,表示自己要去小解,並且婉拒了他們名為好意防刺客,實則想跟去看刺殺熱鬧的陪同。

  起身出門時,身旁幾名花枝招展的歌姬,都嚷著要黏著愛郎,死也不分開,甩也甩不掉,看來……應該是還沒放下對自己的戒心,必須要緊跟著監視沒錯。

  「溫少,這是要往哪去啊?」一名濃妝美婦笑著攔阻在前,身上芳香襲人,「難道是我的女兒們伺候得不周到,惹得溫少不開心了?」

  「哈哈哈,襲香嬤嬤說得有道理,妳家姑娘一個漂亮過一個,酒也一杯接一杯灌,快要把我的錢包都榨乾了,這哪開心得起來?」溫去病詭秘一笑,伸手拉住濃妝美婦,「也罷,橫豎囊裡還有點零錢,好男兒不花光錢不痛快,就別讓這些味道不夠的丫頭片子過來了,襲香嬤嬤陪我去散散步可好?」

  「這……我怎能搶自家女兒的郎君……」

  襲香皺著眉頭,對這意外變化有些不知如何應付,但在場的一眾闊少紛紛起鬨,替溫去病幫腔,襲香眼波一轉,變得風情萬種,嫵媚柔艷,半靠在溫去病身上,陪著他一同往外走。

  張文遠、趙學而鼓譟出聲,一眾歌姬也嬌嗔抱怨,怪溫去病不愛年輕愛老的,而兩名當事人手挽著手,相依偎靠,完全是一副送入洞房的甜蜜樣。

  風月場中,夜夜換新人,逢場作戲,隨著隔天陽光一亮,一切如同泡影,沒人會認真,此刻在瞎鬧起鬨的,沒一個真把這當回事,就連兩名當事人,也是各演各的戲,各有各的心思。

  ……姓溫的,饒你奸滑似鬼,照樣要喝老娘的洗腳水!這下就近監看,不怕你飛上了天去!

  ……星月湖的賊婆,腦子真是單純,以為挽著手就可以看住男人?嘿嘿,一會兒屎妳都有得吃!

  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
  樓層上的相互牽制,但在地下密室之中,龍雲兒氣虛無力,老半天才雙腿軟軟地站起來。

  剛才的一震,幾乎把自己體內積存的元氣,消耗一空,如果最近這段時間,自己不是刻苦修練,把力量提升上去,哪怕只是稍差一點,現在就不會只有頭暈目眩那麼簡單了……

  到此終於明白,那個開山刀康巢,到底是怎麼死的?江山鐘的震波,近距離在腦畔傳擊,他七孔流血,腦子估計都成了豆腐渣,沒有直接頭顱粉碎,算他修為不錯……

  「……好、好厲害……溫……」神智略醒,龍雲兒改口道:「他當初就是這樣殺敵的嗎?」

  香雪哂道:「別鬧了,當初的萬古江山震,每次一擊發,都是標準地圖炮,七八百米內死一片,從地面到空中,清場超好用的,妳這東西算啥?震蚊子?」

  遙想當初山陸陵的無敵威勢,千百妖邪撞之殞落,彷彿一座不可踰越的頂天高峰……龍雲兒不期然有些激動,不曉得還要過多久,自己才能接近那等程度。

  「不用想那麼多,他沒期望妳走他的路,妳也不用把這當成目標。」

  香雪淡淡地說著,最清楚事情不是那麼簡單,哪怕龍雲兒真練到當初山陸陵的高度,也不可能重現那樣的殺傷力,問題……就在江山鐘上。

  神器,是帶有某種天地法則的器物,萬古江山鐘從遠古流傳至今,在遠古時代確實是頂級神器,但隨光陰流逝,歷經多場大戰,損壞嚴重,到溫去病手裡時,已經是瀕臨崩毀。

  這是不幸,也是機緣,如果不是損傷到那麼嚴重,溫去病沒可能將之修改、限幅出力,更不可能將之配戴使用……真正的神器,哪是這麼好用的?

  溫去病用上古法,甘冒奇險,分裂神魂,植入江山鐘內,溫養神器,命同一體,這才得以使用遠古神器,沙場揚威,但江山鐘隨溫去病征伐數年,舊損未補,又添新痕,如今的狀況,比溫去病剛入手時更糟,龍雲兒想要拿它發揮當年威勢,怕是一世無望了。

  「啊!」

  龍雲兒看見牢籠外,被綁在椅上的司徒小書,身體軟垂,動也不動一下,登時驚醒,想到剛才萬古江山震傳擊時,她也在範圍內,還全無抵禦之能。

  星月湖的妖婦,被一擊震殺,司徒小月的狀況又如何?會沒事嗎?該不會也被一擊震死?

  龍雲兒焦急起來,想要立刻去看看,但柵欄上閃爍的電光,並沒有因為醜婆子身亡而消失,萬古江山震雖然強悍,卻也沒能把這座牢籠一擊而破,敵人雖死,自己仍是出不去。

  「那個……我們……」

  「淡定!」

  面對龍雲兒的緊張,香雪一派鎮定,搖了搖頭,逕自朝閃著電芒的柵欄走去,全然無視柵欄的存在,小小的身軀,瞬間霧化,就這麼穿透過去,走出牢外。

  「這不就出來了?鬼吼鬼叫什麼?」

  「妳……打一開始就出得去?」龍雲兒下巴都快掉了,「那妳……那我們為什麼在這籠裡……」

  「都說了讓妳淡定,煩不煩啊?」香雪瞄了幾眼,很快找到了機關總閘,隨手便開了牢籠,放龍雲兒出來。

  「我是出得來,但留同伴在牢裡,自己一個人逃跑,我是幹這種事的人嗎?更重要的是,如果我一個出來,那這肥婆不就變成我的工作?這我才不幹咧!」

  「……那,真謝謝妳夠義氣了。」

  龍雲兒無心追究責任,快步跑向司徒小書,卻給香雪攔住。

  「學個經驗,從邪派份子手中救人時,不要那麼莽莽撞撞,想都不想就上前去看去沾,很容易死人的……我之前就常用這方法拉陪葬。」

  香雪伸指往牆上沾了沾碎裂血肉,異能發動,伸指彈出,一道紅光飛射,接近司徒小書半米範圍時,幾道黑煙莫名冒出,化出模糊的臉孔,彷彿發出無聲的嘶喊,冉冉消失,看得龍雲兒發楞。

  香雪道:「現在可以碰了,毒物和魂咒剛剛拔掉,再有個什麼,就只怪她自己運氣不好了。」

  「……還有氣。」

  龍雲兒先確認完這點,看司徒小書眼、耳、口、鼻都滲出淡淡血絲,氣息也很弱,傷勢不輕,但總算保住了性命。

  「還好……」龍雲兒道:「我們是來救人的,妳怎麼讓我那樣搞?萬一她死了怎麼辦?」

  「我們是來救人,不是來捨己為人的,人家都要用火燒我們了,難道還要我傻傻不還手嗎?死道友不死貧道,司徒老兒來了我也敢這麼說!」

  香雪一手插腰,道:「別太看得起自己了,她好歹也是高階,快摸到末段了,妳那亂七八糟的蚊子震,哪殺得了她啊?不過……眼沒瞎、耳朵也沒聾,傷勢比我預期中輕得多……嘖嘖,這可不對啊……」

  「……先不說這個了,這邊好像快塌了,我們先離開這裡吧。」

  龍雲兒說著,就看香雪很不耐煩地伸手,分別拉住兩人,跟著,三人瞬息霧化,身影消失,滲入石牆、岩縫,由地下密室中脫出。

  三人的氣息才消失,一股陰寒旋風,高速衝入密室,卻因為失去了目標,無可指定,將周圍瘋狂破壞,讓這本已崩塌中的密室,徹底完蛋。

  「……慢了一步,不過,跑得了和尚,跑不了廟!」

  冷冷的聲音,伴隨著黑影,一同消失,直直追著三人而去。

  同一時間,霧化遁形的三女,由地底脫出,回到地面,龍雲兒甫站定,就想照之前被告知的那樣,發出信號,報告行動成功,卻不料,十多米外,一名濃妝美婦怒瞪著自己,發出一聲尖嘯,跟著,銳利刀風就斬中自己的頸項。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22 11:58 AM

九十四章 山窮水盡出高手

  龍雲兒被傳送出來時,就發現有兩點異常,第一,應該與自己一同被傳送出來的香雪,不知所蹤了,自己身旁只有司徒小書;第二,就在自己正前方十餘米外,一名濃艷美婦和溫去病挽手站著,狀似親暱,甜得像是新婚夫婦。

  這幕景象,龍雲兒看了不太好過,胸口一陣陣苦澀翻湧,但也不至於亂了方寸,畢竟很清楚溫去病來這裡是作什麼的,然而,那個美婦的所作所為,就委實驚人了。

  美婦花袖一翻,手刀斬出,砍在溫去病的脖子上,後者連哼都沒哼一聲,直接雙眼翻白,就暈死倒了下去。

  龍雲兒知道溫去病身體的底細,要一刀砍飛他首級容易,想一斬讓他暈去,那可是高難度任務,看他這麼容易就翻白眼暈死,只覺詫異,跟著就看那美婦發出一聲尖嘯。

  嘯聲刺耳,不過似乎沒殺傷力,龍雲兒錯愕對方的行為,全神貫注,提防那美婦殺過來,哪知禍起蕭牆,一道刀風飆起,猛斬向自己的頸項。

  事發倉促,攻擊又發自極近處,根本就無法可擋,就連護身的金剛體,都只來得及初凝運,蓄勁未足,這一刀就斬在自己的脖子上。

  值得慶幸的是,屍龍血脈及時發動,腐屍木身與金剛體結合,綜合起來的防禦力,總算扛住了這刀,若兩者缺一,哪怕金剛體夠強,現在也是人頭飛出的下場。

  「嗚……」

  龍雲兒摀著頸項的傷口,痛楚迅速變得麻木,鮮紅的出血,先是變成灰色的液體,跟著就迅速止住。

  詭異的情況,自己也說不清是好是壞,但在實戰上,用處不是一般大,讓自己能迅速重整狀態,面對衝殺過來的司徒小書。

  昏迷且重傷的她,被那聲尖嘯催醒後,整個發狂,雙目通紅,纖細的手臂上,筋肉虯起,似乎把肉體潛能全數催發出來,還全然感受不到痛楚,手刀揮斬,像一根攻城錘般衝了過來。

  龍雲兒不敢怠慢,先催金剛身,再運金剛力,全身金芒燦然,第四級力量極限催發,要扛住司徒小書的衝擊。

  ……金剛身克制乾坤刀,只憑著這點,自己應該扛得住。

  龍雲兒這麼告訴自己,想堅定信念,但瞬間承受的狂暴,讓她深明自己的天真。

  全面爆發的第六級力量,伴隨著當頭一刀,自己的第四級力量,瞬間就被壓下,哪怕金剛身在防禦上有優勢,哪怕屍龍之體讓自己的痛楚一閃即逝,能忘我催勁,哪怕金剛身與乾坤刀之間,確實存在克制效果……

  這一個又一個的優勢,疊加起來都沒用,戰況瞬決一秒,龍雲兒被打飛出去,炮彈般飛出十多米,撞斷兩根樑柱,狼狽墜地。

  身上好像有幾處骨折了,頸上的傷口又破裂了,鮮血狂噴著,這些難以忍受的痛楚,都在一瞬間麻木,唯有心頭的那抹恐懼,瀕臨死亡的恐懼感,掩不住地冒出來。

  ……下一擊,如果擋不住,必死無疑!

  恐懼、緊張之中,龍雲兒有了這樣的覺悟,也看清自己吃這麼大虧的理由,除了在力量上被壓制外,還因為……

  「哼!」

  司徒小書目中閃著恐怖的紅芒,重哼一聲,點滴血霧,從她口鼻中不住噴出,眼耳內流淌的血線,已不是細細一條,而是多到怵目驚心。

  比起龍雲兒,這個無視肉身狀況,強行催迫體能到極限的小美女,離死亡更近,更危險得多。

  拿點燃生命所換來的力量,難怪能夠逆轉乾坤,連先天克制都壓不下,這一戰繼續下去,結果必然不是誰死誰亡,而是同歸於盡……

  「殺!」

  司徒小書身影閃動,第六級力量爆發推動,催出這一世未曾展現過的高速,龍雲兒全神以待,精神緊繃到極點,卻驟覺身後風聲閃動,那名濃妝美婦不知何時到了後頭,一張口,張到普通人三倍大,狠惡噬咬下來。

  這樣的張口法,根本不是正常人類所能做到,而在這節骨眼上咬下,龍雲兒根本無暇分神應招,眼看這一噬將咬中,一道星芒閃爍,劍光射來。

  「妖婦,受死!」

  不知躲藏在何處,一早便潛伏此地的袁健之,驟然出手。

  天斗劍閣的招牌劍技,一劍刺出,劍光化為點點星釆,看似無序繽落,卻籠罩住敵人周身要害。

  劍雨當頭,濃妝美婦不得不停住動作,卻沒有遁逃,而是反殺向袁健之,十爪如鐵鈎,迎向劍雨,更怒極一喊。

  「還不動手!」

  瞬息間,一股陰寒旋風飆起,周圍溫度狂降,直飆向袁健之,風中隱約可見數十道淡淡魂影,像有諸多冤魂伴隨,中央則是一個看不清楚的人形,甫一現形,周遭溫度就瘋狂下降。

  「……星榜高手?桀桀桀,星榜也一樣要死……」

  邪異的聲調,帶著掩藏不住的妒忌,凶猛地攻向袁健之後心,但陰邪旋風甫至,點點劍光,化為星雨,搶先一步攔擋在前,把攻擊封住。

  「好!青影河梟、紫魅女魃,我早想會你們一會,今朝倒是一起出來了。」

  袁健之仰首大笑,天斗劍術在手中璀璨發揮,明明只是一個人,被左右兩方夾攻,但劍光所點出的星雨,卻不住擴散,籠罩範圍越來越廣,幾招一過,他忽焉在左,忽焉在右,瞬移之術,迅捷無倫,星河展動,居然反將兩名敵人包圍起來。

  「星月湖的妖人,今天且看看是誰來得去不得!」

  「別人怕天斗劍閣,我們可不怕,明天之後,星榜要換新人上位了。」

  「姓袁的,你愛多管閒事,就活該殞落此地!」

  三人混戰成一片,戰況一時膠著,卻誰也顧不到正進行中的另一方戰場。

  龍雲兒獨對司徒小書,雖然紫魅女魃的偷襲,被袁健之打斷,解了危機,可更要命的攻擊,卻在眼前。

  自己最強的殺著,萬古江山震,剛剛用過一次,體力仍虛,沒把握能打出第二次,就連毀天霹靂都未必打得出,除了用金剛身硬扛、硬頂,真不知還有什麼其他方法……

  戰陣之上,容不得片刻遲疑,想得太多等若分神,龍雲兒一下心神不寧,司徒小書已經殺到面前,沒有招法,不是任何武技,整個人仿佛化為一頭刀之獸,純憑本能在行動,司徒小書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議,龍雲兒還沒看清就挨了一下。

  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,挨的這一下,卻不如預期沉重,龍雲兒痛楚之餘,有少許訝異,這才發現橫插在腰間的短刀,竟然已經被司徒小書奪過、拔出。

  抬起頭,看到一雙殘忍中帶著狡獪的獸之眼,似在慶喜得計,而有刀在手的司徒小書,氣勢暴增數倍,陣陣殺意伴隨刀威,如浪翻湧,龍雲兒幾乎喘不過氣來,旁邊戰鬥中的三人都受波及,袁健之想往這邊趕,卻給青影河梟、紫魅女魃給攔住。

  司徒小書一手握刀,身上激發洶湧氣浪,層層刀浪之中,三道身影模糊顯現,是三名手持不同刀器的武者,有皮甲、有戰鎧、有皇袍,儘管面孔還模糊,可爆發出來的刀威,卻在瘋狂飆升,構成一式絕殺之招。

  三尊誅仙斬!

  之前封刀盟主親使的一擊,終於在司徒小書的手上,越級使出,曾擋過一次的龍雲兒,全然沒有駕輕就熟的感覺,還未接觸,就被刀威全面壓制。

  這一回,自己腳下沒有法陣加持、輸力!

  這一回,自己沒有溫家哥哥擬定戰術、方略。

  這一回,只能靠自己!

  但如果自己倒下,敵人將跨過自己,直逼溫家哥哥,沒有人再守護他,為他擋刀了!

  幾個念頭一閃即逝後,心頭的緊張、恐懼盡去,所激發出來的,是無比昂揚的戰意!

  敵人豁出性命來和自己戰鬥,自己想贏、想生存,就要有同樣的覺悟!

  為了能繼續在溫家哥哥的身邊,守護體弱的他,自己這一仗……不能輸!

  心念轉動,找到了為何而戰的理由,找到了戰意的泉源,龍雲兒身上氣勁爆發,只覺得,隨著誅仙斬的逐寸、逐分逼近,天地仿佛寂靜,自己體內卻有了變化,積蓄在經脈中的能量,源源滲發出來。

  那是一種極為特殊的感覺。

  眼、耳、鼻、舌,同時受到沖擊,像給人狠狠撞了一下,卻又沒有痛楚,而在這一撞之後,視、聽、嗅、味,整個靈敏起來,比之前大幅提升十多倍,交織起來,整個世界,一秒前、一秒後,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。

  自己所感知到的世界……整個不同了。

  和這具體而微,全然嶄新的世界相比,將要落下的那道斬擊,變得全不重要,而且這四觀交織所造成的感官沖擊,還未停止。

  體內翻湧的氣血,難以遏抑,在撞開四竅之後,滾滾滔滔,在體內急著想找一處出口,就再無地方可出,積蓄一陣後,全身陡然一震,多處關竅同時開通。

  五竅通!

  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,潛力開啟,自在運用。

  第五級力量!

  龍雲兒雙眼瞪睜,迎上了落下的誅仙斬……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22 11:59 AM

九十五章 絕世威壓

  在全然意外的情況下,踏入高階,龍雲兒體內力量,如雨後春筍不住冒出,傷疲盡去,除了肉體的變化,她更清楚感應到,在自己的魂靈深處,有一聲龍嘯,憤怒地迴響著,似在不滿什麼。

  然而,隨著這聲龍嘯,體內湧出的力量,更如萬馬奔騰,遏抑不住,龍雲兒貫勁雙腕,一雙護腕爆閃出強光,掄拳轟擊出去。

  屍龍血脈之力、金剛之身,兩股力量完美融合。

  ……寰宇萬咒武卷.金剛身!

  ……大力金剛擊!

  踏進高階的一擊,正面硬撼三尊誅仙斬。

  雙方對撞,爆發出的勁道,把旁邊戰鬥的三人,全數震開,龍雲兒支撐一陣後,也被轟得倒跌出去,沖擊風壓橫掃,把附近的涼亭、假山,甚至最外面的圍牆,一起摧毀!

  龍雲兒滾跌不遠,便即定住,消除痛楚,迅速恢復戰鬥力,心下評估,剛才的一拚,儘管仍被壓制在下風,但好歹……雙方已是同階,力量上的差距,不再是那麼明顯,一拚之後,自己仍有戰鬥能力……

  正擔憂對方的狀況,便見到前方煙塵中,司徒小書翻身站起,似乎也全然感受不到傷痛,但眼中邪芒更盛,七竅滿是鮮血,強撐的狀況,比自己更甚。

  然而,司徒小書才剛站起,未及出手,一道紫電橫空射過,從司徒小書的肩頭貫出,速度太快,她甚至全然不及閃躲,被這道電光貫體後,劇烈痙攣,彈跳了幾下,便倒地不動了。

  這個變化來得太突然,不只嚇到龍雲兒,旁邊被中止戰鬥的三人中,也有兩個大驚失色,沒有反應過來,不曉得電光從何而來?

  紫魅女魃又驚又怕,正不知該戰該逃,忽然有種被氣機鎖定的心驚肉跳,側身一躲,就看見溫去病站在二十多米外,手中拿著一截長黑管,遙遙對著自己,自己飛身躲避,黑管也跟著移動,始終對準自己。

  「嘿,龜婆,照例一問,妳想讓我射哪裡?」

  笑得怪怪,溫去病扣動板機,電光從黑管中飆射而出,速度快得驚人,紫魅女魃想要逃躲,可念頭方起,腦殼就被電光打穿,後腦爆開一個大洞,接著才開始感覺到痛楚與灼熱……

  中階好手的防禦力,在電光之前,猶如薄紙,摧枯拉朽般被爆頭,剩下的青影河梟,驚得魂飛魄散,沒等溫去病移轉槍口,他便幻動於陰風中,扯起隨身的怨魂,想要先行逃逸。

  「想走?不是這麼簡單吧?」

  袁健之大笑聲響,但點點星光,先一步籠罩青影夜梟四周,正要收緊,躺在地上的司徒小書,身上忽然黑煙冒出,飛也似的直竄上天。

  「白日夜鬼?他一直附身藏著?狡猾的狐狸!」

  怒罵一聲,袁健之不及阻攔,讓黑煙逸去,眼看陰風也要趁機脫出,手上加勁,點點光雨大盛,劍芒劃過,斬破陰邪旋風,一聲慘叫響起。

  陰風破散,地上留下一隻血淋淋的手臂,袁健之收劍回鞘,啐了一口,「奶奶的,真捨得,臨危斷腕,擋了我一劍後逃命,這傢伙也夠悍的!」

  轉眼間,星月湖駐扎在港市的三名好手,一死、一傷、一逃,龍雲兒不曉得這算不算一次成功的拔樁行動,剛想站起,忽然喧鬧聲起,有人往這邊奔跑過來,速度飛快。

  溫去病一聽見異響,馬上衝出,拉起昏迷地上的司徒小書,就往龍雲兒這邊靠,同時,一聲怒喝驟響,朱鼎宇首先躍入,一刀就往溫去病招呼。

  「溫賊!放下我師妹!」

  溫去病的回答,反手就是一槍,電光射出,朱鼎宇不知底細,急忙一閃,落回地上,待要再攻,溫去病已經站到龍雲兒身旁,手中槍管抵著司徒小書的太陽穴。

  投鼠忌器,朱鼎宇不敢妄動,沒過十幾秒,大批雙聯幫的好手也趕到,從圍牆的裂口湧入,浩浩蕩蕩幾十人,進來後便立刻包圍住這裡,對著眼前所見的情景,目中憤怒得像要噴出火焰。

  「姓溫的,你們……」

  碰!

  一聲槍響,溫去病對空鳴槍,電光疾射出二十多米後爆炸,震波與發出的聲音,掩蓋住雙聯幫眾的一片喝問,打斷了對方的氣勢。

  溫去病抓抓頭髮,道:「多餘的廢話,大家省省時間,因為這場面真是太老套了,只要有點智商,就不會莽撞地找我們算帳,讓躲在陰謀裡的鼠輩痛快。」

  拋下一句後,溫去病對朱鼎宇道:「朱少,那些低等東西沒腦子,相信你不是這樣的,是戰是和,你且說上一句。」

  朱鼎宇沉默了一下,自己是率眾在市裡到處找線索,因為見到誅仙斬的氣勁異象,連忙趕來,目睹了這一幕。

  雖然,倒地的司徒小書看來傷重,旁邊又只有這三人,現場還有戰鬥痕跡,乍看之下,他們三人就是凶手,自己該當救傷緝凶,但……江湖事詭異多變,確實自己也不敢說,這樣就是鐵證如山……

  「哼!你們殺人行凶,罪證確鑿,還想狡詞脫罪嗎?」

  一名身材微胖的壯漢,分開前方幫眾,氣勢十足地走進來,正是雙聯幫主韓祖。

  「小書小姐若不是被你們挾持,為何會與你們同在這裡?如果不是與你們戰鬥,這裡更還有何人?一切清楚明白,你們還想狡辯,真欺我封刀盟無人嗎?」

  韓祖道出疑點,雙聯幫眾登時鼓噪,齊齊踏前了一步,朱鼎宇喝了一聲「且慢」,踏步上前,朗聲說話。

  「溫兄,我封刀盟非是不講理的地方,你若真有冤屈,請先交還我師妹以自清,我以封刀盟名譽起誓,絕對還你一個公道!」

  一番話擲地有聲,卻換來溫去病一陣怪笑,「嘿,朱少,不到半天之前,你為了牆上幾句胡話,帶大隊人馬殺入我家,要我負責,以你這審案水平,說要還我公道……別怪我信你不過啊……」

  朱鼎宇臉上一紅,正要說話,韓祖喝道:「不用多說,溫賊,你待如何?」

  一喝威勢十足,但不合時宜的異常強勢,讓朱鼎宇臉色略變,帶著疑惑,道:「韓幫主,你……」

  韓祖道:「朱少,你且作壁上觀,韓某今日拚掉這條命,也要平安救回大小姐,幹掉這幾個惡賊!」

  語畢,陣陣威勢,從韓祖身上透發,微胖的身軀,瞬息間仿佛變得高大,淵停岳峙,渾厚的威煞,再一次提醒人們,這位確實是真正的半步地階,港市中數一數二的高手。

  「喂!韓胖子,當我的面喊打喊殺,你當我不存在嗎?」

  袁健之跨前一步,擋在溫去病等人身前,手一翻,掌中多了一支小金劍,上頭刻有星辰印記,同樣有威煞散出。

  「這世道可還輪不到半步地階橫行,以為沾了地階的邊,就真當自己是高手嗎?真不巧,我這邊隨隨便便,也能叫出幾個地階來。」

  劍中威煞,加上言詞,眾人這才明白,天斗劍閣在港市附近暗伏地階高手,一經召喚,立刻就會趕到,最多不過十幾分鐘,數名地階足以鎮壓市內一切。

  朱鼎宇臉色一沉,天斗劍閣此舉,非常不合規矩,更打破四派默契,後頭光為了這點,封刀盟就能上天斗劍閣問罪,但眼前……

  「……哼,姓袁的,別以為拿把劍令就能唬人,區區高階、區區星榜,在你的師叔伯到來之前,你便是個死人了。」

  韓祖十指握捏成爪,凜冽威煞散發,袁健之的表情也轉為慎重,誠如敵人所言,老傢伙幾十年的功夫不是白練,半步地階也是真功夫,若全力出手,十多分鐘內,足夠將自己宰掉……然而,有寶兵在手,自己也認為……他的想法沒那麼容易達成……

  雙方對峙,緊繃氣氛一觸即發,驀地,溫去病笑了笑,打破沉默。

  「何必這麼麻煩?直接用簡單點的辦法,不是比較好?」

  語畢,溫去病手掌往司徒小書背心一拍,龍雲兒看得清楚,他五指間夾著四支金針,跟著這一拍,打入司徒小書體內。

  金針入體,昏厥的美少女,陡然雙目一睜,體內氣血翻騰,一股驚人的氣勢,自傷疲不堪的她體內散出。

  這股氣勢,帶著威煞,迅速擴散出去,超越了司徒小書無傷時的全盛狀態,甚至還超越了之前封刀令中的那一斬,如同一尊巨神,自司徒小書身上,巍峨矗立,直頂蒼天。

  威煞如潮水瀰漫,十米、百米、千米……在轉眼之間,覆蓋住整座力夏達港,連港邊的海面都為之掀濤,整座港市,飛沙走石,被陣陣狂風所籠罩。

  如此驚人的威煞,雖沒有帶殺意,卻不是沒有效果,龍雲兒只覺得腦中「轟」的一聲,像給大鐵錘狠狠砸在腦門,直接失去意識,幸好時間不長,短短數秒而已。

  睜開眼睛,朱鼎宇、袁健之,臉色蒼白,與自己一樣單膝跪地,汗出如漿,而不可一世的韓祖,卻是直接雙眼翻白,口中噴沫,失去了意識。

  這天夜裡,力夏達港中口吐白沫,暈死過去的受害者,成千上萬!
作者: kabuto_555    時間: 2016-2-22 12:00 PM

九十六章 諸惡莫作

  普通的高手,以威煞施壓,通常都是一打便一大片,廣域型的施為,其中能夠做到指向性,單純針對某個目標施壓的,那都是一等一的高人,通常也被人用來炫耀能力。

  但在這天晚上,籠罩住整個力夏達港的那股威煞,卻打破了所有人的常識,讓人……看見了神!

  這道威煞,中正平和,如同淡水,其實並沒有傳統意義上,滿帶各種殺意、煞氣的特性,極為異常,普通人被其浸潤,甚至沒什麼感覺,更不覺得這有什麼殺傷力。

  然而,凡是腦中存著殺念、惡念者,這道威煞便立即生出打擊效果,念頭越強烈,受到的打擊越強,腦中意識消失,口吐白沫,倒在地上抽搐。

  短短數秒內,港市內所有人趴跪成了一片,還能維持站姿的寥寥無幾,更不知有多少人成了螃蟹,噴著白沫,兩眼翻白,暈死在地上,屎尿噴流。

  這恐怖的打擊威力,影響範圍甚至是無視等級的,小從販夫走卒的普通人,大至武者,結果全都同樣,半步地階的雙聯幫主,全無抵禦之能,直接成了噴白沫的暈死者,後頭其他雙聯幫眾,基本也都是這下場。

  近十年裡,韓祖都是港市內數一數二的高手,他的糗態,讓人們錯愕、震驚,卻不曉得真正值得正視的事,是發生在人們看不到的地方。

  港市周邊,無論山區、海邊,都有幾道淡淡身影,朝著港市中心飆去,速度快到嚇人,身上散出的氣息更是強大,明明是人身,卻像是什麼猛獸,高速朝目標飆去。

  「動作快點,如果讓那小子有什麼萬一,血脈至親,袁老鬼會把我們全活剝了!」

  「潛藏半天,收割的時候到了,可真是讓人好等。」

  「北面有地階氣息,也在朝目標處高速靠近,不是我們的人,是封刀盟?還是九外道中人?」

  「管他是誰,有劍在手,來誰便斬誰!」

  幾個聲音,幾乎都是女子,也全是天斗劍閣潛伏左近的地階武者,得到袁健之的信號,急急趕去,途中有人忽然覺得不妥。

  「北面疑似封刀盟的地階,停止前進了,為何?」

  眾人疑惑剛起,答案很快便清楚,一股特異的威煞,猶如漲潮時的海水,迅速蔓延過來,速度之快,連地階的她們也來不及閃避。

  「這是……」

  「不好!」

  來不及說完話,幾名天斗劍閣的精英地階,輕則頭痛欲裂,蹲跪在地,臉色蒼白,重則兩眼翻白,倒在地上噴白沫。

  堂堂地階,武者的巔峰存在,此時醜態百出,較諸港市中的普通人,一點也沒有好到哪去。

  而當她們之中,有人終於能擡起頭來,習慣性地用眼睛來確認發生何事,卻看見一道淡淡的白色身影,白髮、白色短鬚,套著一件洗得發白的長衫,彷彿一尊萬古巨神,頂天立地,籠罩住整座港市。

  巨大的影像,頭頂蒼穹,腳鎮九地,雖然不見面目,但獨樹一幟的特有氣派,卻早成標誌,讓人一看便能認得出來。

  「是……司徒無視!」

  這並不是普通的地階撞上天階……

  封刀盟始創者,九重天階,天下第一人。

  封神之戰後,這個名字在大地上,是如同神魔般的存在,哪怕只是他留下的一抹神念在此,也是不許任何人挑釁的。

  天斗劍閣的數名高手,至此止步,即使心裡沒多少畏懼,眼前的現實也讓他們不能再進,失去意識的同伴,未能恢復清醒,還保有意識的,也手酸腳軟,站立不穩。

  所有人戰意盡失,即使心裡仍有不甘,但看著罩住整座港市的那道巨神之影,只多瞥一眼都心驚肉跳,想不知難而退都不行。

  「……走吧!想不到司徒老兒還有這後手……」

  為首的一名中年女劍客,無奈嘆息,「這一回……是我們栽了。」

  天斗劍閣的高手,還未踏入港市,就狼狽退走,這一點,港市內的人們無從知曉,光是成千上萬人暈的暈、倒的倒,就已是一場災難、浩劫,沒人再有閒心去管別的事。

  而在事發現場的中心,不管是什麼星榜高手、青年菁英,都在威煞橫掃之下,面無人色地蹲跪下去,龍雲兒也站不直身體,就只有溫去病一個,像什麼也感覺不到,仍笑嘻嘻地站在司徒小書身後。

  頂天而立的巨神之影,在清除周邊所有威脅後,最終冉冉隱沒,但在徹底消失前,司徒小書本身的生命氣息,重新旺盛起來。

  強大的內息運轉,將體內創傷壓下,不是治傷,僅是救急,雖說如此,天階出手的鎮傷急救,就不是普通層次能比,司徒小書的氣息一下回復正常,沒入體內的金針,全數倒射出去,雙眼一睜,恢復了意識。

  「唔,我……」

  輕輕吐出兩字,司徒小書一陣暈眩,往後暈跌到溫去病懷裡,這畫面……引起一陣騷亂,但所有人都暈得一塌糊塗,就是想要搶上來扶人的朱鼎宇,腳都軟得站不起身。

  幸好,溫去病看來並不像想要趁機占便宜的色鬼,他的直接反應,甚至是想要鬆手後退,讓小美人直接跌在地上,只是不知身上有什麼問題,慢了一下,這才很無奈地被小美人跌進懷裡。

  剎那之間,郎才女貌,彼此出眾的外表,看來確實像一對璧人,只不過,女方輕蹙著眉頭,男方不知何故也表情抽搐,破壞了這美好的畫面。

  龍雲兒急忙搶上來,扶起了司徒小書,她個性淡泊,雖然身在戰局中,卻是現場抱持殺念最小的一個,被威煞鎮壓,所受的影響也最少,能搶在朱鼎宇、袁健之前頭站起。

  步入高階後,力量也強得多,龍雲兒將一股力量輸入,想讓司徒小書好一點,不料力量才輸入,馬上就被反彈出來,只覺得司徒小書經脈中,內息奔騰如川流,雖然傷重,真氣仍旺盛到嚇人,龍雲兒不知這是司徒無視神念的遺助,只是佩服司徒小書的修為。

  「司徒小姐,妳還好嗎?」

  「我……我沒事……」

  撫著額頭,司徒小書竭力重整腦中破碎的記憶,當那些錯亂的印象綜合起來,她迅速恢復了理智。

  從小被當繼承人培養,司徒小書算得上將門虎女,鎮定下來以後,她馬上判斷出自己該做什麼。

  「全、全部退回去!」

  司徒小書強行抑制住天旋地轉的煩惡,一字一字道:「所有一切都是奸人陰謀,與溫家無關,他……他們救了我出來,別錯怪好人。」

  此言一出,大事基本底定,就算在場的雙聯幫眾,還對此事有些莫名其妙,甚至有異議,可幫主韓祖還意識未復,司徒小書又這麼說,就算不想善罷甘休,也不得不甘休。

  司徒小書迅速率眾退走,臨行之前,她看了龍雲兒、溫去病一眼,較諸之前,眼神異常複雜,似乎想說些什麼,但最後仍是這麼走了。

  「喂,老溫,你行啊,連封刀盟的小公主,你都能泡上手!」袁健之支撐起身體,苦笑道:「你該不會是要告訴我,今晚大家打生打死,忙活半天,就是在幫你泡妞吧?泡妞泡到這麼驚天動地,你也算是下足本了。」

  「別鬧了,我看起來像是想泡妞的嗎?剛剛我槍殺了一個老相好,正心痛到想流淚咧。」

  溫去病同樣在苦笑,只不過他所說的理由,沒有任何人相信,但他邊說邊掉下淚來,倒讓袁健之愕然。

  「不是吧!那妖婦真是你相好?你還真下得去手?」

  「……誰說不是呢?人在江湖……身不由己啊。」

  溫去病勉力擠出微笑,笑到像是快要哭出來,似有撕心之痛,龍雲兒本也擔心他的心情,直到過去攙扶,發現他為何一直動作怪怪的理由,這才曉得自己該擔心他的身體。

  拍入司徒小書體內的金針,手法甚為隱密,除了近在矩尺的龍雲兒,就沒有旁人看見,而司徒小書逼出金針,過程只在一瞬,同樣也沒人看到,沒有引起麻煩,不過,被逼射出的金針,沒有亂射,卻是站在正後方的溫去病直接遭了殃。

  幾支金針迅捷無倫地射來,躲都沒處躲,全數沒入體內,有兩根還釘在骨頭上,痛到想飆淚,偏生還要硬撐,讓封刀盟與雙聯幫退走,這才真是有苦難言。

  龍雲兒匆匆護著溫去病上了馬車,回歸溫府,袁健之則先行離去,雖然沒說去向,但溫去病心中有數,天斗劍閣的漂亮算盤被砸爛,現在恐怕亂成一團,袁健之勢必會被喊去聽交代,後頭……就看他會帶什麼消息來了……

  「溫家哥哥,你的身體……沒事情吧?那幾根針……」

  「拔掉就是了,常有的事,早就習慣了。」溫去病搖搖頭,道:「等一下妳好好休息,我還有事要辦,就不陪妳了。」

  「你都受傷了,還要……」龍雲兒想要勸阻,但看對方的模樣,知道勸也沒用,轉念一想,問道:「今晚的事……你早知道,小書小姐體內藏著這股力量?怎麼知道的?」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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